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香魂-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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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一想,觉得怪老头的干女儿为情玉殉,说两句气话也是常理,何况他的个性,原就
怪诞不羁。
单掌摧碑赵其南见矮脚翁仍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的确有些怒意了,但他仍强忍心中怒
气,平静地说:“大头,万姑娘不幸玉逝,老朽听来都感到悲痛,难道你做义父的心里不难
过?”
矮脚翁喝干了杯中酒,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随意一笑说:“所谓干女儿,就不是亲生的,
既不是亲生的何必那么认真?这年头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你有妻子儿女照顾,我
呢?”
说着,大眼一翻,两手一摊,显出一副孤苦伶仃的可怜相。
赵其南一见,气得一跺脚转身走进厅后,迳自去取药了。
宫紫云听了矮脚翁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无情无意的话,竟会出自颇受
人敬的矮脚翁的口里。
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万绿萍为情削瘦,终日流泪,在石门镇相遇时的那副憔悴神
态,实在令人可悯可怜,她虽然明知凌弟弟有意避而不见,但她仍为凌壮志辩护,而不发一
句怨言。
宫紫云想到万绿萍呕血而死的悲惨结果,泪珠在合闭的凤目中,宛如断线的珍珠般,一
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矮脚翁不时觑目偷看,一面喝酒,一面不停地摇头,没人知道他这位怪诞老人看了宫紫
云的落泪是何感想。
就在这时,那阵已远去的马队,似是去而复返,再度传来杂乱的马嘶蹄奔声,同时,愈
听愈真切了。
宫紫云立被这阵如雷蹄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爱夫苍白如纸的面庞已恢复了红润,脉
搏也恢复了有力的跳动,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单掌摧碑赵其南由厅后飞身纵进厅来,神情焦急,面色大变,手
里托着一颗红色药丸,急步奔至宫紫云面前,同时焦急地说:“快将这粒药丸给凌小侠服下
去,这次他们折马驰回,必是来舍下,方才凌小侠将她的长剑击飞,如发现凌小侠在此,定
然不会放过老夫。”说着,急忙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宫紫云。
宫紫云正在悲忿之际,加之想到青衣少女怨毒地说过要杀她,因而芳心顿起杀机,于是
伸手接过药丸,同时沉声说:“她如果胆敢前来,那是她自己找死。”
说话之间,已捏开凌壮志的牙关,将药丸放进口内。
一脸茫然神色的矮脚翁,不由笑着问:“赵老大,我大头还以为你们为混蛋小子不醒来
而焦急呢!你们说的是谁?竟是如此厉害,能将你这位山西总舵主吓成这副样子?”
赵其南脸红都不红,惊悸已使他忘了矮脚翁的揶揄,于是焦急地说:“是大河教主邱铜
川的女儿。”
矮脚翁听了也不禁轻噢一声,脸上神色一动,再度不解地问:“这丫头来此做什么?”
单掌摧碑赵其南的老脸上已急满了冷汗,尤其听到马嘶蹄乱已到了门前,不由惶急地说:
“我要赶紧迎出去,她们已经到了,想必是到达前面王家镇,发现凌小侠未曾过去,又回来
了……”
话未说完,左面厢房屋脊上,立即传来一声清脆冰冷的声音:“不错,总舵主不欢迎
吗?”
刚刚走出厅外的赵其南一听,不由脱口一声轻啊,倏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惊得几乎
晕厥过去。
只见青衣背剑的邱莉花婷然立在屋脊上,樱唇哂着冷笑,杏目闪着寒芒,娇美的面庞上,
充满了凶残的杀气。
赵其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不由主地退后半步,老脸上的冷汗,像落雨般地流下来,慌
得一抱拳,急忙恭声说:“欢迎总督察芳驾光临,卑职倍感荣幸,恭请总督察厅上坐。”
话声甫落,厅内立即暴起一阵拍桌子的叭叭声响,接着是大头矮脚翁的破口大骂:“赵
老大,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卑微下贱,真叫我大头为你难堪,你当年的雄风何在?
