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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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鸾手一顿; 无端生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待要细问,钱夫人一推门进来; 笑眯眯道:“马上到年根儿了; 家里迎来送往的; 这丫头学也学不踏实,我想着干脆提前放年假,让孩子好好过个年。”
她当然要听主家的,温鸾笑着称好,装着不经意说:“我看您忙得是脚不沾地,莫说铺陈摆件,就是略有点磕碰的椅子桌子都换成新的了,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呀?”
“嗨!”钱夫人一挥手帕子坐在椅子上,“我也不知道,老钱不让我多问,只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呆了八年,同年不是升迁,就是得了肥差,只有他!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尽人事听天命,看看人家肯不肯提携一把。”
啪,温鸾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脸色惨白。
钱夫人诧异地看她一眼,“你的脸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身子不舒服?”
温鸾扯出个僵硬的笑,“突然有点头晕……夫人,今天先到这里吧。”
“好好,”钱夫人忙吩咐婆子,“备车,送温姑娘回家。”
“两步道罢了,不用麻烦。”温鸾强压着内心的波折起伏,匆匆告辞——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要撑不住失态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扑到她的脸上,被温热的皮肤暖化了,变成水珠挂在她的腮边。
已近年根儿,街面上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店铺门口悬挂的红布彩灯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就像着了火。
雪与火激烈地碰撞着冲进她的眼睛,她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晚的噩梦。她使劲咬了下嘴唇,剧烈的疼痛似乎唤回了一丝理智。
不会那么巧,高晟如果知道她在这里,必然直接找上门,不会兜个大圈子故弄玄虚。
听钱夫人的意思,来者能左右钱大人的前途,高晟的势力是大,但他管的是刑狱,从来不插手官员的升迁调任。
不是他,不会是他。
温鸾深深吸口气,总算在进家门前勉强稳住了心神,笑吟吟的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心里到底装了事,白天忙忙碌碌的还好,一到晚上就开始做噩梦,时而惊惧时而恍惚,几天下来,人都没了精神气。
温燕觉得诧异,问了两次都给温鸾搪塞过去了,不由忧心忡忡与丈夫道:“她一定有大事瞒着我们,这丫头嘴巴好严,以前不这样,什么心事也藏不住,什么话也愿意和我说。”
“肯定是国公府没好好待她,受委屈也没处说,说了或许还遭白眼指责她不识好歹,慢慢的就改了性子。”郑明安慰妻子,“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好好的亲事也没了,搁谁谁好受?你多担待着点吧。”
“我自己的妹妹,我当然心疼,用得着你提醒?”温燕笑骂他一句,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忙岔开话题,“钱大人也是,署衙都放假了,还见天找你过去。”
郑明裹紧衣领,“老钱叫我帮忙,不能不去,走了。”
说话间温鸾进来了,一手拉着小外甥郑松,一手提着两个纸包并风车糖人等物,一大一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温燕赶紧递过去一杯热茶,“说了多少次,不要给他买东西,你快自己攒着。松儿也是,不叫你要小姨的东西,不长记性!”
郑松喜滋滋的小脸立刻垮了。
“没花几个钱,大过年的不准训孩子,看你,说得松儿都快哭了。”温鸾把风车塞到小外甥手里,“插在窗子外头,风一吹呼呼地转。”
郑明心细想得多,妻妹铁了心不再嫁人了,他们夫妻在当然好说,假如他们先走一步,妻妹就要靠儿子养老,关系自然是越亲密越好。
因笑道:“小鸾看松儿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松儿也只她一个小姨,在这世上,我们四个都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用不着推来推去的客套,反而见外。”
一番话说得温家姐妹都湿了眼眶,午后的阳光透过照进来,转个不停的风车映在薄薄的窗户纸上,五彩斑斓。
郑明回头看看铺满阳光的小屋,笑着关上门出去了。
“姐夫好忙啊。”温鸾叹道,“其他几位书吏早在家歇着了,只有他闲不下来。”
温燕道:“还不是那个京中贵客,搅得钱家上下不得安宁,连你姐夫都跑前跑后的帮忙,这不,听说那位大人是金陵人,钱大人正满世界找淮扬菜厨子呢!”
温鸾登时睁圆了眼睛,“金陵人?不是京城人士?”
