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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母亲-第32章

小说: 母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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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阴郁地、学着他的口气说: 
  “各地都抱怨说印刷品不够用,可是我们一直不能成立一个像样的印刷所。柳德密拉的气力已经要用尽了,如果不派人去帮她,她会被累垮的。” 
  “维索夫希诃夫怎么样?”索菲亚问。 
  “他不能住在城里。他只能在新的印刷所里干,可是柳德密拉那里还少一个人手……” 
  “我去行不行?”母亲低声问。 
  他们三个人一同把目光转到母亲脸上,沉默了一会儿。 
  “好主意!”索菲亚高兴地说。 
  “不行,尼洛夫娜,这对您是很困难的!”尼古拉冷冷地说。“这样您就得住到城外去,不能再和巴威尔见面了,而且……” 
  母亲叹了口气,反驳道: 
  “这对巴沙并不是什么很大的损失;对于我来说吧,这样的见面也只是使我伤心!什么话都不能讲。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儿子对面,有3人盯着你的嘴巴,看你是不是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最近几天的事件使她觉得疲倦。现在她听见有可能住到城外,远离城里的悲剧,就急不可耐的想抓住这种可能。 
  可是,尼古拉又转换了话题。 
  “您在想什么,伊凡?”他朝着医生问。 
  “医生抬起了低垂在桌上的头,阴郁地回答说: 
  “我在想,我们人太少!必须更有劲地工作……而且,一定要说服巴威尔和安德烈,叫他们逃出来,他们俩什么都不大干整天坐在牢里未免太可惜了……” 
  尼古拉皱着眉头疑惑地摇了摇头,又很快地对母亲看了一眼。 
  母亲明白,在她面前,他们不便谈论她儿子的事,于是就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对于他们这样忽视她的愿望,心中感到有些生气了。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低语声,不禁被不安的情绪控制了。 
  过去的一天,充满了阴郁的疑惑和不吉利的暗示;想起这些,母亲觉得难受。为了推开这些阴郁的印象,她就想起巴威尔。她希望他能够自由,同时这又使她觉得恐怖。她觉得她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尖锐化起来,都有发生剧烈冲突的危险。人们沉默的忍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紧张的等待,激怒也显著地增强起来了,言语激昂起来,到处都感到一种令人兴奋的气氛…… 
  每一次散发的传单都在市场上、小铺子里、仆人和手艺匠中间引起热烈的争论。城里每一次抓了人这宾,大家谈论起逮捕的原因的时候,总是引起惴惴不安的、疑惑的、有时是不自觉地同情的反响。从前使她害怕的那些字眼:像暴动、社会主义者、政治等等,现在听到它们从普通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愈来愈多了。 
  这些字眼,有人用嘲弄的口吻说着,可是在嘲弄的背后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探究的心意;有人怀着恶意说着,可是在恶意之中听出了恐怖;有人沉思地说着,带着希望和害怕。这种激动像波纹似的慢慢地、然而圈子很大地在那停滞了的黑暗生活上面散播开来。昏昏欲睡的思想渐渐醒来,对于正常生活的那种惯常的平静的看法动摇了。 
  这一切,母亲看得比别人更明白。因为对于生活的忧郁的面貌,她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现在,当她看到这张脸上的疑虑和愤怒的皱纹时,她觉得既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的是,——因为她认为这是她儿子的工作;害怕的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巴沙真的出了狱,他一定要站在大家的面前,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而且很可能牺牲…… 
  有时候,儿子的形象在她眼里,长得像童话里的英雄那样大;他把她所听到的一切诚实的、大胆的话,她所喜欢的所有的人们的优秀品质,她所知道的一切光明勇敢的高尚行为,都集合到他身上去。每当这时,她感到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心里充满说不出的欢喜,她满着着无限的喜悦望着儿子的影象,心里充盈着真诚的希望,默默地想: 
  “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爱——母爱——燃烧起来,压住了她的心,几乎让她感到了隐隐的疼痛。后来,这种母性妨碍了人性的成长,而且把人性烧光了,在这种伟大的感情的原来的地位上产生了不安与怕惑,在它的灰白色的灰烬里,有一种忧愁的思绪在胆怯地颤动着: 
  “他会死的……会没命的!……” 
   
   

 



 