那种视死如归的豪气哪里去了?”
赵其南被说得老脸通红,但他怎能当着邱莉花的面,向矮脚翁解释,这样做完全是为了
家?
这时,对面迎壁处,已涌进十数个带兵刃的劲装大汉来,六个香主身分的中年人,傲然
立在当前。
立在房上的邱莉花一听,骂声不是凌壮志,立即怒声问:“是什么人在厅上狂言乱嗥?”
话声甫落,身形微动,飘然落在院中。
就在她身形刚刚落在地上的同时,厅门人影一闪,矮脚翁已满面怒容地纵至厅外,同时,
大脑袋一晃,怒声说:“是我老人家。”
邱莉花一见,立即发出一阵轻蔑的格格娇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大头鬼,在
终南山麓,本姑娘念你成名,饶你不死,今夜却又在此显魂。”
矮脚翁气得须发皆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狗丫头敢辱骂我老人家,就是你爹邱铜
川他也不敢,那次我老人家念你是个晚辈丫头,有心让你,你道我老人家真不如你?”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五指箕张,直向邱莉花的粉面抓到。
邱莉花轻蔑地冷冷一笑,闪身躲开了,同时不屑地说:“剑下游魂,姑娘懒得理你。”
说着,杏目一瞪,转首望着六个中年人,威凌地大声说:“你们六人快将他拿下。”
话声甫落,六个中年人齐声呐喊,各挥兵刃,飞身向矮脚翁扑来。
矮脚翁一见,仰面发出一阵哈哈狂笑,接着恨声说:“我今夜不将你们这些害人精斩尽
杀绝,我便举掌自毙。”
说罢,大袖一挥,径向扑来的六个中年人迎去。
邱莉花见六个中年人已缠住矮脚翁,立即望着老脸苍白的单掌摧碑赵其南,沉声问:
“凌壮志现在何处?”
赵其南知道毁家丧命已不可免,因而,也沉声回答说:“凌小侠已经安歇就寝了,你有
什么话可对老夫说。”
邱莉花见赵其南态度改变,已无敬意,杏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凶狠光芒,那张如花粉面,
也顿时变得狞恶恐怖。
于是冷冷一笑,怨毒地恨声说:“赵其南,你好大胆,居然窝藏教主急欲捉到的要犯,
现在本督察念你年老糊涂,饶你一条老命,快些自行挖去双目。”
话声未完,身后暴起两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
邱莉花转首一看,两个灰衣香主已被矮脚翁击毙了。
头尚未曾转回,再度暴起一声刺耳惨嚎,另一个黑衣香主,也倒在血泊中。
邱莉花看到粉面色变,心知不妙,她决定先杀了赵其南,再对付矮脚翁,因为这时她已
看出今夜的矮脚翁,和那天终南山下的矮脚翁完全不同,她是否能战胜矮脚翁,已毫无信心
了。
心念已定,注定厅阶上的赵其南厉声说:“赵其南,你难道要本督察亲自动手吗?”
