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月光套路之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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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在这屋子里,令她冻着了。
“是。”
韩昭昭轻轻呼出气,屋里冷; 出来的气瞬间就凝结成了霜。
手摸到了陈子惠的大氅上; 毛绒绒的一片; 很是暖和; 人靠过去; 入了他的怀中。
“我害怕。”
嘴唇嗫嚅着,吐出这三个字来。
“不怕,有我在这里。”
陈子惠手贴着她的腰际,将她搂得更紧了,看向她一头散乱的乌发,垂在肩头,扑到他的脸上。
望向她低垂的眸子道:“其实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在哪一处的战场上,杀的人不比这多,在刑狱之中,若是想通过严刑拷打来治一个人的罪,哪一个不比这个残忍。”
他的手挑起来一绺乌发,放入掌中磋磨,手抚过的时候,思绪万千。
声音里带了一丝冷冽之气,常人仰视他,道他是青年才俊,只有他清楚,自己当初是如何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如今坐的这位置又是一步步艰难地攀上去的。
他一点也不温文尔雅,不讲君子之道,江星阑方才做出来的事情,换作是他,也做得出来,或许兴之所至,会比她更狠。
只不过在韩昭昭面前低了头,一次次地容忍,任由自己的底线被践踏,明知她对自己若即若离,还偏要强求,还要把她捧到手心里。
可她却似不觉似的,一次次地往他的底线上跳。
“是吗?”
有一丝颤抖的声音传来。
“是啊。”
指尖顺着她的头发往下划,划到了肩头,冰凉的手指又由着肩头拨开乌发,攀上了脖颈,贴在温热的颈上。
一冷一热相碰,顿时惹得韩昭昭身子一激灵。
那指尖贴在她的颈子上,略用了些力气,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在黑暗中,一个身影匍匐在后,她有了一种被扼住了喉咙的感觉,极其压抑。
方才被匈奴人掐着腕子也没有这种感觉,毕竟脖颈是比腕子更为敏感、更脆弱的地方。
身子一抖,轻轻地喘出来一口气。
“凉。”
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浮在风中。
“好凉,松开手,好不好?”
脖颈缩了缩,手伸过去,立了立大氅边上的毛。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陈子惠,祈求的神态。
与这眼神一碰,陈子惠的手颤了一下,送松开了,看向她,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
看到那隐没在阴影当中的人脸上的笑容,她一点就通,知道他是何意思,警告她,要她不要总是违逆他的意思,不要总是在他的底线上践踏。
可她没有办法,明知不可而为之,到底是想试试他的底线在何处。
冰凉的指尖最后一次碰上了她的脖颈,终于是离开了,又为她拢了拢方才被他拨弄得有些乱的大氅上的狐狸毛。
烛火燃尽了,屋里又黯淡了下来。
江星阑那一身的白衣晃入她的眼帘,手中的剑映照着从厚厚的窗户纸透过来绰约的雪光。
暴烈的北风卷着窗棂,似乎要将窗户纸扯开,呼啸南去。
下一步,就该是动手,血溅当场。
陈子惠又一次揽过她,她的头埋在陈子惠的胸。膛上,眼中隐隐约约可见大氅上针线织就的痕迹,而将那血腥的场景阻隔。
陈子惠的手覆上了她的背,将她搂得紧紧的。
想到血腥的场景,陈子惠便记起那日匈奴的军队盘踞在雁门关下,在一个小土坡上,韩昭昭在匈奴人横冲直撞的箭矢中跌跌撞撞地躲来躲去,她是怕的,生死面前,谁不畏惧,可是没有依靠,没有办法,只能去强撑,自己撑起一片天来。
可是如今,他瞧了一眼入了自己怀中的人,又轻声道了一句:“别怕。”
可能对于她,他的心就是太软,一次次妥协,不忍见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总是栽到了她的手中。
她瑟缩在他怀里,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收缩了利爪,做不出来任何违逆他的事情。
