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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被穿越者夺舍以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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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啦——轰隆!”
  只见一只巨大的凤足轰然坠地。
  扬尘弥漫; 脚爪像凝固的烟灰那样寸寸碎裂。
  他的身躯已经变成了风化的粉尘,只靠着那些诡异的银丝粘连。
  “……”凤宁一阵麻爪。
  “轻点轻点!”老凤凰脑袋一勾一勾; 慢吞吞地说; “别把太爷爷的骨灰灰弄散喽!”
  凤宁:“……”
  怎么回事,又好笑又心疼。
  “太爷爷!”
  凤宁纵身跳到半空; 抬手抱住老凤凰失去光泽的颊毛,慢慢地、慢慢地; 用自己的脑门轻轻磕了磕他的脑门。
  “砰。”
  “我一定会带您回家的!”凤宁顺着太爷爷的后脖颈跳下来; 趁机踩了踩那个凤安提过的富贵包。
  它变得瘪瘪的,踩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玩。
  让人一阵心酸。
  落地之后; 凤宁小心翼翼地抽出第二条银丝线; 搁到旁边。
  这回总算是没散架。
  凤宁偷偷呼了一口气; 抬起头; 悄悄琢磨下一步该拆哪里才不会弄坏太爷爷的骨灰。
  忽然听到“啪”一声响。
  身后落下一道极轻的脚步。
  凤宁以为是封无归; 头也没回地问:“你伤怎么样?还有力气拆线吗?”
  “有啊。”
  听到这个阴恻恻的声音; 凤宁的寒毛唰一下全部立了起来。
  不是疯乌龟,他是邪偶师!
  怎么回事!
  心口都变成大破洞了; 他怎么还能说话?
  没等凤宁回过神; 落在地上的两道银丝已悄然覆住了她左右脚踝; 冰凉温柔地向上攀爬。
  像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眼前渐渐泛起一整片血红——密布石窟的那些银色牵丝线; 一点一点; 由内而外渗出鲜血般的赤红。
  血色蔓延; 仿佛跌进了修罗炼狱。
  炼狱最深处; 一道人影缓缓爬起来,周身密布着血管般的丝线。
  “心?那可不是我的要害啊……呵,呵哈哈哈……”
  浅色的瞳眸缓缓往下淌血,邪偶师纵声狂笑,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冰冷腐朽的气息。
  这种气味,活像在地底埋了很久很久的、装满了华贵香料的老棺材。
  他形容癫狂,周身涌动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
  凤宁震惊地望向他的胸口。
  他的胸腔空空荡荡,里面缓缓飘浮着几缕断裂的银丝。
  “哇……”凤宁呆滞道,“你是真的没有心!”
  心脏被打爆,这个人非但没死,反倒狂暴了。
  呼吸之间,渗血的丝线唰唰缚住凤宁全身,把她捆成了一只红线粽子。
  “谁动一下,她就要——‘砰’,碎成十八块。”邪偶师摇摇晃晃站起,抬平一只瘦长的、戴有铁扣环的手,缓缓比了个开花的姿态。
  空气凝固。
  颈毛倒竖的老凤凰极不情愿地收敛了气息。
  封无归垂睫,掩住阴森纯黑的瞳眸。
  控制住场面之后,邪偶师苍白的嘴角缓缓勾起笑容,语速飞快:“既然这么了解我的傀儡,不如你也来做傀儡吧!”
  这个人动手之前完全不打招呼。
  在他刚开口时,一根赤红细丝便悄然游到凤宁脑后,倏地扎进了她的后脑勺。
  待他说完整句话,凤宁大半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了提线木偶。
  整个过程并不痛。
  她甚至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傀儡师操纵牵丝线的手段,既能温柔如水,也能剜心刮骨。
  但无论怎样,都是绝对的掌控。
  十指轻颤,凤宁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
  银丝在喉内颤动,控制她发出声音:“好啊~”
  哇……
  凤宁心里惊奇无比。
  虽然很恐怖,但是好新奇。
  她想:我是不是又被夺舍了?是吧是吧!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啦!
