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凤-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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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料半点不错。濮阳侯果然不敢动弹。也亏得他没出兵。赵家军虽不及孟家军,也有六万人。如果赵家军也闯进京城来,和孟家军联手作乱。只怕战局不会如此顺利。”
陆临顿了顿,叹了一声:“这一回,我们荥阳军死伤也惨重。战死的约有一万,重伤的两千多,轻伤的就更多了。现在还能动手的,不足三万。”
五万荥阳军被陆非带去了江南,军营里还剩五万。留下两千守军营,陆临领了四万八千士兵进京城。这一战,就死伤近半。还有战力的,只有一半左右。可谓死伤惨重。
经过这一回,荥阳军元气大伤。
陆明玉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和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她,陆临也不必这般拼死出力。
陆临看着陆明玉,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这些,没有表功之意。荥阳军兵力太盛,放在以前没什么。等日后,未必是件好事。”
陆明玉瞳孔微微收缩。
她自然听出了陆临话中的隐忧。
李景做太子时,有兵力充足势力强盛的岳家支撑,自是千肯万肯。等李景坐了龙椅,陆明玉做了皇后,陆临就成了国丈。
人心易变。
做了天子的李景,看手握重兵的后族,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不疑吗?
“你先别胡思乱想。”陆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眼下说这些为时过早。先养好身体,等李景回来收拾残局。”
陆明玉慢慢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脸上浮起丝丝倦意。
“想睡就睡吧!”陆临怜惜地看着女儿:“我在这儿守着你。”
陆明玉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陆临安静地坐在床榻边,默默凝望着女儿,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嫁入天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着尊荣富贵至极,其中的凶险,也令人心惊。
只盼着李景是个有良心的男人。日后不会负了小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绝不会坐视女儿受欺辱。
……
陆明玉沉沉地睡了许久。
再次醒来,是几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床榻边没有别人,只有绮云守着。绮云同样熬了几天几夜没睡,眼里都是血丝,神色憔悴,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喂主子喝药。
汤药苦得令人头皮发麻。
陆明玉一鼓作气地喝了药。绮云立刻又塞了一块甜中带酸的梅子进口:“娘娘含上片刻,去一去口中的苦涩。”
酸甜的梅子肉含在口中,果然冲淡了那份苦涩。
陆明玉冲绮云笑了一笑。
绮云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又红了。飞快地转过头,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陆明玉自少习武,身体康健,几乎从不生病。这几年里,却受了两回重伤。上一回足足养了小半年,这一回不知要卧榻养多久。
陆明玉动了动手,身体里有了些力气,她手指摸索到绮云的手指,轻轻握了一握。
绮云颇为惊喜,顾不得再哭泣抹泪,迅疾转过头来:“娘娘现在有力气了?”
陆明玉笑着嗯一声。
力气有那么一点点,大概是能碾死蚂蚁的那种。
绮云说过之后,也觉得自己失言,抿唇笑了起来:“总之,娘娘没有性命之忧,胸口的刀伤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王爷不能一直陪着娘娘,一个时辰前被文臣们请去了文华殿,商议安抚百姓之事。”
“皇后娘娘也在文华殿里待着呢!”
“对了,还有四皇子殿下。那一夜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现在也在宫里养伤。四皇子妃娘娘进了宫,陪在四皇子殿下身边。”
说起四皇子,陆明玉目光柔和了些。
四皇子李显,还算有担当。最危险的时候,守在宫门外,半步未退。
绮云又低声道:“皇上驾崩的事,已经传遍京城,瞒也瞒不住了。”
“广平侯领兵作乱,广平侯夫人知道此事后,吞金自尽。孟家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等着太子殿下回京后处置。”
犯上作乱是灭九族的重罪。
广平侯夫人不愿受牢狱之苦,听闻消息后立刻自我了断,倒是死得干脆利落。
三皇子府被封了。孟云萝在府中哭成什么样,无人知晓。不过,既没听到死讯,可见还没到寻死的地步。
最惨的,莫过于大皇子妃梁氏了。
大皇子弑杀永嘉帝,梁氏的亲爹也死在大皇子的手中。紧接着,大皇子死了,梁大郎也死了。
一夕之间,她死了丈夫,没了亲爹和兄长。
“……大皇子府也被封了。大皇子妃娘娘没有寻短见。”绮云轻声道。
这等情形之下,大皇子妃还坚强地活着,想来日后也不会自寻短见。
第六百七十四章 生死(一)
“诶哟!”