在韩昭昭瞧不见的地方,一道道剑光划过,一声声惨叫响起,甚至,有的人还没有喊出声来,已经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一回头看时,已经是一地的尸体,血浸在地上,向门口流去,像猛然涨起来的洪水,冲出束缚它的堤坝,肆无忌惮地向原野四散漫开,那里是滔天的巨浪裹挟着泥沙,这里是一股血腥的味道,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
这血水涌过来的时候,她避之不及,贴在了他的胸。膛前。
江星阑那边有人问道:“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到院子里找块地给埋了,再把血迹清理干净了。”
收剑回鞘,微微侧过身的时候,又感觉裹挟着碎雪的寒风撞入怀中。
右贤王那边,她压根就不在意,背叛了她的下属,必然是不能留下的,手中却是半捧着一根玉簪,视之如至宝。
回过头,见韩昭昭依偎在陈子惠的怀中,信步走过去,将玉簪递到她跟前。
“这玉簪,还给姑娘。”
本来玉簪上是沾染了些许血迹的,但是方才她拿帕子把那血迹细细地擦拭干净了。
只是衣服染上的片片血迹,提示着方才发生了何种血腥的事情。
韩昭昭接过,只见她眼目低垂,在簪子脱离手的瞬间,还有几分不舍之意,还是想要抓住。
“这支玉簪,姑娘是从别人的手中买来的?”
声音清脆,如寺庙屋角悬挂的风铃被风吹动,在山间的一众青翠间摇曳。
韩昭昭望着那双眼睛,其中如同散落了星子,有一处波动,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中,只一瞬,天空中便又归于寂静。
这一次,她是统领众人的江星阑,不再是那个在街市上冒冒失失地跑到她跟前,揭开她的面具,说自己认错了人的少女。
韩昭昭用余光瞥过陈子惠,见他望着江星阑,默然,没有对她做出来任何表示。
于是,她继续编造谎言:“有一日在街上买的,是别人用过的。”
江星阑点了点头,道:“看这样子,是当年洛阳城里常见的样式,不过这玉是上好的羊脂玉。”
玉簪已经落在了韩昭昭的手中,但是在说到这玉的材质的时候,江星阑的指尖又一次触碰上了玉石。
羊脂玉产自西域的昆仑山下,洁白无瑕,物料稀有,被奉为至宝,常被王侯将相用来配饰。
能配饰羊脂玉的人,在整个京城的人中并不算多,不过,把玉送给钟情之人也不是不寻常的事情,若是想再往前寻这玉簪的踪迹,便也难了。
江星阑的手离了这玉簪,手上被刺破的伤口还未完全凝结成痂,得到了此种答案,也未再去追问下去。
又是一副云淡风轻,不近尘世的模样。
她在克制心里奔涌的情绪,韩昭昭的心里也难以安定下来。
她觉得江星阑见她后反常的情绪不是巧合,便斟酌了一下,试探着问了江星阑一句:“姑娘是见着这玉簪熟悉?”
江星阑并没有急着否认:“是,家里曾有一个相似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名贵,只是普通的玉簪,是成婚那日,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可是,后来我父亲抛下我们母女俩走了。”
她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段亦真亦假的往事,手拂过素色的裙摆,一片白,宛如身披缟素。
腊月初八日,是她父亲抛下她母女宾天之日,她也确实该身披缟素。
下头的人得了她的令,正在把尸体往院子中拖。
血淋到地上,渐渐淌成河。
江星阑漠然地望着这一地的鲜血一眼,道:“今日在姑娘的房中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不住姑娘了。”
手碰到了衣服的侧畔,纤细的手指直接分明,扣住系带的一头。
“无妨。”
这一次,血淌到韩昭昭的鞋下,她也未去躲闪。
她再一抬头,见到了一对波光潋滟的眸子,不过转瞬的功夫,那一片波光又消失,笼上了一层坚冰。
恍惚之中,她回到了昨日的铜驼街上,见到的那个少女,街市上的灯火在她的眼中流动,一双灵动的眼睛中却与其他的少女不同,眼中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不声不响,只暗暗地把它压到心里,压抑到极致之后,不知道会爆发出来什么。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江星阑与陈子惠竟是有几分相似。?