 14



  正午时分。 
  母亲在监狱事务室里和巴威尔面对面地坐着。 
  透过迷朦的泪水,她仔细端详着儿子那长了胡子的脸庞,找机会将那紧紧捏在手中的字条交给他。 
  “我身体很好,大家也都很好!”他低声说。“你近来怎样?” 
  “我还好!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死了!”母亲机械地回答。 
  “真的?”巴威尔惊叫了一声,然后悄悄地低下了头。 
  “出丧的时候,警察们闯来打架了,还抓去了一个人!”她直截了当地说明着事实。 
  副监狱长咂了一声他那薄嘴唇,忽的一下跳起来,含糊不清地命令道: 
  “这是不准讲的,你是应该知道的!不准谈政治!……” 
  母亲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抱歉地说: 
  “我不是在讲政治,我是在讲打架的事!他们打架了,那是事实。有一个人的头都打开了……” 
  “反正都一样!我请您住嘴!就是说,凡是跟你个人—— 
  跟你的家庭和家里没有关系的事情,都不准说!”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没有顺序,便就重新在桌旁坐下,一面翻着案卷,一面无精打采地、似乎很疲倦的补充道: 
  “我是要负责的,不错,……” 
  母亲向周围看了一下,飞快地将手里的纸团塞在巴威尔的手里,好像放下重担般地透了口气。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巴威尔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呀……” 
  “那么就不必来!”副监狱长生气地说。“没有话好说,还尽跑到这儿来添麻烦!” 
  “快要审判了吗?”母亲沉默了一会,不得不找话说。 
  “两三天之前检察官来过,说快要……” 
  他们互相说着没有意义的、双方都觉得没有必要的话。 
  母亲能看出来,巴威尔的眼睛里温柔而亲切地在望着她的脸。他的那种镇定自若的态度和平常一模一样。只是胡子长得长了,使他看上去显得老了一些,他的手腕也好像比以前白了一些。 
  母亲由衷地想使儿子高兴,想对他讲尼古拉的事情。于是,她并不改变谈话的声调,还像刚才说那些没有趣的废话时一样,开口说道: 
  “我看见过你的学生……” 
  巴威尔凝视着母亲,两眼中充满无声的提问。 
  为了使儿子记起维索夫希诃夫的麻脸,她灵机一动,用手指头在脸上点了几下…… 
  “那孩子很好,身体也很健康。不久就可以找到事情做了。” 
  巴威尔明白了她的意思,会意地向她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微笑地回答说: 
  “那真是好极了!” 
  “是啊,你瞧!”她很快意地说,儿子的喜悦之情更感动了她,她便更高高兴了。 
  分手的时候,他紧紧地握着母亲的双手,真心地说: 
  “谢谢你,妈妈!” 
  因为和儿子心灵上的交流而产生的喜悦,使她深深陶醉了。她甚至没有和气用话语来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握着他的手。 
  回到家里,莎夏已在等她了。 
  每逢母亲去看望巴威尔的日子,这个姑娘总要来的。但她从来不主动问巴威尔的情况;若是母亲自己也不讲的话,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母亲的脸,也就感到满足了。然而,今天她一看见母亲就担忧地开口问道: 
  “他怎么样?” 
  “没什么,身体很好!” 
  “字条交给他了?” 
  “交给了,我很秘密地塞给了他……” 
  “他看过了吗?” 
  “哪会看过呢?那里怎能看?” 
  “对对,我忘了这一点了!”姑娘慢慢地说。“还要等一星期,一个星期!您想结果怎么样——他会同意吗?” 
  她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的脸,很认真。 
  “啊,我可不知道。”母亲一边考虑,一边回答。“假如没有什么危险,那为什么不出来呢?” 
  莎夏用劲摇了摇头,冷冷地问: 
  “您知不知道,病人可以吃点什么东西?他想吃东西。” 
  “什么都可以吃!我马上去……” 
  她快步进了厨房,莎夏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要我帮您的忙吗?” 
  “多谢,不要。” 
  母亲弯下腰来,从炉子里取出一个钵头。 
  姑娘轻声地说: 
  “请您等一下……” 
  她的脸色发白了,眼睛悲哀地大睁着,用抖动着的嘴费力而迅速地低声说: 
  “我有件事要拜托您。我知道,他是不会同意的!请您务必得劝劝他!他这个人是不能缺少的,您对他说,为了工作是少不了他的。我一直在担心,怕他生病。您看,审判的日期老是定不下来……” 
  她好像每说一句都很困难。她的身子站得笔直,眼睛望着别处,声音忽高忽低。说完后她疲乏地垂下眼皮,咬往嘴唇,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母亲被她的激情与真诚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毕竟她很了解这种心情,她的心中充满了惆怅的感情,激动不已地抱住莎夏后,悄声地说道: 
  “亲爱的!他是除了自己的话之外,什么人的话都不会听的,不管是谁的……” 
  她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沉默不语。 
  到后来,莎夏小心地从肩上拿了母亲的手,颤抖着说: 
  “是的。您的话是对的!刚才这都是傻话,太神经质了……” 
  忽然,她变得严肃起来,简单地说: 
  “我们快把这东西给病人吃吧……” 
  她坐在伊凡床边,关心地、亲切地问道: 
  “头疼得厉害吗?” 
  “不很厉害,只是脑子里非常模糊!而且觉得浑身没劲儿。”伊凡好像怕羞似地把被头拉到下巴底下,像是怕光似的不断地眯缝着眼睛。 
