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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王阳明全集-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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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赣虽军旅扰扰,四方从游日众,而讲学不废。褒崇象山陆子之后以扶正学。赣人初与贼通,俗多鄙野。为立保甲十家牌法,于是作业出入皆有纪。又行乡约,教劝礼让。又亲书教试四章,使之家喻户晓。而赣俗丕变,赣人多为良善,而问学君子亦多矣。 
  十四年正月,再疏乞放归田里。当路忌公,欲从其请。王公琼逆知宸濠必将为变,一日,召其属主事应典曰:“我置王某于江西,与之便宜行事者,不但为溪洞诸贼而已,或有他变,若无便宜行事敕书旗牌,将何施用?”时福建有军人进贡等之变,王公曰:“此小事,不足烦王某。但假此以牵便宜敕书在彼手中,以待他变。尔可为我做一题稿来看。”稿成,具题。降敕与公曰:“福州三卫军人进贡等协众谋反,特命尔暂去彼处地方会同查议处置,参奏定夺。” 
  时濠阴谋不轨,亦已有年。一日,命安福举人刘养正往说公云:“宁王尊师重道,有汤、武之资。欲从公讲明正学。”公笑曰:“殿下能舍去王爵否?”既而令门人冀元亨先往,与濠讲学,以探其诚否。元亨与语矛盾;濠怒,遣还,密使人杀于途,不果。公以六月初九日自赣往福建勘事。十五日至丰城县界,典史邓人报濠反状。继而知县顾佖具言之。公度单旅仓猝,兵力未集,难即勤王,亟欲溯流趋吉安。南风方盛,舟人闻宸濠发千余人来劫公,畏不敢发,乃以逆流无风为辞。公密祷于舟中,誓死报国。无何,北风大作。舟人犹不肯行;拔剑馘其耳,遂发舟。薄暮,度势不可前,潜觅渔舟,以微服行;留麾下一人服己冠服在舟中。濠兵果犯舟,而公不在。欲杀其代者,一人曰:“何益?”遂舍之。故追不及。是夜至临江。知府戴德孺喜甚,留公入城调度。曰:“临江居大江之滨,与省城相近,且当道路之冲,莫若吉安为宜。”又以三策筹之曰:“濠若出上策,直趋京师,出其不意,则宗社危矣。若出中策,则趋南都,大江南北亦被其害。若出下策,但据江西省城,则勤王之事尚易为也。” 
  行至中途,恐其速出,乃为间谍,假奉朝廷密旨先知宁府将反,行令两广、湖、襄都御史杨旦、秦金及两京兵部各命将出师,暗伏要害地方,以俟宁府兵至袭杀。复取优人数辈,各与数百金以全其家,令至伏兵处所飞报窃发日期,将公文各缝置袷衣絮中。将发间,又捕捉伪太师李士实家属至舟尾,令其觇知。公即佯怒,牵之上岸处斩,已而故纵之,令其奔报。宸濠逻获优人,果于袷衣絮中搜得公文,遂疑不发。 
  十八日至吉安。知府伍文定甚喜,军民皆遮道呼号。公入城抚慰,两上疏告变,请命将征讨,以解东南倒悬。奏至,王公琼扬言于朝曰:“王某在南赣,必能擒之。不久当有捷报至。但朝廷不命将出师,则无以壮其军威。” 
  时濠畜养死士二万,招诱四方盗贼渠魁亦万数,举事之日,复驱其护卫党与并胁从之人又六七万,虐焰张炽。公以百数从卒,退保吉安,遥为牵制之图。远近军民劫于濠积威,道路以目,莫敢出声。公率知府伍文定、戴德孺、邢珣、徐琏等调集军民兵快,石募四方报效义勇,会计应解留钱粮,支给粮赏,造作军器战船,奏留公差回任御史谢源、伍希儒分职任事,约会乡官致仕右副都御史王懋忠,养病编修邹守益,郎中曾直,评事罗侨,丁忧御史张鳌山,赴部调用佥事刘蓝,依亲进士郭持平,致仕副使刘逊,参政黄绣,闲住知府刘昭等,相与激劝忠义,晓谕祸福。调度已定,移檄远近,宣布朝廷仁德,暴濠罪恶。濠始觉为公所欺,亟欲引兵而出。公谓:急冲其锋,攻其有备,皆非计之得也;始示以自守不出之形,必俟其出,然后尾而图之。先复省城以捣其巢穴,彼闻必回兵来援。我则出兵邀而击之。此全胜之策也。濠果使人探公未出,先发兵出次南康、九江,自居省城以御公。 
