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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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动作放得轻,可崔沅绾仍不自主地想往后躲。
崔沅绾坐在床榻上,低眉敛眸,心里一番感慨。不过是个拙劣不堪的幌子,就能叫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失去理智么?
“若是留疤……会嫌弃么?”声音太浅,如鹅毛一般,落在晏绥心窝上,留下一阵阵痒意。
晏绥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在包扎伤口,自然没法离崔沅绾更近些。
不碍事,崔沅绾大眼一扫,爹娘正低声吵着架,无暇顾及这方光景。
崔沅绾不安分的左手顺着晏绥摆在床榻上的宽大衣袖攀爬,直到勾住他的小指,晶莹的指甲在他掌心里肆意摩挲。
晏绥身子一僵,不知作何反应。二人之间不必挑明的暗示都用在了那档子事上。崔沅绾偏爱他情至巅峰却不得释放的模样,故而总是束缚着他,一轮轮地施行回精术,直到他开口求饶。
崔沅绾是个独|裁|者,只顾自个儿爽利快活。见晏绥熬得眼尾泛红,才舍得放过她。就像驯狗一样,就像现在一样,勾着他的小指,在他掌心画圈。
他这副身子臣服于蛮横无理的独|裁|者,无时无刻。
就像现在,崔沅绾的手一伸过去,他就被安抚下来。所有的气恼无助,所有的愤恨不满,都化做一句真情流露的话来。
“不碍事的。我也用匕首在掌心划一道口子,我陪你一起。”他往伤口处轻轻吹气,如奉珍宝。
他说到做到,眼见就要把药箱里摆着的匕首掀出来,崔沅绾赶忙制止。
“剩下的事叫大夫来罢。伤口要缝合的,只用十灰散可好不了。”崔沅绾说道。
不过是缝合裂开的皮肉而已,比这疼百倍的事都经历过,没什么可惧怕的。
晏绥自然不愿让出这位置,只是他的脊背挺得再直,他说的话再冷淡决绝,都化成了一滩春水,与她的骨交融,至死方休。
崔沅绾只看他一眼,他的原则便顷刻崩裂瓦解。他的脖颈不仅有崔沅绾纵情留下的吻痕,更有一道看不见的锁链。锁链扣着喉咙,愈来愈紧。
他的身来去自如,可他的心早被拴紧了来。他不得不低头。
可这般模样又不完全是他。
“渝柳儿,你靠近些。”晏绥仰头说道,语气虔诚。
熟悉的体香萦绕在他身旁,他抚着怀中人的身子,手一路向上,最终停到她的后脖处。
崔沅绾略微干燥的嘴唇无意点过他脖颈动脉,乖巧听话,不做抵抗。
晏绥低声哄着她,手掌向内收拢,食指微微用力,往穴位上一压,崔沅绾便晕倒在他身上。
“我抱着她,你来缝合。”晏绥长臂一挥,崔沅绾便瘫在他怀里,发丝垂落身侧,正好挡住那张苍白的脸。
独|裁|者与臣服于她的狼狗,看起来爱入骨髓,彼此间却都设着防范。
纵使崔沅绾晕倒过去,可晏绥还是用手盖着她的眼,身上的冷清气息包围着怀中人,就如傀儡一般,掀不起风浪。
到底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大夫一眼便瞧出崔沅绾的脚踝也肿了起来。
“敷药。”晏绥言简意赅,死死盯着缝合处。
大夫鬓边发丝被汗打湿,第一次觉着治病拿药要比上刑还难受。
崔发与王氏一番争执,再转头就看见床榻上诡异又温情的一幕。
王氏纵使有一百个胆,经此一事,也不敢抬头与晏绥说话,只是拽着崔发的衣襟,躲在他身后,低声问了句:“二姐不是病刚好么,怎的一来府里就晕倒了过去?”
“因为我给她熬的药里有一味枯菊花。”晏绥淡然说道。
“苦核杏克枯菊花,气息相冲,会把人给毒晕过去,唯有菩提子可解这毒。”
晏绥不敢想,若他晚来半刻,崔沅绾便会昏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岳母不是想知道慕哥儿的毒从何而来么?”晏绥说道,“不如去问问你的陪嫁,翟养娘。问问她,为何要在你身上下毒,为何要在慕哥儿身上下毒?”
