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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错莺入怀-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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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侯爷养伤了,上回无心之失,今日特来请罪。
  侯爷宽宏大量,前些?日子不敢打搅,还望不要?同我计较。”
  裴言昭登时抬起头,眸光从侍女身上抽离,凝滞在她?姣好面容上。
  他眼前一亮,闪过惊艳满意?的光彩,随和?笑道:
  “哪里的话,林姑娘不必自?责,是我没有躲开罢了。”
  说着,他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小侍女,随手打发她?离开。
  小侍女似是不乐意?,轻哼一声不肯起身,裴言昭不留情面地瞪了一眼,吓得她?倒吸凉气,只能照做。
  转眼间,他脸色再次变得温润柔和?,眼睛微微眯起,含笑端详着林知?雀,喉结不禁滚动。
  手中?的笔许久未写字,墨汁顺着狼毫滴落,晕开一团墨迹,刚写好的奏疏只能作?废。
  若是平时,他定要?责怪来人无故打扰。
  现在他受了伤,执笔写字又慢又累,重写一份要?花费不少工夫。
  但他一见这姑娘,就忆起上回她?纯澈清媚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撩拨人心,偏生她?自?己毫不察觉,如栀子花般干净洁白。
  她?还信誓旦旦说改过自?新,一心想履行婚约,对他忠贞不二。
  烫伤他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担心与自?责,泪盈于睫,泫然欲泣,恨不得替他受伤。
  由此可见,这姑娘是真心爱慕于他,加之他们指腹为婚,更是死?心塌地。
  他与其他姑娘,大多是云雨之情,她?这份真挚十分罕见,必定要?抓住不放,好好享用。
  养伤这段时日,他一直没等到她?探望,又不能放下身份主动请她?来。
  于是,他找了几个容貌相似的女子侍奉在侧,却?终究比不上亲眼所见有滋味。
  裴言昭心里发痒,不动声色搁下狼毫,对她?的唐突没有半句责怪,忍不住打量她?纤细窈窕的身姿,示意?她?靠近些?,伸出手道:
  “林姑娘真心认错,今日就帮我换药,如何?”
  闻言,守在门口的千帆瞬间懂了,熟练地关上门,疾步离开了书房,还吩咐侍从全部退下。
  倏忽间,书房只有他们二人,院落万籁俱寂,针落有声,说不出的沉闷与怪异。
  “侯爷,别?。。。。。。别?开玩笑了。”
  林知?雀预感不妙,慌张地环视四周,瞥了一眼裴言昭裹着纱布的手,胆怯地瑟缩一下。
  “不愿意??看来林姑娘并非真心知?错。”
  裴言昭笑意?褪去?几分,眼底浮现些?许不悦,耐着性子哄她?坐在身边,手臂似有似无地揽过她?的肩膀,悠悠道:
  “难不成,你对我怀恨在心,上次是故意?为之?”
  “当然。。。。。。不是!”
  林知?雀心头一紧,声音陡然扬起,窘迫磕巴地狡辩,心虚地搓着袖口衣料。
  烫伤侯爷之前,是他先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又急又气,想到他还摸过别?的姑娘,更是忍无可忍。
  偏偏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只能遵循下意?识的反应,松开手上滚烫的茶盏,心中?有几分侥幸。
  这能否算是故意?为之。。。。。。她?也不好说。
  无论?事实如何,都不能让侯爷觉得她?是存心的,否则一切全都完了。
  “那就来吧,林姑娘定要?比旁人更体贴。”
  裴言昭欣赏她?着急上火的模样,抬起下颌指着缠着纱布的手,轻轻置于她?的掌心。
  “。。。。。。侯爷过奖。”
  林知?雀勉为其难地笑着,绝望地意?识到,今日是逃不过去?了。
  她?眼一闭心一横,暗暗安慰自?己,早晚都要?走这一遭,不得不慢慢习惯。
  当初请裴言渊教?导,不正是为了能讨得侯爷欢心,从而履行婚约吗?
