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王冠-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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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凉翻了两页，手停在纸页上。
　　“像你这样优秀的选手，他杨淼杨铁腕舍得，我可舍不得。”郭忱收回文件夹，五张卡牌已经分组排好，2与A在一起，K、8、7在一起。
　　（2？1）＋（K…8＋7）=24；
　　夏凉说：“郭经理，我没有意会错的话，您是想……”
　　郭忱说：“ART现况不好，人才流失严重，极光的投资者有意重新组建管理层和团队，且已出雏形，夏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夏凉微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郭忱找自己的目的，竟然是动员自己转会。
　　随着郭忱进一步敞明，他才知道，ART的投资商极光集团将不计代价组建一只由NPL顶级选手构成的战舰，就在这酒吧里，很多明星选手其实已经芳心暗许。
　　新的经理将正是郭忱。
　　战舰的代号是“青云”。
　　“我不会离开KL。”
　　夏凉几乎没有考虑，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他的目光很沉，沉落在K牌的国王人头像。
　　郭忱说：“你们年纪还小，我稍微再解释几句吧，是这样，KL一队替补大概能有十万基础年薪，但只有打到首发，才会接各种赞助代言，对吧？”
　　郭忱观察着夏凉，一边平静地说，一边把分好组的五张牌又打乱。
　　（K…7…2…1）？8=24；
　　“你不要紧张，这个也不是秘密，行业内都知道，但假设你在新ART，赛场发挥良好，那就远不是这个价格，最重要的是，我会直接聘你做首发。”
　　夏凉听到了“首发”两个字。
　　他不能否认，心跳过。
　　但他面前的那扇窗玻璃锃亮光洁，无时不刻反射着酒吧内的画面。
　　羊皮帘子外，他的队友们坐在一起摇骰子、喝鸡尾酒，冒违规的风险陪他一起庆祝区区两场常规赛的胜利，其中还有季天。
　　或许在风过的时候，他的枝叶不小心会触到别家花园的果实，但，他的根系早已经深深地扎在KL的土壤里。
　　“郭经理，不用再说，我不会离开KL，你还要再劝的话，我就不奉陪了。”夏凉第二次做出回答，“而且你今天这样，完全是可以判作违规接触的，我已经和KL签了三年的合同，现在也不是转会期，你要谈，应该找杨经理。”
　　郭忱说：“这句话亏待我了，夏凉，如果不是一片赤诚，我怎么敢当着你的队友以及多家具乐部队员的面，只隔一卷羊皮帘子，请你过来玩牌？”
　　正是这时，羊皮帘子掀起。
　　“茶来啦！”
　　楚寻岚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卡蒙帽没有拦住。
　　五张牌呼啦飞去两张。
　　夏凉都准备走了，又被一杯温热醒酒的蜂蜜柚子茶留住。
　　楚寻岚看似二十岁，穿印有破茧LOGO的短袖T恤，全身衣料乃至鞋子都是布质，只有胸前挂着一条金属项链。
　　夏凉注意到了项链，因为那是限量周边“指南针”。
　　“他是阿岚。”郭忱说，“我的私人助理。”
　　“夜愿，我们经理就是不懂得讲话的艺术，所以才和初心一起被赶出ART。”楚寻岚说。
　　夏凉说：“郭经理，他真是助理吗？”
　　郭忱抬起眉毛，看向楚寻岚。
　　“是啊，如假包换。”楚寻岚说，“不过夜愿，先要恭喜你，又刷新了碧洛的记录。”
　　夏凉说：“没有，没有，这次是基本操作。”
　　楚寻岚说：“怎么没有？KTBO1第一局小龙坑那波，WQ，AW，REQA，你出手之前等过的，就等楠木的平A间隙，对不对？”
