锦衣玉令-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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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围青山镇的是永平卫赖安指挥下的五千人马,还有青山镇那些丧尸般被蛊惑的疯狂百姓,不走只有死路一条。他们要杀赵云圳,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一定要赵云圳的命。
时雍清醒地判断着局势,“冲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掩护她!”赵胤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几次想要策马过来都被人拦住,那些人蜂蚊一般,用人肉、用身体、用尸体来阻拦他,用羽箭、用钢刀、用长枪来刺杀他。
高倨马上的他,是靶子,吸引了敌人。
也是悍将,刀都砍出了豁口。
“爷!”谢放靠在他马后,寸步不离,“属下掩护你杀出去。”
赵胤冷声,“保护太子。”
谢放一咬牙,“是!”
赵胤劈开飞来的一箭,突然紧紧勒住马缰绳,“驾”一声,那马儿踩过地上尸体,长声嘶叫着从几个兵丁头顶掠过,疾驰而至,将时雍身侧几个冲上来的永宁卫兵丁砍下马去。
时雍回头看他一眼,双臂拥住赵云圳,“你来护我!”
“我来护你。”赵胤双脚一夹马腹,丢掉没有箭支的弓弦,一剑挥开飞来的箭矢,抢过一个兵丁手上的长枪,“跟我来!”
他在前头开路,时雍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两侧,谢放、朱九、白执,许煜和庚字卫、乌家班众人,紧紧相护。
他们如拧成的一把钢刀,杀得围堵的兵丁直直后退。
乱兵中,赖安疯了似的呐喊。
“杀啊!冲上去围死他们。”
“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们要是跑了,我们一个都活不成,统统都得死!”
兵丁们已经杀晕了头,杀红了眼,闻言一个个高声呐喊。
“杀——杀啊!”
天地暗沉一片,青山镇长街上的景物模糊在厮杀声里。
时雍的眼前,只得见赵胤身着甲胄的背影和他挥舞的长枪。
前方是黑压压的人群,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尸体,赵云圳在她怀里僵硬地绷住身子,一张小脸也绷得紧紧。
“阿拾来!跟上我。”
赵胤突然回头,看向时雍。
时雍蹙了蹙眉头,将怀里的赵云圳抱紧,“人太多了。危险!”
“别怕。”赵胤劈断迎面飞来的一支利箭,疾冲出去,一支长枪接连挑翻几人,谢放朱九等人适时跟上,活生生在人群撕开一条血路。
赵胤突然回头看时雍,“冲!”
时机稍纵即逝,时雍来不及多想,紧紧抱着赵云圳,两侧不时有人提着刀枪涌上来。
密集如蚁,杀声不断。
“不要怕!我在你后面。”
冷风送来赵胤的声音,激起时雍一身热血。
“驾”一声!
她一抖缰绳,策马冲出人群,两人一骑朝官道飞驰而去。
背后有马蹄声和喊杀声,她没有回头,知道赵胤就在她身后。
风声呼啸,战马嘶鸣。
马蹄带出了一路的鲜血。
若放太子离去,这些人……都得死。
赖安的嚎叫响彻云霄。
“不能让他们走!”
“追上去!!”
青山镇街口围堵的人群冲了出来,被断后的锦衣卫拦在街口。
“阿拾!”
赵胤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时雍一手抱住赵云圳,回头看他。
“走官道往蓟州,撑到半个时辰,有人接应。”
马蹄声中飞沙起,赵胤浑身浴血,时雍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刚毅英俊,直锉心窝。
时雍咬了咬牙,“好。”
“护太子平安,你,活着。”
赵胤说完,调转马头,挥起长枪杀向扑上来的人群,姿态利落有力,带着无与伦比的慑人气势。
“保重!”时雍低喃一声,猛夹马肚,马儿引颈嘶鸣,冲了出去。
赵胤一枪斩杀冲上去的一个校尉。
“庚一,你们跟上。”
“谢放,朱九,保护陈小姐和乌家班撤离!”
————
轰隆隆。
天边响起惊雷。
一群浑身是血的人自官道而去。
两侧青山模糊不清,被天边那一轮暗淡的远月映成了一个起伏的轮廓。
“驾!”
“驾!”
马儿也疲劳,但生物皆有灵,为了逃命,它们仍是撒开蹄子往前跑。
咀!
一个鸣镝直冲天际,在远空炸开。
赵云圳抱住时雍的胳膊,“你在做什么?”
时雍纵马狂奔,“鸣镝。”
赵云圳小眉头紧锁,“给谁传信?”
“大黑。”
赵云圳沉默不语。
良久,在过耳的冷风中,传来他幼沉的声音。
“我们不管阿胤叔吗?”
