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图-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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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风当然不会与自己的师兄在是否忘形是否得意这个问题上计较。
况且,师兄的虎抱让他感觉到了关切与温暖。
他很珍惜这种关切与温暖。
他望着师兄,望着久违的那张脸。
他转过头看着空荡的的门外说道:“老师他……还好吗?”
皇甫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告诉洛长风,老师为了你不惜耗费而尽修为,不惜亲手捣毁了传承川字门道的三十六瓣莲。
最终只剩下一年不到的寿命?
他开不了口。
因为他不想刚刚苏醒的洛长风再受到内心的谴责,毕竟那……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心!
皇甫毅搀扶着洛长风下了床榻。
他们二人出了房间。
房间外依旧是一片银白世界。
忘情川里终年都是雪国世界,无论春夏秋冬。
皇甫毅搀扶着洛长风来到院子里,无相道宗的门外。
洛长风便在门外跪了下来,双膝跪在了厚厚的雪地之中。
“长风不孝!让老师费心了……”
刚刚苏醒的洛长风身体还极为虚弱。
他浑身上下无论是骨骼还是内脏亦或是皮肉气脉,都是新生。
一年前的那伤早已让他没有了修为。
他现在就是一名寻常的普通人。
确切地说来,是比起寻常普通人还要脆弱的……病夫!
他无法承受这忘情川里的冰雪之寒,却还是倔强地跪在了雪中。
他跪的不是别人,而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恩深如海的老师!
皇甫毅默默地站在洛长风身旁。
他没有阻止洛长风。
徒跪师,本寻常。
他看着洛长风的背影,忽听到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确实不孝!”
老师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皇甫毅错愕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无法理解老师此言何意。
他又望着师弟。
洛长风低着头,风雪飞落在他的发间,就像是犯了错等待着受罚的孩子。
“你若知孝,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该当就此下山,永不回头!”无相道宗的声音夹杂着风雪飘入洛长风的耳中。
洛长风没有感觉到飞雪的凉意,却感觉到了老师责备与驱逐!
洛长风忽地抬起头,眼角有泪滑落:“老师您……是要将长风逐出师门了吗?”
洛长风想不通为什么。
一向爱护自己的老师,怎么会在自己捡回性命之后,便要将自己逐出书院?
为什么?是因为我隐瞒了身份么?是因为我是洛翎之子么?还是说我闯下了大祸,招惹了大燕帝国和天东八百宗?又或是,洛长风如今已经变为废人一个,书院川字门不收无用门徒?
洛长风的眼泪滴落雪中。
“聪慧如你,该有自知之明!”无相道宗冷漠的声音飘来。
“可长风想不通!是长风做错了什么吗?”洛长风急切,在雪中跪走着。他跪走到了无相道宗的门前,双膝在雪中留下了两道痕印。
“你没有错!错的是你的身份!你身上怀有钧天残图,你需要无法撼动的靠山来庇佑自己的性命,来让自己成长,获得实力然后报仇。”
“只是如今,无相道宗沦为了连行走都需要人搀扶的糟老道,莲花圣座也已不复存在。书院对你而言没了任何利用的价值,你若执意留此,只会牵累无圣人庇护的书院净地,只会为书院带来灭顶之灾。”
第三十九章 书院师叔祖,一人明镜台
苏醒之后的洛长风没有想过自己身份暴露于天东八百宗与大燕帝国之后的结果,更加没有想过是否会为书院带来劫难。
他还来不及。
便觉得自己已承受了这般灭顶之劫。
无相道宗字字如刀剜着洛长风体内并不完整的半颗心。
那声音犹如雷霆灭顶而至。
回荡在脑海里的雷霆彻底将他震醒。
他眼角的泪未干,却不得开始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对书院有无限的喜欢与尊敬,对无相道宗和师兄有无限的感激与敬爱,与十子同袍在一起修行学习退敌哪怕是斗嘴的日子,都让他此生难以忘怀。
书院很美。
美得如同老师所说,是人世间的清净圣地。
他又怎能允许与舍得连累无辜的书院成为天东八百宗与大燕帝国甚至整个天下人眼中的魔门呢?
他不能!
所以,他要离开!
他知道自己迟早都要离开,从那年秋初到菩提山时开始,就一直知道!只是为何当临别放在眼前时,心中会那么的酸楚,那么的委屈呢?
“你重伤苏醒,允你在书院休养几日。几日之后,你师兄会将你送到中州。你的性命是天机老人所救,那这能否保全的重担,自然也该由天机阁来承担。”
“下山之后,你不再是我无相之徒!书院与你也再没有丝毫关系!他年死生存亡,互不相干……”
洛长风跪在门前。
他想听老师最后的叮嘱。
哪怕是再无师徒之缘。
可是久久,再听不到老师的任何声音。
风雪似欲将他掩埋。
他深通欲绝地闭上了眼睛,泪珠滴落,然后俯首叩头!
一叩收留庇佑之恩!
