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令人心颤的故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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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帮一把”,对于他,其实在作茧自缚。可这里面的因果关系,都是在事后,
才渐渐看清楚的,等到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事到如今,他应该做的,是仍
然的、继续的“作茧”,一切照旧,让所有的人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反常。
“亮亮么,这两天我在琢磨个事,你们底下的两家公司能不能联合起来再搞一
个‘清仓’公司?市里不少搞外贸的小公司,都积压着几十万几百万的出口商品,
资金搁死了,还能做什么?外销不行的,得赶紧转内销,让钱先周转回来。我能断
定,成立这样一个公司专门搞清仓,不仅你们大有赚头,同时,这样的促销,对那
些半死不活的外贸公司是一针‘强心剂’呀!”
“好主意!出口的东西,一转内销特别好卖,有些人不认名牌,就喜欢买出口
转内销的东西。我们只要盘个门面,把货四处的一网罗,保证买卖兴旺!”
“你找两个人,抓紧时间把具体的想法、具体的操作,写个报告,尽量详细一
点。这个周末,要召集外贸公司的总经理开个会,利用这个机会,把‘清仓’公司
隆重推出。”
“我马上找人合计,争取明天就把报告送上来。”
“就这样,看到报告再谈。”
周襄生放下电话,长长的松口气,对这个即兴的电话,他感到满意,这是一种
对自己的满意。关于“清仓公司”,在这个电话之前,只是一些零碎的想法,并没
有形成完整的设想。但是,在他和妻子通完电话的一刹那,突然的闪念给他指示:
应该给她的家里人打个电话,这电话是非打不可的:在她失踪的第一天,他和她家
里人有亲切的正常的交往——显然,他不知道她失踪——于是,关于“清仓公司”
的一些不成型的想法,在通话的过程中不仅被他说得很具体,并且有了落实。而把
这样一件利益丰厚的事情交给她姐夫去落实,这其中,意义很多,他不仅想掩护自
己,还想以这种方式补偿她家里人,以减轻他内心深处的疚意。一举两得。他做事,
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刚放下电话,在他隔壁办公室办公的秘书来敲门,通知他,各处处长差不多到
齐了,在五楼小会议室里等他。周寰生从桌上拿起那份世界贸易组织的最新资料,
跟着秘书坐电梯到五楼会议室。
她
河水真是很寂寞,没有变化的流着流着。
在寂寞的河里,她更感到寂寞无比。幸好河面上有这些木船,幸好木船上有男
人女人。她喜欢围绕这些木船,看袅袅升起的烟,看嬉弄螃蟹的小孩。有炊烟有小
孩的生活多好,虽然,这是艰苦的生活,总在风里雨里的漂荡,遮风避雨的舱,小
得直不起腰,躺下,人挨人,像装在罐头里的鱼。但她还是羡慕。至少,这是一个
能够遮风避雨的家,到了晚上需要躺下的时候,有人挨着你,虽然挤了点,却不孤
独。她渴望有个家,即使是一只再小的舱。
在开着“伏尔加”的时候,车座比舱还小,她快活过、满足过,视车为“家”。
这是最初的希望,希望常常有这样的快活和满足,车座再小再挤,真是很其次的。
隐蔽的“伏尔加”帮助他们把身心胶合成一体,那些忘乎所以的情景和如饥似渴的
感受,使希望变得强烈,她希望永远可以和他成为一体。而希望的日益强烈,使她
对动荡的“伏尔加”和窄小的车座逐渐的不满足了。不久,他提升了,有专车接送,
专车是辆崭新的“桑塔纳”,开“桑塔纳”的是个老司机。从此,他很少有机会再
坐她的“伏尔加”。又过不久,“伏尔加”要淘汰,她也换上一辆“桑塔纳”,半
新不旧,作为机关的机动车,天天被安排得团团转,和他的见面,常常是在各自的
