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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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镜此时也已经平复了些许,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虽不知是何物,但想来应当十分贵重。”
“确实算得上贵重。”杜浮筠淡淡道,“你选择的路注定不好走,所以还是留下罢,或许有一天,此物能让你绝处逢生。”
李观镜闻言,连忙道:“那我更不能要了,你这里也不太平!”
“不管怎么样,太子是正统,他的胜算肯定比齐王大,我那两位兄长都十分得圣人眷顾,我没有你这么多羁绊。”杜浮筠知道肯定有人盯着自己进郡王府,因此不宜在此久留,说罢便站起身,道,“今日我来看望世子,一为同僚之谊,二是遵太子之命,如今事了,杜某便告辞了。”
李观镜看向玉盒,不知是为盒中之物所心动,还是贪恋两人可以就此留下一线关联,总之他没有再坚持还回去,只喃喃道:“天寒雪大,我就不留客了,杜学士当心路滑。”
“多谢。”杜浮筠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李观镜听着脚步声往门口去,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堵得慌,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道:“杜学士,当日李未央一事,你曾经应许的诺言可还作数?”
杜浮筠已经到了门口,闻言不由顿住脚步,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带了一丝冷意:“杜某决不食言。”
“今日出了这道门,我们就在不同的阵营了……”李观镜感觉喉咙一阵腥甜,剩下的话没再说出口。
杜浮筠却明白未尽之言是什么,他笑了笑,道:“李世子也一样,多保重。”
门被打开,杜浮筠在风雪中迷了眼睛,这才发现倏忽之间,外间已然是鹅毛大雪。
李观镜推开窗,眼看着红衣落入白茫茫的天地中,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月洞门外。
红色在白雪中总是很耀眼。
元也回到租住的小院时,一抬头便看见那棵大槐树上的红布条。
“北方的冬天也忒冷了些。”谢翊之呵着手,从屋中走出,接过元也手中的腊肉,却见面前的人在发愣,他顺着看过去,一眼便注意到了红布条,道,“早间还没有,刚挂上不久——朗思语找你。”
“婚事起了变化。”元也忧心忡忡地收回目光,揽着谢翊之回到屋里,在两人烤火的间隙,元也将在集市里听到的消息道出,谢翊之不由惊道:“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说镜天答应了帮忙?”
“我也不懂他怎么帮着帮着,反倒让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了。”元也苦着脸,提议道,“我也没法子,要不干脆带她跑罢?”
“镜天恐怕有苦衷,先去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路走。”谢翊之看着屋外的落雪,叹道,“雪这么大,太容易留下痕迹了,去朗府不安全,不如再等等呢。”
“朗思语那个性子,我担心她忍不了,上午才出的旨意,红布条都已经挂出来了。”元也从怀中取出李观镜所赠的令牌,道,“这样罢,你带着令牌去郡王府问明原委,我去朗家看看。”
谢翊之按在元也的手上,微微蹙起眉头:“阿也,别冒险。”
元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又不是第一回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翊之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心中始终无法安定。
到了傍晚,雪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这会儿路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宣阳坊的贵人府邸都紧闭着院门,连阍者都躲进了房里不愿出来。
谢翊之在坊门口,目送着一身白衣的元也与大雪融为一体,仿若被吞噬了一般。谢翊之本该离去,但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心中担忧更甚,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进了宣阳坊,往朗家而去。
元也轻车熟路地进了左卫将军府,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刚得了旨意的缘故,将军府里人人带着喜气,朗思语的院子聚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的听着十分热闹,倒没有元也所想象的凄风苦雨。他在檐下等了片刻,感觉手指快要冻僵了,眼看着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得重新翻上屋顶,打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躲一会儿。
脚踩在雪上,难免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元也全神贯注,努力减少自己发出的声响,下一瞬,一道更加响的破空之声传来,元也来不及回头,一个翻身躲过,一支箭堪堪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元也落地时脚下一滑,没来得及看是谁放箭,便从屋顶掉了下去。
院中的热闹声骤停,那些原本站在院中的“侍女”忽然向元也围了过来,她们利落地从腰间抽出软剑,齐齐刺向元也。
元也单手撑地,矫健地跃身躲避,没想到未跳出包围圈不说,身上还被划破了几道,若不是冬日衣服厚,他身上已经挂彩了。意识到这一点,元也暗自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嘴上嚷道:“那个放暗箭的仁兄是谁?有本事出来单打独斗!”
“就凭你?”朗思源持弓从回廊中转出,他看着元也的脸,并没有多少惊讶,只道,“五台山上果然是你。”
元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既然打不过,他便要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好叫人在愤怒中露出破绽,当即道:“就是你爹,还不来磕头?”