第104章 画面
◎我的夫君定能让天下太平◎
与韩昭昭说完了话; 江星阑又转过头去,从袖中拿出了面具,覆在面上; 掩盖了面容,这张脸上只剩下了一双眼睛灵动有神。
不消片刻; 江星阑手下的人便把这些尸首埋到了院子里,那淌下来的血迹; 也擦拭得干干净净。
仿佛方才那场惨剧是没有发生过的一般。
“你说你是要将我们送到洛阳城外?”
这话,是江星阑问陈子惠的。
“是; 答应过你的话; 我不反悔。”
一边说着,一边把韩昭昭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生怕江星阑出尔反尔,一时间变了心思; 欲要让她离江星阑远些。
“我相信你的为人。”
听了她这话,陈子惠一愣,这句评价,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在朝堂中摸爬滚打多年,逢到恍惚之时; 会忘了信守的诺言为何物。
那张面具之下,唇角微微勾起:“只是不知,卫国皇帝那边; 你要如何交代?”
陈子惠放江星阑走; 是为了不被狡兔死; 走狗烹; 让自己仍然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 养精蓄锐,而于皇帝,则有百害,难以见到一利。
“我自有安排。”
回答她的问话,陈子惠不失淡定。
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令她先行,转回头来,拉住韩昭昭,护在身边,与江星阑带来的人隔了一段距离。
“今日是你与夫人成婚的日子?”
陈子惠垂下了眼眸:“算是吧。”
江星阑笑了,笑容中有几分疲惫,祝福了一句。
之后便带着身后的人踏入了风雪中。
洛阳城里的路在记忆走过了无数遍,不用陈子惠的人领路,便信步走了出去。
出了府门,走到了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五更天时,铜驼街上灯火已熄,远处打更人一边行着,一边打更,在城内落下星星点点的灯火。
一行人皆着黑衣,江星阑躲避人躲避惯了,不费吹灰之力,便躲避过了打更的人与在夜间巡逻的军队。
到了离京城北门不远的地方,又带着人走过了一段地道,出了京城的北门。
渡过洛河,陈子惠的人也停住了脚步,这一处也是她事先与陈子惠约定好的地方,让她带着人离开这里,之后北上的路,她自己带着人走便好。
江星阑走上了崎岖的山路,一步步地往上攀,在北邙山上将洛阳城尽收眼底。
洛阳城枕在山的臂弯里,睡得正熟,洛水粼粼的波光,倒映着揉碎了月光,如同一段被扯皱了的丝绸。
山上的风猛劲,将她匆匆忙忙地戴到脸上的面具的边缘扯起。
手往脸上按了按,将那面具压住,手下却是一片湿漉漉,是泪水。
再望了一眼山下的洛阳城,便决绝地回过头去,踏上了北上的路,由孟津渡过黄河后,便是广阔的无垠的平原与荒芜之地。
一阵寒风吹过,夹裹着碎雪,糊到人的脸上。
韩昭昭裹紧了大氅,望着一抹抹身影消失在天与山巅的交接处,
所有的人都是上了山路,往北走着的,唯有江星阑一人,在山上回了头,眼里盛满了洛阳城内的山水。
五更天时,天将破晓,月亮西移,挂在西山头上。
看着这些人消失在视野里,陈子惠才要带着韩昭昭离开,步履有些沉重。
见此情形,韩昭昭问道:“一会你是要去见陛下?”
