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先生-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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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消失的时候,似乎一天到晚都有人在他耳边问“李唯安去哪儿了”,后来,大家发现他和所有人一样毫无头绪,就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可是,他从人群经过,常能听到他背后的窃窃私语,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其实也许只是他疑心生暗鬼才这么觉得。又或者,他当时神志不清,才会有这种幻觉。
同学们忙于应对马上到来的高考,淹没在题海里,能做的最奢侈的事情是多睡一会儿,能令他们开心的是早自习趴在桌上打盹时不被老唐发现,或者月考时名次前进,谁还关心一个突然离开的同学?
就像其他临近高考就返回原籍备考的借读生一样,李唯安存在过的痕迹在高考临近的压力下快速消失。
终于,再也没人提起这个名字。
容朗放下筷子,对一脸担忧的两位挚友笑笑,“我没事。你们放心吧。我早就放下了。”他笑着,用汤匙切开瓷盅里的狮子头,“吃吧,来吃淮扬菜不吃狮子头是冤大头。”
容朗回到家,他爹容跃正坐在客厅看国际新闻,见到他就重重哼一声,“你看你这什么样子?哪有男孩子戴耳环的?门口哨兵最近都不管事了么?这样也让你进来了?”
容朗一声不吭把左耳上的耳钉摘下来塞兜里,在他爹旁边坐下,“我妈呢?”
“打桥牌还没回来。”
看了十几分钟各国新闻,容朗他爹又开口了,“你几点的飞机啊?”
“凌晨三点多。你和妈就别起来了,公司助手来接我。”
“我才不起来呢!”他爹瞥他,“去剧组之后,要谦虚,三人行必有我师。还要努力,别给你爸妈丢脸,知道么?”
“嗯。”
“去吧!先睡一会儿。”
“等我妈回来。”
他爹嫌弃地赶他,“去你自己房间待着,别在我眼前晃。”
容朗只好上楼去。
他常年奔波,在b市也有置业,鲜少回家,只有远行前和节日时才会回家住,除了多了一面墙的陈列架,他的房间和高中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陈列架上放着他这些年代言过的产品,矿泉水、方便面、饼干、薯片、牙膏……
每次他的新代言广告播出后,他妈妈就会到超市买一样放在这架子上。
他记得刚看到那支矿泉水瓶子的时候,他跟姚锐抱怨矿泉水瓶子设计的有问题,看不到他的名字只看到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脸,还是黑白色,谁知道这是他啊。姚锐吐槽,你想把你名字印得跟人家商标一样大啊?再说了,有谁看到你的脸还不知道你是谁啊?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怕李唯安认不出他啊!
他们已经分别了那么久,有时他不经意在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都会觉得镜中的人有些陌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的样子都变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是否有些吃惊?
容朗怔怔发呆,突然想到,小文并没说李唯安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
他想起过年时她和姚锐登门,两人那种像瞒着他什么的样子,恍然大悟,那时候他们真正想要瞒着的,就是李唯安的消息。
原来,她那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再想到今晚宣布消息之后,他们用近乎“害怕”的眼神看着他,容朗忽然胸口憋闷。
他站起来,深呼吸几次,那种憋闷感没有减轻,还有从胸腔向后压迫的趋势。
她肯定是结婚了……
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们俩担心我听到消息之后会发疯。
一想到这儿,他喉咙里像噎着一团铁丝。
李唯安消失的这么多年,他起初还幻想着她在电视上、在广告屏上、在她曾经喜欢的零食包装上见到他,和他联系,或者,某一天,就在一条普普通通的路上,他和她迎面相遇。
后来,这些幻想不再出现了。他知道,李唯安很可能回到英国了,或者去了别的国家。也许又有了新恋人。
再后来,他看到抱着幼儿的漂亮妈妈,总会想,也许,李唯安也结婚了,当了妈妈,有漂亮得像小天使一样的孩子……
她肯定是结婚了……
一定是这样。
所以姚锐才会说我担着几十号人的生活,说不管做什么都要想想父母。
他想给小文打个电话,问问她,李唯安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这么多年她过得好么?她去了哪里?
可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想,知道了又如何呢?