朗思源嫌恶地看着他,不再多话,一挥手,那群女杀手便再次扑了上去。
女杀手训练有素,相互之间配合得也十分完美,自从当年钱塘城郊一战后,元也许久不曾感觉到这样的捉襟见肘,很快白衣上便多了红血印。好在这几剑也没有白挨,他寻到了剑阵的破绽,正待下一招一击出圈,女杀手忽然全体后退,元也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觉不妙,全力躲开,这才免于内脏尽碎而亡的结局。
元也借翻身的功夫,看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一击不中,并未再追,元也暗自松了口气,不想朗思源的箭紧随而来,一箭射穿他的右胸,力道之大,直将他带倒在地。元也疼得背过气去,余光瞥见女杀手围了过来,眼看着自己要被刺成筛子,他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难以相信一时大意,竟要这般草率地死去。
下一刻,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女杀手听出是自家小娘子的声音,当即停了下来,纷纷往院外看去。
朗思语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院门口,脸色似是因为潮热而微微发红,她看着院中的一切,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
一把长剑搭在朗思语肩上,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她的脖子,持剑人从墙后转出,元也看见他的一瞬间,蓦然眼睛一酸,整个人松懈了下去。
朗思源着急地看向中年男子,道:“阿耶,思语她……”
“她不会有事,但凡她少一根汗毛,地上的人就会被大卸八块。”朗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道,“自然,你也会被五马分尸。”
“你笃定他不会杀我。”朗思语笑了笑,道,“自然,你赌对了,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过他下不了手,不代表我也如此。”朗思语眸色一冷,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直接对准自己的喉咙,她死死盯着朗詹,话却是说向谢翊之,“帮我拦住他们。”
谢翊之会意,横剑胸前,挡在了朗思语身前,朗声道:“我固然打不过你们,但是拦住你们救她却不成问题,如今圣人赐婚,你们要冒险,且想想朗家有几个小娘子!”
“阿耶!”朗思源急道,“别伤到思语!”
“住口!”朗詹阴沉地瞥了朗思源一眼,咬牙道,“妇人之仁!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
朗思源紧紧握住手中的紫檀木弓,他的指腹按在“毗沙门”三字之上,心中难掩怨怼——就是因为这一桩旧案,朗家已经逐渐走向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他的父亲却日益癫狂,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不惜利用家中唯一的女儿!朗思源抬起头,坚持道:“阿耶,思语不能受伤。”
朗思语将刀尖按进肌肤之中,殷红的鲜血立刻溢出,顺着脖子流下,落在衣襟之上。
朗詹痛心道:“我儿!你怎可心向外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朗思语微微仰头,想要忍住眼泪,不想它们还是顺着脸颊落下,“你们将我骗走,却要杀我的朋友,你们是想让我死!”
朗思源走到元也身边,将女杀手皆遣散了去。
朗詹气恼地闭了闭眼,没再阻止。
朗思语却道:“不要你,让紫云扶他过来!”
缩在角落的紫云一个瑟缩,求助地看向朗思源。
朗思源点了点头,道:“听小娘子的。”
元也胸前的血成了冰冻,衣物变得硬邦邦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扯到箭,朗思源取过一把剑,将箭头和箭尾都斩了去,尔后帮着将半昏迷的元也架到紫云的肩上。
紫云半拖半抱着,艰难地带着元也离开了包围圈。
谢翊之看得心惊胆战,好容易人到了近前,他连忙揽住元也,护着人退到朗思语身边。
元也靠在谢翊之肩上,意识模糊之间,感觉到身边人的颤抖,安抚道:“别……怕……”
谢翊之偏头,用脸贴住元也的脸,哑声道:“我不怕。”
朗思语看向他俩,握住元也的手,道:“我送你们出府。”
朗詹和朗思源跟了上来,其余人都留在了原地,但即便是毫无武功底子的朗思语也知道暗处躲了很多双眼睛,她紧紧握着元也的手,一直带着他们来到大门前。
朗詹沉声道:“够了么?”
朗思语知道此事不能外传,她放开了元也,轻声道:“谢郎君,你们快走,往县廨去,那里有巡逻的卫兵,这里的人不敢追去。”
“你保重,我们会找机会带你走。”谢翊之轻声道。
朗思语怔了怔,露出些笑意来。
谢翊之抱起元也,转身跳至墙头。朗思语稍稍松懈了一些,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匕首已然被夺了去,不等她反抗,朗思源一记手刀将她击倒,在闭眼之前,朗思语看见郎詹拉开紫檀木弓,铁箭发出铮响,呼啸而去,没入墙头之人的心口。
郎詹跳出围墙想要补刀,却见雪地里只有一摊血迹,已然没了那两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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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提示:33章,杜浮筠承诺不会伤害到无辜之人。
第125章
昏昏沉沉之间,谢翊之感觉有人与他说话,他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只知道周遭安静了很久,忽然心口一痛,他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谢翊之茫然了一瞬,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经历,张口唤道:“阿也!”
