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凤-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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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爱卿快请起。”李景哑着嗓子道:“时间紧急,我要立刻回宫。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
顿了顿又道:“请乔阁老和荥阳王上马车,我们一边进宫一边说话。”
乔阁老是太子嫡亲的外祖父,荥阳王是太子的岳父。一个文臣首辅,一个武将之首,俱是太子派最中坚的力量。也是太子李景最倚重之人。
乔阁老和荥阳王一同拱手应下,一前一后上了太子的马车。
太子马车进了城门。
守城的城门守将换了人,领着一群守城兵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隔了数日,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激战,已没了踪影。地上曾堆积如山的尸首,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仔细一看,石头的缝隙里,还有洗刷不净的血迹。鼻子用力一嗅,还能嗅到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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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惨烈的战争,在京城百姓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伤痕。
今日太子归京,沿途没什么看热闹的百姓。街道上的铺子都关了不少,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李景沉默着注视着车窗外,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看向乔阁老:“外祖父,”又看向荥阳王:“岳父。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短短数日,乔阁老苍老了十年不止。原本半白的头发,如今不剩几根乌发,几乎全白了。额角眼角的皱纹深深,满面倦容。
李景这一声外祖父,喊得乔阁老心头一酸。
乔阁老的脑海中忽地闪过永嘉帝惨死的面容,喉间似被什么哽住了,声音微微发颤:“殿下回来就好。皇上的龙体,一直被安置在文华殿的冰窖里。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殿下一回宫,立刻就敲丧钟,为皇上操办丧事吧!”
李景的眼睛红了,点点头:“我也有此打算。”
虽然李景和永嘉帝心有隔阂,亲爹惨死,李景也够难受的。
陆临怜惜地看了女婿一眼,低声道:“殿下伤心难过,臣感同身受。不过,眼下有很多事等着殿下做,请殿下一定要撑住。”
话语中的关切,令李景心中一暖。他冲着陆临点点头:“岳父放心,我能撑得住。”然后,低声问道:“岳父,小玉现在如何了?”
陆临身为外臣,在东宫里待着当然不合规矩。不过,京城动乱,宫中人心动荡,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
陆临一直待在东宫,自陆明玉醒后,每日至少在床榻边陪伴一个时辰。对陆明玉的情形最清楚不过,闻言应道:“太子妃娘娘伤在胸口,没有伤到心肺,不过伤口深,失血也颇多。得卧榻静养。太医说了,至少两个月才能下榻。”
“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景怎么能不忧心?
他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刻飞进宫中,飞到妻子儿女母亲身边。
当着乔阁老的面,李景不便多言,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歉然和自责:“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中用,连累得小玉奔波辛苦受伤。”
确实是你没用。
陆临心里哼一声,面上神色愈发温和:“殿下说这些,也太见外了。夫妻一体,太子妃娘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最惊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殿下回京正是时候。”
岳父越是通情达理,李景心中越是愧疚。
眼下不宜多说这些。
李景点点头,又问乔阁老:“母后还好吧!”
乔阁老接连在宫中待了数日,每日都和乔皇后碰面,闻言叹道:“宫中出了这么多变故,皇后娘娘也是勉力支撑。等回宫后,殿下见了娘娘,好好宽慰一番吧!”
谁的女儿谁心疼。
陆临心疼受伤的陆明玉。
乔阁老最心疼的,自然是消瘦憔悴的乔皇后了。
……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到了东华门外。
这一出宫门外,曾尸首遍布,血流成河。隔了数日,血腥气依旧浓厚。
宫门开了,梁二郎亲自领着十数个御林侍卫前来相迎。
李景从马车上被扶着上了软轿,一路被抬去了文华殿。
他倒是想先回东宫。身为太子,身为人子,总得先去跪一跪哭一哭惨死的天子,安抚住朝臣。
几位尚书大人一直被留在文华殿里,此时齐齐跪拜相迎。
李景不必假装,也是一脸疲倦忧色,泛红的双目中满是哀伤难过:“诸位快请起。我要先去见父皇,有话待会儿再说。”
回宫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迎”回永嘉帝。
堂堂天子,死后没停灵也没安葬,尸首被放在冰窖里。这等际遇,委实凄凉。
李景做的第一件事,正合众臣的心意。
乔皇后脚步匆匆地进来,正好看到面容憔悴苍白的李景要下轿。乔皇后忍着眼泪,快步上前,扶住李景:“你还在养伤,身体虚弱,哪有力气走路。”
李景转头,和乔皇后对视一眼:“母后,随我一起去迎父皇。”
没力气也得走着去,爬也得爬过去。哪有儿子坐着软轿去跪拜亲爹的道理。
眼下有再多的话也得咽下。
乔皇后红着眼应了,扶着李景慢慢前行。另一侧,陆临快步过来,扶着李景的另一只胳膊。
陆临的力气比乔皇后大得多,不动声色间,撑住了李景大半身体。
李景感激地看了举世无双的好岳父一眼。
陆临略一挑眉。
对你好,都是为了小玉。
日后你敢负心,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丧钟(一)
太子李景在乔皇后和荥阳王陆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到了冰窖外。
梁二郎亲自守在冰窖外。
见了太子殿下,梁二郎眼眶一红,扑通跪了下来。身后的御林侍卫也纷纷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都起身。”李景没什么力气,也不能亲自扶梁二郎起身。
梁二郎咚咚咚磕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抹了一把眼睛道:“末将这就开冰窖!”