  现在只是有点生疏而已,按照他教?的去?做,应该不会出差错。
  她?手指微颤,紧张地抿着唇瓣,慢吞吞解开纱布上的活结,抽丝剥茧般层层拆下,动作?比蜗牛还要?迟缓。
  可她?自?己并不觉得慢,额角渗出薄汗,只恨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最好拖个日久天长,让侯爷忍无可忍赶她?出去?。
  林知?雀心绪烦乱,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纱布,一圈圈拆下后,里层沾染着丝丝血迹,看得她?眼花缭乱,头脑也晕乎乎的。
  奇怪,她?从小就不会晕血。
  为了方便换药,她?不得不拱起膝盖,小心翼翼用指尖捏起裴言昭的手,置于其上,用作?支撑。
  不一会儿,连膝盖都开始不舒服,好似有蚂蚁在身上爬。
  每拆下一层纱布,她?就不得不触碰一次侯爷的手。
  有时他没有反应,有时却?有意?无意?蜷起手指,故意?与她?相碰。
  甚至到了最后几层,他彻底将她?的手包裹其中?,紧紧攥着不肯放。
  刹那间,林知?雀呼吸一滞,双手冰凉,如同被?狗咬住般绷紧脊梁,眼前凌乱地闪过许多画面。
  先是侯爷方才当着她?的面,轻佻地抚摸小侍女,并且没有洗手。
  再是裴言渊悉心教?导的一幕幕,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现。
  他自?然地将她?环在身前,双手交叠,勾住她?的十指,不经意?间牢牢扣住;
  他射箭时附在耳边,温热气息喷洒,双手紧紧包裹,不让弓弦伤到她?半分;
  他用“惩罚”束缚着她?,不允许她?反抗,教?导他要?接近心上人,就不能拒绝他的接近。
  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容,此刻不断地交叠与重合。
  最终裴言渊将侯爷的面容取代?,占据她?的脑海,让她?愈发接受不了侯爷的触碰。
  不知?为何,此刻想到裴言渊,她?竟陡然生出几分背叛之感。
  林知?雀荒谬地蹙起柳眉,努力?睁开眼睛,想把这种感觉驱散。
  可她?越是如此,负罪感就愈发沉重,压得她?喘不上气。
  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裴言渊的事情,他知?道了定会生气恼火,她?心底也沉入海底般难受。
  明明他只是教?导而已,他们除此之外无甚关系。
  她?亦是认真学习,乖巧地记下他的教?诲,克服重重阻碍,在侯爷身上学以致用。
  为何他教?得越透彻,越是深入,她?反而学得越差呢?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学好学透?
  难道。。。。。。要?把侯爷当做裴言渊,继续给他上药吗?
  思及此,她?心底下意?识抗拒,背叛之感肆意?翻涌。
  她?蓦然想起,上回穿着那家伙选的衣衫见侯爷,也是难免抗拒。
  只有把侯爷想成是他,才勉强上前说话。
  那次分明还好,她?虽然有些?不适,但并未太过难受,恰好泼了茶水,硬生生把一切打断了。
  为何这次,比上回更加难以接受,恨不得扭头就跑?
  无数问题环绕着她?的头脑,如同一把把利刃,把本就糊涂的思绪斩得七零八碎,满地拼凑都想不到一点办法。
  林知?雀的视线模糊不清,脑袋昏昏沉沉,如同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她?再也做不到强迫自?己,手指颤抖得厉害,终究浑身绵软,倒了下去?。
  “林姑娘,你怎么了?”
  裴言昭正欣赏佳人的姿容,随性握住她?白皙柔嫩的小手,突然间手上一空,眼前身影也倒了下去?。
  他刚好拆开最后一层纱布,伤口赤裸裸袒露,整个人没有防备。
  她?倒下去?时,连带着他的手也松懈地坠落,刚刚结痂的伤口,猛然间磕在桌角上。
  锐利桌角刺开伤口,破除新痂,鲜血汩汩涌出来,染红了袖口月白衣料。
  裴言昭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责怪地盯着身侧之人,脾气蹭的一下窜上来。
  方才就觉得她?换得慢,好似故意?拖延,半天都没什么进展。
  不过他尚有兴致,当她?只是不太熟练,包容她?的生疏。
  没想到,她?不仅没有乖乖听话,还把他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再次弄得不堪入目。
  裴言昭目光一沉,所有兴致消失殆尽,张口就想赶她?走,就见她?虚弱起身,双眸含泪道:
  “侯爷恕罪,我。。。。。。好像晕血。”
  此话一出,他愣了半刻,凝结在心口的怨气像是碰了软钉子,无可奈何地泄了大半。
  “怎么不说一声?”
