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贵妃-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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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洺詹放下那诗,轻咳一声:“如何不对啊?”
“方才你看霍南疏时明明是笑的,现在却不笑了,你对他满意,对我很不满意,是不是?”
宴音一语道破,尤洺詹双目游离:“霍……小侯爷学得简单罢了,你能在押韵的同时,写出这样的诗句,也很不错了。”
霍南疏被点到了名字,不解地看过了,结果不期然地被宴音瞪眼一下,变得不知所措。
只一个下午,尤洺詹的面色就掉了个,宴音实在不能接受,霍南疏来进学居然衬托出了自己的愚钝,但她现在后悔显然是晚了。
“碍因,你说我这诗写得怎么样。”宴音恶向胆边生,欺负起还在认字的霍南疏来了。
看着被强硬塞进手里的纸,霍南疏有些为难地看着,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字很好看。”再多的,宴音怎么逼他都说不出来了。
尤洺詹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得无奈,指着她摇了摇头:“我却不知,你原是个学匪啊。”
日头从中天慢慢向西而去。
宴荣安回到府中就听闻霍南疏来了,先前感念他救了自己乖女儿的性命,宴荣安还没有好好感谢一番呢。
这般想着,宴荣安马上有人仆人出去采买只羊羔回来,晚饭好好酬谢霍南疏。
来到授课的屋舍,就见三人正在专心向学,他进来温声说道:“都学累了吧,刚遣人去买了一只羊回来,晚饭就请在宴府用饭吧。”
说罢看向霍南疏,他是行商,记性很好,眼前这个漂亮高挑的少年,面容比多年前张开了,凌厉了不少,仍是寡言。
宴荣安作揖:“下官见过小侯爷。”他知霍南疏在常山军中也是有位置的。
霍南疏礼节生疏,仍是上前阻他:“伯父客气,叫我南疏即可。”
两人略说了几句话,宴荣安看向桌上的一张纸:“这是我乖女写的诗?写得真好啊!”
他拿来看过,不住地赞叹。
宴音被夸得耳朵烧红,起身就要抢过来,没了方才逼霍南疏夸她的理直气壮。
霍南疏看着她张牙舞爪的,仍旧和从前一般,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尤洺詹看在眼里,心中只缓缓吟出一句“竹马青梅”来。
很快有仆人来说羊羔买好了,问要怎么做。
宴音看看霍南疏,忽然冒出个念头:“咱们在园中做炙肉,现吃现做如何?”
“如此倒有野趣,让为父忆起当年行商之时……”宴荣安又捋起胡子絮叨当年。
黄嬷嬷也说道:“厨房难得买到了紫苏叶子呢,那东西和炙肉包在一起是极好吃的。”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起了兴头,晚饭就定在了院中烤肉。
寻了开阔处摆上台案,新鲜的现宰的羊放在上头,却没料到家中没有好的剔骨刀,下人们也没什么解羊的经验,刀砍出了豁口也没见把羊分好。
宴荣安正待遣人出去买,霍南疏上前说道:“我来。”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
他解羊的手法漂亮利落,那身玄色锦衣穿在身上,被腰带束出少年的窄腰,霍南疏认真地盯着手上的羊肉,薄艳的唇抿着,五官瑰丽精致。
一众人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任由小侯爷一个人动手。
宴音由衷地感叹道:“他好厉害啊。”
尤洺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刀法,实在看得人赏心悦目。
这话声音不大,但也传进了霍南疏的耳中,他眼睑低垂,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原本分割完美的羊肉不小心偏了分毫,所幸无人瞧出。
宴席已开,新鲜的羊肉在烤架上滋滋冒着油花,撒上盐粒子和孜然,那紫苏叶子包上吃了,香得不行。
宴音坐在霍南疏旁边吃得兴起,她不想嫌烫又不想脏了手,青芝凑到一边看人烤肉,倒是霍南疏包了给她,宴音还拿筷子夹着,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她边吃边问起了他这些年的事,在行伍中可辛苦,吃得怎样住得怎样。
霍南疏不善言辞,她问一句便答一句,皆是单调的习武打仗之事,日日如此。
末了他说了一句:“这些年,欺负我的,都被我打回去了。”
宴音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磕到头时说过的话了,但闻言,还是高兴地说道:“那可太好了。”
倒是尤洺詹,读过些兵书,只是没出远门,更没见过打仗,便拿了《孙子兵法》和常山军打的几场战役来问,意外发现了新的天地,
一顿晚饭过后,他对霍南疏已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观,聪明有头脑,对行军的见地更是精准独到,他日定是大才。
如今想来霍南疏在书院打人,或许只是那些弟子出言不逊或行为不端才致使他动手的。
尤洺詹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他的一边。
宴音见二人相谈甚欢,只在心里恨恨一句:尤洺詹竟然这么轻易就“投敌”了!