“嗯,也是这两天刚知道的,咱们这个穷地方,哪有好的淮扬菜厨子?估摸着要去府城找,保不齐又要派你姐夫一趟外差,今儿都小年了。”
温燕抱怨一句,低头继续给儿子赶制过年的新衣服,没注意妹妹眼中已是一片惊喜。
笑意止不住的从她眉梢眼角流泻出来,一瞬间,温鸾的面容是说不出的生动,开心地蹦下地,捧着小外甥的脸蛋“叭叭”亲了两口,亲得松儿咯咯的笑。
“走,咱们去买炮竹去,要最大最响的!”她抱着小外甥就往外跑。
“诶诶,屁股还没坐热又出去疯?你们俩,别在外头吃太多零嘴,晚上还要吃饭呐!”温燕隔着窗子喊了声,听着妹妹和儿子远去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
零零散散的鞭炮声震荡着空气,年,就要来了。
大同是大周的九边重镇之首,重视程度远非其它边城可比,府城也是繁华热闹,年味来得更浓更早。
高晟听着满城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炮竹声,微微皱起眉头。
大同卫所指挥使谭方见状,示意心腹把窗子关上,不大的书房里里四个铜鎏金火盆兽炭熊熊燃烧,窗子一关,不多时便觉得浑身燥热难安。
高晟的眉头却舒展开了,“派去瓦剌的使臣迟迟不见回京,递到京城的奏章也是含糊其辞,这不是小张大人的做派。”
谭方眼神微闪,心知他在试探自己,因道:“不瞒高大人,小张大人路过大同卫所时,我借送马为名,在使臣团安插了两个眼线。据他们传回的消息,小张大人准备返程却大雪阻挡只能延迟。”
“瓦剌人要求开榷场,此事一时不能决定,大概要耗很长时间才能谈妥,意外的是太上皇看起来并不惊惧,没有急着要求回来,反而拉着小张大人彻夜相谈,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谭方给高晟斟一杯酒,“不管瓦剌人如何打算,我大同卫十万精兵等着他们,只是今冬的粮草迟迟不到位,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高晟却不急着喝,手指慢慢摩挲着杯壁,“真有十万?找你之前我去过一趟卫所,能有六七成就算好的。”
谭方面皮一僵,随即笑道:“大人也在军中任职过,朝廷那点子俸禄赏银,层层发放下来,到兵卒手里剩不下几个。别人吃空饷是中饱私囊,我却是为了大家都吃饱饭。”
高晟道:“知道你不是为一己之私,我又加了点,按十二万密报的皇上。榆林乱子闹得如此严重,就是指挥使克扣饷银,吞并军屯,逼得底层的军户没办法了,才聚饥民反于定边,两年了都没压下去。你这里没有闹乱子,说明你平时做得很好。”
谭方心下一喜,举杯道:“都说高大人阴狠刻薄,我看都是以讹传讹,屁话!我替手下的大头兵们谢过大人。”
高晟举杯喝了,“皇上有意让各地卫所指挥使互相调防,不知谭大人是否愿意去榆林?”
好家伙,谭方差点被刚喝的酒呛死,合着他辛苦半天,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这……”他讪讪笑着,“,我对榆林情形不熟,况且临阵换将是大忌,我去了,只怕对平乱百害而无一利。”
这次换高晟给他斟酒,“不是换将,皇上的意思,增设晋陕总兵,统一调度两行省兵力,势必在明年桃花汛前平定榆林匪患。”
他把酒杯递给谭方,“以谭大人的能力,此总兵一职,非你莫属。”
两行省的兵力尽归一人,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谭方激动得满脸通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谭某深受皇恩,无以为报,唯有以此身献国!”
高晟举杯挡住唇角的一抹笑意,没有比权势更诱人的东西了,增设若干总兵,若有将领不满皇上的调防,根本用不着皇上出手,这几个总兵就能弹压下去。
“要不是榆林匪患牵制了这边的兵力,去年瓦剌人也不会如此轻易突破北边防线。”谭方感慨一句,“不如把知府也请来,要打仗,离不开当地官府的支持。”
高晟自是同意,不多时大同知府就到了,还带了一本卷宗,上面是大同周边州县的情况,包括储粮数目、近来涌入流民等等的数据。
做得一目了然,极为漂亮,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
高晟对此地的官员真是刮目相看了。
知府也不贪功,直言道:“不是我的主意,是阳高县县令主张的,从年初就开始做了。先前是一月一报,现在是半月一报,虽然琐碎麻烦,但一看就知道形势趋向,若榆林乱子波及至此,我们马上就能知晓,立刻就能做出应对。”
高晟笑道:“千里马再好,也要有伯乐相助。”
知府大人心思一动,老钱在阳高县蹉跎八年了,虽然每次考评他给的都是上等,可因为没钱往京城走路子,就是没办法升迁。高晟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这么好的机会,何不叫老钱露个脸?
因道:“也是巧了,他人正好在府城,干脆叫他过来,他在榆林做过一年县丞,比我们都熟知那里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晚九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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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要如何平息我的怒火◎
很快有差役找到了逛酒楼的钱大人; 一听说锦衣卫指挥使高大人有话问他,惊得手一抖,一杯酒全泼在了怀里。
差役瞧着好笑; “大人切莫惊慌,高大人夸您条陈写得好; 这可是露脸的机会,别辜负我家大人一片心。”
“那是锦衣卫; 突然找上门来谁不怕?”钱大人手忙脚乱擦着身上的酒渍,不放心似的又确认一遍,“是高晟高大人对吧?”
“对对; 您快跟我走吧。”
“容我换身衣服,你先到外头等等我。”打发走差役,钱大人马上叫过长随; 低声吩咐,“等郑先生过来; 你就说知府大人有急事找我; 让他先回家,万万不可提起高晟的名字。”
长随奇道:“为何不能提?”
