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柄打野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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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判静静喝完两壶热茶,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起身沿着土路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是找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苟起来算了,首先找大夫治一治胳膊上的黑线,然后就凭借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刀法,在山林中做个饥一顿饱一顿的猎人,应该可以勉强生存下去。
等这事儿平定了之后,再过些时间,应该就没人会记得他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弄个新身份,寻一个营生,找一个能看过眼的媳妇,过那种喝喝酒揍揍娃的日子得了。
运气好还能弄个土财主当当,那就再娶两房妾室,幸福美满的地主生活。
顾判脚步不停,边走边想,很快拐出官道,来到一条小路上。
回头最后看一眼几乎消失不见的城墙,他悠悠叹了口气,做出个挥手告别的姿势。
“南黎郡,经此一别,永不相见……”
唏律律!
陡然间耳边响起骏马长嘶声,顾判面沉似水,眯眼看着远处正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
“你们骑马不走官道,就不怕伤了马腿吗?”
他腹诽一句,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晚了,只能让开到一边低头站着,等待这队骑兵快些通过。
“吁……停!”
从顾判身边飞驰而过的骑士猛地勒紧缰绳,控制战马停下,随后拨转马头回来,沉默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道,“你是,顾镖师?”
“原来是陈伍长。”顾判想了一下,很快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沉。
“我记得你是跟我二叔运镖出府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伍长一手挽住缰绳,另一只手按住腰侧的马刀。
“陈镖头,陈镖头他……”顾判开始回忆穿越前的生活,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颤抖道,“镖队遭遇了伏击,陈镖头为了掩护大队,不幸遇难……”
“我在山林中与其他人失散,便一路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准备向总镖头禀报此事。”
“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陈伍长嗓音低沉,努力控制着语调语速。
“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是修罗教袭击了我们,他们统一着黑色劲装,杀性很重,悍不畏死。”
陈伍长沉默片刻,示意属下让出一匹马来,“顾镖师,此事牵扯甚重,必须立刻向上官禀报,你就骑马随我一同进城吧!”
“那就,多谢陈伍长了……”顾判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远处已经看不到的城池,忽然感觉脸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顾判见到了镇南大营的副将腾远,也“极为震惊”地知道了怀远镖局被灭门的消息。
接下来,他以九真一假的方式,向腾副将详细讲述了行镖队伍出事的经过,只是隐去了老姜头忽然发威的那一幕。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说不清楚,又会牵扯到他也拿了几页残篇的石碑拓本,谁知道这些官府中人会不会感兴趣?
“月影散人?”腾副将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听到的就是月影散人这几个字。”顾判心中微动,停顿一下接着道,“而且好像是个女子。”
………………
“你说有一人多高的老虎在山林间出没,并且就是它扑杀了修罗教的月影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腾副将明摆着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就差爆粗口了。
“没错!”顾判斩钉截铁应道。
腾副将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就先在这里住下,缺什么物件让小陈给你准备,不管是修罗教还是白毛虎,我们都会弄个明白。”
夜深人静。
顾判叹了口气,暂且把毫无头绪的《烈焰掌》修行丢到一旁,起身吹灭了蜡烛。
他从窗缝看到外面钉子般矗立不动的甲士,以及院子里来回巡逻的府兵和暗哨,心中稍安,躺到床上很快沉入黑甜乡之中。
向镇南大营腾副将透露月影散人和白毛大虫的事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几天时间过去,手臂上的黑线已经扩张到竹筷粗细,麻痒的感觉愈发明显。
军中大夫看过后也没有定论,只说可能是被山中毒物噬咬,或是被毒障入体侵袭,想要治疗只能是再回到那片山林,找准病因方可对症下药。
顾判有预感,如果放任它不管,黑线极有可能会散布到全身,届时绝无幸免之理。
而现在腾副将明显对他说的内容很有兴趣,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派遣大队甲士前往查探,有战力强悍的镇南大营背书,总比他一个人冲上去送人头来得安全。
遇到这种需要打打杀杀的危险情况,他一个以脑力劳动为主的研究僧,自然是能找多少帮手就找多少帮手,能群殴绝对不会单挑。
第六章 空虚寂寞和冷
第二天早上,顾判刚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回房间继续去看书架上那些杂书,忽然外面传令兵来报,怀远商行派了人过来,让顾判回商行总店接受问询。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去,但没有办法,现在是形势比人强,怀远商行的东家与南黎郡乃至于镇南府都牵连甚深,在军中也多有子弟效力,不是他现在一个小小镖师的身份能够反抗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身为商行掌柜,是痛彻心扉,夜不能眠。”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他就是怀远商行的东家,也是南黎郡内望族齐家的掌舵人,齐郦湘。
搁在以往,齐老爷子是绝不会这样和一个普通镖师喝茶交谈,现在如此,还是因为他确实压力很大。
怀远镖局被人灭门,连里面养的猫狗都没能活下性命,加上行镖队伍的覆灭,里里外外近百人身死,别说是他,就连南黎郡守都有些头大。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低头注视着茶盏中漂浮不定的茶叶,沉默许久后方道,“齐老爷子说的极是,乍然听闻镖局大变,我也像是一脚踏下悬崖,空空荡荡又恐惧万分。”
齐郦湘道,“我听腾远说,你们在外面遭到了什么修罗教的伏击?”