时雍心里微沉,“闭上嘴巴,别吃风。”
赵云圳声音低低的,郁气极重,不是时雍记忆中的样子。
“我们不救阿胤叔,他会死。”
再往下,孩子的声音有了哽咽。
“我不想他死。”
他的眼泪被风吹到了时雍的手背上。
她沉默不语,孩子抽泣着,紧绷的情绪被撕裂。
“以前讨厌他管我,像父皇一样,老是管我,他们说大人的话,我不想听。我讨厌大人,嘴上说的是这个,做的却是那个,他们盼我长大,我却不想长大。我只想做太子,不想长大了做皇帝。”
顿了顿,抽泣。
“可我今日,想长大了,我要长大,我不要阿胤叔死。”
一句句低低的声音从孩子嘴里传出来,
随即成了呜呜的哭声,被官道上的冷风吹散。
人群静默无语。
时雍没有安慰,没有阻止,任由他哭。
背后的庚一等人默默跟随护卫,除了马蹄声,连呼吸都听不见。
————
长风远去,远月无声。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庚四突然大喊一声:“老大,前方有人过来。”
庚一凝眉:“多少人?”
庚四仔细听了听,“不知。但人数不少。”
时雍耳朵动了一下,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官道。
“避让!”
他们已经离青山镇很远,追兵暂时也追不上来。
在未知前面的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不如先隐藏避开。
庚一迟疑片刻,道:“大都督说有人接应,这些应当是接应的人。”
时雍冷哼,“石洪兴方才也是来接应的。”
庚一看她一眼,眼眸深了深,挥手指挥庚字卫兄弟,“听夫人的。”
这声夫人让时雍头皮微紧,脑子里莫名想到赵胤挥舞长枪掩护他们突围的身影,随即甩头,“左侧。”
夜空高远、苍凉,风声灌耳。
从官道上传来的马蹄声越发地近了,为首一人,身上的银白盔甲反射着淡淡的月光,俊美的面容被暗夜笼在阴暗里,似明似暗,看不分明,但时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驭!”
白马扶舟放缓马步,队伍也就停了下来。
“督公,怎么了?”
随从不解地打马上前,见他盯着官道一旁的树林,沉声道:“属下去看看……”
白马扶舟抬手制止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出来吧。”
“白马大哥!”
赵云圳稚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从山林里传来。
白马扶舟一扭头,就看到孩子飞奔而来。
在他的印象里,赵云圳从没有唤过“白马大哥”,更没有这般亲近他的时候。
这孩子变了。
他轻声一笑,目光越过赵云圳,看到了她背后的时雍等人。
“赵胤人呢?”
青山镇敌友难辨的遭遇太过深刻,在看到白马扶舟的那一刻,时雍仍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敌是友,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方才稍稍落下。
“在青山镇。”来不及叙旧,她几句话说了下情况。
“白马大哥——”赵云圳扯住白马扶舟的衣衫,小眉头紧紧锁着,仰头望他,“快!快去救人,阿胤叔还在青山镇。”
哼!怪不得叫得这么亲热。
白马扶舟看一眼赵云圳,目光扫向时雍,见她一脸平静,又是一笑懒洋洋转头叫身侧的人。
“慕漓,你带一队人马,护送太子殿下先去蓟州,余下的人跟我去青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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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作者回来!你把我丢官道上,就结束了?
赵胤:我生死未卜,就结束了?
作者:是的,这一段终于写完啦!本来应该一起的,因为人在外面,写得太慢了,姐妹们勿怪。明天见!
s:看错了时间,俺回成都的票是23号(尬,糊涂人)
第145章 见识(一)
一百多人打五千人怎么打,白马扶舟长了见识。
青山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暗夜里的风吹过来,似乎都带着血腥味儿。
赵胤率一群锦衣将士背靠大青山,占据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险之地,永宁卫五千军队合围居然杀不散他的阵形,攻不进去,直到白马扶舟带人来接应。
白马扶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战事。
青山如铁,秋风萧索,地上的鲜血淌成了小溪。
赵胤一马当先挡在前面,脸上沾染了鲜血,眉目是凛冽杀气,一身黑青色的披风在冷风肆虐的谷口猎猎翻飞。他就像一堵防风御寒的墙,面孔冻结成冰,一声不吭如恶魔临世,将狭隘谷口变成了鬼门关,令人不寒而栗。
白马扶舟声音低低,眉间带笑。
“扶舟幸不辱命,来得及时。”
赵胤冷哼:“及时?厂公是来收尸的吧?”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来得早了,看不到大都督神勇。来得再晚一些,怕是人都被大都督杀光了。所以,刚刚好。”
二人面对面站着,头顶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有夜鹰在凄厉的哀啼。
白马扶舟半是玩笑半认真,赵胤看着他,眼里是戾气,也是刚杀过人饮过血才有的杀气。
“他们如何?”
他们?