　　夏凉刚要拿起茶杯，又放下。
　　对于非职业玩家，他从来不苛求理解，一般的客气话还是会说的，但这个楚寻岚……不仅不业余，而且还点出了解说都没注意的细节。
　　凭这一点，夏凉觉得这人知己。
　　再听这人的声音，又觉似曾相识。
　　夏凉说：“你也玩破茧吗？”
　　楚寻岚说：“玩呐，他们都夸我有天赋，要不是年纪太大，早就打职业了。”
　　“咳，夏凉你不知道，阿岚呢……”
　　郭忱弯下腰，捡牌，收进抽屉。
　　“阿岚也是被赶出来的人，他爹听说他要“进驻”我们电竞行业，那个气哟，直接清理门户，要断绝父子关系，是不是啊？”
　　楚寻岚说：“人艰不拆，行不行。”
　　夏凉听说这样，就使出了和非职业玩家聊破茧的杀手锏——置之死地而后生；
　　“青铜？”
　　“那还不至于。”楚寻岚说，“钻石。”
　　【。。那还不至于，钻石】
　　夏凉的眼皮跳了一下。
　　“怎么了？”楚寻岚说。
　　“我们，之前有聊过天吗？”夏凉说。
　　“没有啊。”楚寻岚说，“难道，我有幸让你觉得一见如故吗？太好了！”
　　“是有点。”夏凉说。
　　“缘分，既然有缘分，我把“指南针”给你吧。”楚寻岚说着，拽下了项链。
　　“啊，那不行，那不行。”夏凉又怎料会发展成这样，连忙拒绝。
　　“看不起我？”楚寻岚说，“你上官网查，到手时人民币999，贿赂标准的一半都不到，这种东西就是只有懂得它意义的人，才觉得贵重。”
　　夏凉说：“谢谢，我们加一个微信吧，“指南针”我真的不能要。”
　　……
　　楚寻岚说：“你相信奇迹吗？夜愿。”
　　煤油灯的火苗呼哧窜了一下。
　　……
　　夏凉说：“什么？”
　　“青云战舰，要么成功，要么成仁。”楚寻岚说，“我卷铺盖离开家里，便是破釜沉舟了，我相信我能闯出新天地，为挚爱的事贡献出一点光和热，从我知道你的事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我是同类人，所以我想请你……”
　　“急了，说错了。”楚寻岚改口说，“所以我向郭经理极力推荐你，不是因为排行和数据，而是直觉，是缘分，我冒昧送你这条项链，也是想证明诚意，无论你何时决定来，再高的转会费和签字费，郭经理都愿意承担。”
　　夏凉看着楚寻岚的眉眼。
　　他并不完全相信楚寻岚口中的故事，但他熟悉这种飞蛾扑火的神情。
　　在楚寻岚的表白中，安全感不值一提，宁可学会享受锐变的生活，也要去追求那一束随时可能熄灭的火光。
　　夏凉有些感慨。
　　楚寻岚是个浪漫的人。
　　夏凉想，虽然季天一遍又一遍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要在健康长寿和继续比赛之间做出选择，毫无疑问，他会选后者。
　　夏凉的感慨，就这么悄然注入了他心中对KL一队与青云战舰的对比权衡中。
　　“对不起，我在这里留太久了。”夏凉定下心神，第三次给出答复，推开了指南针项链，“很高兴认识，岚哥，但我不会离开KL，除非管理层赶我走。”
　　事不过三。
　　蜂蜜柚子茶喝完，酒也醒得差不多，夏凉的目光越发纯澈。
　　“好吧。”郭忱说，“打扰你了，不要放心上，没关系。”
　　“嗯。”夏凉说。
　　楚寻岚显然是失望的，却没有说一个不好听的字，还体贴地吩咐卡蒙帽陪送。
　　？
　　护工在沙发窝等候。
　　夏凉和卡蒙帽穿过拱形走廊。
　　“夜愿，老板问，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卡蒙帽似随意地说。
　　夏凉想了想，笑说：“正常的经理人吧，倒是岚助理，好像还了解我的性情。”
　　卡蒙帽的眉毛抬了抬，略显意外。
　　夏凉说：“怎么了？”
　　卡蒙帽说：“没什么，我奉老板之命，送你回去。”
　　？
　　回到小方桌时，九杯夜愿刺杀连同童曦的那份都已经喝完了。
　　几片薄荷叶散在玻璃杯里。
　　季天趴在桌面数骰子。
　　“季神，他们人呢？”夏凉说。
