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凤-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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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李昌嘴角咧得更起劲。
身后的一点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纶着头发的玉冠也在烛火的照印下变了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趴在他的头顶。
……
这一夜,李昌心情过于亢奋激动,几乎没怎么合眼。直至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地牢里光线晦暗,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早已模糊。每天除了有人送饭来,根本没别的人。李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睡。
不过,今天一大早,李昌就被吵醒了。
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
李昌对这个声音格外敏感,吃力地翻个身。这回他小心了许多,没有翻掉到床榻
开了铁门的,是东平郡王。
和东平郡王一同前来的,是刑部姚尚书。
李昌平日存在感稀薄,不过,到底也是皇子。永嘉帝躺在龙榻上,还没来得及亲自问审。没人给李昌正式定罪,也没人敢苛刻怠慢了他。
李昌在地牢里住了这么多日子,每顿饭至少两荤两素四个菜。没见憔悴瘦弱,还稍稍胖了一些。
姚尚书略一拱手:“臣今日前来,有事想问一问五皇子殿下。”
李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姿势的狼狈,丝毫不影响他的骄傲和轻慢:“姚尚书要问什么?”
姚尚书目光如炬,定定地落在李昌的脸上,不放过李昌半点的半点神色变化:“钱家人都死了,死在葛公公的宅子里。里面伺候的人也一并被毒死。连葛公公也服毒自尽了。敢问殿下,这件事是否殿下所为?”
是展示高超演技的时候了!
李昌眯了眯眼,用最傲慢的语气说道:“我在进宫向父皇请罪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钱家人是我下令杀的,灭口令也是我下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过的事,没有不敢承认的。”
姚尚书:“……”
怪不得皇上被气得卒中。
连他这个做臣子的,见到五皇子这副德性,都想拿刀劈了他!
姚尚书眼角跳了一跳,声音还算平稳:“这等事,得讲究真凭实据。不是想认就认下的。五殿下直认不讳,容臣仔细问一问,五殿下是怎么下的令,令何人动的手,那毒药是从何处来。还有,葛公公怎么会服毒自尽?宅子里为什么连一点和钱家人有关的书信都找不到?”
李昌嗤笑一声,挑衅地瞥了姚尚书一眼:“我已经认罪了,还要什么证据。至于其中细节,也没必要说给你听。等日后父皇召见,我自会一一告诉父皇。”
不能用刑,也不能逼问。
就这么轻飘飘地问审,不痛不痒,也难怪李昌这般嚣张。
姚尚书目光暗了一暗,却也没再多说,只道:“请五殿下好好想一想,过几日,臣再来。”
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李昌喉咙中发出近乎呵呵的诡异笑声。
东平郡王无奈地看了李昌一眼,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一并默默离去。
再之后,地牢又恢复了死寂。
李昌肚子饿了,用力扯动铁锁,嚷道:“本皇子饿了,还不快让人送吃的来。”
其中一个亲兵,去端了饭菜来。
李昌吃饭的速度极快,几盘子菜肴和一大碗粳米饭,很快就被筷子划拉下肚。连着多日都是这样,两个亲兵也稍稍放松了警惕,站在牢房外低声说话。
李昌瞥了两个亲兵一眼,飞快地伸手在玉冠上一抹。再缩回手时,掌心里竟多了一粒极小的白色药丸。
他被关进宗人府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搜了一遍。连腰带都被抽走了,免得他一个想不开用腰带勒死自己。
没人知道,他发上的玉冠另有玄机。这玉冠暗藏机关,里面藏了米粒大的小小药丸。这白色药丸,也是兄长李昊给他的。
这是一味世间难寻的奇药。服下之后,不出盏茶功夫,就会呈现出毒发的迹象。实则根本要不了人命。
李昊叮嘱过他,等听到钱家人的死讯,然后有人进地牢来问审了,他就可以伺机服下这颗药。等他表现出毒发的症状,谁也不敢眼睁睁看他这个皇子死了,定会去宣太医救他性命。
等此事传入父皇耳中。父皇会怎么想?
父皇一定会以为,这是乔皇后母子怀恨下的毒手!
到那时,太子和乔皇后满身长嘴也解释不清!
第六百一十七章 毒发(一)
李昌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迅速将药丸塞进口中,和着热汤一同下了肚。
胃里骤然涌起了灼热。
剧烈的疼痛猛然席卷而来。仿佛有一柄刀,在五脏六腑里搅动。
疼!
真疼!
这也太他妈逼真了!
李昌费力地喘一口气,然后喉咙一阵腥热,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阵阵轰鸣。
他听到了亲兵们惊骇的叫声:“来人,快来人!五皇子殿下中毒了!”
哈哈!
都被他精湛的演技骗到了吧!
李昌想咧嘴笑,一张口,又是一大口黑血。腹中的绞痛也愈发激烈。喉间似被一只手扼住,喘不过气来。
真不知兄长从哪儿寻的药,像真的一样,效果这般好。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这毒药是真的了。
哈哈哈!