二叩传道授业之恩!
三叩起死重生之恩!
洛长风叩了三个头,他跪伏在门前抽泣着,他将额头深埋雪中不愿起身。
他的手掌按在雪堆里,然后紧握了起来,紧握着满手的雪!
那是忘情川里终年不化的雪!
皇甫毅默默地站在院落里,看着悲伤过度痛苦之极的师弟,心里也不是滋味。
开始他不理解老师的做法。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懂了。
他会亲自护送师弟去往中州天机阁……
紫竹林后的那面湖中,从一线天后的忘情川里飘出一排竹筏。
皇甫毅带着洛长风登上了岸。
春风拂面,竹林摇曳。
洛长风回头说道:“师兄,我想……一个人走走。”
皇甫毅怔了怔,然后叮嘱了几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洛长风一个人走。
穿过紫竹林,便是来到了书院外院。
天色黄昏,书院外院六字门诸生恰好纷纷下课。
今日本是书院修行日里稀松平常的一日,若说特别,或许也只是扑面的春风与湛蓝的天空比起刚刚过去的寒冬让人神清气爽些。
书院外院六字门诸生是这般想的。
可刚刚下课的他们,却在两旁春柳遮阴的路上遇到了书院小师叔祖!那位忘情川里重伤昏死整整一年的小师叔祖!
于是许许多多的书院外院六字门生看着洛长风那步伐极为缓慢的身影,纷纷怔在了原地。
然后齐齐向着洛长风见礼。
恭敬地见礼:“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
洛长风对这个尊称并没有太多的概念。
事实上在他重伤昏死之前,无论是刚入川字门道被无相道宗收为门下学徒,还是地玄换榜他位列十一位次,亦或是与八百宗论道他连挑了天东那些所谓的高傲奇才,甚至力压地玄第二……在他重伤昏死之前,小师叔祖的身份是整个书院无论新生老生,无论内院外院都不会承认的虚名。
即使曾有人唤他小师叔祖,那也不过是沾着师兄的威严。
这一点,洛长风心知肚明。
他当然希望能够得到书院内外院诸生同窗的实力认可,成为他们口中真正敬仰钦佩的小师叔祖。
为此他一直都在努力。
八百宗论道宴会之上,他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一个事实。
无论天赋还是修行境界实力,书院学生都不会比天东八百宗奇才弱小的事实。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他以为自己最终失败了,却没有想到会在昏死一年之后,看到这副景象。
书院诸生,这一路走来凡是看到他的人,都在恭敬地执礼。
那是一种只在师兄身上才会看到的晚辈礼。
洛长风动作很缓慢,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一一还礼。
想着自己终于获得了书院六字门诸生对小师叔祖身份实力的认可。
在昏死一年之后,在已没了修为之后,在他将要被老师驱逐书院之后!
内心里一阵苦涩。
出了外院六字门,洛长风去了菩提园。
他想见雪儿。
从睁开眼的第一瞬,他便想见雪儿。可雪儿已经离开了书院,离开了许久。
告辞了庄院长之后,洛长风便沿着山路去了内院十七座明镜台。
他去那院落里找过江满楼,却发现同袍们都不在,想着或许在内院第三座明镜台,便一路登山而来。
江满楼确实在内院明镜台。
自从十子同袍纷纷离开书院辍学之后,第三座明镜台就只剩他一人在守。
书院六字门以及内院十七座明镜台之间激烈的竞争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明镜台之间的顺序这一年间也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甚至连李星云所在的第二座明镜台,也在李星云与苏小凡等人离开书院之后彻底易了主。
唯独一个例外。
那个例外是书院内院第三座明镜台。
第三座明镜台不再有十子同袍。
从里到外只有一人。
只有江满楼一人守护着同袍手足的明镜台。
可却从未吃过败仗!
这一年间,江满楼凭着墨攻让整整十一拨觊觎第三座明镜台之位的十子同袍尽数扫颜而归。
现在,是第十二拨。
第三座明镜台上,江满楼以一当十,与那前来挑战的十道书院学生身影对峙着。
他手里握着一把造工精致的铁扇子。
扇子遮挡着残阳,他抬头望了望天。
夕阳如火让他觉得莫名的燥热。
他有些显得不耐烦了。
合上了铁扇子,手臂一阵,掌心之中的扇子便是变幻成一柄长剑。
他将剑平举,指着对面的十人。
懒洋洋地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本少爷还想早些回去洗个澡然后带着雨中棠那小娘皮看夕阳呢……你们,一并上吧。”
第四十章 站着说话腰也疼
江满楼很狂傲。
无论在进入书院之前还是在拜入书院六字门之后,他都是一如既往的狂傲。
这是书院内外院无数师生人皆尽知的事实!