车里,车与车相擦,一闪而过。她受不了,想种种借口,打了报告,说自己不适应
开机动车,要求为领导开专车。他听说了打报告的事,大发雷霆:“自说自话,怎
么可以不考虑影响?把报告收回来!”他命令她。等火气消退,他答应她:“想办
法借房子。”
他果然借到了房子,是他一个同学去了美国,委托他常去照看一下房子,定时
的开开窗,换换空气。他把房间钥匙交给她的时候“约法三章”:1.不能去得太勤;
2.不能在那里过夜;3.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尽管有许多约束,但她毕竟有了一把
这样的钥匙,这把钥匙能够打开一个可以锁住他和她的屋子。
她快四十岁了,还没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她不结婚,分不到房子,还得和父亲
挤着住,把一个屋子间隔成两半,她睡屋子的后一半,是终日晒不到太阳的一半。
父亲建议,把隔板拆了,整个房间都亮堂一些,他老了,和女儿同睡一个大屋是无
所谓的。但是,她有所谓。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一切都袒露着,即使在父母面前。所
以,她睡的后一半,装了一扇门,她去上班,门是上锁的。父亲对门上的这把锁耿
耿于怀,一旦发生口角,父亲总要说一些伤心的话。她很孝敬父亲,只有在这件事
情上她不让步。她何尝不想让父亲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出嫁,有个自己的家,房门的
锁爱上几把上几把。可她偏偏得不到这样的一间屋子。小时候,她最喜欢和邻居的
女孩玩“过家家”,玩这样一个游戏,她们首先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搬来很多小
凳子,围出一块空地当屋子,那就是她们的家。屋子,意味着家。这意味,在她还
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懂得,就需要。
所以,第一次去打扫那间不是家的屋子时,她大包小包的带去了安顿一个家所
必需的生活用品:新的床单枕套,新的睡衣睡裤,新的毛巾浴巾,新的窗帘,新的
桌布。这些全新的家用品,她藏了足足一箱子,上街逛商店,只要看到喜欢的,她
就情不自禁的买,买回来还情不自禁的想:窗帘、桌布、床单,这一条和那一条,
如何搭配花样?如何协调颜色?她甚至还想到,根据冬暖夏凉的需要,该把这些窗
帘、桌布、床单分出深浅与厚薄,有区别地运用。她一向以自己的平凡为荣,平凡
但不平乏,她乐于并善于做个家庭主妇,她能非常轻松愉快的把一个家料理得井井
有条,她认为,把家务料理得出色、舒适,能创造好的生活气氛,这和艺术家创造
作品一样,也是需要聪明和能力的,弄出一个好端端的家,就是一个作品。可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忧伤地讥笑过自己。但是,无论忧伤,无论讥笑,一切
咎由自取,她爱上他的时候,她的爱所面临的困难就是一座大山,登山是很累的,
山顶像个男孩总在长个,她也暗暗劝告自己:应该放弃,应该作别的选择!劝说很
空洞,她的爱很具体很现实,她再也没碰到比他更适合她、更亲近她的男人。她只
有换而不舍地“攀登”,她明白,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战役”。
“伏尔加”是“战斗的序幕”。有了这间不是家的屋子,她才有了“用武之地”。
一个星期天,她从早忙到晚,把屋子精心地布置一番,挂上的窗帘,铺好的桌布,
换上的床单,崭新的窗帘桌布成套的床单床罩,一律是红蓝相间的颜色,这使屋里
的气氛热烈又深沉。她知道,他喜欢鲜红和藏青,是那种纯粹的红和蓝,因此,她
带来日用品,即使是一把勺子、一双筷子,一块布垫,她都特意挑选了红色或蓝色,