李昌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不断地涌出黑血。很快,黑血从眼角和耳中也溢出来,十分可怖。
耳中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片血红。那是眼眶中溢出的血,将他的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呼吸越来越困难。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三哥,你没骗我吧!
……
什么?
刑部姚尚书面色铁青,霍然看向来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前来报信的是宗人府里的侍卫,脸色也难看极了,快速低语道:“这等大事,小的怎么敢说谎!尚书大人走后不久,五殿下就嚷着肚饿。看守地牢的侍卫,像往常一样送了饭菜进去。”
“没曾想,五殿下饭吃到一半就毒发了。毒性剧烈,发作得极快。等侍卫们察觉不对劲,五殿下已经毒发倒地。太医还没赶到,五殿下就气绝身亡了。”
姚尚书那一口凉气,压根没吐不出口。就这么凉飕飕地蹿到了腹中,全身从里到外都结成了冰。
李昌竟然死了!
李昌就这么死了!
再可恶再可恨,那也是永嘉帝的亲儿子,大魏朝的五皇子。
是谁这般胆大包天,在饭菜中下毒,毒死了李昌?
等等,他刚从宗人府回来没多久。李昌最后见的人,就是他,还有一个东平郡王。他们两人,岂不是嫌疑最大?
姚尚书头脑嗡嗡作响,又吸了一口凉气。
站在一旁的朱侍郎,面色也十分难看。他拧着眉头问送信的侍卫:“出了这等大事,东平郡王现在在哪儿?”
那侍卫低声答道:“郡王令小的到刑部来送信,自己已进宫请罪去了。”
不管如何,李昌死在了宗人府的地牢里。东平郡王难辞其咎,进宫请罪也是理所应当。
姚尚书再次倒抽一口凉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朱侍郎,你亲自领人去一趟宗人府,查明五殿下是如何中的毒。”
朱侍郎面色凝重地应是,然后低声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姚尚书苦笑一声:“我这就进宫面圣请罪!”
东平郡王逃不了干系,他这个刑部尚书,也是跳进泥坑都说不清了。
姚尚书无心再说话,立刻动身进宫。他今年五旬有余,年岁着实不小了,平日里多是乘马车。今日姚尚书心急如焚,索性直接骑马进了宫。
马蹄声踢踏,远不及姚尚书内心沉重。
短短一段路,姚尚书的脑海中不停盘旋着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对李昌下了毒手?
东平郡王素来和东宫亲近,会不会是被乔皇后授意,暗中在李昌的饭菜里下了毒?还是乔皇后买通了宗人府里的人,亲自下令动的手?抑或是别有居心之人,害死李昌,妄图浑水摸鱼?
不过,姚尚书思来想去,也没疑心到李昌自己身上。
毕竟,左看右看,李昌也不像是会自尽轻生的人。
进了宫门后,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文华殿外的侍卫,一个个神色沉凝。
姚尚书定定心神,走上前,略一拱手:“臣姚远,求见皇上。”
守在殿外的内侍,显然也知道了五皇子毒发身亡的噩耗,看姚尚书的目光有几分异样:“姚大人请稍后,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从不多嘴的姚尚书,忍不住问了一句:“东平郡王人在何处?”
内侍低声答了一句:“进去约有小半个时辰了。”
其余的,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内侍进去通传,过了许久,刘公公出来了。
刘公公今日面色格外晦暗,见了姚尚书,先长叹了一声。姚尚书心中又是一凉,压低声音问道:“刘公公,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姚尚书身为重臣,时常出入文华殿,和刘公公也算熟悉。
刘公公平日口风最紧,今日大概是乱了心神,也没隐瞒,低低地应道:“皇上惊闻噩耗,既惊又怒,当时便昏了过去。周院使和一众太医正为皇上施针急救,东平郡王进了殿,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在殿里跪着哪!”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刘公公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伺候永嘉帝多年,对永嘉帝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别看永嘉帝被李昊李昌气成了这样,可李昌的死讯,对永嘉帝来说不啻于当头一击!
再蠢钝不肖,那也是永嘉帝的亲儿子!
永嘉帝算不得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父亲。对皇子公主们都很疼爱。李昌忽然毒发身亡,无疑是戳了永嘉帝的心肺。
也不知永嘉帝这一昏厥,什么时候能醒。
姚尚书满心晦涩苦楚,低声道:“臣也进去,和东平郡王一起跪着请罪。”
刘公公深深看了姚尚书一眼:“请恕老奴无礼。从现在起,姚大人还是别和郡王碰面为好。”
最后见李昌的,就你们两个。就你们嫌疑最大。再往一起凑,这是唯恐皇上不起疑心啊!