“他没事。”伴随着清凌凌的声音,一身墨蓝衣衫的杜浮筠来到床边。
谢翊之看他穿着,判断这里应当是杜府,他抬起头,想要起身,左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不由闷哼一声,又倒了下去。
“刚拔了箭,且好生歇着罢。”杜浮筠顿了顿,忍不住感叹道,“你们师兄弟当真是……要不是你身上的箭头箭尾齐全,我甚至以为你们是相拥着被人射成串了。”
“……杜三哥真会说笑。”谢翊之痛得龇牙咧嘴,“只是……你怎么找到了我们?”
杜浮筠说得风淡云轻:“下值时刚好看见。”
谢翊之知道朗詹不会射完一箭便作罢,杜浮筠救自己和元也回来,肯定是狠费了一番功夫,幸好杜府也在宣阳坊,杜浮筠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好歹能找到藏身之地。想到当时情景,谢翊之也有些后怕,顿了片刻,又问道:“阿也当真无事么?他身上有好多伤。”
“元少侠的伤比你轻,这一箭再偏寸许,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你。他歇在隔壁,昨晚便醒了,事情的原委,也都与我说了。”
谢翊之问道:“还有转机么?”
杜浮筠摇头。
谢翊之沉吟道:“看来只能设法带她走了。”
昨晚元也说了同样的话,所以杜浮筠再听时,已经不觉得骇世惊俗了,淡然道:“左卫在长安管辖三卫五府,于地方上遥领若干折冲府,郎詹若决意找人,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可是她留在这里会死,我今……昨?”
杜浮筠提醒道:“前天。”
谢翊之接着说道:“我前天见到她时,她热毒已经发作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样么?”杜浮筠坐到床边,温和地看着谢翊之,“其实我不大明白,为何你们如此反对她嫁给李琮琤?且不说李琮琤本人不大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光凭她赠药这一点,郡王府上下就一定会护她周全。”
谢翊之呆住,是了,一直以来,他们视这桩婚事如洪水猛兽,但事实上,如果朗思语注定要嫁人,那嫁进郡王府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去处。
前提是朗思语想得明白。
杜浮筠看谢翊之的反应,心下了然,便提议道:“虽然你们进不了朗家,但是可以将劝慰的话写成信,我会设法将消息带给她。”
谢翊之忙道:“多谢杜三哥!”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侍从的声音,杜浮筠给谢翊之按了按被角,起身出了门。
侍从上前来,小声禀报道:“三郎君,方才有两骑快马由开远门入城,直接从安福门进皇城去了,奴派人去打探一二,听说是齐王发来的捷报。”
杜浮筠惊道:“什么?”
侍从以为他没有听明白,解释道:“萨珊大捷,齐王已准备班师回朝,不过西域大雪封山,他们要等到明春……”
杜浮筠抬手止住他,后面的事他都知道,但是他还是心惊不已——捷报传来,少说也要半月的功夫,李璟九月才从长安出发,虽有先头部队在前,可是短短三个月便结束这场战争,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个一直不被人重视的皇子,究竟是何时开始一步一步走进了众人的视野?从他开始被皇后收养到膝下,还是被封为亲王?在大家不曾注视他的时候,他都做了哪些准备?
杜浮筠负手立在檐下,看着水滴沿着冰锥子落下,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不可估摸的感觉——这场皇子间的战争,太子还有优势么?
次日上值,杜浮筠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李璟带着大军入境,捷报发出时,他们正在安息州整顿。与捷报一起到达圣人案前的还有泥涅师亲自书写的贺岁表,朝贡使臣和宝物随征西大军一道归来。
泥涅师此举,是要将萨珊当做本朝的藩属国了,这就是向本朝求兵所付出的代价么?
崇文馆藏书阁里没有生火,杜浮筠悬笔许久,感觉手被冻僵了,他略作判断,知晓今天肯定没心思再看书了,便放下笔,正要唤人来收拾,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未见来人,声音先传了过来:“我看崇仁殿热闹着呢,杜学士怎么独自在这里?”
“东宫议事,我向来是不参与的。”杜浮筠盘腿坐下,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问道,“倒是顾常侍怎么得空来这里?”
顾素生从楼梯口冒了头,与杜浮筠相视一笑,他摇摇晃晃地走完最后几步,抱怨道:“你这地方也忒高了,还冷得很!怎么不去前面大殿烤火?”
“这里安静,想点事情。”
顾素生了然,他弹了弹袖子,在书架之中逛了两步,状似无意地说道:“大理寺束少卿奉命去江南查运河案,明日便走,看来是无法留在长安过年了——我来帮他问问你,此去江南,杜学士认为哪条路好走?”
杜浮筠一惊,连忙问道:“何时定下的日子?”
“前天。”
两天前,很可能束凌云那时候已经知道萨珊的战况。如今捷报传回长安,李璟注定要大出风头,在这当口,束凌云不留在长安为他打点,反倒果断远远躲开,这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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