  裴言昭放软了声音,默默把伤口藏起来,摆出一副无恙的姿态,咬牙去?扶她?起来。
  “我。。。。。。我难得能侍奉侯爷,心下甚喜,不放心那些?下人,凡事想亲力?亲为。”
  林知?雀还是有些?昏沉,看见他的伤口后,瞬间惊惧地起身,调动所剩无几的脑筋,极力?编织谎言。
  她?气血冲上头脑,双颊泛上绯色,说一句就掉一滴眼泪,颗颗晶莹剔透,如同一串串珍珠,狠狠心道:
  “我的小事不足挂齿,没想到思虑不周,连累了侯爷。。。。。。”
  说到这儿,林知?雀绞尽脑汁,再也编不下去?,更听不下去?这些?胡言乱语。
  索性闭口不言,真假难辨地抹眼泪,时不时偷瞄一眼侯爷的反应。
  她?不禁懊恼,每回犯了事,脑子就突然灵光了。
  若是在这之前,就能想到这些?漂亮话,根本不至于此。
  其实,事到如今,她?依然坚信不是晕血。
  从侯爷碰到她?开始,双眼就忍不住发花,每一条神经都紧紧绷着。
  如同身在狼犬的獠牙之下,无时无刻都担心被?吃得渣都不剩。
  后来纱布每拆开一点,她?就难受一分,眼前愈发缭乱。
  加之忽然浮现裴言渊的面容,更是让她?自?乱阵脚,一瞬间气血充盈头脑,把自?己逼到了极点。
  那一刻,仿佛琴弦骤然崩断,一切都顾不上,眼前一黑,只想撒手倒下。
  至于裴言渊的教?导,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所以算不算晕血,她?也很难评判。
  她?深夜在竹风院,替裴言渊包扎过伤口,那时候是不晕的。
  不过除了这个解释,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机缘巧合装成晕血,也算是她?走运。
  毕竟,她?能否说服自?己不重要?,只要?努力?让侯爷相信便好。
  林知?雀深吸一口气,小脸都皱在一起,想到说出口的那些?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裴言昭听了这番话,短暂地陷入沉思。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目光落在她?愧疚自?责的脸蛋上,凝滞在闪烁的泪珠上。
  看着梨花带雨的容颜,他说不出半句重话,心尖也跟着一软。
  说到底,她?也没犯什么错。
  不过是一心想要?靠近他,得了机会不愿放弃。
  还对他牵肠挂肚,担心别?人侍奉得不好,甘愿亲自?照料他的伤势。
  他听说过晕血之症,患者见不得半点血腥,否则会头晕眼花,气血短缺,当场栽倒。
  严重者,还会伤及心脉,危及性命。
  瞧她?满面通红,气喘吁吁,抚着心口顺气的模样,应当没有撒谎。
  她?定是曾经晕过血,才能认定,此刻是晕血之症。
  这也说明,她?明知?会很难受,还愿意?冒险来换药,仅为了有机会与他接近。
  裴言昭似是摸清了她?的一片爱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自?食其力?地包扎新伤,安慰道:
  “不妨事,此事怪不得你,别?哭了。”
  这姑娘只是牵挂他,想要?靠近他,而且天生反应较慢,心思单纯。
  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怎么能怪她?呢?
  他当初对她?改观,恰是因为发现她?坚定不移的爱慕,与那份真挚的心意?。
  如今的小错无伤大雅,比上次烫伤轻许多,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侯爷。。。。。。真的不怪我吗?”