在书院无数师生眼中看来,天下第一世家未来继承者江满楼的这种狂傲在其十子同袍前后陆续离开书院辍学之后,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变本加厉,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才会没来由的引发许多猜想。
书院普遍认为,兴许是在那耀眼的新生十子同袍之中,江满楼遭受的打压太多,丝毫没有话语权与存在感。以至于在同袍离开之后,扭曲的内心开始使役着他强烈反弹。
简单点儿来说,就是借机找存在感。
可令书院无数内外院学生无奈的是,偏偏江满楼找存在感的行为又毫无纰漏可寻。
以一己之力,连败十一组前来挑战第三座明镜台之位的十子同袍,即便他的狂傲再如何过分几分,谁又能说些什么?
归根到底,明镜台守台战绩不可磨灭!
所以这一年以来,书院诸生都习以为常了。
站在江满楼对面的十道身影也早已听闻大名,他们没有与江满楼做任何口舌之争。
他们很干脆利索,更加没有愚蠢到吵嚷着江满楼此举无异于羞辱小觑自己之类的废话,能够连续取得十一场胜利的人,又岂会沽名钓誉。
况且他们需要的,是第三座明镜台。
只要不以卑劣手段在书院规则允许范围之内取得胜利,以多欺少算不得掉颜面!
十道身影各展所长,齐齐便将江满楼围在了战圈之中。
江满楼发出了一声坏笑。
阴险而又令人发指的坏笑。
他身轻如燕飘然而起,在半空之中做了个雁返的弧度,身影便是落到了明镜台外。
交手还未曾开始,他便索性退出了战台,看其模样似乎是要认输?
江满楼当然不会认输。
连胜十一场的战绩怎么会以认输来结局?传出去也着实太让他这位天下第一世家大少顿觉无颜。
江满楼直接退出战圈的行为让十人摸不着头脑。
“你是打算认输吗?”有人说道。
“让本少爷认输,你们恐怕还没有那种实力。”江满楼讽笑。
“既不认输,为何退却?”
“谁说本少爷退了?只是单纯的找个绝佳角落观赏表演而已!”
江满楼的话愈加难以理解。
那位十子同袍之首闻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观赏什么?”
“当然是赏舞了。”
江满楼的脸上再次露出奸诈笑容。
他身旁竖着一面鼓。
手中长剑再次变化,于是手里多了一把鼓锤。
他扬起手臂,敲了声鼓。
于是明镜台四周那一面面云旗之上,诡异地飞出一道道刺眼剑光。数不清的剑光在混乱的剑吟声下疯乱的飞射而至。明镜台上那十道身影看着前后左右飞射而来数不清的剑光,仿佛受到致命打击一般,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们才意识到中计了。
密集如雨的剑光由南北西东以及四方角落的云旗里杂乱无章纵横交错飞射而来,在虚空之中留下了无数道贯穿空间的乳白色细长痕迹。
江满楼站在明镜台外可以清晰的看到整座明镜台掀掠而起了乳白色的剑风,剑风席卷肆虐之极,那呼啸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感觉些许惊悚。
江满楼啧了啧嘴。
露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样,然后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耳边便是接连不断地传来凄厉以及怨恨的惨叫声。
“第十二场。”江满楼自言自语说道。
“无耻之极!”
明镜台上剑风停歇,战斗也已经落下帷幕,只剩下十道模样惨淡的身影。
同为书院同窗,江满楼应对明镜台之争自然不会下杀手。
所以那前来挑战的十人,书院院服之上伤痕无数,周身尽是被剑光剑风划伤的皮肉血痕,却没有致命重伤。
一人实在无法忍受这般气焰,拄着剑站起,破口大骂说道。
“你们以十对一,有何颜面说本少爷无耻之极?”江满楼辩驳说道。
“你早已在这明镜台上布下了剑阵偷袭,难道不算是小人行为吗?”
“简单的术字门手段而已,书院明镜台规则之中也无此类禁吧?难道许你们兼修五字门道,我江满楼就不能略窥术字门皮毛?”江满楼挑眉说道。
那人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江满楼出自江家,江家乃天下公认术字门第一世家,若论机关制造无人能出其右。
哪怕这位术字门第一世家少玩世不恭不学无术,耳濡目染那么多年,对术字门道所知也绝非寻常书院六字门徒可比。
况且,书院明镜台之争本就不分六字门中。
输在行字门手段之下与输在术字门手段之下岂有分别?
……
洛长风站在门后已久。
他将这一幕幕看在了眼里。
即使找了许多理由说服自己理解江满楼一人独守明镜台的苦衷,却还是觉得这般应付挑战的行为失了坦荡。
“你这守明镜台的方法倒是出奇的很呢。”洛长风的声音传来。
“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若不然你来守个一年试试?”
江满楼心想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竟敢嘲讽自己,于是俊俏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锁着眉头转过身望去。
他看到了洛长风站在门后,笑着望来。
“其实站着说话,我这腰也疼。”
……
夜色下,菩提书院江满楼的幽静院落,有东风送着淡淡的花香扑鼻。
江满楼与洛长风二人躺在楼顶,枕着青砖瓦,遥望着漫天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