她躲着他,这么多年。
她都和小文见过面了,却还躲着他。
想到这儿,容朗鼻子一酸,噎在喉咙里铁丝般的那一团气变成一道冷泉,穿肠而过,让他如坠冰窟。
他在床上又倒了一会儿,听见他老妈徐爱知在楼下叫他。
徐爱知让容朗把打包好的行李箱又重新打开,由她亲自装箱,又塞进去一大堆衣服和一个装着各种救急药物的药包进去,“鬼知道到南美丛林里会遇到什么!多带点总没错。”
“妈你净瞎操心,节目组有医生跟着呢。”
“医生怎么了?蚊子毒虫知道他是医生就不咬他了?”徐爱知不以为然,“儿子我跟你说,看见没,这个图册上全是有毒的蜘蛛、蜥蜴、蟾蜍、蚊蝇,你把它带上,自己看完给队友们也看看,看到这些就躲得远远的!还有,被毒蜘蛛毒虫咬了,要是找不到药,赶快用纱布把伤口包起来,加热,打火机烧,毒素蛋白质就被破坏了。你以为妈妈真去打桥牌打到这么晚啊?我去你冯叔叔家了!他老婆可是参加过援非医疗队的,应付这些有经验。”
容朗安慰她,“你别看电视上看起来像是进了深山老林,其实根本不是。我问过节目导演了,说那是节目组选的景,其实营地对面就是大马路。”
徐爱知不信,“得了吧。你当我老糊涂啊?姚锐也是,给你接的这叫什么呀?以后这种节目最好不接。”
容朗他爹在楼下喊,“都几点了?还不让他睡觉啰嗦什么!”
徐爱知朝楼下翻个白眼,“好了好了。”
十二点多,姚锐来接容朗了。
车开出便道,容朗回头,他爸妈的房间悄然亮起,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站在窗前。
他心里一酸。说归说,他老爸还是不放心。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回到家,他告诉他们,自己决定不参加高考了,他们吓了一跳。
他妈妈震惊得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他爹暴跳如雷,手指颤抖,指着他的脸,“你要去干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他早预料到父母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我通过了鸿星的选拔。我要去s市当练习生,准备出道,我要进娱乐圈。”
“你——”父亲手高高挥起,他闭上眼睛,等着这一耳光,可是,他等了几秒,睁开眼,只看到他父母一起又伤心又不解地看着他。
是他辜负他们。
他们给了他很多选择的自由,他喜欢上什么都会尽力支持。他说想要考音乐学院,妈妈立即联系她从前的同事给他专业辅导,说不想学理科想学文当艺术生了,他们也又帮他找补习老师。
只是,在他们对他的期望中,他一定是会上大学的……就算他不是最聪明的孩子,但他总归会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然后,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无惊无险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容朗闭上眼睛,问自己:早知今日,如有可能重来,我还会那样怀着一腔孤勇去s市么?
快到机场时,姚锐告诉他,早在一个月前,小文就遇到了李唯安。她从美国回来,开了间咨询公司,就在太平大厦27楼。
“她的公司和太平互相持股。还有……”他迟疑一下,“她,也是太平筹划的真人秀的主创之一。”
原来如此。
容朗轻轻问,“要不是马上就可能和他们合作了,你和小文打算瞒我多久?”
姚锐叹口气,“不知道。就算没这件事,也会有那件事。小文今天提到的用脊髓灰质炎病毒治疗脑瘤的实验疗法,是李唯安介绍的,她和那家医院的院长有些私交。她已经去方主任那儿拿了病历,小文说方主任对这个疗法很乐观。”
第22节
姚锐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这是她名片。”
容朗直接把名片放进胸前内袋,一眼没看。
姚锐对他笑笑,“去吧。一切小心,合不合作,我们可以等你回来再说。你在南美丛林有两周时间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祝大家看文愉快。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日更的。感谢大家支持。
第23章 23
节目在亚马逊丛林录制,容朗一行要先飞到伦敦再飞往里约,再租用直升机飞行,一步一步脱离文明社会,有车坐车,有船乘船,终于得徒步行走。
飞机在凌晨四点从b市起飞。
容朗在起飞不久后昏昏沉沉睡着。
他知道自己在做着梦,因为这个梦更像是在看一出电视剧,虽然自己在其中,可他的视角一会儿是梦中的自己的,一会儿又在冷眼旁观,有时又像是电视剧中的旁白,预言着梦中两人的命运。
他梦见的是他第一次遇见李唯安的情景。
那一天是8月30日。
高一开学前的新生报到日。
他刚在高中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看到了姚锐。
那时候的姚锐已经长到了187,比当时的容朗高了快一个头。
有的男孩子发育早,高中时就看起来有中年大叔气质,姚锐就是这种。他在暑假里不修边幅,黑框眼镜络腮胡子再加一头乱蓬蓬的卷毛,站在一群高中生里,像头中年大叔扮的狗熊。
“姚大壮——”容朗对他挥手。
毛熊排开人群挤过来,“你分到几班了?”
“一班。咱俩还是一个班。”
姚锐开心地和他击拳。
高一一班的教室在高中部主教学楼二楼走廊尽头,窗外有一棵异常高大的树,树梢上挂着一簇簇紫色的花,有几支花还毫无畏惧地向窗口探过来,像是有种无来由自信,确定不会被窗内的人折下。
来报道的新生们三三两两进了教室,不少人是从学校初中部升上来的,有从前就在一个班的,也有不同班级但是一起玩过的,现在到了一个班,见面格外亲切,教室里很快热闹起来。
老唐在喧闹中走进教室,学生们默契地安静下来,他默算了下人数,让大家做了自我介绍,点了两批男生分别去搬新书和校服,让留下的男生打扫教室。
有男生不服,“老师,怎么女生什么都不用干啊?”