所谓娘家,不过是一个貌合神离的虎狼窝而已。蛆虫爬行,噬骨吸髓。活人走在死局里,无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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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脚链
缝合皮肉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当年晏绥跟着兆相去老君山拜见道士; 孤身入狼窝,他的掌心也被咬裂了来。冰天雪地,找不到什么止血的药草; 只撑着走到村里,朝老媪借了根火烧过的针; 一针一线地把肉给缝合了起来。
眼下给崔沅绾敷的是疗效最好的药草,熏的是最清淡的香。大夫自然能瞧出这伤不深,缝两针就能好。可晏绥偏偏如临大敌一般; 盯着那处不能再小的伤处,目不转睛。
他方才掐得狠; 没有一个时辰,崔沅绾是醒不过来的。与其在崔府里停留,不如回晏府去。
不; 晏府也配不上她。晏绥敛眸; 蓦地想到京郊百亩良园。早先与崔沅绾说过,婚后便搬出去住。那时被事拦住了脚; 崔沅绾也一再找借口推辞,这事便搁置下来。
大夫疗伤动作快; 收拾好药箱后,见地上女大夫那般惨状; 求情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本来是想留她一条命的; 你要是再往后推延些; 兴许她就不喘气了。”晏绥将崔沅绾紧紧抱在怀中; 仔细把她的手包扎好,满是怜惜。
大夫忙磕头说是; 忍着恶心给那女大夫掰正手腕; 拿出寻常药膏给她抹着。
晏绥抬眸望去; 崔发与王氏竟像没事人一般,静静站在原地。他们的女儿差点丢掉半条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胞弟,为了一个偏心的娘,懦弱的爹。
晏绥抱着崔沅绾起身,快走到屋外时被崔发叫住。
“慎庭,方才你说的话有何深意?”
晏绥睨他一眼,“小婿说的很清楚。翟养娘就跪在屋外听候吩咐,严刑拷打,剥皮去骨,有的是叫人开口说话的法子。”
崔发身形一颤,先前同僚私底传晏绥此人阴狠歹毒他还不信。雪中送炭的好女婿,当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几月前,宅老在他身边吹耳旁风,晏梁一群闹翻天的小妾,扰得晏老头疼不堪,竟被晏绥一下处决了来。姨娘是叫活活打死的,尸体扔到乱葬岗里去,晏梁还生恻隐之心,欲想给她们安葬,可接了个下马威。
傍晚时分,晏绥提着长剑,把姨娘的人头都给割下来。人头挑到杆子上,四肢不全,身上的肉都被两头狼吃了去。
晏梁吓得屁滚尿流,捧在手里的娇花,皆因得罪了崔沅绾,不得好死。
“你这般行事,她知道么?”纵使再无情,可崔发还是本能地站在王氏身前,替她受着晏绥晦暗不明的眼神。
“这要紧么?”晏绥嗤笑一声,满不在乎。
“岳丈岳母欠她的,我会一件件补回来。崔家该有的繁荣昌盛,自然不会缺席。我只向岳丈岳母索要她而已,这不过分罢?”