  莎夏知道病人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东西,便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伊凡坐在床上,望有她的背影,眨着眼睛说: 
  “真漂亮!……” 
  他生就的一双快活的浅色的眼睛,小小的牙齿排列得很整齐,声音好像还未脱去孩子的声调。 
  “您几岁?”母亲沉思般地问道。 
  “十七岁……” 
  “父母亲在哪里?” 
  “在乡下。我十岁就到了这里,——从学校毕业之后就来了。同志!您叫什么?” 
  被人家用这个字称呼的时候,母亲总是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这一次她也是面带微笑地问他道: 
  “您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 
  少年狼狈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来说: 
  “我们小组里的那个大学生,就是我们一起看书的那一个,经常和我们讲起工人巴威尔·符拉索夫的母亲。——五一示威的事,您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觉得紧张起来。 
  “他第一个公开举起了我们党的旗帜!”少年自豪地说。 
  他的自豪感和母亲心里的感情呼应了起来。 
  “那次我没有参加,那个时候我们在这儿计划自己的示威运动,但是没能成功!那时候我们的人很还少。可是到明年——嘿!您等着瞧吧!” 
  他体味着未来胜利的喜悦,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了。接着,他用汤匙在空中挥动着,继续讲: 
  “刚才说过的母亲符拉索娃,在这个示威之后也加入了党。他们说,这简直是个奇迹!” 
  母亲咧开嘴笑了笑,她听到这个孩子的充满兴奋的称赞,觉得很是欢喜。欢喜的同时她又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甚至想对他说:“我就是符拉索娃!……”然而她忍住了,含着一丝的嘲笑和惆怅对自己说:“唉,你这个老傻子呀!……” 
  “好,您多吃些吧!赶快好起来,好去干有用的事!”母亲俯身对着他,突然激动地说。 
  房门开了,吹进来秋天阴湿的寒气。索菲亚两颊红润,愉快地走了进来。 
  “暗探跟在铁后面,就像求婚的人追求富家小姐一样,真的!我得离开此地了。……喂,凡尼亚,你怎么样了?舒服了吗?尼洛夫娜,巴威尔怎样?莎夏也在这儿?” 
  她吸着烟,一样样地问着,并不等待答复。还一面用她那灰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母亲和少年。 
  母亲望着她,心里暗自微笑着想道: 
  “我也成了一个好人了!” 
  她又俯身对伊凡说: 
  “快点儿好起来吧,孩子!” 
  说着她走进了餐室。 
  这里索菲亚正在和莎夏谈话: 
  “她那里已经准备了三百本!她这样拚命地工作,差不多把自己累死了!这真是英雄主义!嗳,莎夏,生活在这样的人们中间,做他们的同志,和他们一起工作,这真是莫大的幸福……” 
  “是啊!”姑娘低声回答说。 
  傍晚喝茶的时候,索菲亚对母亲说: 
  “尼洛夫娜,您又得到乡下去一趟。” 
  “要去就去吧!什么时候去?” 
  “两三天之后,可以吗?” 
  “好……” 
  “您坐车去!”尼古拉低声劝她。“雇了驿马,最好走另外一条路,经过尼柯尔斯柯耶乡……” 
  他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皱起了眉头。这种样子和他的脸不相称,使他平日镇静的表情变成一种很难看、很奇怪的样子。 
  “经过尼柯尔斯耶太远!”母亲说。“而且雇马很贵……” 
  “您要知道,”尼古拉继续说:“在我看来,我是不赞成这次旅行的。那边很不安静——已经捉了人。有一个小学教员被带去了,得小心一些。应该等几天……” 
  索菲亚用指头在桌上敲着,接上去说: 
  “保证持续不断地散发印刷物,对我们是很重要的。尼洛夫娜,您不怕去吧?”她忽然问道。 
  母亲心里觉得很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怕过?第一次做的时候都不怕……现在反倒会一下又……”她一句话没有讲完,就低下了头。每当有人问她怕不怕、方便不方便,或者问她是否能完成某件工作的时候,她总是从这些问话里听出向她请求的语气,她便觉得他们把她看作了外人,并不像他们彼此之间那样没有疑问和担心。 
  “您真不应该问我怕不怕,”母亲心事重重地说,“你们相互之间怎么从来不问害怕不害怕的话呢?” 
  尼古拉听了很急虑地摘下了眼镜,然后又把它戴上。他向索菲亚凝视了一会儿。 
  叫人难堪的沉默使母亲不安起来,她怀着歉意从椅子上站起来,想找些话说,可是这时索菲亚碰了碰她的手,轻轻地请求说: 
  “原谅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这句话使母亲轻松起来,甚至还让她感到有点好笑了。几分钟之后,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谈起了他们共同关心的去乡下的问题了。 
   
   

 



 




 15



  黎明时分。 
  母亲乘坐了驿站的马车。马车在那条被秋雨浇过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着。空气中吹送着潮湿的秋风,泥泞被车马践踏,水溅出许多泥点子。马车夫侧着身子对着她。像是沉思一般,忽然,他鼻音很重地开口说话了。 
  “我对他——对我哥说,怎么样,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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