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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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镜没想到方欢不责备他,反倒怪起自己来,其实仔细想想,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恶人做了坏事,心善之人作为受害人,却总是忍不住将错往自己身上揽,好像每一次疏忽都是十恶不赦一般,可真正该死的人却逍遥法外,继续向着他们挥下同一把屠刀。
同一把……屠刀?李观镜猛然猜到盗琴的人可能是谁——那把想杀自己的刀,和暗处刺向李未央的剑,本出自一人!
心念电转之间,李观镜登时有了主意,他看向方欢,正色道:“七天之内,我一定会了结这一切。”
“七天?”方欢一惊,问道,“你找到凶手了?”
李观镜摇了摇头,紧接着解释道:“但我知道怎样将他引出来,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寻求一个人的帮助。”
方欢见李观镜运筹帷幄,不禁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等到如今才肯去做?”
因为不愿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所以手脚被束缚得太过厉害,可惜事与愿违,李观镜反倒因此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也许只要应对得当,不择手段也未尝不可。”李观镜沉声道,“不能再出现下一个郗风了。”
第134章
正月初七清晨,一声巨响从境善坊中传出,硝烟从坊中心腾空而起,迅速往周遭漫延,随之而来的,是民众一声比一声高的欢呼。
方欢在一片嘈杂中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
“莫慌,这是李官人在大兴善寺放爆竹。”谢皓在一边解释道。
“李官人?”方欢恍然,“李畋?”
“正是正是!看来方神医也听说过他,说起来,他也真会想,怎么就知道往竹筒里面填硝石呢?如此,只要点燃他所制的爆竹,既可吓走山魈鬼怪,又能散瘴驱瘟,一举两得!也难怪圣人看中,下旨召他来为长安祈福。”谢皓说罢,见方欢不为所动,又道,“说起来,去年他来时的阵仗才叫大呢,百枚爆竹齐燃,轰隆隆直似惊雷一般!”
“去年十月,我在长安。”
“喔……”谢皓顿了一瞬,问道,“那方神医觉得热不热闹?”
方欢默默地看了谢皓一眼,温声提醒:“我们快走罢。”
谢皓见方欢加快脚步,连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仍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方欢心里记挂着事,回应得越来越敷衍,好在两人很快便来到谢府门外,谢皓还算记得在仆从面前要沉稳,方欢这才得了清静。
只是在迈上台阶前,方欢不由抬头看向门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心中有一瞬间的犹豫。
谢皓率先进了门,一回头才发现方欢还落在身后,忙道:“方神医快请进,我那未来堂妹夫出征快回来了,堂妹这会儿可不能病倒!”
方欢收回目光,暗自握了握拳,抬步走进谢家大门。
爆竹声一阵一阵地持续响着,如更鼓一般,敲开了长安城许多户人家的窗户。
李观镜站在院中,听完侍墨的解释后,极目看向南边的天空,不过到了郡王府这边,爆竹声已经小了很多,硝烟更是了无踪迹,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流传千年的烟火原来从这里开始,早知道该去看看是何种情景才好。”
“我看那位李官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长安,公子实在喜欢的话,请他来府中便是。”侍墨一边说着,一边和入画一起将被褥摊开,今日难得阳光好,虽然雪未化尽,兰柯院还是一大早便架起了各式晒架。
陈珂进门时,一眼看过去竟是慢慢一院子被褥,寻人只能循着声音,他穿行过去,总算在角落找到了李观镜。
这一方小天地里摆放了藤椅和矮桌,椅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桌上水壶正在咕噜咕噜冒气,李观镜正靠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卷,看上去十分惬意。
陈珂见状,由衷赞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既挡得住风,又能晒太阳!”
“胡说,再大的太阳也挡不住这寒天。”侍墨抱着斗篷转进,向李观镜道,“公子莫要久留,还是烧炭火暖和。”
“知道了,再过一刻便回屋。”李观镜笑着将斗篷盖在身上,看向陈珂时,眼中却隐隐有其他含义,“今日不是让你休息么?大清早来这里做什么?”
陈珂被看得一激灵,连忙打起精神,回道:“公子,谢家小娘子的情况不大好,几个大夫看过,病情反倒越来越重,今早谢四郎都亲自去请方神医了!”
“好端端怎么病了?前面几个大夫可查出了病因?”
“都说是受了风寒,但喝了药却一点没好转,反倒越来越重。”陈珂挠了挠头,推测道,“可能是小娘子第一回来北方过冬,再加上本身身子骨便弱,因此病来如山倒。”
侍墨在一旁呆呆地听完,忽然俯身,将李观镜身上的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些。
李观镜失笑,阻止了侍墨,起身道:“我去同阿娘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韫书远来是客,如今虽不在府里了,但我们还是该照顾一些。”
来到主院后,李观镜将陈珂的话转述了一遍,郡王妃立即想到骊山脚下的汤泉宫,向郡王问道:“虽然不能去汤泉宫,但是我们在骊山的别院里也有温泉,我看不如让韫书过去住着,好歹比在长安受冻要强。”说到此处,郡王妃突发奇想,提议道,“干脆你去跟陛下告个长假,我俩一道过去!”