  七月初二日,濠又使人探公兵果不出,乃留兵万余,属其腹心宗室及仪宾内官并伪部都督都指挥等官使守省城,自引兵向安庆。公知其出,遂急促各府兵,期以本月十五日会于临江樟树镇;身督伍文定等兵径下。于是知府戴德孺引兵自临江来,知府徐琏引兵自袁州来,知府邢珣引兵自赣州来,通判胡尧元、童琦引兵自瑞州来,通判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新淦知县李美,太和知县李楫,宁都知县王天与,万安知县王冕,亦各以兵来赴。十八日遂至丰城,分布哨道。使伍文定攻广润门,邢珣攻顺化门,徐琏攻惠民门,戴德孺攻永和门,胡尧元、童琦攻章江门,李美攻德胜门,都指挥余恩攻进贤门。谈储、王暐、李楫、王天与、王冕等各以其兵乘七门之衅,从旁夹击,以佐其势。又探得濠伏兵千余于新旧坟厂,以备省城之援。乃遣奉新知县刘守绪,典史徐诚,领兵四百,从间道夜袭破之,以摇城中。 
  十九日,登市汊誓师,且申布朝廷之威,再暴濠恶。约诸将一鼓而附城,再鼓而登城,三鼓不克诛其伍,四鼓不克斩其将。誓已,莫不切齿痛心,踊跃激奋。薄暮徐发。 
  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城中为备甚严,滚木、灰瓶、火炮、石弩、机毒之械,无不毕具。及我兵已破新旧坟厂,败溃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闻我师四面骤集,莫不震骇。我师呼噪并进,梯絙而登。城中倒戈而奔。遂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栱樤及伪太监万锐等千余人。宫眷纵火自焚,延烧居民房屋。公令各官分道救火,抚定居民,释其胁从,封其府库。搜出原收大小衙门印信九十六颗。其胁从布政使胡廉、参政刘斐、参议许效廉、副使唐锦、佥事赖凤、都指挥王玘,皆自上江西捷音疏,仍分兵四路追蹑。 
  是时濠攻安庆未下,亲自督兵运土填堑,期在必克。及闻我兵至丰城,大恐,即欲回舟。李士实阻劝,以为必须径往南京,既登大宝,则江西自服。濠不应。次日,遂解安庆之围,移兵泊阮子江,会议归援。 
  先是兵至丰城,众议安庆被围,宜引兵直趋安庆。公以九江、南康皆以为贼所据,而南昌城中数万之众,精悍亦且万余,食货充积。我兵若抵安庆,贼必回军死斗。安庆之兵仅仅自守,必不能援我于湖中。南昌之兵绝我粮道,而九江、南康之贼合势挠蹑,而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难图矣。今我师骤集,先声所加,城中必已震慑,因而并力急攻,其势必下。已破南昌,贼先破胆夺气,失其本根,势必归救。则安庆之围可解,濠亦可以坐擒。果如公料。及议所以御之之策,众谓宜敛兵入城,坚壁自守,以待四方援兵。公独谓宜先出锐卒,乘其惰归,要迎掩击,一挫其锋,众将不战自溃,所谓“先人有夺人之气,攻瑕则坚者瑕”矣。是日抚州知府陈槐引兵亦至。公遣伍文定、邢暐、徐琏、戴德孺共领精兵五百分道并进,击其不意。濠亦先使精悍千余人从间道欲出公不意攻收省城,偶遇于某处,遂交战。我兵失利。报至。公怒甚,欲以军法斩取伍文定、邢珣、戴德孺、徐琏等首。乃自帅兵亲战。或以敌锋方交,若即斩其首,兵无统领而乱,俟各奋励以图后效。明日各帅兵奋死以战,大败之。又遣余恩以兵四百往来湖上,诱致贼兵。陈槐、胡尧元、童琦、谈储、王暐、徐文英、李美、李楫、王冕、王轼、刘守绪、刘源清等各领百余,四面张疑设伏,候伍文定等兵交,然后四起合击。 