白马扶舟知他指的是谁。
轻笑,唇角弯起,狭长的眼角似有一抹促狭。
“太子一行,此时应当已经到达蓟州镇。”
赵胤:“那就好。”
白马扶舟继续道:“怀宁公主已回宫,自言是从野兽嘴里侥幸逃脱……眼下,公主是不必再找了,兀良汗使者被杀一案,也随着青山镇被踏平,有了交代。大都督可以回京交差了。”
邪君不除,怎算是有了交代?
赵胤眯起眼,望着大青山。
“厂公倒是为我想得周倒。”
“同为大晏臣公,自是应当。”
白马扶舟声音轻缓,说罢顿了顿,望向那遍地的尸体,眼角噙了笑意。
“大都督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声音刚落,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不过片刻工夫,一只四脚踏花的骏马冲入兵阵,停在赵胤前面一丈处。
“大人!”
马声嘶吼,一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谢放冲过去想要扶他,却不知从哪儿下手。
这人浑身是伤,衣裳破褴,背心插着一只箭矢,一张开嘴,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快……禀报大都督,兀良汗王巴,巴图……领兵,夜袭松亭关,占领宽城……直逼永平府而来。”
————
奔波一夜,时雍等人到达蓟州镇时,天已经亮开了。
一行人衣衫不整,脸上挂着油彩去叫客栈的门,很是骇人。小二犹豫好久不敢领他们进屋,差点要报官。他们再三解释是戏班的人,在路上遭遇山匪抢劫,好不容易才说服小二,要了客房洗漱吃饭。
时雍这样的人,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没少遇上奇事怪事,可细思一下,昨夜的遭遇最为恐惧。
以前的对手不管多么厉害,到底是人,昨夜那些人,不像人。
她不知道青山镇的情形如何,只能顾得眼前。
见官是万万不敢见官的,带着一个小太子,就像带了一颗炸弹。钱名贵、石洪兴这些人的背叛,让时雍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进了房门,又再三叮嘱赵云圳,不可暴露身份。
赵云圳很反常。
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一身骄横的嚣扬棱角仿佛都被磨平了,往椅子上端端正正一坐,看得时雍害怕。
这规矩板正的样子,倒是学得了赵胤七八分像。
娴衣不在身边,时雍不得不亲自照顾赵云圳。
“累了吧?”
赵云圳吸了吸鼻子,“不累。”
孩子面色苍白,嘴巴紧抿着,脸色很是糟糕。
“怎么了?”时雍弓下腰,眼神与他平视,摸他的肩膀和腰,“可是哪里伤到了,疼痛?”
赵云圳再次摇摇头,“不疼。你别碰我。”
时雍歪头,“那你是怎么了?”
赵云圳眼圈红,看她一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抬起双手,“你抱抱我吧。”
时雍一愣,没有说话,将小小的孩子轻轻揽在怀里,又拿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没感觉到发烧,稍稍放松一点,试探地问:“你吓到了吗?”
“才没有。”
嘴硬,逞强。
时雍挑了挑眉梢,“那是看到有人为了保护你而死,难过了?”
“才不会。”
赵云圳依旧嘴犟,可是脑袋却垂了下去,嘴巴撇了起来。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直接,有时候却难以琢磨。
时雍挑了挑眉,坐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拧巴的身子扳过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赵云圳哭够了,红着眼好半晌,才问:“阿拾你说,什么样的大晏,才是最好的大晏,什么样的皇帝,才是最好的皇帝?”
时雍一愣,笑了。
“殿下,这是杀头的问题。”
“本宫恕你无罪。”
时雍想了一下,“百姓有家可归,有衣御寒,有米吃饭、老有所依,幼有所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就是最好的大晏。能做到上面这些事情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赵云圳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她问:
“那青山镇的百姓是无家可归,无衣御寒,无米吃饭,这才变成那样的吗?我的父皇,不是一个好皇帝吗?”
时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刺中了孩子的心,脑子里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却又难以用言语去劝教。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太子传道授业解惑的太子太傅肩膀上的担子有多么重大了。
时雍觉得脖子很凉,“老亭长不是说了吗?青山镇没有百姓。那些都不是百姓。你父皇当然是好皇帝。天灾人祸,纵是盛世也不可避免。”
赵云圳双手攥成小拳头,坚定地看着他。
“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杀了那个邪君,为民除害。”
时雍斜他一眼,抬手敲在他的额头上,“早些歇息,就是你眼下要做的头等大事。”
赵云圳愣住,随即小脸涨红,怒视着她,隐隐的羞涩,隐隐的笑,看上去可爱又粉嫩。
“死女人,本宫的头岂是能随便敲的?若是被人瞧见,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总有人说她十颗脑袋不够砍,可她还活得好好的。
时雍淡淡道:“我大概有二十颗脑袋吧。”
赵云圳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翻个白眼,“等我回京,第一个要了你的命。”
听他发着狠话,时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