“确实如此……”顾判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便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长叹道,“领头的敌人是个女子,她自称是月影散人。”
听了一遍描述后,齐郦湘紧紧皱起眉头,思忖良久,“老夫倒是对修罗教有所耳闻,但按常理讲,他们绝无可能对一支普通镖队下手,甚至还冒着被朝廷追剿的风险入城大造杀戮,这里面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而且镖局被灭门一事太过诡异,就算是修罗教这等江湖中人出手,也必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什么都查不出来。”
“等下我让人跟你去一趟镖局,以你和他们接触过的经验,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顾判点点头,“请齐老爷放心。”
齐郦湘闭上眼睛,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
顾判也习惯性地拿起茶盏跟着喝了一口,愣了一下突然又明白过来,人这是端茶送客了。
他当即起身告退,出门就看到齐府管家和两个官府差役等在外面,显然是早早便在这里侯着了。
怀远镖局的大门紧闭,门外的路面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就是左右都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和几十米之外的另一条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从出事后,住在镖局附近的人家大多都搬走了,剩下那些实在没钱也没地儿去的也天天大门紧锁,生怕惹上什么晦气。”
齐府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顾镖师,请进吧。”
两个差役的态度很冷淡,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看顾判一下。
不过他对此非常理解。
六扇门和军中的高人在这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发现不了线索,他一个外行的镖师,又能有什么作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让人陪着白跑一趟,浪费时间精力。
对他们的冷淡与轻视,顾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被打脸的感觉,他只希望这种轻视与冷淡来得更加猛烈一些,这样才好摸鱼划水,赶紧离开交差了事。
这种死了几十口人的凶宅,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进了镖局大门,顾判对照记忆碎片中的信息,穿过一大片空地,来到最前排的议事大堂门前。
“这里除了议事之外,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发钱,那才是人最齐的时候。”
“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领,行镖受伤后应有的抚恤银子更是毛都没有见到……”
顾判心里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缓缓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两个差役在后面远远站着聊天,并没有一同进来查看的意思,几天时间的不眠不休,早就让他们对这间院子的一草一木熟悉到极点,同时也不耐烦到了极点。
若不是齐家老爷子的吩咐,他们两个早就一口唾沫喷了上去,哪里会跟一个外行在这里浪费时间。
阳光从半开的门框透射进来,在屋里形成一条光暗分明的隔离带。
顾判眯起眼睛,适应着亮度的变化,朝着里面走了几步。
“嗯!?”
他猛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里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冷?
仿佛突然从烈日炎炎的夏日来到寒风阵阵的深秋,都不给人慢慢适应的时间。
顾判捂住鼻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草草环视了一圈就准备退出。
但才刚刚转身到一半,他便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握住了腰侧的刀柄。
火热的触感顺着刀鞘与刀柄传入身体,暖洋洋的顿时让人舒服了许多。
“不对劲,这地方有古怪。”
“难道镖局里的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那种只有打野刀才能杀死的东西?”
顾判摩挲着打野刀,回想起陈伍长、腾副将对此事的描述,都用到了诡异一词,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发凉。
他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赶忙回到了前面的院子里。
上午的阳光直射下来,顿时驱散了所有的冷意,打野刀也沉寂下去,不再像刚才那般传递热量。
“两位官差之前在各个屋里也查探过吧,有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高个子的差役道,“这屋子我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任何一处缝隙,你说查探过没有?”