“?”李观镜忍不住提醒,“或许你们还有一个儿子?”
“你身上还有差事,老老实实留在长安。”郡王坐起身,略想了想,又躺了回去,“我们过去得做一番准备,韫书的病等不得,先送她去罢。”
李观镜目的达成,趁机道:“我亲自送她去,免得那里的仆从懒散惯了,怠慢了客人就不好了。”
“她是你表妹,去帮忙打点些也无妨。”郡王妃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总算学会照顾小娘子了。”
郡王目光沉沉地看过来,李观镜被他看得心虚,不过好在郡王妃在这里,郡王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李观镜多带些随从。
李观镜这厢得了允许,便立刻派人去谢家传信,谢家自是欣喜,征得谢韫书的同意后,谢皓亲自上门来商定去骊山的事。
虽说大家同在长安生活,但太妃走后,郡王府和谢家鲜少来往,李观镜对于谢皓更是不熟悉,这回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李观镜原以为谢皓是与谢皎差不多的端方君子,不曾想对方却是个话痨,见面不提谢韫书的病,倒先问起李观镜在江南的经历来——
“听说十分惊险,是这样么?”
李观镜不愿多提,只道:“尚可。”
谢皓此人偏生没有眼力见,又问:“你是怎么被圣人赦免了啊?”
李观镜决定引开他的注意力,反问道:“你认得谢清昼么?”
“当然认得!你见过他?”谢皓更加兴奋,连忙问道,“堂哥出家了!你见他的时候,他可剃度了?”
李观镜有些惊讶,但是回想当日情形,又觉得谢皎出家是在意料之中。
谢皓见对方不答话,忍不住继续道:“清昼堂哥住在武康,你们怎么会遇见?”
李观镜醒神,顺势将话题扯了回来:“他来见我,是为了韫书的婚事,柴校尉凯旋在即,我们还是快些送韫书去骊山避寒才好。”
“那倒也是。”谢皓眨了眨眼,道:“那……世子想哪天出发?”
李观镜露出犹豫的神色:“若是明日动身,委实有些匆忙,可后日要上值,再要等到休沐,不知耽误多少功夫……”
谢皓果断道:“明日,就明日!我们肯定能收拾好,一早就出发,保证宵禁之前回到长安!”
李观镜笑道:“好,我会安排好宅子周遭的侍卫随从,不过韫书表妹贴身伺候的人,只能劳烦你了。”
“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回去安排!”谢皓立刻起身,刚走了一步,又忍不住看向李观镜,道,“等他日得了空,我再来与世子详谈江南啊!”
李观镜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
送走谢皓后,李观镜在前厅坐了会儿,直到在心中将计划过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了,才起身往后去,他刚转过一道门,便有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公子,有动静了。”
“嗯。”李观镜不动声色地吩咐道,“不必打草惊蛇,先看住了。”
暗卫领命退去。
李观镜缓步行到后院门前,略站了片刻,忽然感觉冷得很。早间阳光还亮得刺眼,这会儿不知被乌云逼退到了何处,寒风瑟瑟,卷起衰草枯杨中的积雪,铺天盖地地飞来,让人一瞬间觉得有些窒息。
是幻觉。李观镜闭眼垂首,暗自告诫自己。心定之后,那些雪果然没有砸过来,但是身后却有很轻的呼吸声靠近。
李观镜缓缓睁开眼,眼前景色萧瑟而平和,回头看去,却是万物逢春的美景。
来人温和一笑,一个“镜”刚出口,李观镜猛然将人拉到一边,带着他进了方才暗卫藏身的小隔间。隔间里满满当当地摆着为前厅接待客人所预留的椅凳,两个成年男子进入其中,顿显逼仄,尤其是在李观镜关上门后,两人相对而立,相隔不过半尺。
昏暗的屋子里,视线不太清晰,其他感官顿时变得敏锐,杜浮筠深深吸了一口气,李观镜顿时觉得燥热,他垂头躲开目光,定睛一看,才发现杜浮筠竟然穿着一身胡服短袍,不由问道:“怎么如此装扮?”
“我还在禁足,不能正大光明来看你,本想入夜才来,又担心扰你休息。”杜浮筠看了看自己,问道,“看着很奇怪么?”
“不奇怪,只是没见过。”
这几日,李观镜一直在暗中打探东宫的消息,可是宫中半点口风不露,此时见杜浮筠神色如常,才稍稍安心些,他快速瞥了杜浮筠一眼,由衷赞美:“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杜浮筠眉头微动,忽然道:“镜天今年二十有一。”
“不错,怎么了?”