  对于她来说,这种感觉并不算陌生。
  穿越者夺舍了凤宁本人,邪偶师又夺舍了穿越者的身体。
  所以……
  凤宁觉得自己也得找个什么东西夺舍一下才行。
  如今她已经彻底炼化了无归之境中带出来的“神之气息”。
  意念一动,识海中的本命火焰与神息同化,凝成了这个世间从未有过的奇异波动。
  她尝试对近在咫尺的邪偶师发起进攻。
  火焰荡过牵丝线,撞上他的手指。
  “嗡。”
  火焰倒卷,撞得她头晕脑涨。
  活人的身躯犹如铜墙铁壁,根本无隙可钻。
  凤宁暗暗心惊:原来夺舍这么困难?“神”能够帮助穿越者从万里之外夺舍自己,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念头急转,火焰调转方向,倏地掠过数十丈距离,没入傀儡身躯。
  “嗡……”
  火焰钻进傀儡心脏,然后一缕一缕抽出火线,迅速爬向躯干、四肢。
  控制死物倒是十分简单。
  心念一动,傀儡眼睫轻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凤宁控制住了石壁边上的傀儡,邪偶师尾音的回声才将将落下。
  “……做傀儡吧!”
  “傀儡吧!”
  “吧!”
  傀儡心脏中的千缕细丝被火焰一一点燃。
  一丝一丝轻颤,犹如十指连心,心心相印。
  进入傀儡身躯之后,凤宁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傀儡师与傀儡之间那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默契。
  丝丝相连,心随意动。
  这种感觉极难形容。人与人之间,心脏永远隔了肚皮,不可能像这样鱼水相融。
  ‘哇……真是好神奇的感情。’
  盘铃轻轻一震。叮铃!
  邪偶师心有所感,蓦然回头。
  视线相对。
  “铮、铮、铮……”
  凤宁听到心口处传来细微的、弦断的声音。
  心火烈烈,情意如丝。
  随着一缕缕情丝灰飞烟灭,莫大的温柔与悲伤,忽然席卷整只傀儡。
  凤宁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够共情它的喜怒哀乐,体会它的悲欢离合。
  她凝望着他,遵循傀儡的本能,微微张开口。
  邪偶师骤然失神,惊退一步:“啊……”
  他方寸大乱,苍白的脸颊瞬间浮起一丝怪异的红晕,眸光躲闪,竟不敢再多看它一眼。
  他迅速低下头,拽了拽自己身上简陋的灰袍,动作卑微而懊悔。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冷血残忍的邪偶师正因为自己的不修边幅而羞愧自卑。
  ‘他从来没想过它还能活过来,要不然他会好好打扮的。’凤宁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傀儡缓缓移步走向它的傀儡师。
  ‘嘶……好疼好疼好疼!’
  凤宁感觉自己浑身绒毛都倒立了起来。
  如履刀锋,如蹈火海。
  它却坚定而决然,义无反顾。
  纵有万般痛楚,只要有他牵引,它便甘之如饴。
  燃烧的心脏在胸腔中疯跳,它狂悲,狂喜,沉沦而绝望。
  情爱如刀,刀刀刻骨!