远盛侯和姜家是有姻亲在的,适逢中秋将至,两家自然是要走动一番。
姜负雪来和姜老夫人请安,眼下的雀儿见来了人,欢快地啼着。
仆人替他打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老夫人坐在花厅榻上,在拉着一位妙龄少女说体己话。
这画面实在是熟悉,前世他早已见过无数遍了,无声处叹了口气,姜负雪上前问安,问姜老夫人进来吃睡可都还好。
见孙儿来了,姜老夫人笑得更加开怀,说道:“我哪有不好的,正巧你来了,快来见见你妹妹。”
“孙表妹。”姜负雪见过,有礼地喊了一句。
孙叙叙声音更小,回了一句:“表哥……”一时间不知为何,厅内诸人皆是笑了起来。
孙叙叙转头藏着绯红的脸,姜负雪却是心中一片漠然,神色更是不见起伏,只维持着进退有礼的模样。
姜老夫人问了他的课业后,将话语转到了中秋灯会的事上:“佳节将至,洛云河那边可是热闹,花灯盈市,好看得紧,你若得空,不如和家中姊妹多出去走走。”
她说罢看向孙叙叙,意思明显。
被看到的少女头垂得更低,雪腮俏红。
姜负雪却只半阖眼睑,信口说道:“父亲有言,此次科考主考官圣上有意于内阁乔老担任,只怕题要偏门,孙儿有意今日闭门温书。”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来年开春便要下场,若是临时变了出题方向,只怕时间也紧了。
这便是拒绝了,孙叙叙一颗心沉了下去,小心藏起眼中的黯然。
科考下场一事一搬出来说,姜老夫人也就不再执意推他和孙叙叙出去了,只拍着
姜家虽是世家,子弟做官是有荫封的,但都比不得正经科考入仕,那是光耀门楣的事情,成家之事往后靠靠也无妨。
老夫人也不勉强,只道:“一家人相处是时候也多得是,不急于一时,现在我也困乏了,你就替我招待一下客人吧。”
说罢就走了,姜负雪看着还在原地坐着的孙叙叙,道:“负雪不便久留,便寻庶妹来与你说话吧。”说罢也走了。
孙叙叙没料到他竟然走得这么干脆,看着他掀帘离开的背影,面色不免惨然。
姜负雪的庶妹姜梅若很快就来了,她看见孙叙叙极为亲热:“表姐你也来了?”
孙叙叙勉强提起笑颜:“表妹。”
见她脸色并不好,姜梅若着急地问:“表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表哥似乎……”她眉心若蹙,含着几分哀愁。
原来因为姜负雪啊,说来确实是大哥让人告诉她孙叙叙来了。
姜梅若话语大胆地安抚她:“你且安心,大哥是根木头,根本不会亲近女子,他这是不好意思呢,非是对你无意。”
“真的?”
姜梅若斩钉截铁:“自然是真的!”
可她明明见过姜负雪……亲近那主簿之女。
孙叙叙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他会娶主簿的女儿为妻吗?”
“表姐你在说什么呢,大哥最是守礼,怎么可能如此?就算他愿意,姜家也不会让地位这么低的女人进门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只是做梦……之类的。”孙叙叙也不愿承认姜负雪真的对宴音青眼有加。
姜梅若怪道:“我看你就是书读多了,想得太多。”
“那你可以帮我把这个……拿给表哥吗?”她小心地拿出一枚绣工精致的香囊。
就算中秋灯会不能同游,孙叙叙反复犹豫之后,还是想将自己的心意传到。
“好呀!表姐你终于开窍啦,此事抱在我身上!”姜梅若接过香囊,满口答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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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5章 、失约
◎你整夜与他待在一处?◎
盛京的中秋灯会自与别处不同,圣上特意摆下宫宴会邀群臣,共贺佳节,民间更是灯会不断,火树银花,车马人声,喧闹至夜半。
即使是这一日,尤洺詹仍要压着宴音和霍南疏在,宴音心里藏了事,天还没黑下来,就一个劲地催尤洺詹下课。
等他终于点头说了“下课”,宴音欢呼一声起身,恰巧宴荣安正走过来:“吃饭啦,吃饭啦,该吃晚饭了。”
宴音快步越过他往外走:“不吃了,我要去看灯会!”
霍南疏跟在她的后面。
宴荣安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胡子都竖起了一些:“哼!这么急就是要跟那小子出去吗?”
尤洺詹正收拾著书册呢,听了这句,也往门口看去。
高挑的少年和纤丽的少女站在一起,少女步履匆匆,少年虽是走着的,但脚下却并不慢地跟着她,任谁看了都觉得实在是合衬。
“他们原来约好了啊。”看来确实是一对了,宴老爷但看来对这个女婿也挺满意的。尤洺詹这般想着,出门打另一条路离开了,他也得回去和尤夫人团圆呢。
然而宴音并没有和霍南疏约好,她看着身旁的人:“你也要去看灯会吗?”
