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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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到回应,阿蔷忍不住又说,“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我看高大人挺好的,追着您跳崖,这年头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
“今天你可是没瞧见,情况可凶险了,他都直接和康王府的人干起来啦,无令搜查皇庄,就是冒犯皇室尊严,一弹劾一个准,受皇上申斥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丢官下大狱……”
“他死了最好!”温鸾猛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急躁,整个人显得异常烦躁不安。
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阿蔷惊得浑身一激灵,小心翼翼覷着温鸾的脸色道:“小姐,你们……到底怎么了?”
温鸾倔强地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好久才下定决心似地深吸一口气,“阿蔷,不能对他心软,绝对不能,他、他还欠我……姐姐姐夫两条命呢!”
第72章
◎能说清楚为什么就不是爱了◎
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新绿的柳条一动不动直垂地面,四周雅雀无声,只有温鸾沉痛到颤抖的声音缓缓流淌。
从她找到姐姐一家; 高晟突然出现,她如何被姐姐送出门; 如何得知姐夫家的冤案,到亲眼看到姐姐死在高晟刀下……
说到最后; 温鸾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现在只有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落在阿蔷冰凉的手背上,烫得阿蔷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简直太骇人了,阿蔷惊得嘴唇发白; 不得不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才消化这个消息。
她找不出任何可以安慰小姐的话,过了许久; 才忍不住哭出了声:“我的小姐啊; 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心里该有多苦!”
“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他们,如果我不去,他们还会活得好好的; 是我害死了他们!”温鸾嘴角痛苦地颤动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
“千万不能这么想!”阿蔷大惊; 使劲扶住她的胳膊,“谁能想到高大人和大姑爷家还有这段过节?谁能想得到?大小姐也不……”
她想说大小姐也不应该利用小姐下毒,小姐身子骨本就不好; 看她形如枯槁的样子; 固然是失去至亲的痛苦折磨所至; 可难保不与那碗掺了毒的汤羹有关系。
可看着小姐苦楚到极点的眼神,她根本说不出口。
或许与小姐的感情更深,或许是被高晟救过的原因,她隐隐约约觉得,大姑爷大小姐也有不对的地方,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好半天,她才喃喃道:“世上的事,很多都预料不到,比如说周嬷嬷,那么坏,死了我都要拍手称快的人,可她的儿子却救了我,搞得我对她恨也恨不起来了。”
温鸾听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阿蔷轻声问她,“小姐,高大人……就没和你解释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温鸾冷笑道,“姐夫是‘误杀’,姐姐是‘自己撞到刀口上’,他有理着呢。”
“那,您今后打算怎么办?”
“他是不会放我走得。”温鸾深深叹息一声,“阿蔷,你和天行哥一起走吧,他武功高强,定能护你周全,别再跟着我淌这滩浑水了。”
阿蔷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立马急急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
“傻事?”温鸾微微偏头,眼中满是不解,“怎么是傻事?”但旋即改口,笑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不会干傻事,只是觉得高晟的冤家对头太多。不止是我,他们连你的主意都打上了,往后还不定有多少麻烦事等着,当然是少把你牵扯进来的好。”
阿蔷不愿小姐担心,敷衍着答应了,可心里却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小姐一人。
她一走,小姐再无后顾之忧,也许会与高晟同归于尽,小姐没有任何错,她不应该承受这样惨烈的代价。
阿蔷抹掉眼泪,愈加不错眼地盯着自家小姐了。
微风掠过树梢,新绿的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摆,躲在树后的谢天行双手抱胸,望着高远的天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真是……难办!
阿蔷这一回来,雨笼胡同内虽有波折,但尚还算平静,没有激起风浪。但外面,高晟无旨擅自搜查康王府皇庄,已是激起了惊风骤雨。谁都知道他是当今的心腹,一举一动都引人深思,因而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皇上要对京城的皇室们动手了?
然而这波风雨还没过去,这日一早,定国公府毫无预兆的又被抄了!
褫夺定国公爵位,收回丹书铁券,罚没所有家产,三代以内男子不许为官,不许科举。而且不止是大房,就连分出去的其他四房都受到了牵连。
仍是高晟带锦衣卫抄家,可“会同”他办理的人,是康王世子。
想想昨天借故离府的叶向晚,跪在地上的郑氏顿时明白过来,国公府成了康王的替罪羊!
她心里恨极了,他们是看皇上逐渐收拢了边关的兵力,国公爷再无用处,被康王府和叶家抛弃了。
“高晟。”郑氏挣扎着膝行向前,想要抓住高晟的衣角,然高晟稍稍一侧身,她就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郑氏艰难抬起头,“高、高大人,我们冤枉,冤枉啊!阳高县的事我们毫不知情,你不能、不能把怒气撒在我们身上!”