  林知?雀声音微弱,眼眶泛红,却?挤不出什么眼泪,抽抽搭搭地耸着肩膀。
  一双杏眸水光潋滟,楚楚可怜,万分小心地试探着开口。
  “你放宽心,我伤得不重。”
  裴言昭生怕吓着羞怯胆小的姑娘,唇角扬起笑意?,温声嘱咐道:
  “你身子弱,这么点血都受不了,记得找个郎中?调理。”
  林知?雀受宠若惊,愣怔地伫立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使劲点了点头,含糊道:
  “多谢侯爷关心,我向来如此,不必麻烦郎中?了。”
  如果真找了郎中?,她?再也演不下去?,侯爷怕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自?己放心上就好,若是银钱不够,尽管让人来取。”
  裴言昭看着她?小心谨慎的模样,思及她?的身世?,忽而有些?怜悯,声音带着关切。
  她?定是受过委屈,才会如此勤俭,连请郎中?的银子都要?省下来。
  而这份委屈,她?在金陵必定不会受,定是来了侯府之后,为了坚守婚约的代?价。
  他暗自?喟叹,对这位姑娘满腔真情的认知?,又深刻了几分。
  上次他有所动容,只是觉得她?坚韧不拔,爱得纯粹,区别?于那些?莺莺燕燕。
  还愿意?为他做出改变,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未曾想,她?不仅如此,还极其隐忍,只为能多与他靠近。
  她?晕血之症那么严重,却?甘愿咬牙忍着,一心想亲手为他上药;
  婚约他早已不管不顾,她?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约定,在后院受到苛待。
  他身边有过许多女人,像她?这般坚定不移、隐忍付出的,确实从未见过。
  兴许她?当真是与众不同,若能留在身边,也能消遣解闷。
  裴言昭再没有说半句责备,温声细语地送她?出去?,望着娇小玲珑的背影,蓦然觉得挺有意?思。
  他回到屋内,千帆已经备好了纱布与伤药,一言不发地为他包扎伤口,脸色阴沉郁闷,小声道:
  “侯爷,属下说句不该说的,她?实在是不知?好歹,一再伤害您。”
  “你不懂。”
  裴言昭眸中?闪过一抹趣味,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勾唇道:
  “她?这份心意?难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以慢慢教?导。”
  千帆无话可说,就算心有不服,也只能尊重侯爷的选择。
  “哦对了,田庄上来人说,有人不愿加地租,还报了侯府的名目?”
  裴言昭疼得皱眉,思及那姑娘昳丽面容,隐约忆起一件与她?有关的事儿。
  “正是,那人是林姑娘的姑妈,绕弯子攀关系,让庄头来请示侯爷。”
  千帆放轻了力?道,一边缠上纱布,一边冷脸道:
  “您那时忙着公务,还训斥过林姑娘,我就帮您回绝了。”
  “呵,你什么时候能做我的主了?”
  裴言昭侧眸从他身上掠过,惊得千帆连忙压低腰肢,悠悠道:
  “多大点事,看在她?用心良苦的份上,通融一下吧。”
  *
  林知?雀懵懂地走出院子,脚步尚有些?错乱,一时辨不清方向,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顺着思路,不禁懊恼地揉着额角。
  这回刚开始的时候,明明一切都很好,怎的最后变成了这样?
  她?是来探望侯爷,求他帮忙办事儿的,没想到竟会让他伤势加重。
  前些?日子的伤算是白养了,她?送再多的汤羹也没用,还不如不来。
  幸好她?急中?生智,蒙混过关,侯爷也没有怪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想来也怪,侯爷甚少这么好糊弄,也从未对她?这么关心过。
  不仅相信她?有晕血之症,还叮嘱她?好生调理。
  甚至担心她?没钱请郎中?,连银子都大度地任她?拿去?。
  她?理应感到高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反而心底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什么东西。
  侯爷看她?的目光,玩味轻佻之外,还有让她?心慌的怪异。
  像是挑选喜欢的羔羊,精心喂养得油光水滑,只为了一口吃得痛快。
  相较之下,她?在裴言渊面前,就不会有蚂蚁爬过的不适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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