　　“你还知道回来，人等不及都散了。”季天抬头，托着腮。
　　“呃……”
　　“好啦，逗你的，我打发他们走的。”季天伸一个懒腰，蹦跶起来，揉了揉泪眼，从护工手里握过夏凉的轮椅扶手。
　　“好久没一起散步了，去附近转转，好吗？”季天问。
　　夏凉反应过来，轻松地笑了。
　　“嗯。”


第66章　
　　？　偏执　◇
　　娃娃机的投币次数是39
　　二人在长街闲逛；　因为戴口罩都没说话。
　　到齿轮场西面的拐角处，才见有一座24H开放的建筑艺术展览馆，名为“寸Design”，外观玲珑剔透；　内部国风园林元素和后工业极简主义混搭；　极其有趣。
　　夏凉一听说可以像宜家那样亲身体验；　立即答应和季天买票参观。
　　“哈；　嗝。”
　　夏凉躺到长沙发里；　看着磨砂般的光从头顶镂空阶梯漏下；　被自己握在手中。
　　呼呼。。
　　季天坐着轮椅四处绕。
　　夏凉闭目养神。
　　纯棉的料子摩挲皮肤，很舒服。
　　能听见季天在开关橱柜都是好的。
　　自从到平城；　除了在赛训室、后台休息室、餐厅、花西院子这四个固定地方日常见面；　他很少能像今夜这样单独且悠闲地和季天相处。
　　尽管他知道；　季天上半年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只有无限次的Rank调试；　以及；　监督大家按时按量完成文化课作业。
　　这份微妙的矜持其实一直在煎熬他；　只是上场前被焦虑冲淡；　到此刻才像茶叶泡进开水，无限弥漫开来。
　　他想的是；　郭忱私下聊到的那些事；　如果季天问；　他就照实说。
　　如果季天不关心、只专注于比赛，那他就不主动说；　以免搅扰季天的情绪。
　　反正他也已经拒绝了对方。
　　“哈；　嗝；　嗝。”
　　不巧，由于躺得太平，才过半分钟，膈肌就开始阵发性收缩。
　　夏凉睁开眼，长叹一口气。
　　“季神，扶我起来一下，我想喝，嗝，水。”
　　“来了。”
　　季天应声而来，俯身，娴熟地托住夏凉两边腋下，抱人起来，等人坐稳，才旋开保温杯的盖子，递到夏凉的手里。
　　咖啡香味飘出来。
　　是之前冲过留下的。
　　夏凉拢紧杯子，放唇边。
　　“那什么。”季天转着盖子，似乎等了很久才找到机会开口，“戴卡蒙帽的那个人，他找你说了什么？能告诉我不？”
　　夏凉说：“他只是一个传话的，嗝，人。”
　　季天说：“我听邻桌的议论，除了你，他们还见了ART．巫妖、FG．FRI和EMG．彦君，外面风传极光明年要投资重建新战队，不会是真的吧？”
　　夏凉想了想，说，是。
　　还没解释后续，夏凉手中的杯子就被季天拔走。
　　“别离开，我离不开你。”季天脱口而出。
　　“我连ART的基地在哪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去了怎么活。”夏凉笑了，轻轻拍着季天的背，“再说，季神这么帅，走了就无人养我眼了。”
　　季天紧张得不行，原本一句难得的情话，听着听着，突然冒出一声“嗝”。
　　夏凉噗嗤笑出来。
　　原来打嗝也会传染。
　　“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现在这样，换了谁，嗝，都不平衡的。”季天说，“你先好好保养身体，等一年，我站稳了脚，策反大家把今麦郎赶走。”
　　夏凉才知道，自己离群不到一个小时，季天竟然撺掇大家给金炎彬取了一个外号叫“今麦郎”，虽说朴东烨有些犹疑，但毕竟中文跟不上节奏，也默认了。
　　夏凉说：“快喝水吧。”
　　季天说：“你不答应，我喝不下。”
　　夏凉说：“其实，你不是离不开我，而是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啦。”
　　季天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开口，让我知道。”
　　夏凉说：“嗯？我不都老实交代了吗？你就安安心心接着打比赛，冲榜。”