  这般深情,又岂止一生一世。
  早在它拥有意识之前,它已深深迷恋着他。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凤宁震撼难言。
  难言的痴恋,温柔的放手,注定悲情的一生等候……
  一步一步,傀儡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眸光闪躲,一瞬也不敢直视它的倾世容颜。
  凤宁心有灵犀,忽然看见了更多的画面。
  温家大院,青玉砖,紫檀窗。
  富贵架,兔毫盏,金龙井。
  那一日,傀儡师换上了自己最崭新、最干净的衣裳。然而坐在金丝楠木大椅中,仍然一身落魄,格格不入。
  他不敢抬头,因此错过了世间最深刻的悲伤和温柔。
  “我……我该走了。”他嗫嚅。
  许久许久。
  一道微微带笑的柔和嗓音落入耳畔:“好的,君请保重。”
  “唔。”他没有抬头。
  隐约听到了水珠落在地面的声音。
  他深深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神经质地抽动着,轻抠指间扣环磨出的茧子。
  在她面前,他自觉气质猥琐,上不得台面。
  “你……你也保重。”他急促丢下一句话,然后从自己演出十年也未必买得起的金丝楠木椅中匆忙起身,落荒而逃。
  他不敢回头,与她一生错过。
  曾经的傀儡师,如今的邪偶师。
  两张面孔在凤宁面前渐渐重合。
  不得不说,这个人当真是始终如一,从未变过。
  哪怕踏上邪道,成为天统神皇座下第一心腹,他仍然一副自卑的模样,一如既往。
  他纠结扭曲,自虐自苦。
  他自觉配不上温小姐。
  同样,他也自觉配不上倾国倾城的傀儡——倘若它有生命的话。
  只有在傀儡仅仅是傀儡、是为温小姐而存在的一件工具时,他才敢放纵自己,对它病态痴迷。
  这让他感到安全。
  忽然之间,凤宁读懂了这个人。
  傀儡步步向前。
  满窟赤红血丝瑟缩战栗,不可一世的邪偶师,在这只毫无攻击力的傀儡面前丢盔卸甲,节节败退。
  “你、你站住!”他色厉内荏地叫道。
  傀儡站定。
  木刻的下颌缓缓开合。
  细丝颤动,它发出与他如出一辙的戏腔。
  “郎君……你可曾猜到过,那日我为何不留你?”
  邪偶师浑身一震,瞳仁收缩,难以置信地呢喃:“你说什么……”
  “你不信我心悦于你。也不信我思你成疾。那你可知,当我昏迷之时,魂魄穿过千山万水,常伴郎君左右?”
  傀儡轻舞水袖,纤纤玉手,颤颤探向他佝偻的身躯。
  邪偶师如遭雷击。
  “可惜呀……”傀儡轻声唱道,“人生如戏,人生如戏。可叹呀,我忘了自己是谁,两份相思,两重纠葛,与君一生错过……”
  邪偶师脚步踉跄。
  他嘴唇颤抖,语不成调:“难道你……你是温云蕴、温小姐……”
  因为痴恋,她失魂来到他的身旁。她忘却了自己,被他辜负,被他剖心。
  回魂之后,叫她如何开口?
  傀儡微笑凝望着他。
  那么悲伤,那么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情深待我
  ◎“说个铲铲!”◎
  “不、不……不可能; 不可能。”
  邪偶师赤红的瞳眸在眼眶中疯狂乱转,十指痉挛抽搐,密布整个石窟的丝线齐齐颤动; 好像一枚袒。露于身体之外的巨大心脏。
  “骗我,你骗我!不信; 我不信!”
  他疯魔地挥舞双臂; 踉踉跄跄向后退——嘴上说着不信,视线却只敢在傀儡裙摆处逡巡摇晃。
  “凭什么?”他病态地歪着头; 盯住傀儡的绣鞋,用沙哑的嗓音轻声喝问; “凭什么!”
  凤宁:“?”
  什么叫凭什么?
  幸好邪偶师并不需要她回答。
  他神经质地扯动着唇角;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嘶吼道:“你这样的人物; 凭什么喜欢我!我凭什么被你喜欢!你不要喜欢我!我一个烂人; 不值得你喜欢!”
  牵丝线簌簌作响。
  “闭嘴……你闭嘴!你不要说!”他状若癫狂; “你死便死了; 干干净净地去; 不要知道我; 不要记得我!”