不等高晟说话,康王世子先怒气冲冲呵斥上了,“你们宋家真是厚颜无耻到一定程度了!去年中元节,宋南一招揽江湖游侠儿,在京北山路刺杀高大人,有没有这事?中秋节后,宋南一又在高大人回京的必经之路设伏,差点要了高大人的命,有没有这事?刺杀朝廷命官是砍头的重罪,没有抄斩你们全家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还要怎样?”
“我不服!从头到尾都是叶家人干的,没我们宋家的事!”郑氏还想再分辨,高晟的目光蓦地扫过来,目光是那样的冷,冷得跪在地上的人们一片沉寂,连她都不敢再动了。
“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放宋家一马?”高晟嗤笑一声,“你们做人上人太久了,久到傲慢刻进了你们的骨头,天真地以为谁都对宋家高看一眼。好,我给你个机会,把宋南一交出来,我就请旨重审此案。”
郑氏嘴唇嚅动两下,不说话了。
远处一阵骚动,有下人在哭喊,“老夫人没了,老夫人没了!”
“母亲!”郑氏揪着胸口大哭,“您就这么去了,可让我怎么和国公爷交代。”
康王世子不阴不阳说了一句,“用不着交代,过不了几日,他们娘俩就见面了。”
“你……”郑氏哇的吐出口血,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高晟眼风扫了扫,淡淡道:“剩下的有劳世子爷了。”说完扭头就走,都没等康王世子说句客套话。
康王世子尴尬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眼神闪闪,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冷哼一声。
满府都是跑来跑去的官兵和锦衣卫,砸门扭锁,翻箱倒柜,各院各房折腾得稀里哗啦一片山响,呼喝声、哭泣声,还有求饶声……纷纷杂杂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吵得树上的乌鸦叫个不停。
高晟一脸漠然,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一路慢慢走到后宅的某处小院。
这里离世子院子不算远,是个一进的小小四合院,不大,却很别致,堂前有两棵树,早已枯死,看不是什么树。
推开房门,里面光秃秃的,看得出有些日子没人住了,一应摆设全收了起来,唯有床前半幅纱幔,随风悠悠荡荡飘在空中。
高晟默默看了会儿,伸出手,缓慢而轻柔地抚过那纱幔,阵风拂过,月白色的纱幔覆在他的脸上,擦过他的唇。
他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高晟!”女子尖利的声音划破静寂的空气,宋嘉卉冲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阻挡不及面色尴尬的官兵。
尚带稚气娇憨的瓜子脸满脸怒气,应是与查抄的官兵撕掳过一番,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扯烂几处,看着十分狼狈。
高晟默不作声看她两眼,挥挥手,叫那个官兵下去。
那人一走,宋嘉卉就绷不住了,一瘪嘴差点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头没脑的质问,让高晟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知道我们是冤枉的,完全是康王府的管家临时起意,连康王自己都不知道,要算账,也应该找康王府算账,你为什么揪着我们不放?”
高晟冷然道:“你找我就是为这个?”
宋嘉卉哭得伤心极了,“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说你会照拂国公府的人,你说我爹无罪就会放了他,最后却抄了我的家!坏蛋,你是个大坏蛋!”
“啊。”高晟笑了声,“我的确不是好人,的确对宋家抱有敌意,姑娘早就应该知道,此时才醒悟过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恨你!”宋嘉卉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过来,可簪子到了高晟的跟前,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高晟不躲不避,看着颤颤发抖的簪尾,眼中突然掠过一丝复杂莫名的情绪,“你喜欢我?”
宋嘉卉呆了呆,啪嚓,银簪落地,她捂着脸大哭起来,“是啊,是啊,我喜欢你,喜欢到无法下手杀你!”
“为什么会喜欢我?”高晟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要知道就好了!”宋嘉卉叫道,“或许是马球场上你救我那次,或许第一眼就看上你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就可以说服自己不爱你了。”
高晟怔住,不相信似地反问一句,“你不知道?”
宋嘉卉凄惨一笑,“如果能说清为什么,就不是爱情了。我好恨啊,恨我自己,明知道你我绝无可能,明知道你是宋家死敌,居然还做梦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
她抬起模糊的泪眼,绝望中带着希翼,“你能……能抱我一下吗?”
高晟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别人,良久,才低低道:“愚蠢。”
别做梦了,就像你不可能爱上眼前这个姑娘,她也不可能爱上你。
喜欢一个恨不能杀死你的人,终有一天,你会因此丢掉性命的。
如是想着,他展开双臂,抱了宋嘉卉一下,只短短的一瞬,快到刚碰触就离开。
宋嘉卉大哭起来。
高晟没理会,慢慢走出屋子,外面阳光很灿烂,照在人身上很温暖,他眯起眼睛看着太阳笑了一下。
死了就死了罢。
第73章
◎来生愿做一片樱花瓣◎
抄了宋家之后; 高晟一下子闲了下来,不去衙门,不见办差; 每日只在家闷着。但他一直避免在温鸾面前出现,通常关在前院书房看书; 要么就趁温鸾不在的时候去后园子透透气。
阿蔷觉得奇怪,背地里和小安福嘀嘀咕咕一阵; 回来与自家小姐“不经意”提到京城的最新动向,“康王没事,宋家成了刺杀大人的主犯; 大人被勒令闭门思过……我想不通为什么。”
温鸾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眼睛看向别处,“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阿蔷讪讪笑着说:“人家不懂才问的; 并没有劝和你们的意思。”
“真不懂还是明知故问?”温鸾浅浅白她一眼,“你在我面前提了多少次; 无旨擅自搜查皇庄; 形同冲撞皇室,皇上为了安抚京中皇亲,也必会论罪高晟。”
至于康王能从刺杀案中全身而退,大概的确不知情; 亦或和皇上暗中谈好了某个条件,比如放弃宋家这个棋子; 以免皇上借题发挥办成要案重案,彻底把康王府拖下水。
且不说康王,叶家居然没有帮宋家一把; 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同盟; 短短几日就破裂了; 真是讽刺!