李景点点头,跪了下来。
乔皇后也随着跪下,陆临等人皆一一跪在地上。
堂堂天子,死后未能安葬,一直被藏在冰窖里以免尸首腐烂。这是权宜之下的无奈之举,也着实凄惨。
梁二郎亲自打开冰窖外的厚重铁锁,叫来两个侍卫,和他一同推开了冰窖的门。燥热的天,冰窖里却凉意逼人。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气,直扑入鼻息间。
尸首虽未腐败,死了多日,尸臭是难免的。这个不算大的冰窖里,一共存放了五具尸首。除了永嘉帝和梁大将军父子,还有大皇子,就连广平侯的尸首,也被放在此处。
“殿下,”梁二郎低声哽咽道:“末将下去,将皇上背出来。”
李景也红了眼眶:“我身为人子,本该亲自去背父皇。只恨我伤势未愈,没什么力气。有劳你了!”
梁二郎忍着泪水,低声道:“末将的父亲兄长也在
梁大将军死得惨烈。
梁大郎死得壮烈。
父子两个,都是大魏的忠臣良将,为大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李景心情沉痛,却未多言。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他不能也不便许什么承诺。
梁二郎下了冰窖后,很快背着永嘉帝出来了。
此时日头正烈,阳光明晃晃地,有些刺目。
众人都跪着,没人抬头,也没人出声。唯有一片沉痛的哭声。李景抬起头,看着那具被冻如冰坨一般的僵硬尸体,泪水迅速溢出眼眶。
那个睥睨天下英明神武的父皇,就这么窝囊地死在了龙榻上,死在了疼爱的长子手中。
死后没能体面地停灵安葬,一直被安置在冰冷的冰窖里。
他曾恨过永嘉帝,恨亲爹的偏心,恨自己被冷落被磋磨,恨夫妻被迫分离,恨永嘉帝纵容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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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着面色死青僵硬如冰的永嘉帝,所有的怨怼愤怒不平,忽然间消散无踪。
唯有锥心的痛苦。
李景全身颤抖,泪水汹涌,无声地恸哭起来。
身侧的乔皇后,也泪落如雨。
人死了,昔日的恩怨都成了过去。所谓人死百债消,现在能想起的,倒都是永嘉帝的好处了。
陆临也抬头看了一眼,心情沉重又唏嘘。
一代开朝天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
“娘娘,太子殿下回宫了。”
“娘娘,太子殿下去了文华殿,将皇上迎进了灵堂里。”
“娘娘,太子殿下令人敲丧钟,将丧信传便天下……”
陆明玉躺在床榻上,有关李景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入耳中。
李珝李瑄喜形于色,激动不已:“太好了,父亲回来了。”
李琀也乐颠颠地,不停喊“爹”。
陆明玉卧榻养了数日,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说话虚软:“琀哥儿,别乱喊。”
李景归来,当然是件大喜事。不过,永嘉帝丧事在眼前,东宫传出欢声笑语,显然不太妥当。
李琀还小,不太懂事。李珝和李瑄都知道其中的道理,很快收敛笑容,齐声应是。姐弟两个将李琀带了出去,慢声细语地哄了许久。
李琀才知道现在不应该笑,小胖脸挤出一个要哭不哭的怪样子来:“哥哥,姐姐,是不是这样?”
李瑄差点笑出来。
李珝也觉得好笑,绷住了脸赞道:“对,就是这样。”
绮云坐在床榻边,轻声笑道:“娘娘,太子殿下可算是回来了。娘娘总算能彻底放下一颗心,安心静养了。”
是啊!
陆明玉扬了扬嘴角,轻声低语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定人心,先将丧事操办妥当。他今晚未必有空闲回东宫。你让人继续盯着文华殿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回禀。”
绮云低声应是。
铛!