这两句话,犹如冷水浇了下来。
姚尚书头脑彻底冷静清醒了,他对着刘公公拱手:“多谢刘公公。”
刘公公不再多言,将姚尚书领进了偏殿里等候。
姚尚书跪了下来。
不管永嘉帝醒没醒,他这个刑部尚书都得表现出认错的态度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毒发(二)
永嘉帝的寝室里,再次传来赵太后哀戚的恸哭声。
乔皇后没了之前的镇定自若,面色苍白地立在龙榻边。她看着面白如纸的永嘉帝,心中满是惊疑。
李昌怎么忽然就中毒身亡了?
是谁暗中下的毒手?
别说别人,就连她都觉得,此事应该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可她再恼再恨,也没下这个毒手。那么,到底是谁出的手?这一盆脏水,眼见着泼到了她的身上。
简直满心冤屈百口莫辩。
孟妃秦妃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时用复杂微妙的目光看过来。摆明了是在疑心她。
那永嘉帝呢?
等他醒来之后,会怎么想?
时间一点点地滑过,乔皇后全身越来越凉,掌心里都是冷汗。
刘公公悄布进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姚大人进宫请罪,奴才已将姚大人领到偏殿里。姚大人坚持要跪着,奴才劝也劝不动。”
乔皇后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姚尚书:“他想跪就跪着吧!等皇上醒来再做决断。”
只凭着姚尚书去过宗人府李昌就毒发身亡这一桩,姚尚书跪着请罪就不冤。
过了片刻,刘公公又来禀报:“大殿下和四殿下都来了。”
乔皇后反射性地张口道:“皇上昏迷不醒,不宜被惊扰。让他们先在外面候着……”话没说完,孟妃已目光含怒地瞪了过来:“皇上此时这般模样,为何不让皇子们陪在一旁?”
秦妃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哽咽道:“就是。万一有个好歹,也能嘱咐儿子们几句……”
秦妃话没说完,就被赵太后怒骂了回去:“呸!再敢乱嚼舌头,我撕烂你的嘴。皇上不过是情绪激动气血上涌,一时昏了过去。很快就会醒了。能有什么好歹!”
秦妃情急之下失言,被赵太后一通怒骂,既羞惭又后悔,忙跪下请罪,哭着说道:“臣妾心忧皇上,说话失了分寸。请太后娘娘责罚!”
赵太后满心都是儿子,根本没心情搭理秦妃,很快又转回头去。眼看着永嘉帝面无人色毫无反应,赵太后仿佛被剜了心肝,再次嚎啕痛哭起来。
周院使和几位太医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他们谁也不敢说让太后闭嘴之类的话。
万一永嘉帝真有个好歹,他们也别想活着走出文华殿了。
这一边,孟妃坚持要让大皇子四皇子进来。
乔皇后一改平日的温和近人,语气十分坚定:“皇上正是紧要关头,要让太医们一心救人。别说大皇子四皇子,就是本宫和你们两个,也该退出去守着。”
至于赵太后,谁也劝不动。乔皇后索性连劝也不劝了,只吩咐孟妃和秦妃和自己一同出寝室。
秦妃无奈之下,只得领命起身。
孟妃被气得心浮气躁,脱口而出道:“皇上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倒在这时候逞起威风来了!”
“随你怎么想。”乔皇后冷冷道:“现在,本宫令你退出去。”
孟妃一咬银牙,和秦妃一起随着乔皇后退出了寝室,去了内厅里。
大皇子四皇子俱都面色难看地等在内厅里。
乔皇后等人一露面,大皇子四皇子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
“母妃!”大皇子情急之下,步伐比平日快得多,一把攥住孟妃的手:“五弟怎么会忽然毒发死了?父皇现在咋么样了?”
谷<;/span>; 孟妃心乱如麻,咬牙低语道:“此事发生的突然,到底内情如何,我也不知道。周院使他们正在为你父皇施针急救,只盼着你父皇能早点醒来。”
四皇子脸上也没了半点嬉笑,快步走到秦妃身边,低声喊了一声母妃。
秦妃一见四皇子,仿佛见了主心骨,将头靠在儿子的肩膀,哀哀哭了起来。
乔皇后默默看了两对母子一眼,心里无比渴切地思念起远在江南的李景。遇到这等惊天变故,还得有儿子陪在身边。
她一个人,心中惶惶难安,难受极了。
……
在这等煎熬的心情中,时间也过得格外缓慢。
“皇祖母!”
几个高矮不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领先的男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气度沉稳,早熟懂事。远胜过同龄的男童。
正是李珝。
李瑭李琛也来了。还有李瑄李珍和小公主,李瑄的手中还拉着年幼的李琀。
他们几个原本都在上书房里,惊闻五皇子毒发身亡的噩耗,哪里还读得下去书。略一合计,就在李珝的带领下一同来了文华殿。
“皇祖母,”李珝快步走到乔皇后身边,黑眸中满是忧心关切:“皇祖父现在如何了?”
乔皇后用力呼出一口气,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几个都别担心。你们的皇祖父很快就会醒了。”
患了卒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