  分布既定,大赈城中军民。虑宗室郡王将军或为内应生变,亲慰谕之,以安其心。出给告示,凡胁从皆不问,虽尝受贼官爵,能逃归者皆免死,能斩贼徒归降者皆给赏。使内外居民及乡导人等四路传布,以解散其党。 
  二十三日,濠先锋已至樵舍,风帆蔽江,前后数十里。公乃分督各兵乘夜趋进:使伍文定以正兵当其前,余恩继其后,邢珣引兵绕出贼背,徐琏、戴德孺张两翼以分其势。 
  二十四日早,贼兵鼓噪乘风而前,逼黄家渡,其气骄甚。伍文定、余恩之兵佯北以致之。贼争进趋利,前后不相及。邢珣之兵从后横击,直贯其中,贼败走。伍文定、余恩督兵乘之。徐琏、戴德孺合势夹攻,呼噪并起。贼不知所为,遂大溃,奔走十余里。擒斩二千余级,落水死者以万数。贼势大沮,引兵退保八字脑,众稍遁散。濠震惧,身自激励将士,赏其当先者以千金,被伤者银百两。尽发九江、南康守城之兵以益师。是日,建昌知府曾玙引兵至。公以九江不破则湖兵终不敢越九江以援我;南康不复则我兵亦不能逾南康以蹑贼。及遣知府陈槐领兵四百,合饶州知府林城之兵乘间以攻九江;知府曾玙领兵四百,合广信知府周朝佐之兵乘间以取南康。 
  二十五日,贼复并力盛气挑战。时风势不便,我兵少却,死者数十人。公急令人斩取先却者。知府伍文定等立于铳炮之间。火燎其须,不敢退,奋督各兵,殊死并进。炮及宁王舟。宁王退走,遂大败。擒斩二千余级,溺水死者不计其数。贼复退兵保樵舍,连舟为方阵,尽出其金银以赏士。公乃夜督伍文定等为火攻之具。邢珣击其左,徐琏、戴德孺出其右,余恩等各官兵分兵四伏,期火发而合。 
  二十六日,宁王方朝,群臣拘集所执三司各官,责其间以不致死力,坐观成败者,将引出斩之。争论未决,而我兵已奋击四面而集,火及宁王副舟,众遂奔散。宁王与妃嫔泣别,妃嫔宫人皆赴水死。我兵遂执宁王,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及伪太师、国师李士实、刘养正、元帅、参赞、尚书、都督、指挥、千百户等官数百余人,被执胁从官太监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杨璋,佥事王畴、潘鹏,参政程果,布政使梁辰,都指挥邓文、马骥、白昂等,擒斩贼党三千余级,落水死者约三万余。弃其衣甲器仗财物,与浮尸积聚,横亘若洲。余贼数百艘,四散逃溃。公复遣官分路追剿,毋令逸入他境为患。二十七日,及之于樵舍,大破之;于吴城又破之,擒斩复千余级,落水死者殆尽。濠既擒,众执见公,呼曰:“王先生,我欲尽削护卫所有,请降为庶民,可乎?”对曰:“有国法在。”遂令送至囚所。 
  公既擒濠,欲令人献俘,虑有余党沿途窃发,欲亲解赴阙,因在吉安上疏乞命将出师。朝廷差安边伯许泰为总督军务,充总兵官,平虏伯江彬为指督等官,左都督刘翬为总兵官,太监张忠为提督军务,张永为提督,赞画机密军务,并体勘濠反逆事情,及查理库藏宫眷等事,太监魏彬为提督等官,兵部侍郎王宪为督理粮饷,往江西征讨。至中途,闻捷报,计欲夺功,乃密请上亲征。上遂自称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往江西亲征。廷臣力谏不听,有被杖而死者。 
  江彬、许泰、刘翬、张忠、张永、魏彬等先领兵由大江至,入居城中,人马填溢衢巷,至不可行。乃倡言诬公始同濠谋反,因见天兵俯临征讨,始擒濠以脱罪,欲并擒公为己功。公于官军慰劳有加,病者为之医药,死者为之棺敛,间自行抚,众心皆悦。初见彬辈,皆设席于傍,令公坐。公乃佯为不知,遂坐上席;转傍席于下,以坐彬辈。彬辈衔之,出语诮公。公以常行交际事体谕之,左右皆为公解,遂无言。公非争一坐也,恐一受节制,则事机皆将听彼而不可为矣。 
  又欲置濠湖中,待驾至列阵擒之,然后奏凯论功。公竟发南昌,数遣人追至广信,不听。戴星趋玉山,度草萍,上疏力止。以为: 