王氏捂着肿胀的脸,满心不愿:“女婿是什么意思?就是死在外面,二姐她也是我崔家的人。”
“疯妇闭嘴!”不等晏绥说话,崔发便转身吼道。
“你这嘴要是合不上,不如叫牢狱的倡女给你把嘴缝上。”崔发说着狠话,可面上却使劲给王氏递眼色。仗着背过身去,晏绥看不见,崔发竭力瞪大双眼,示意王氏收敛。
奈何王氏看不懂。她心里装着的是慕哥儿,她儿躺在床上受病痛折磨,而二姐就这般轻易得到解救,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
“女婿,一家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了。你岳母笨,不如你干脆说这毒怎么解罢,那养娘又跑不了,慕哥儿病一好,我就赶紧处置发落她。”王氏强撑笑意,内心不知骂了多少句贼囚根子。
“岳母当真是爱子如命。”晏绥讥笑道。
连自个儿身上有毒都无心顾暇,一门心思都扑到慕哥儿身上。
“此毒便如二姐所言,无药可解,七日后自会散去。”晏绥说道,“岳母信萨满的话,难道不知,慕哥儿这是被人下了降头么?若硬给慕哥儿灌药,不日府里便会多一位小黄门郎。”
王氏听罢,惊讶地张大嘴。
“你胡说什么,我儿怎会成为一个腌臜阉人?”王氏喃喃自语,腿脚一软,被崔发给扶住。
“慎庭,你可能把话再说的明白些?”崔发稳住声音,还想维持自个儿肃穆长辈的模样。
晏绥轻笑道:“张氏买通翟养娘,撺掇岳母点情香受孕。此情香是西域产物,只会影响小孩心智,对大人无害。慕哥儿常守在岳母身边,天长日久,情香生毒,凑着凉快时候,一触即发。”
“张氏屋里点的是另一种情香,此香以男身为寄居处,传到旁的女眷身上,致使女眷无法生育。岳母身子本就孱弱,被这情香催出病根,自然也在体内结成了毒。”
怪不得不愿开口说。长辈情|事被晏绥这个小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更叫崔发觉着难堪。
说的这般仔细,就崔发觉着他与张氏快活时,晏绥的人也在外面盯着。
“岳丈,张氏心思歹毒。不光伤了岳母的身子,还叫府里上下女眷都难以生育。”晏绥把崔发的窘迫尽收眼底,话比三九天还冷。
“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小妹么……”
崔发腿脚一软,这下倒成了王氏搀扶着他。
张氏用心如此歹毒,二人谁都没想到。夫妇二人,摸爬滚打多年,竟被一市井俗人轻易拿捏。
夫妇相顾无言泪千行,晏绥也不欲同二人纠缠,出去见秀云绵娘跟着一群养娘跪在地上,绵娘胆子小,他走一步,她身子能颤百下。
“罚一年俸禄,回去掌嘴……”话到嘴边又赶忙收了回去。崔沅绾最是在乎这两位没脑子的女使,她的人,晏绥可不敢动。
晏绥皱起眉头,满心不悦:“回去跟早山长空学学怎么伺候人。”
秀云跟着崔沅绾见过大场面,晏绥发疯她早见怪不怪,按着绵娘的头磕地,连连说是。
天阴沉沉的,刚迈出府门,暴雨倾盆。垂柳被风刮得枝干歪扭,柳叶被雨打湿,落了一地。
身旁亲信撑着一把纸伞,护送二人坐上马车。
“主子,殿前司的马怎么处理?”
“处理?”晏绥轻笑,“炔以,你该注意用词。马与那些人可不同,不要动不动就想杀之而后快。”
炔以异瞳一缩,低头说是。
“你把马骑过去罢,同僚都认得你,不用避讳。”晏绥掀开车帘,扔过去一件护身服,被炔以稳稳抓牢。
毕竟是亲信,是暗卫军里的佼佼者,晏绥与炔以相处的时候长,自然知道炔以渐生异心。
“骑马途径那地方,指不定还会碰见你想见的人。”
炔以撑伞的手微颤,小心思被晏绥公然点破,面具下脸颊逐显红意。
利落收伞,披上护身服,炔以驾马走远。
车夫也不敢再此多停留本刻,车帘一放,马车辘辘驶远。
车外雷电轰鸣,暴雨狂作,可车内却难得温情。
说是晕倒,不如说是被迫昏睡去。崔沅绾睡得熟,在晏绥怀里拧着身子,头抵在他胸膛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晏绥把那串修罗子菩提珠戴到崔沅绾手腕上,珠子松松垮垮往下坠着,更显她玉肌胜雪。
一道雷电闪过,崔沅绾眉头微蹙,身子颤着往晏绥怀里躲。失去意识后,崔沅绾才不会再戴上面具做戏。往常不惧雷电的人,此刻正与梦魇纠缠。
她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唯有那寂冷的松杉气息能庇佑她,容纳她。
掌心发痒,时不时有一阵热气袭来。银针刺入的痛感早不知消散到哪处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难耐。
睁眼时,屋里灯烛摇晃,烛花剪影映在雕窗上,无尽绵长。
晏绥支手侧躺在她身旁,无声润着珠串。见崔沅绾醒来,晏绥眼眸一亮。
“你怎么不去政事堂办公呢?”崔沅绾有气无力,身前好似压在一块巨石一般,低头瞥眼,原来晏绥给她盖了三层被衾,与棉被可相提并论。
“那处没什么大事,放衙难得早一回,我可不得来陪你么?”晏绥瞧她额间出了层薄汗,忙拿着汗巾给她擦拭脸盘。
早没见过他这般温柔样,崔沅绾一时语噎,不知要说什么话好。
仔细想了又想,开口问道:“我爹娘还好么?慕哥儿还好么?”