话声甫落,倏举玉腕,锵的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见,悲忿填胸,仰天一声狂笑,痛心地说:“老朽数年来,低声下气,
忍辱含垢,结果仍难逃今天……”
话未说完,院中再度暴起两声惨叫。
邱莉花知道又有个香主倒下了,于是心头一横,一声厉叱,飞身前扑,手中长剑颤出数
朵剑花,迳向赵其南的前胸刺到。
赵其南大喝一声:“贱婢,今夜你的报应到了,老夫拼死也要杀你除害。”
大喝声中飞舞双掌,疯狂地迎下厅阶。
恰在这时,昏迷中的凌壮志已睁开了眼睛。
宫紫云怕赵其南有失,急对凌壮志说:“你快些调息,我出去看看。”
“看”字出口,院中又暴起一声惨叫。
宫紫云大吃一惊,脱口急呼一声不好,纤指一按床面,身形疾如闪电,直射厅外。
来到厅外一看,顿时大怒,只见单掌摧碑赵其南的左臂,已被邱莉花斩断,但赵其南仍
急挥右掌,奋力相斗。
宫紫云一声厉叱,翻腕取剑,紫华一闪,身形如电,宝剑出鞘,宫紫云的身形已到,一
招“滑车飞挑”猛击邱莉花下劈的长剑。
“呛”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暴起一声尖锐惊叫,邱莉花右臂一震,飞身退后一
丈。
这时人影一闪,矮脚翁已将摇摇欲倒的赵其南扶住,倒在床上的凌壮志也由厅内奔出来。
邱莉花心知不妙,她没想到宫紫云的剑法比凌壮志毫不逊色,于是趁暴退身形尚未立稳,
足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
宫紫云杀机早起,岂肯放她逃走,长剑一挥,厉声娇叱:“留下命来——”
厉叱声中,疾展百丈咫尺,身形宛如一缕紫烟,直射邱莉花身后。
邱莉花心中大骇,这种奇快的身法,她今夜第一次目睹亲见,心知逃走无望,不如拼命
保命。
于是,一声怒叱,反臂挥剑,幻起一道如银匹练,闪电扫向宫紫云的纤腰。
宫紫云娇靥凝霜,黛眉如飞,一声冷笑说:“在你死前,让你见识见识乌衣狂生的太虚
九剑。”
“剑”字出口,紫华暴涨,刷刷刷连攻三剑,在耀眼翻滚的匹练中,千朵刺目的剑花内,
惨叫声起,鲜血飞射,邱莉花连肩带臂一颗螓首,直射半空。
“噗通”一声大响,邱莉花鲜血淋滩的半截娇躯,已滚落在院中地上。
已被矮脚翁止住血道的赵其南,顿时惊呆,几乎忘了断臂之痛,她一直担心宫紫云不是
邱莉花的敌手,没想到三招不到,竟将邱莉花杀了。
矮脚翁呆呆地望着飘身而下的宫紫云,缓缓摇着大头,黯然一叹,似自语又似对赵其南
感慨地说:“看来我大头真的该休息了。”
宫紫云翻腕收剑,看也不看地上仍在微微颤抖的半截尸体一眼,纵身飞至厅阶前,俯首
望着赵其南,关切地问:“赵前辈觉得怎样?”
矮脚翁未待满面感激之色的赵其南回答,立即抢先说:“你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照
顾那混小子吧!”
宫紫云顿时想起爱夫凌壮志未完全好,于是羞红着娇靥,关切地望着凌壮志,嗔声说:
“你怎地也出来了?”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没事了。”
他的脸上虽然带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是多么凄惨。
一阵马嘶蹄声,迳由外院传来。
四人心中一动,注目一看,院中除了七具尸体外,大河教的其他壮汉,早已逃得无影无
踪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黯然一叹,十分颓丧地说:“我这个家,结果仍然难保,看来只有携带
家小逃往别处暂避一时了。”
宫紫云立即慰声说:“前辈何必畏大河教如虎狼,不是晚辈夸口,只要凌弟弟身体复原,
不出十天,必杀罪魁邱铜川,那时大河教岂不就冰消瓦解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精神大振,立即激动地大声说:“好,老朽再赠给小侠一粒大返
魄丹。”
说着,挺腰就要站起来。
蓦闻矮脚翁急声说:“慢着,小鬼过来,我先给你敷上刀创药。”
说话之间,接着刀创药的小僮已跑到矮脚翁的面前。
宫紫云帮着小僮将一包略带粉红色的白色药粉打开,凌壮志将赵其南的断臂托住,矮脚
翁则大把地往伤处抓药。
矮脚翁一面为赵其南包扎,一面煞有介事地说:“赵大侠,今后你的万儿,在江湖中将
要更响了。”
赵其南霜眉一蹙,不解地问:“为什么?”