“有人说你像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么?”杜浮筠见李观镜神情有些呆滞,扬唇一笑,“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李观镜茫然一瞬,转而想到前面两句,“嘶”地一声,抬手就要去教训眼前的登徒子,只是他忘记杜浮筠的功夫不在元也之下,两人肢体刚纠缠上,李观镜便被扭着转了个身,下一刻,他被压到了门板上。
杜浮筠欺身上前,李观镜头皮一炸,正要挣扎,却听杜浮筠在他耳后低声问道:“府中有奸细?”
李观镜瞬间冷静下来,“嗯”了一声。
杜浮筠放开他,左右看了看,李观镜见状,点了点头,他才问道:“怎么回事?”
“我将墨香琴送给了赵王,可是却被人偷了。知晓此琴来历的人不过寥寥,除去你,就只有一起守岁的人了。”
除夕夜那晚,李观镜去郡王夫妇房中守岁,闲谈之间,郡王妃问起他前些时日去赵王府的经过,李观镜便将自己赠送墨香琴的事说了,郡王夫妇虽不知墨香琴上的血迹,却知晓此琴与傅启叶的关系,而傅启叶与李福一道死于流匪之乱并非隐秘,当年很多人都知道,因此郡王妃免不了埋怨了两句,道李观镜不该送这般不祥的礼物,尔后郡王岔开话题,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李观镜也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初三那天李未央到来。
大户人家有别人安插的耳目并不奇怪,但这类人通常不会与主人家太过接近,所以李观镜一开始并没有往家里怀疑。
“那天,除了阿娘屋里的侍女,还有侍墨和入画。”李观镜叹息一声,“我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人有问题。”
杜浮筠温和地看着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捏了捏李观镜的耳垂,安抚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要为站在你对面的人而难过,你还有我们。”
李观镜笑了笑,不由道:“你好像很豁达,那我倒有些好奇,你会为何而难过?”
“英雄迟暮。”杜浮筠淡淡道,“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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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李畋(tián)——中国花炮祖师,唐朝人。
②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阮籍《咏怀八十二首》,前面两句是“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安陵君是安陵君是楚宣王的男宠,龙阳君是魏安釐王的男宠,咳,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龙阳之好”起源。
第135章
节同时异,物是人非。
李观镜看着院中众人,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悲哀。
当初给院子取名“兰柯”,是谐音“南柯一梦”,寓意这方天地是他酣然入梦的乐土,院中人自然也是他可以畅所欲言的心腹,可如今李观镜却再也无法与她们赤诚相对。没想到到了最后,这院名却朝着另一个谐音而去——此番离开,再归来时,他便成了所见“无复时人”的烂柯人。
“公子?”侍墨见李观镜神色复杂,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观镜醒神,温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照顾好自己。”
“啊?”侍墨没打听明白,只是没等她问出口,人已经果断离开了。
李观镜刚到前厅,便听一声怪叫,紧接着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他连忙躲过,顺势抬手挡住下一波攻势,道:“时辰有限,抓紧。”
秦子裕立即控诉:“明明是你约我去延寿坊,现在倒嫌我碍事了!哼!为了你,我一夜没睡好觉,更鼓响第一声就跑出来了——负心人!你就这么对我?”
李观镜满脸真诚:“今晚要赶回来,真的不能耽误了。”
“好罢。”秦子裕撇撇嘴,与李观镜一同往外走,两人上马后,秦子裕忍不住道,“你和徐孺子何时变得这么熟?我三个月前定马鞍,他到现在还没开始做,倒是你要的马鞍,一天就给我找出来了。”
“你是定做,我买现成的,自然快了。”
秦子裕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指:“才不是,他开始听我说送人,并不愿卖给我,但是等我说你要买,他立马答应了,要不是你早和我说了要亲自去拿,他还要送上门来呢!”
李观镜注意着陈珂安排侍卫,便没有那么多心思分给秦子裕,直到听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奇怪,问道:“送到我家来?”
“对啊。”秦子裕摊手,“这不是很明显么?他想见你。”
李观镜沉吟片刻,了然道:“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
李观镜没有多说,直接驱马向前:“出发。”
延寿坊虽与西市毗邻,但因距离皇城很近,且地租比起东城要便宜许多 ,所以这里住了不少官人,大大小小的宅子可谓将坊间挤得满满当当。
徐孺子的住处距离坊门尚有些距离,为避免引起骚动,李观镜令陈珂带着一半人先去谢府接人,剩下一半侍卫则等在坊门处,他单独与秦子裕进坊。
秦子裕听到这个安排,登时感觉到压力,一路行去,看谁都像刺客,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得秦子裕差点从马背上跳起,他回头看去,却是李观镜,不由抱怨道:“你要吓死我啊!人在旁边,有事直接说不成么?”
“我叫你了,是你没听见。”李观镜好奇地往四周看了看,问道,“你在找什么?”
秦子裕一阵心塞,十分哀怨地盯着李观镜:“我在找刺客。”
李观镜愕然,面对忽然捧上的真心,他忽然感觉有些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开春之后便要科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是兄弟就别谈这个!我好不容易松散两天!”
李观镜笑道:“你们家要求也太高了,以门荫入仕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