她要让他感到,是这间不是家的屋子,更符合他的心思。
在不是家的屋子里,他们欢度着一些激情的时刻,享受着一些临时的幸福。这
样的时刻,起先是比较有规律的,每隔一周或每隔十天。每逢这样的日子,她总是
早早的到了那屋子里,把屋子擦得窗明几净,然后,烧开一壶水,为他沏好一杯柠
檬茶,橙黄色的鲜柠檬,切成薄薄的一片,小包的袋装茶,是一种英国进口的红茶,
他胃不好,不喝绿茶,她为他开“伏尔加”时,她的车里总有一个泡着红茶的玻璃
瓶,是为他准备的。有了屋子,她为他特制的柠檬茶更加讲究,放的糖是加工过的
方糖,掺的奶是荷兰进口的奶粉。有了茶,还得有点心,他不吃西点,爱吃香的脆
的一类,花生锅巴、芝麻薄饼、苔条巧果等,为采购诸如此类的小点心,她跑遍了
大大小小的食品商店,各色各样的都买一些,在把各种小点心放进果盆时,她同插
花似的有构思有想象,拼出好看的图案,再放在桌子中央,接着,打开收录机,播
一首轻悠悠的小夜曲。在这间不是家的屋子里,她用满腔热情,营造家的气氛,这
种气氛是舒适的、温馨的、细致的、赏心说目的,她要让他有所比较,并在比较中,
日益的留恋这个不是家的屋子。这样的“营造”过程,在最初的时候,她好像回到
了小时候,仿佛又在玩着“过家家”一样,有着新鲜和新奇的兴奋,还有着等待和
盼望的心情。
然而,一个四岁的女孩和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终究有着太多的区别。四十岁的人
玩游戏,多少有些做作了,而且,怎么玩都不是滋味,都不会津津乐道,怎么玩都
不会是纯粹的玩,一定有着目的。有了目的,玩就是手段。当然,她不承认这一切
是手段,她只强调感情。这个“临时的家”和这些“临时的幸福”,的确在不断扩
大和夸大她的感情。因为临时,因为每一次都不能充分、不能尽兴,离开时,他们
是依依不舍的,这使每一次的“临时”,都像一出进入高潮却没有结尾的戏,不结
尾的戏,又为下一次的“戏”做铺垫,一幕续一幕,一浪接一浪,戏总在高潮中进
行,便越演越烈。在这样的“戏”中扮演角色,她的感情如同一炉火,不断的添柴
加油,火苗就旺过了头。
感情一过头,自然会有很多要求:希望每天通电话,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忙什
么;希望在约定的时间他能准时到达;希望他既来之则安之,在这个“临时的家里”
能多给她一点时间。但是,他太忙,身不由己,没一天是准时下班的,怎么可能准
时赴约?屋子不同“伏尔加”,有了固定的屋子,他似乎可以放心地迟到,反正,
屋子不会开走,她总会等在屋子里。所以,自从有了屋子,她有了安定的所在,也
开始了不安定的等待,她必须磨练耐心,每一次为等到他,总要等到心烦意乱,等
得坐立不安,他才拎着沉重的公文包姗姗赶到。他一到,马上解释,如何被这事那
事的耽搁了时间。他确实赶得很急。看他疲惫不堪、风尘仆仆的,她从心里愿意体
谅他,等待的烦恼和对他迟到的埋怨,一古脑儿的烟消云散了。她不会让烦恼或埋
怨占据了这样的时间。属于他们的时间很有限,有限的每一分钟,她都觉得宝贵,
都应该沾满幸福,才能补偿在那些等待的日子和等待的时间里她所忍受的痛苦与烦
恼。为此,她每一次来这屋子,都是做好充分准备的,她在其余的日子里养精蓄锐,
以最饱满的精神,全力以赴地投入这有限的时间。相比之下,他的每一次赴约,显
然是见缝插针的安排,像汽车的加油站,像长途跋涉者的驿站。所以,在“临时的
幸福”过后,他稍事休息,就得匆匆的走,身后排了一堆的事,有时,连柠檬茶都
没来得及喝一口,他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对于他的忙,她无奈,她没有任何理由
可阻拦,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爱慕,有相当的成分,就在于有那么多事情需要
他忙,他有能力忙,而且,他的忙都能忙在点子上,忙得卓有成效。因此,他的忙