“废话,不能就是不能!”钱大人没好气敲了下长随的头,“好好把郑先生送回家; 听到没有?”
“诶!”长随揉揉脑袋,一溜烟跑到门口守着了。
这边钱大人收拾利索; 随差役到大同府最好的酒楼拜见高晟等三位大人。
该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了解了,高晟本不欲在此地多留,肯见这位钱大人也是给知府面子;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 略寒暄几句就沉默下来。
因见有点冷场; 知府笑道:“老钱,你这几天饶世界找淮扬菜厨子,却不知这家馆子淮扬菜做得最好,等下你去后厨问问,多花几个钱,叫他们带着家伙什儿去你家做。”
钱大人眼睛一亮,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下官正犯愁呢,可巧大人就解了我的难题。”
高晟眉头暗挑,“听口音钱大人是河南人,也喜欢吃淮扬菜?”
“那倒不是。”钱大人答道,“一个远方亲戚要过来住几天,怕他吃不惯咱这里的口味,就提前预备着。”
什么样的远亲,值得特地花大价钱请府城最好的厨子?还必须要淮扬菜,马上就要过年了,又有什么要紧事,赶在这个时候出远门?
淮扬……金陵……
再一想迟迟没有确切消息的大周使臣,高晟目中闪过一抹光亮,随即又变得黑如深潭,不再追问,只微笑着吃酒听他们说话。
酒席过后,他借口公务在身,谢绝了两位大人的邀约,悄悄跟在钱县令身后。
或许是他多疑了,可正是因为这点子多疑,过去不知救了他多少回。
与府城相比,阳高县城小得可怜,高晟潜伏在县衙盯了两日,并未发现县衙有任何可疑人员出现。他还要去燕山宣府一带寻温鸾去,犹豫着要不要先走,请谭方多留意这个钱县令。
阵风吹过,隐约送来几句人声,“扰了夫人午觉,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高晟蓦地转过头,通向月洞门的鹅卵石甬道上,三个女子慢慢走着,几乎是瞬间,他认出了温鸾的背影。
只觉一块大石重重击在胸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泛黑。他想叫她,可刚张口,就被冷风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涕泪横流。他想扑过去抓住她,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刚走一步就踉跄得一头栽在地上。
真疼啊……
这次不是梦。
“哈,哈哈……”高晟抚着额头,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
他艰难地从雪堆里爬起来,不由自主向她消失的方向靠近。
“喂,你哪儿来的?”一个仆妇伸手拦住他,“这是后宅!”
高晟仿佛大梦初醒般木木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笑道:“得罪,我是来送东西的,一不小心迷了路。”
长相好的人天然能博得人们几分好感,仆妇上下扫视他两眼,并不难为他,一指旁边的石板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到头右拐就出去了。”
“多谢大姐。”高晟装模作样抱拳,顺手递过去一小锭银子,“冒昧问您一句,刚才过去的女子是府上的小姐吗?”
仆妇笑呵呵接过银子,“你问的是穿鹅黄衫子的姑娘吧,什么迷路,准时见温姑娘长得好,鬼迷心窍地就跟进来了。你这种人我见过好几个,快死了那心,人家姑娘早放出话,这辈子不嫁人!”
“她一个人怎么过活?”
“怎么是一个人?人家姐姐姐夫都在这里,喏,她姐夫就是我们大人的师爷郑先生。”
“这样啊……”高晟咬了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西北风推着一大片乌云从天际压过来,惨白的日头有气无力在云缝中穿行着,天空渐渐变得灰暗阴沉。
“要下雪了。”温燕看看天色,拉着妹妹准备走了。
都是常走动的人家,钱夫人不和她们客套,“初六我在家摆席面,你们可得来。”又让丫鬟装了一篮子冻梨,“……我记得你家小子爱吃。”
温燕笑道:“我这连吃带拿的……好好,我拿着拿着,初一叫松儿给你们磕头来。”
说笑间,姐妹俩告辞而出。
看着阴沉沉的天,温鸾的心莫名揪了起来。
“怎么了?脸上一点笑模样没有。”温燕看着妹妹。
“心慌慌的。”温鸾挤出个笑,“钱夫人屋里炭火气太大,不透风,大概是熏着了。没事,风吹吹就好了。”
温燕叹道:“往年最怕冷的就是你,整天恹恹的,一冬天手炉不离身,恨不能不出屋子,现在倒是皮实了,可我这心里,反而不落忍。”
“这是爹娘离世后,我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温鸾挽着姐姐的隔壁,撒娇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只盼着这日子长长久久的。”
温燕爱恋地抚摸着妹妹冻得泛红的脸颊,姐妹两个相携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此时天色愈加晦暗,苍茫的天幕下,银白色的雪粒撒盐似地一阵阵落下,不多时就变成鹅毛大雪,覆盖在此前化了又冻了的冰层上。
已是掌灯时分,还不见郑明回来,温燕有些担忧,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留神听着门上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