矮脚翁立即正色说:“现在左臂已断,不是名符其实的单掌摧碑了吗?”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几乎气破了肚皮。
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强忍笑意,同时感慨地摇了摇头,这位怪老为何被
人列入四怪,也由此可知了。
矮脚翁匆匆为赵其南将断臂包好,接着催促着说:“快进去休养吧,你的贵宾由我大头
照顾,三五天内邱铜川尚不致来得那么快,就是来几个堂主执事的三流货色,也不够我大头
收拾的。”
单掌摧碑赵其南敷了刀创药后,似乎痛苦减多了,这时听矮脚翁有意在此为他护家,立
即笑着说:“大头,你也别担心邱铜川会来,只要凌小侠到什么地方,他必会追到什么地方,
这个罪魁祸首,一心想称霸黄河七省,就是少林派,他还想将他们赶出河南呢!他对凌小侠
身上的那本恶魔武功录,视如达成梦想的唯一捷径,自是比他女儿的生命重要多了。”
说着,略显痛苦地由地上站起来,继而,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歉然说:“请二位原谅
老朽慢待之罪,一切委托大头了。”
凌壮志、宫紫云同声恭声说:“请前辈静心养伤,不必为琐事烦恼,至于邱铜川要报杀
女儿之仇的事,他找晚辈两个,当不会向前辈问罪。”
赵其南感慨地摇摇头,黯然说:“小侠对大河教中的详情知道的太少了……”
矮脚翁一挥手,立即不耐烦地催促说:“好了,好了,进去吧,我大头肚子又饿了。”
于是,四人迳向厅上走去,赵其南吩咐小僮重新备酒,才迳自走进厅后。
守门的老苍头,率领着几个健壮的家丁,已将院中的七具尸体栘走,这时正用水冲洗血
渍。
酒菜重新摆上,矮脚翁立即大剌剌的坐在中央,凌壮志、宫紫云分别坐在左右相陪。
矮脚翁大吃大喝,像个八天没吃饭的老花子,凌壮志心情低沉,一心想着万绿萍的死,
因而蹙眉而坐,滴酒不沾。
宫紫云见爱夫愁眉不展,是以也食不下咽。
凌壮志焦急地等着,直到矮脚翁吃至半饱,才关切地恭声说:“万姑娘去世,不知老前
辈是听谁说的?”
说着,俊面一红,双目内立即涌满了泪水。
矮脚翁正在啃一只肥大的鸡腿,闻言大眼一翻,嚼着满嘴鸡肉,沉声说:“怎么?万丫
头为你呕血至死,你有些不太相信是不是?”
宫紫云想到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凤目也湿润了,因而黯然插言说:“不是晚辈不信,因
为老前辈对万姑娘的死似乎并不太伤心……”
矮脚翁一听,似乎怒不可遏,将鸡腿向桌上一放,怒声说道:“告诉你们,当时我听穷
酸流着泪告诉我这个不幸消息,我老人家曾经放声痛哭,只是没有吐血而已。”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说的穷酸,不知是哪一位?”
矮脚翁的神色似乎缓和些了,拿起桌上的鸡腿,喝了口酒,说:“就是最疼爱万丫头的
穷叔叔,我们四怪中的老四穷书生。”
说此一顿,立即整容正色警告说:“小子,我郑重向你提出警告,今后遇到了穷酸,你
可要多加小心,老四那家伙比我老人家更恨你,他曾向我发誓要剥你小子的皮,还有万丫头
的师父恒山异人,如果知道爱徒已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壮志一听,心中又悲痛又叫苦,想不到一念之差,便为自己种不了天大的祸事,一个
无人不知难惹的铁钩婆,已经够难应付了,如今又加上矮脚翁、穷书生,还有一位恒山异人,
乍然想来,真是痛不欲生。
宫紫云见爱夫痛苦的表情,芳心好痛,不由忿然说道:“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
这些前辈长者,也不能因一时之痛,群起对付一个晚辈,显得那样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
量。”
矮脚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