“是。”
陈子惠应道。
见皇帝是为何,韩昭昭心里也清楚,哪怕陈子惠的势力遍布京城内外,但是今天的事情,想要隐瞒过皇帝,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皇帝生性多疑,难免又是一番盘问。
“我先送你回府邸,一会儿我去见陛下。”
行在雪地上,踩踏过一串痕迹来。
晚风吹过,将这些话带入韩昭昭的耳畔,手颤抖着,握住陈子惠的手。
“你为何要让他们走?”
陈子惠呼出一口气来,告诉她道 :“无疑是为了狡兔死,良狗烹一句话罢了,或许还有有一个东西,叫做野心。”
黑夜当中,他缓缓地说出这句话来,韩昭昭听罢,身子一颤,裹紧了大氅,可仍然有冷风顺着缝隙钻入衣袖中。
陈子惠与江星阑的人在焦灼的时候,皇帝手下的军队与楚王手下的军队在拼杀,大概会打得两败俱伤,而陈子惠这么一躲闪,无疑保存了自己的实力,野心尽显。
陈子惠回头,望了江星阑一行人走过的路。
想到不久前,她拿着那张中原的地图,手抚过上面的山河关隘,说想尽揽中原的土地入眼,同为从底层攀上来的人,他又何尝不是。
她从洛阳到北境,一路见识北地崎岖的山川,而他从晋阳到洛阳,走的是同一条路,行的是相反的方向。
作战之时,无数次在夜晚点着蜡烛,手抚过着地图,想将这山河尽收入囊中,还想堂堂正正地为父母立个碑。
忽然,感觉到一片温暖,是韩昭昭的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手。
心绪不宁,又道:“没办法,看到这般繁华之景,便有了难以抑制的野心。”
这枕在山的臂弯里的洛阳城,是他久别多年的故乡,贪慕它的繁华,想揽它入自己的怀中,尤其是在经历过一路的漂泊,看过了无数的荒原土丘之后,又与它重逢之后。
“我知道。”
是韩昭昭低声的应答:“看到这繁盛之景,便是我也留恋不已。”
陈子惠的手被她的手压在手下,那暴露在凌冽的风中的手颤抖了一下,忽然反过来扣住了她的。
身子挨得离她近了些,道:“今天一去,我不知要与陛下说到什么时候。”
“我等你回来,今日等不到,便是明日。”
手又拉住了陈子惠的手。
隐隐约约当中,她见到对面的人笑了,手贴在她的手上。
星汉西流,东方露出了黯淡的紫色。
步入府门,看着韩昭昭入了房中,他才离开,不需皇帝寻他,他直接去了宫殿。
韩昭昭解下大氅,再回到窗前看时,见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回头。
东方日出,点染出一片红霞。
她倚在窗前,看着日头渐渐攀过东山,往中天上移。
仍然没有陈子惠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昨天一晚上基本就没有睡,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感到疲惫。
为了消磨时间,她坐到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前,开始梳妆,拿起眉笔勾勒黛眉。
阴云散开,阳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她的脸颊上。
画着画着,持着眉笔的手微微颤抖,画偏了一点儿,接着,手又抖了一下,直接偏离了一大块,几乎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形。
这一次,直接把眉笔掷到了桌子上,滚了一圈,停住。
人坐在镜子前,看着画出来的略微扭曲的眉毛,用水洗去,欲要拾起眉笔,再画一次,可是手仍然在抖,心如刀绞,终是把那支眉笔放下。
陈子惠被皇帝怀疑,两人之间产生了矛盾,于她来讲,该是一件好事,皇帝对他有了疑心,等到时候她与陈子惠针锋相对的时候,更有胜算。
本来对这一场婚姻,她就不该对此抱任何期望在其中。
怎么会痛心呢,该是笑的,她的嘴角努力扯出来一丝笑,却如同哭一般苦涩。
闭上眼睛,无数帧画面浮现在眼前,有几分熟悉,有几分陌生,可是见到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