四皇子躺在床榻上,忙碌着换伤药的四皇子妃赵瑜听到痛呼声,眼圈立刻红了。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四皇子忍着疼痛,冲赵瑜挤出笑容:“我只受了三处轻伤,敷些伤药,养个十天半月就没事了。比起二嫂,我可幸运多了。”
想想已经赴了黄泉的李昌李易,还有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李昊,他就得更庆幸自己的幸运了。
赵瑜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手下动作倒没受影响,很快换过伤药,为四皇子包扎妥当。
太医和内侍退了出去,寝室里只剩夫妻两人。
“二嫂现在怎么样了?”四皇子低声问道。
赵瑜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哑着嗓子应道:“听闻二嫂已经醒了。不过,身体虚弱精神不济,还不能说话。所以,我暂时没急着去探望。”
四皇子嘴角露出苦笑,长叹一声道:“现在宫里宫外都乱成了一片。要不是荥阳王留在宫中稳住大局,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暂且和我待在一起。等过些日子,二哥回京了,我也能下榻了,我们夫妻一同去东宫。”
赵瑜低低应了一声,忽然又哭了起来:“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
想到惨死在李易手中的亲爹,四皇子的眼眶也红了:“我也不知道。那一晚,我还和大哥坐在一处喝酒。我还和大哥说起,我要进宫求父皇赐一块藩地。我想带着你们母子两个去就藩,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
“大哥当时有些激动。我还劝了他几句。万万没想到,他当晚就进了宫,犯了大逆不道的重罪。”
这件事,如刺在喉。
每每想到此事,四皇子心里便涌起难以言喻的懊恼和自责。他少不得会想,如果当日他没说这些,大皇子是不是就不会借着酒劲冲进宫,犯下滔天大错。杀了亲爹和岳父,也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干系,”赵瑜和四皇子心意相通,见四皇子目露哀伤自责,立刻道:“大皇子暗中收拢江湖中人,早就有不轨之心。不然,仓促之间,他从哪儿寻来的迷药,连解药都随身带着呢!”
这倒也是。
四皇子愧疚之心稍去,低声道:“不管如何,等二哥回来,我得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二哥。”
赵瑜嗯了一声,伸手握住四皇子的手,目中满是心疼:“你问心无愧,对得起任何人。便是太子回来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等话以后别说了。”四皇子叹了一声:“我和二哥是亲兄弟,一直相处得和睦。不过,那是以前。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驾崩,二哥一回京,第一件事是办丧事,第二桩就是登基。”
“君臣有别。以后,二哥是君,我是臣。做臣子,就得有臣子的样子。”
做皇子和做藩王,怎么会一样?
以后,他得夹紧尾巴低着头做人才对。
赵瑜心里有些憋闷,也没什么可说的。闷了片刻,才道:“你还想不想去就藩?”
“当然。”四皇子苦笑道:“而且是越快表明心意越好。”
免得惹来东宫一派的忌惮。
孟家军大败,荥阳军元气大伤,御林军死伤惨重,唯有他的岳父濮阳侯安然未动,赵家军原本兵力最弱,现在却一跃居上。
他没有争夺江山的野心,就得格外安分,表明自己谦恭到底的态度。
赵瑜和他心意相通,低声道:“我爹这回倒是稳住了。当时外面厮杀声阵阵,我在府中后院,也能隐约听闻杀伐声。我真怕我爹按捺不住,也领兵冲进京城,令局势更混乱。”
幸好濮阳侯没犯糊涂。
不然,现在被下了大狱的,就不止是孟家九族了。
四皇子点点头:“岳父平日里看着不太靠谱,关键时候倒是看得明白判断准确。他没蹚浑水最好,赵家还能再平安富贵几十年。”
赵瑜有些倦了,也上了床榻,小心地避开四皇子的伤处,依偎在他身边:“最可怜的就是大嫂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换了我是大嫂,我只能用白绫了结自己了。”
四皇子叹道:“这些日子,死了太多人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只盼大嫂坚强些,能熬过这一劫。”
夫妻两个头靠着头凑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不知不觉中,倦意上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夫妻两个一同睡着了。
……
大皇子府。
噩耗接二连三地传进大皇子妃耳中。
痛苦到了极点,整个人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痛不欲生,另一半却异常冷静。那个冷静的自己,在省视着痛苦的自己。
她这半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现在丈夫死了,公公死了,父亲死了。她的兄长也死了。
她的天彻底塌了。
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想死。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陪李易一起去死?