响亮的钟声骤然传进耳中。
紧接着,又是一声铛。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绮云安静下来。
陆明玉在心中默数,九九八十一,一共八十一道丧钟声。这丧钟声,意味着天子驾崩离世了。
这一刻,宫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恸哭声响彻天际。
延禧宫里。
孟妃听到丧钟声,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身畔宫人大惊失色,飞奔过来扶起孟妃:“孟妃娘娘!”
孟妃已经昏厥不醒。
宫人泪落如雨,一边扶起孟妃到床榻上,一边令人去叫太医。
奈何延禧宫一直被封着宫门,宫门外的御林侍卫面如冰霜,任凭宫人苦苦哀求,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对不住,我等奉令守护延禧宫。没有凤旨,谁也不能出宫门。”
“可是孟妃娘娘昏迷不醒,总得请太医来瞧瞧……”
“姑娘请回。”
宫人碰了一鼻子灰,哭着回转。
孟妃一脸惨然地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
宫人无奈之下,用力按揉孟妃的人中穴。孟妃人中快被掐紫了,才悠然醒转。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宫人。
宫人被吓得后背发凉,颤抖着喊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孟妃惨然一笑:“死了,都死了。死了好,一了百了。”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渗人。
延禧宫一直被封,消息也被层层封锁。不过,数日前京城动乱,还是借着送人之人的口传进了宫里来。
孟妃听闻广平侯起兵造反的噩耗后,当时就昏倒了。
这几日,她一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冀着这些消息都是假的,是乔皇后有意令人传信过来逼她轻生自尽。
现在,丧钟响了。
孟妃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永嘉帝驾崩了。
广平侯死了。
她的儿子也死了。
孟妃笑着笑着,猛地吐了一口血。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丧钟(二)
秦妃听到丧钟声时,全身一震,跪到地上,泪水哗哗地涌了出来。
她对李垣这个表哥,算不得情意深厚。当年嫁进李家,是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这些年,她小心为营,仰仗着赵太后,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她当然动过为儿子谋夺储位的念头。奈何赵太后没有这一层意思,濮阳侯也没怎么坚定地支持过四皇子。
她这份心也就渐渐淡了。只盼着儿子将来能捞一个富庶的藩地去就藩,平安富贵地过一辈子。
宫中变故连连,她被关在寝宫里,不能出宫门半步。外间消息,偶尔传一星半点进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成真了。
永嘉帝驾崩了!
大魏的天榻了,宫中的天塌了,她的天也塌了!
秦妃用力捶打着胸膛,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身边的宫人,也纷纷跪了一地,哭声响彻寝宫。
芳华宫里,王婕妤紧紧搂着小公主,泪如雨下。
小公主双手抓着王婕妤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丧钟为什么会响?是不是父皇死了?”
小公主开蒙读书一年多,学过礼乐,知道只有帝王驾崩丧钟才会响八十一声。刚才她特意数过了,正好就是八十一声。
王婕妤的泪水不停滴落在小公主的发丝上,声音哽咽道:“是,你父皇已经走了。以后,就剩我们母女两人了。”
这些年她一直心甘情愿地做乔皇后手中的棋子,和东宫也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她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小公主。
太子登基后,总不会容不下一个妹妹。
以太子妃陆明玉的心胸,也不至于为难她们母女。
以后,她就带着女儿,在寂寥的深宫里慢慢过日子。
文华殿里,还有一位疯疯癫癫的赵太后。
赵太后被永嘉帝的死刺激得失了神智,每日忽哭忽笑,有时喃喃自语,有时大声嘶喊。为了安定人心,乔皇后只得下令,将赵太后留在文华殿里。每日有十几个宫人守着。免得赵太后失心疯的消息传出去,引来人心动荡。
一直神志不清的赵太后,在听到钟声的那一刻,忽然安静了下来。
等钟声响过了,赵太后怔怔地看着周围跪着哭泣的宫人,茫然地问身边人:“你们跪什么哭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恸哭声。
赵太后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哭什么。这钟声倒是怪好听的。哀家还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哈哈哈!”
说着,赵太后又笑了起来:“阿垣,阿垣。来人,去将皇上叫来,就说哀家要和皇上一同听钟声。皇上最是孝顺哀家,知道哀家想他,他一定会来的。”
“你们哭什么?快些去叫皇上来!快去啊!”
很快,赵太后又疯狂地怒喊起来。跪地哭泣的宫人们,顾不得再痛哭,忙起身将赵太后围住。以免赵太后一个激动冲出去。
……
沉重绵长的钟声,从皇宫最高的钟楼传至京城每一处。
百姓们纷纷跪下磕头痛哭。
大魏天子驾崩了!
好在太子殿下已经回京了。现在虽也伤心难过,到底还有一份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