宋家是最坚定的太上皇支持者,宋家的倒台,难免对一心迎太上皇还朝的世家权贵们造成不小的冲击。而且康王的态度绝对能影响京中的皇室,照这样下去,太上皇顺利还朝的希望会越来越渺茫。
想着想着,温鸾不由一怔,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朝局了?
没有来一阵烦闷,索性把手里的针线活一扔,起身道:“我去后院子逛逛。”
“啊……”阿蔷欲言又止。
“嗯?”温鸾疑惑地看着她。
阿蔷想说樱花开了,今天大人在后院子摆酒赏花,好多人来凑热闹。可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要下雨,我给小姐打伞。”
温鸾看看窗外,的确有点阴沉沉的,想想就几步路而已,因笑道:“不用,等下雨了我再回来都来得及。”
去年种下的樱花开了,远远望去,就像大片大片粉红的云漂浮在地面,春风拂过,花海泛起涟漪,漫天的花瓣悠悠然落下,宛若一场盛大的粉红色细雨。
高高的听风阁上,谢天行和张家兄妹划拳行令,玩得不亦乐乎,老刘头喝得红光满面,得意洋洋向小安福炫耀着什么,罗鹰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不知道谁挑的头儿,大家兴致勃勃说起下辈子想做什么。
“我要做男人!”张小花醉眼惺忪趴在桌边,手“砰砰”拍着桌子,“不能科举,不能为官,从军是编外人士,在锦衣卫也是编外人士,连腰牌都没有,就因为我是女儿身!不公平,不公平,我哪儿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差了?”
张大虎抱着罗鹰眼泪哗哗流,“我舍不得妹子,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伙,下辈子我还要做我,还要和你们在一起。”
罗鹰嫌弃地推开他,张大虎顺势倒向一旁,揪着谢天行问:“谢大哥,你功夫那么好,一定想做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对不对?”
“不不,下辈子我想过安定的日子。”谢天行挠挠头,仰面倒在椅背上,“做个读书人家的孩子,爹爹谦和有礼,娘亲温婉大方,家有薄产……嗯,最好再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妹。”
“重点是后一句吧!”张家兄妹同时哈哈大笑。谢天行也不否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光一扫落到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的高晟身上,随即问道:“高大人,你呢?”
高晟没有回头,亦没有应声。
屋里渐渐安静了。
良久,才听他慢慢道:“若有来生,我想做一片樱花瓣。”
所有人都愣住了,樱花?杀人不眨眼的老大居然要做粉乎乎的花?而且不是一朵是一片,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张大虎嘴角抽抽两下,拼老命忍住了笑,其他人也差不多,老刘头咳咳掩饰几声,举起酒杯道:“喝酒,喝酒。”
唯有谢天行若有所思看向窗外。
细如牛毛的雨丝密密斜织,薄烟般笼罩在那片如海的樱花树上,一抹曼妙的身影从树下经过,她没有撑伞,扬起脸,似乎在感受那沁凉的雨雾。
樱花从雾一样空中翩然飘下。
温鸾伸出手,一片花瓣轻轻落入她的掌心。
她看着那片花瓣,脸上绽开许久未曾有的微笑,空气仿佛一瞬间注入无穷无尽的佳酿,让人不由自主沉醉了。
“小姐!”阿蔷拎着裙角一路小跑过来,喘吁吁道,“六小姐来了,赖在门口不走吵着要见您,说是要把以前送她的东西都还给您。”
“请她进来。”温鸾淡淡道,面对这个曾经的小姑子,她没有多少反感,宋嘉卉就是个任性娇憨的小丫头,嘴上不饶人,但没有坏心眼。
可说多亲近也谈不上,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她与宋南一的关系都淡了,更不要提这个小姑子。
因而当两人见面时,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宋嘉卉穿着一身素色布衣袄裙,眼中已没了往日的神采,虽然她极力挺直腰背,下巴也依旧抬得高高的,但颓唐和消沉,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温鸾在心里暗暗叹了声,看看放在桌子上的包袱,温声道:“劳烦你特地跑一趟,阿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