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日后会被圈禁一辈子,永远出不了这座府邸。她也不想死。
庶子李瑭寸步不离地守在大皇子妃身边。
李瑭自小就温顺听话,在宫中读了两年书,愈发懂事。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瞒不过李瑭。李瑭心中惊惧难当,更怕大皇子妃想不开轻生。
大皇子妃发呆他跟着发呆,她吃饭他也吃饭。她睡觉,李瑭也不走,就睡在寝室里的窄榻上。她稍微有个动静,李瑭立刻就冲过来。
就如此刻,她坐着发愣,不知不觉中,泪水流了满面。李瑭也不出声,默默地拿了帕子为她擦眼泪。
大皇子妃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瑭哥儿,你皇祖父驾崩了。就死在你父亲的手里。你外祖父也被你父亲杀了。”
“你父亲不得好死,是他自找的。日后,我们母子两个的处境会很艰难。等你二叔回来,如果他宽宏大度,会留我们母子性命。”
“如果他执意降罪,我们两个都得死。”
第六百七十五章 生死(二)
看着大皇子妃毫无血色的脸,李瑭眼睛一红,低声道:“母亲说的这些,儿子都懂。父亲犯下大错,我们虽不知情,也会被连累。”
“母亲别怕。能活我们就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陪着母亲。”
说来奇怪。
这三天没哭出声的大皇子妃,听到这番话,忽然恸哭失声。
这一哭,如山崩地裂,一个时辰都没停。
李瑭也哭了许久。
大皇子妃一边哭一边将李瑭搂进怀里,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好,我没白养你一场。到这时候,也只你陪着我了。”
“能活下去,我们母子就慢慢活着。”
“没了活路,我们母子一同去黄泉。在地下也有个伴。”
母子两个抱头恸哭一场,眼睛都哭得又红又肿,也哭哑了嗓子。不过,哭过这一场之后,心里积郁的痛苦彷徨惊惧倒是散了不少。
大皇子妃打定了主意,整个人冷静下来。
她令宫人打来热水,亲自为李瑭净面。温热的毛巾,一点点拭去李瑭脸上的泪痕。
李瑭是大皇子唯一的儿子,虽是庶出,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身边一堆宫人伺候着。大皇子妃身为嫡母,对他也十分尽心。照顾他衣食起居,教导他开蒙读书,样样都没落过。
这样亲昵的举动,却从未有过。
无形却存在的隔阂,在这一刻尽数被打破。母子两个的距离迅速拉近。
李瑭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被感动得泪眼汪汪,一声母亲脱口而出。
大皇子妃红了眼,轻声道:“瑭哥儿,你不是我亲生,却是我养大的。我们不是亲母子,也和亲母子一样。”
“你父亲犯下滔天大错,赔上自己一条命也就罢了,我们母子两个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想好了。只要能活下去,便是被罚流放至苦寒之地,我们也认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教养你。”
李瑭忍不住又哭了,扑进大皇子妃的怀里,一声声喊着母亲。
大皇子妃摸了摸李瑭的头:“别哭了,这几天,我没吃过什么东西,你也跟着饿瘦了一圈。我让人传膳,我们母子两个都吃得饱饱的。”
……
三皇子府。
孟云萝木然地坐在床榻上。
这三日里,她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哭得红肿不说,嗓子也哭哑了,现在说不出话来。
“母亲!”李珍的小嗓子也哭哑了,怯生生地伸手拉扯着孟云萝的衣袖:“你说说话,别这样。”
哭的时候虽然吓人,到底是活生生的。现在这样,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孟云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理也不理女儿。
李玮自小就被娇宠惯了,喊了两声母亲,直接伸手去打孟云萝。
才两岁多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外祖父一家是起~兵造~反的逆贼,不知道亲爹被关在军营里日后没什么好下场。更不知道三皇子府风雨飘摇不知何时会垮。
他不停地打亲娘,让亲娘和他说话。
孟云萝一直动也没动,冷不丁地猛地出手,将李玮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李玮被摔得全身疼痛,蓦地哭喊起来。
“滚!都滚!”孟云萝疯了一般喊起来:“都滚远远的。”
李珍被吓得不敢动弹。李玮哭得撕心裂肺。
婉秀白着一张脸,迅速冲上前抱起小主子,又急促地催促李珍一同出去。李珍快步跑出去,门关上了,还听到门后疯狂的哭喊怒骂。
李珍害怕极了,哭着问婉秀:“母亲是不是疯了?”
母亲最疼弟弟了。平日里捧在手里都怕磕着碰着。现在连弟弟都不看一眼,还将弟弟摔得这么狠。
婉秀急急地看怀中的小主子,看李玮没有明显的外伤,还是放心不下,低声令人去宣太医来。然后才对哭哭啼啼的李珍说道:“出了这么多事,娘娘心里难过,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小殿下别怕。过一段日子,就会慢慢好了。”
李珍哭得一抽一抽。
她六岁,已经开蒙读书,略略懂事了。外祖父广平侯起兵造反,是杀头的死罪。当然,不用砍头,外祖父已经死了。外祖母也死了。
父亲一直没回来。
以后真的会好起来吗?
婉秀看着李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一阵恻然,也跟着落了泪。
三皇子李昊被关在荥阳军营。孟云萝最大的倚仗就是娘家。现在娘家成了反贼,要被抄家灭族,孟云萝哪里能禁得住。这几日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