晏绥动作一滞,面色僵着,“他们好得很。”
许是觉着这般模样把崔沅绾给吓呆愣了住,晏绥目光流转,逼着自己换上一副柔和模样。
“再歇会儿罢,等到饭点我叫你起来。这几日要吃的清淡些,稍稍忌点口,身子也好得快。”晏绥说道,“再晚些我抱着你去沐浴,那些女使太粗心,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你的手沾上水,我可放心不下。”
昏迷许久,连近在耳边的话都觉着朦胧模糊。崔沅绾眨眼,任由晏绥下床穿靴。
紫袍官服早褪下身来,晏绥居家装扮随性,木簪挽起头发,一身圆领宽袖长袍,肆意自在。
临走前又弯腰把被角折好,随意说道:“这两日收拾搬家物件,后日就搬出去住。之前不是说想去外面散心放风么,那园子大,能叫你走上一整日。”
被衾裹得紧,崔沅绾只露出头来,眼眸明亮,认真听他说话实在是可爱。
晏绥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门一开,秀云绵娘便挤了进来。
“娘子身子可还爽利?”秀云端来脸盆,伺候她洗漱。
熟人一来,崔沅绾不禁放松来。手撑在床榻上起身,蓦地觉着脚有些重,却也没多在意。
只是脚腕一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
顺势看过去,原来她脚腕上紧紧扣着脚链,脚链一圈圈堆积着,与床尾墙面相接,放量不大,只能叫她在屋内行走。
哪怕仅仅只是翻个身,铃铛声便响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新出场的小暗卫也有自己的cp,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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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心计
怒气乍起; 转身看着不敢与她对视的两位贴身女使,崔沅绾才算认清当下局面。
“你俩都知道锁链的事么?”崔沅绾蹙眉问道。挣脱不开,索性卧躺在床榻上; 来回摆着脚,听铃铛声响。
话音清清淡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可若敢睁大眼仔细观摩她的脸色,便知崔沅绾是生了闷气。
绵娘不经事,听见崔沅绾这问话; 立即跪倒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喘。秀云倒是淡定; 不过还是低着头给她擦着手。
“娘子,姑爷以强权压迫我俩,云姐儿也没法子反抗他; 任由姑爷把锁链栓到了娘子身上。”绵娘低声嗫嚅道。
崔沅绾对晏绥这番示威的行径不屑一顾; 讥笑道:“他能在你身上使什么强权?是把头颅砍下来挂到长杆上,或是把身上软肉一片片割下来喂他手下的两头狼; 还是逼着你造出上好的铁锁链,逾期半刻割喉致命?”
秀云擦拭动作一顿; 慢声说道:“娘子……竟然都知道?”
那日处理姨娘尸体时,晏绥特意把崔沅绾支开; 暗中把她与绵娘叫了过去。彼时崔沅绾正与陪着王氏绣花; 王氏闹腾; 崔沅绾心思都扑到了她身上; 自然没注意到身边异象。
原来一切尽在娘子掌握中么。秀云把崔沅绾的手腕托到软垫上,给她右手上的伤口仔细上药; 不敢怠慢一分。
“他本不欲隐藏这些事; 一查就水落石出。”掌心微微刺痛; 崔沅绾敛眸道,“这些日子我与公主暗中有联系,那三位小官人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竟能逃出暗卫军的视线做事。”
秀云听罢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只是不免想到白日里娘家种种场面,又是一阵心疼。胸口似被千万根针戳一般,密密麻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