霍南疏静静看了她片刻,摇头:“我要回府。”
她低头思忖:“回武陵候府的路……正好前半段和去洛云河通路,我捎你一程吧。”
这回他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坐上了马车,缓缓地朝外头驶去。
外头的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一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架子上挂着灯笼,被一个个挂上了树梢石柱,除却这些,还有百姓自己挂在门上的,那些看着更是有趣,又老虎又莲花有美人,一路看过去都不会腻。
这些形状各异的灯笼等待着次第亮起,组成今晚不夜的盛京。
霍南疏想起她出门时急切的模样,问道:“你是约了人?”
宴音原还兴致勃勃地掀帘往外看,听到这一句,犹豫地回头:“嗯。”接着她忙又说:“但你若是回去觉得无聊的话,咱们就先逛一会?”
她能想到霍南疏会武陵侯府是怎样一番情景,自己和姜负雪在外面开开心心,他在家中连个团圆饭都吃不上,身处佳节形单影只,从前便罢了,现在也如此,宴音实在不忍心。
“让你约的人等久了也不好,我自己回去便是。”霍南疏声音低了下来。
宴音看着他,霍南疏垂眼看门脚挂着的竹叶伞,本该是个桀骜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霍南疏长出了狗狗一样的耳朵,失落地低垂着,让人想上手去摸他的脑袋。
这般体贴为她着想的模样,宴音更不可能放他独自回家了,甚至她都有了引荐霍南疏与姜负雪认识一番的想法,但不行,今日她还有表明心意的打算,不适合三人同游的。
“天色还早呢,他定是不会现在来的,咱们先走一走,正好我想去布庄看看。”宴音说道。
她忽然想起自己出门走得急,还没有梳妆打扮,看看身上,发髻还好,可穿的还是旧袄子,也不想再回头了,便去布庄看看可有现成合适的衣裙吧。
有了她这话,霍南疏便安静了下来,二人在马车中相对而坐,车内地方不大,青芝坐到了车外去。
“你那日去男弟子院舍,是要做什么吗?”
宴音没想到他主动提前话头,说的还是这事,想起从前所谓的“童养夫”戏言,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就是去约个人。”宴音的绣鞋互相蹭着,还是说了出来。
霍南疏眉峰不自觉压下,不错眼地盯着她:“书院中的男弟子?”
“嗯……”
“约的今日?”
宴音又点了点头,还偷觑了霍南疏一眼,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她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听不出来。
“他答应你了?”
“他……应该会来吧。”宴音不确定地说道。
霍南疏转身要去掀开车帘,似乎是要下车。
“诶诶诶!”宴音忙去拉他蹀躞,“你这半道的下去做什么,不会是生气了吧?”
问出这一句,她心里也打了个突。
霍南疏被她拉住也不再动了,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宴音只觉得他眼眸沉黑,不敢再细看,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不会是……”
他倏然转头望向角落,干脆地丢下一句:“不会。”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不是那你走什么呀,侯府多无聊啊。”她软声开口,还轻轻拉了拉他。
霍南疏只说:“不打扰你们。”
说罢长出了一口气,再不肯说话,原来那日的相遇,是她却见别人才遇上的。
“就一会儿,不耽误的。”她讨好说道,可霍南疏仍是不回话,似乎是一心要离开这里。
“小姐,到布庄了。”青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好!走走走下去吧。”宴音拉着霍南疏下了马车,“我还要请你掌掌眼呢。”
宴音进布庄一问,确实有现成的衣裙,看过一圈做工都很精致,她选了一身赪霞色的进去换。
“小姐穿这身实在是美极了!”看着走出来的宴音,布庄的老板娘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宴音转身给霍南疏看:“碍因你说呢?”
少女梳着百合髻,明艳倾城,又不落尘俗,转身时衣摆如晚霞般绮丽,乌发如缎,绝世红颜当如此。
霍南疏淡淡抬眸看着,只点了点头。
宴音没等到满意的答复,大步上前,仰头又问一遍:“好看吗?”
霍南疏无奈又答:“好看。”眼睛却落在了布庄的房顶上。
这人,自从说了要去见的人是谁之后,就变得有些难相处。
不会是小时候童养夫的事他记在心里了吧,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宴音这般想着,捏着新衣裙兴致缺缺,也不想再换了,转身朝老板娘说道:“就这一身吧,我直接穿走。”
临出了门,一定帷帽戴在她头顶,回头看,是霍南疏给戴的。
“灯会人多,你这模样出去不安全。”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看着少年寂寥离去的背影,宴音心里也不甚痛快,她轻轻拍了拍脸,算了,下回再和他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