是无可非议的。她只有叹息自己不能在他身边,分担一些他的忙。这种为“不能”
的叹息,滋生着一种嫉妒——对于能够在他身边分担他的人,尤其是他的妻子。叹
息、嫉妒的日积月累,又不断加深她对“能够”的焦虑和欲望。到底“能”还是
“不能”?她被这种焦虑、这种欲望活活的折磨着,才深深的懂得了什么叫“占有”。
爱就是占有。爱的感觉和爱的欲望在一致的告诉她,她不愿没有他,她不能没有他。
眼看着她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里越陷越不能自拔,末末采取了一些动作,
接二连三的给她介绍对象,必须让一个具体的人来替代他。末末真是好心肠,盯着
她去见面,陪着她去见面。她不得不去了。可她一个也看不中。末末问她:“人家
怎么啦,哪一点配不上你?你照照镜子,你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开无轨电车了!”末
末故意损她。
“论条件,他们哪一个都不差,我就是……我就是没法想象和他们亲近……肯
定会想到他……心里不好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对人家也不好……”她老老实实
的向末末坦白。
末末泄气了,并说了一大堆气话:“你这样偷偷摸摸的心里就好过了?不是我
打击你,这种事,越拖越没戏。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让他扔下妻子儿子跟你走?
你也不想想,如果要了你的爱情就得放弃他手里的这个官那个长,他肯吗?真是的,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她被劈头盖脑的说懵了。是啊,她不能再和别的男人亲近,那是她心里的感觉,
问题是,他把她的感觉放在什么地位?这疑问像‘根尖硬的骨头,不上不下的鲠在
她心里。“伏尔加”时期没有回答,进入“不是家的屋子”,还是没有回答。也许,
这疑问太尖锐太为难,他不愿回答,他在回避。有一天,在“临时的幸福”之后,
他终于不用急着离开,她立刻不失时机的把疑问提了出来,一边缠绵着一边要求他
回答:
你到底爱不爱我?
当然。
娶我吗?
以后再说,看看有没有机会。
他一边温存一边回答。他的回答含糊,他的温存明确。在被他明确的温存时,
她只有谅解他的含糊。他的温存不同于“伏尔加”时期的激情,有了不是家的屋子,
条件正常了,他的方式也有所改变,从容了,充满体贴,是那样的懂得她,他总是
先用嘴轻轻咬她的耳垂,让热热的呼吸像一股回旋的激流,从她的耳膜一直搅动到
她的心底,心漾漾的飘忽起来,仿佛醉了一样。她真的醉了,她闭上眼睛,让自己
完全地沉浸在这种“醉了一样”的感受之中。她醉了,他醒着,轻轻的叫她名字,
声音呼吸一般的细微。听他亲呢的叫声,她像喝了蜜,心里很甜很甜,此时此刻,
这稠稠的甜味,让她产生错觉:她像一个幸福的女人。幸福使人宽容,那个鲠在心
里的疑问,也被幸福暂时的融化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幸福的时刻,什么样的
话都是动听的,什么样的伤疤都会填平的,幸福的时刻,好像对飞机大炮都无所畏
惧,幸福的时刻,想到死仿佛都在所不辞。可幸福的时刻稍纵即逝,幸福一过去,
她便暗暗的追究着他的每一句含糊的回答:看看有没有机会。她只有等待“机会”。
可是,他所说的“机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这样的“情况”似乎超越了她的
想象力,她的心也渐渐的含糊起来。含糊使她痛苦。含糊的痛苦像一块冰默默的冻
在她心里,只有到再一次被他明确的温存时,幸福的时刻又像一盆火似的把她心里
的冰融解了。周而复始,含糊的痛苦和明确的温存,不断交替,拖着她日复一日的
在希望与绝望的交战中“忍受煎熬。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