  濠睥睨神器,阴谋久蓄,招纳叛亡,探辇毂之动静,日无停迹。广置奸细,臣下之奏白,百不一通。发谋之始,逆料大驾必将亲征,先于沿途伏有奸党,为博浪、荆轲之谋。今逆不旋踵,遂以成擒,法宜解赴阙下,式昭天讨。欲付部下各官押解,恐旧所潜布乘隙窃发,或致意外之虞,臣死有余憾。况平贼献俘,固国家常典,亦臣子职分。臣谨于九月十一日亲自量带官军,将濠并宫眷逆贼情重人犯督解赴阙。 
  行至广信,闻报,疏上不听。既抵杭,谓张永曰:“西民久遭濠毒,经大乱,继旱灾,困苦既极,必逃聚山谷为乱。奸党群应,土崩之势成矣。然后兴兵平之,不已难乎?”永深然之,徐曰:“吾此出为君侧群小,欲调护而默辅之,非掩功也。但将顺天意,犹可挽回。万一苟逆之徒激群小之怒,何救于大事?”公始深信,以濠付之。复上捷音,以为宸濠不轨之谋已逾一纪,今旬月之间遂克坚城,俘擒元恶,是皆钦差总督威德指示方略所致。以此归功总督军门,以止上江西之行。称病净慈寺。 
  张永在上前备言公尽心为国之忠之功,及彬等欲加害之意。既而彬等果诬公无君欲叛,上不信。又言此既不信,试召之,必不来,则可知其无君矣。上乃召公。公即奔南京龙江关,将进见。忠等皆失意,又从中阻之,使不见。公乃以纶巾野服入九华山。永闻知,又力言于上曰:“王守仁实忠臣,今闻众欲争功,欲并弃其官,入山修道。”由是上益信公之忠。 
  公复还江西视事。西人皆家肖公像,岁时报祀,犹夫赣焉。 
  十五年闰八月,四乞省葬,节奉旨:“王守仁奉命巡视福建,行至丰城,一闻宸濠反叛,忠愤激烈,即便倡率所在官司,起集义兵,合谋剿杀,气节可嘉。已有旨著督兵讨贼,兼巡抚江西地方。所奏省亲事情,待贼平之日来说。”故复领巡抚事。江西兵残之余,宗室人民凋敝之甚,官府衙门居民房屋烧毁殆尽。公为之赈恤,绥劳抚定,奏免租税。又将城中没官房屋,及濠违制宫室,与革毁一应衙门,皆修改为公廨。濠占夺民间田地山塘房屋,遵奉诏书给还原主管业。其余照依时估变卖,价银入官,先尽拨补南、新二县兑军,淮安京库折银粮米,及王府禄米;余羡收贮布政司,用备缓急。 
  是年囗月,上晏驾。今上皇帝登极。特降玺书曰:“尔昔能剿平乱贼,安靖地方。朝廷新政之初,特兹召用。敕至,尔可驰驿来京,毋或稽迟。”于二十日,公驰驿起程。为辅臣所忌,潜讽科道建言,以为朝廷新政,武宗国丧,资费浩繁,不宜行晏赏之事。行至中途而返。道经钱塘,上疏恳乞便道归省。制曰:可。 
  升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又具疏辞免,慰旨益勤。本年十二月内,该部题为捷音事,议封公伯爵,给与诰券,子孙世世承袭,赐敕遣官奖劳慰谕,锡以银币,犒以羊酒。乃封公新建伯,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兼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岁支禄米一千石,三代并妻一体追封。累疏辞免,欲朝廷普恩赏于报效诸臣。又极言举人冀元亨因说宸濠,反为奸党构陷狱中,以忠受祸,为贼报仇,抱冤赍恨,愿尽削己官,移报元亨,以赎此痛。先是元亨在狱,又为移咨六部申理其冤。及元亨死,又为移文湖广两司,优恤其家属。 
  元年,丁父海日翁忧,四方来游其门益众。科道官迎当路意,以伪学举劾。服阕,辅臣忌公才高望重,六载不召。御史石金等交章论荐。礼部尚书席公书为疏特荐公及石淙杨公曰:“生在臣前见一人,曰杨一清;生在臣后见一人,曰王守仁。”皆不报。 
  丁亥,田州土知府岑猛之乱,提督都御史姚镆不克成功。张公孚敬拉桂公萼同荐,桂公不得已,勉从荐公。得俞旨,兵部奉钦依,差官持檄,授公总制军务,督同都御史姚镆勘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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