  满窟血线瑟瑟战栗。
  抽痛,扭曲。
  每一缕颤动; 都是一分藏在最深处的心事。
  透过胸口燃火的傀儡心; 凤宁忽然共情到了这个人。
  他自小被卖进戏班。
  因为清秀孱弱; 他总是挨揍,总是挨饿; 总是被人用脚踩着头; 在令人窒息作呕的泥泞里挣扎。
  无论他们命令他吃下什么; 他都得吃; 得笑着吃。
  他走路必须紧贴墙根,必须弯着腰、低着头,这样他们才不会随时注意到他,不会突然想起在外头受的气,然后拿他当出气筒。
  他以为自己长大之后就能摆脱这一切,与这些大孩子平起平坐。
  然而当他一天天“抽条儿”时,他们看他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奇怪。
  就连从前并不欺负他,只是不理会他死活的戏班班主,也开始用一种令他心惊肉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接下来是更加恐怖的岁月。
  他们总是狞笑着,让他剧痛,夸他颠倒众生,又骂他好似一条母狗。
  有时候戏班班主会点头哈腰陪着笑,把他推到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爷们面前,“好心介绍”。
  于他而言,俊美容颜带来的从来也不是幸运。
  而是炼狱与罪孽。
  他一无是处,任人唾弃,任人轻贱。他习惯了痛苦,习惯了被蹂、躏,被肆意践踏。
  他把自己当成行尸走肉,当成一具傀儡。
  不,他是比傀儡更下贱的东西,活该承受命运加诸的一切。
  如此肮脏,如此卑贱。
  他身处暗无天日、永无尽头的炼狱之中。
  那一天,却看见了一束光。
  因为意外得到大笔横财,戏班班主放弃了在青水河给他安排一个新恩客的念头——毕竟刚收了温小姐赏钱,再往她爹温大财神床上塞伶人……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逃过一劫。
  他颤抖着,不敢直视那道耀眼的光。
  他久闻她的善名。
  她是比扶光更加灿烂的存在,他不配出现在她的世界,但她的光芒却一视同仁地照耀在他的身上。
  丝线轻颤,心也轻颤。
  他哪里敢爱她?
  像他这种人,爱她便是亵渎她。
  “呵……呵呵,呵呵呵呵……”
  癫狂的笑声顺着渗血的牵丝线幽幽回荡。
  “一见种情,思我若狂?”邪偶师笑得放浪形骸,“爱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以为我会在意?”
  凤宁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字——绝望。
  连一只傀儡的爱都能让他自惭形秽,更遑论在他眼中犹如天神扶光的温小姐。
  他一身污烂。
  爱意无法治愈,只会将他灼伤。
  温小姐爱上的,其实根本不是真实的他。
  是,他倾国倾城,他风情万种,但那,是他在男人们面前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
  他倾身后仰,灰袍飞扬。
  没有水袖,却活生生是一位绝代名伶的模样。
  “神皇陛下看中了我操纵牵丝线的本领。”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语气却忽然冰冷平静,“赐我无数净血精魄,送我直上青云。”
  “我杀光了曾经欺侮过我的所有人。我害了一千条无辜人命,不是为你,只为圆满我执念。”
  “温云蕴,能不能将你救活,其实我并不在乎,只为成全我自己。”
  “你活了,不过是为我了却残念。”
  “我从未想过留在你身边,从未!”
  “温云蕴,六道轮回时,你为天人,我为饿鬼畜生,永不会再相见!”
  血泪如珠,邪偶师眼神刻骨。
  他戴上残酷的面具,掩盖住那颗自卑绝望的真心。
  他眼底深藏着庆幸——庆幸在她附身傀儡的那段日子,他已经踏上邪路,再无人敢欺。
  他是落魄,是像个苦行僧,但再无一人能对他做出任何恶心事。
  就让他永远保留最后的尊严吧。
  “你劝不住我。”他冷笑道,“我这般冷血残忍的人,与你想象之中……”
  凤宁毫不留情地打断:“错啦!”
  傀儡缓缓上前一步。
  “一见郎君误终生。”它唱道,“不过便是,见色起意罢了!”
  邪偶师额角青筋直跳。
  傀儡继续逼近:“爱你不过是男色。哪管你光风霁月,哪管你满身污泥。倘若早知郎君满身伤痕,我那剖心之痛,又能怎样。”
  它直视他的眼睛。
  目光熠熠,逼着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郎君。”傀儡心脏化为灰烬,温小姐最后的意念深深凝望着他,“那一日我不敢言说,其实也是深怕,蒲柳之姿不及傀儡倾城之貌,会叫你失望。”
  “你视我如日月般高明,岂知你在我心中,亦是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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