　　季天笑说：“好，嗝。”
　　两个人之间小小的心结就这么解开了。
　　当夏凉看到季天对着自己的嘴唇留下的痕迹喝水时，又觉得甚是难为情，等到“嗝”彻底被消灭，他才有心境欣赏寸Design的设计。
　　客厅正中本应摆放沙发的位置，摆着洗手池和浴缸，地面是厚实的防水木。
　　他最关注的电脑桌摆在向南的窗户前。
　　灯罩是糖葫芦的造型。
　　那些繁琐的电线却被嵌进一副电路板样式的隔断屏风，张扬个性而不杂乱。
　　“平城真是一个文艺的地方啊。”夏凉说。
　　“可不是吗？”季天说，“我现在走路都觉得踩着的不是地板，而是祖国的泥土，夜小胖儿，你还欠我一顿老火锅儿。”
　　“我只是想，如果咱以后也有这么个家就好了。”夏凉说。
　　？
　　从展馆出来，齿轮场的大钟指向十二点。
　　电子屏幕滚动着NPL的最新动态。
　　夏凉看到，在茧窝的人工智能战力积分排行中，季天已经排到第四位了，在季天之前的三个AD，一是EMG的Alive，二是FG的FRI，三是EST的ChenDT。
　　那不仅是三个名字。
　　在国人眼中，他们代表着NPL最高水平，但在此刻的夏凉和季天的眼中，他们是活生生的猎物。
　　“东亭（ChenDT）仅仅是场次比你多，萧丰（Alive）依赖彦君。”夏凉说，“季神，季后赛，你真正要冲击的人恐怕是天王星本星FRI。”
　　季天说：“我才懒得要这个称号，我早晚会取代他。”
　　夏凉说：“虽然没深交，但感觉FRI这人挺奇怪的，他和队友相处时看起来少言寡语，可他看见我们别的队的，又会主动打招呼。”
　　季天说：“今麦郎给我们放过他们队内语音，FRI比赛都不说话，全凭打英文发信号，而且每次都是预先设置粘贴板固定格式，只改数字。”
　　夏凉说：“采访的时候说，他就是因为这个习惯被NCK排挤来国内发展的。”
　　季天说：“打法诡异，性格偏执。”
　　夏凉的目光掠过自己将将挤入前八的ID，凝聚在精彩集锦。
　　在近两天的常规赛中，FG对阵EMG，FRI以逆天的黑科技又一次力挽狂澜。
　　【3月3日，】
　　FG前期对线不敌，又有彦君（EMG。YanJun）与中路联动，FG的大小龙尽失。情急下，FRI剑出偏锋，竟把AD的基础装备往AP方向的大件合成，并在中后期的高地守卫战中凭借手长的技能发挥出清线、POKE的奇功，消耗并一波带走EMG。
　　在赛后的采访中，FRI交代了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从接触游戏起，FRI对英雄的理解就异于常人。
　　FRI认为英雄不器。
　　他总在比赛中突破位置的壁垒，譬如带惩戒、打团闪现贴脸输出等等。
　　当时做NCK青训营练习生时，他的教练曾经告诫，游戏规则是要遵守的，一味去挑战规则只能头破血流，甚至为维护尊严，教练还当众和他玩了一盘不公平的SOLO（骷髅人对光护法）羞辱他，他在NCK于是混不下去了，转会到NPL。
　　在NPL，FRI也曾辗转多家具乐部，最终在FG找到发挥空间，焕发出金子般的光芒，也和庆城结下不解之缘。
　　按照目前各战队的积分形式，KL第二，FG第三，双方很可能会在半决赛中相遇。
　　“谁也说不清楚，他能在FG打出自己，是不是就因为“偏执”。”夏凉说，“你对线遇上了，别被他扰乱心态是最重要……”
　　无巧不成书，他们正议论着FRI，就在距离花西院子不远的巷口遇见了本尊。
　　？
　　FRI站在一排抓娃娃机面前。
　　风衣塑出孤独身影，口罩下的面孔神色难辨，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小眼睛映着五彩斑斓的光线。
　　娃娃机的投币次数是39。
　　洒满月光的小巷里，儿歌循环播放。
　　“呃……”夏凉看到，在第39次空抓之后，FRI又拿起手机，扫了下二维码。
　　FRI看中的是捉妖记里的胡巴。
　　娃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