“不妥的地方?我是没有任何发现,难道顾镖师在门口站了一下就找到了线索?”矮个差役斜眼看过来,冷冷道,“真要发现了什么就抓紧说,齐老爷那里可是有重赏呢。”
“我也没有发现什么。”顾判想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异状隐瞒了过去。
“那就抓紧时间往里走吧,镖局大的很,可不是只有这一间屋子。”
顾判此时早就打了退堂鼓,但鸭子已经被赶到了架上,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直接撂挑子不干。
上面有腾副将和齐家主在等结果,他怎么可能刚进门就转头溜之大吉?
难道要说一进屋就感到空虚寂寞,和冷?那别人为什么不冷,就你自己在那里打哆嗦?
这样的话除非暴露打野刀的秘密,否则他绝对无法交代。
顾判点点头,绕过议事大堂,继续往里面走去。
他打定主意,每间屋子都不能太过深入,装模作样进去看看就好。
只要把每一处地方都走到了,最重要的是把时间耗到了,再抛出来一个找不到线索的结论,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就这样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在两个不停打哈欠的差役眼中,顾判真的是尽心尽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全部心思其实都用在了感知寒热交替与打野刀的不断变化上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最终在镖局后院的门前停下脚步。
第七章 来都来了
镖局后院的大门同样紧闭,只不过上面没有落下锁头。
“这里面是家眷的住所,基本上和镖局事务没有太大关联,顾镖师还要进去看吗?”
矮个差役抹了把汗,又打了个哈欠。
这位仁兄,你说话真好听,会说可以多说点儿,最好出本书。
顾判心中一松又一喜,正准备就坡下驴,冷不防却听到高个差役开口了。
“嗯,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神特么来都来了……
你闭嘴会死吗?
顾判唇角抽搐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大门。
冷……
刚刚踏进后院几步,他就感觉到了比之前某些屋子里更加刺骨的寒意,腰侧打野刀也活跃起来,开始散发滚滚的热流。
“这地方不能多呆,划一圈水赶紧离开。”
顾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往里面走去。
两个差役并没有跟进来的意思,这也让顾判有了计较,划水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快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顾判根本没有进任何一间屋子,便准备沿原路返回。
“嘻嘻!”
突然间,一道似男似女的尖细笑声钻入耳中,让他头皮猛地发麻,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顾判判断出声音的来源就在身后,第一时间向前跨出几步,倚靠住一间屋子的窗户转身看去。
院子里花是花,草是草,树木枝叶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根本没有出格的情况出现。
但他听的清清楚楚,刚才确实有笑声,绝非是幻听。
嘻嘻……
又是那道尖细的笑声,贴着他的后背响起。
身后的窗户同时发出吱呀的响声。
顾判心中犹如火药炸开,闪电般转身,拔出了腰侧衣服内藏着的狩猎宽刃。
眼前突然间黑了。
耳朵里全部被嘻嘻笑声充满。
顾判一下子就陷入到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诡异境地之中。
倏然间,似乎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从身前闪过。
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就是一刀挥出。
唰!
黑暗如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顾判满头冷汗,视线从半开的窗户投射进去,死死盯着正对面的那一面铜镜。
镜面有些老旧,映照出他发白的面孔,正中央似乎有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就像是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诡异疤痕。
走!
抓紧走!
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呆。
要不是有效果不明的打野刀在手,刚才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
顾判迅速藏好打野刀,急匆匆就离开了镖局后院。
心不在焉和两个差役聊了几句,他跟着齐府管家回去向齐郦湘交差。
对于顾判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的说法,齐家家主并没有什么意外,他这次让顾判过去无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万一有了发现自然是极好,但没有发现才是理所应当的情况。
毕竟镇南府南黎郡六扇门才是最专业的破案人才,连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指望一个小镖师找到才是不合理的事情。
从齐府出来,顾判没有直接回镇南大营设在南黎城里的驿所,而是循着记忆来到最常去的酒楼,随意叫了些吃食,又要了一坛老酒压惊。
一坛烧酒下肚,顾判醺然欲醉,也将身上残留的一点寒意祛除殆尽,他掏出银钱结了账,沿着熙攘的大街朝驿所走去。
他决定在解决山林白虎一事之后,就借口心力交瘁向齐家辞行,拿了身份路引,找一处远离南黎郡的小镇安顿下来,立誓此生绝不再靠近镖局一步。
到时候就算镖局里有什么诡异古怪闹腾,那也有六扇门和镇南大营伺候,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这摊子浑水他是坚决不能再趟下去了。
嘭!
想着心事的顾判忽然听到哎呦一声,低头看时就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捂着脚坐在地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各种杂货。
“阿婆,你没事吧。”顾判伸手将她扶起,又在路人帮助下收拾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