老唐靠在窗户边吸烟,“女同学们负责欣赏你们劳动的英姿。是不是啊,女同学们?来,给我们一班的男子汉们鼓鼓掌!”
女生们嘻嘻笑着啪啪鼓掌,这个提出质疑的男生羞的满脸通红,跑出教室。
领了书和校服,又开了个简短的班会,老唐宣布解散。
容朗和姚锐在下楼时遇到一批初中同学,有个男生带了足球,大家立刻决定到后操场踢球。
可没想到,工人们还在赶着修整塑胶跑道,操场不能用了。
这帮男生大呼不走运,有人提出,不如就去学校后山小公园吧。
那个小公园依着山势而建,可路一直没修好,从来不受欢迎,山顶有个废弃的门球池,踢踢足球还不错,就是有野猫喜欢把这儿当猫砂盆。
这六个男孩从学校后门翻出去,顺着一条荒僻的树丛小路打打闹闹爬到山顶,在门球池里踢起球,不久就有人毫无预兆地踩了一脚猫屎。
所以说年轻真好,连踩到猫屎都可以是开心的。男孩们纷纷预测谁是下一个踩到猫屎的人。
很快姚锐和另一个男孩也踩到了干燥程度不同的猫屎,他们干脆组成了一队,疯狂进攻另一队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六个人中只剩下容朗还没踩到猫屎了,这时姚锐一记抽球,球划着一条高高弧线向着下山的台阶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姚锐指着容朗,“兄弟,就你还没踩到猫屎了,捡球这事非你莫属。”
容朗只好跳出猫砂盆,顺着下山的小路搜寻足球的踪迹。
这条路当初是用红砖砌成的,公园罕有游人,也没有人维护,红砖缝隙里早就长满杂草青苔,路边的树木枝叶都伸到了路上。
他拾阶而下,不断拨开遮住视线的树木枝条。有几次,树枝差点把他头上的棒球帽勾掉。他干脆把帽子抓在手里,给自己扇扇风。
马上就九月了,b市却依然炎热。
他走了很久,终于看到那只污迹斑斑的足球。一棵柳树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台阶上,干脆就横卧着生长,茂盛的枝条早就把台阶堵得严严实实。也难怪鲜有人再来这公园了。
足球顺着台阶滚下来,到了这里也被挡住了。
他戴好帽子,刚要把球捡起来,皱皱眉,揪了一把身边的杂草去擦球。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种极有规律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断用力踩踏地面。
他抬起头,从柳树枝条的缝隙向外看去。
柳树挡住的小路之后是一个小小平台,像是给上山的人中途休息的地方,有七八平方米大,四周有一圈石头砌成的长椅,一个红衣人背对他而站,对着空空的石椅跺脚摆手。
容朗寒毛倒立,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怪谈志异,四周一时间静得吓人,除了蝉鸣和鸟鸣就只剩下那个怪人一下一下脚踏地面的声音。
突然间,那红衣怪人转身一跳,正对着容朗的方向伸出右手,张开手掌扭动手腕,像是在用力拧开一个他看不见的阀门。
他吓得本能后退,被脚后的台阶一绊,跌坐在地上。
电光石火间,他看见了那红衣怪人的脸——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他的恐惧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陌生的感觉,像是热乎乎毛茸茸的一根羽毛搔了他不知哪里一下,那股轻微又不可忽视的痒一下从心房弥散到四肢。
她是在跳舞。
她耳朵里插着一对白色的无线耳机,随着他听不到的音乐握拳、挥手、扭腰、跳跃。
她身后的石凳上放着一台手机,隐约能看到屏幕上也有几个人在以同样的动作舞动。
原来,她选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练习舞蹈。
这时,她帅气地下蹲,再利落地扫腿,跳起,伸直右臂做了一个充满挑衅的手势,然后,她又单膝跪地,反手撑地,身体变成一条铁桥,再用力一撑地站起来。
容朗第一次看到女孩子跳这种充满阳刚的舞蹈,还跳得如此富有魅力。
收尾动作太过激烈,她那件红色短袖连帽衫的帽子扣到了头上,她右耳的耳机也掉了出来。
她把帽子从头上拨下来,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低着头寻找那颗耳机。
平台上只有她跳舞的那一块地是干净的,大概是被她清理过,四周到处是灰白色的小石砾、碎掉的小水泥块和杂草,她找了一圈,没找到那颗耳机,嘟着嘴把另一只耳机摘掉塞在短裤口袋里。
容朗有几次想出声告诉她,那颗耳机就在这儿!在这颗蒲公英下面!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发不出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这女孩。
她提起石凳边上的背包,取出一瓶水喝了几口,双手交放在身前,抓住套头衫边缘抬手一拉,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