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图-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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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镇的江湖,在医铺院落那些晒干的药草与烈火烘烧的药炉里,在街道上相互追逐玩闹扮演着刀客剑侠的孩童欢声笑语里,在河前打鱼织网与弯弓捕猎的后山里,在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辛劳汗水里。
山前灯火黄昏,山头来去有云。
鹧鸪声里数家村,归途偶遇故人。
相请路边老铺,微风轻送灰尘。
唤来小二与山茶,吃一碗,洒落半身……
这便是远山镇的江湖,一座不同于菩提昆仑天机帝王业的小江湖。
这世上本就有两座江湖,大江湖与小江湖。
只是在这乱世来临圣人尚不可自保的前夕,大江湖里混入了小人物,小江湖里却也有大江湖无法解决的情仇恩怨。
……
洛长风出了房间,来到了院落。
院落里不见医女木兰身影,只有其爷爷木易木老前辈一人在熬煮着药膳。
老医者木易已过花甲之龄,腿脚多有不便,平日里都是拄着后山砍来桑树枝干做的拐杖在一旁指导医女木兰来熬煮这些药材,今日见老前辈亲自动手,有些好奇。
“木老前辈。”外伤基本上痊愈,而元神之中两幅天图相融所带来的道伤需要长期静养自我调节的洛长风今早难得的神清气爽,便是上前问好。
“醒了?”
“嗯。怎么不见木兰?”洛长风从木易老前辈手中接过湿润的抹布,掀起药炉用药勺舀了些许看了看。
“木兰啊,一大早便是去后山采药去了。这丫头,平日里都是午后上山,今儿个不知道被什么风吹坏了脑子踏着露水上山。唉……长大了,管不住喽。”木老前辈扶着竹椅坐了下来,捶了捶腿感慨说道。
“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您也总不能留着她一辈子吧?”洛长风没有想太多,只是随口顺着木老前辈的话接了下去。
他无心之举,却让老医者木易怔了怔。
随后那双也算是曾见过浩瀚山河刀枪剑雨的眸子便开始犹如狐狸般狡猾的上下打量起洛长风来。
木老前辈坐在洛长风身后。
那双眼睛盯着洛长风的背影时间愈久,便愈发明亮。
最后简直如获至宝般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洛长风却是没有发现异常。
若是真的知晓了身后这位木老前辈将他当做孙女婿打量了好半天,恐怕这远山镇,他是一天都没法待下去了。
“对了木老前辈,这汤药是……”洛长风转过身丝毫未有察觉说道。
“说起这药,正需要你帮忙呢。”早已回过神的木易拍了拍脑门说道。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里面有户柳姓人家。当家的不久前被外来的一伙山匪打死,留下了遗孀和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儿子。唉,也是户可怜人家。那孩子这两日生了些病,这药,便是给那孩子祛热解毒的。木兰丫头不在,一会儿你帮老夫送一送。”
“义不容辞。”洛长风将煮好的汤药倒入药罐中,仔细封存好之后转身笑道。
木老前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洛长风又按照老医者木易的吩咐带了些风干的药材,顺便将熬煮之法写了下来之后正欲离去,便听到老前辈在身后的呼唤。
洛长风停下了脚步回了回头。
“老前辈还有事?”洛长风疑惑。
“你看看,这好些日子了,都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木老前辈笑道。
“我……”洛长风有些沉默。
“不愿意说?没关系,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罢了罢了。”老医者挥了挥手。
“老前辈。”洛长风忽然唤道。
“怎么?”木老前辈挑了挑眉。
“我姓洛,洛初一。”洛长风眼神之中闪烁而过一抹极深的悲伤。
……
远山镇面水靠山。
常有猛兽猎物出没的后山里,自然生长着不少草药灵材。镇子里一些个小病痛所需要的药材,都是医女木兰常常上山获得。
今日行迹颇有些诡异的医女木兰早早地上了山,不是为了采药,而是山上有人在等她。
一处天然形成并不深的洞穴里,几名乔装成猎手般的燕翎卫守着洞穴望风。
为了躲避洛长风而不得不藏身后山山洞女扮男装的雪儿递给了身前医女木兰一张药方:“他外伤虽已痊愈,可身上还有道伤。这方子虽不能根治,却可以让他调养神识。方子上有几味药材并不常见,待会儿我会给你一次用量,以后每三日你上一次山来寻我,我会给你下一次的药量。”
看着眼前容貌身段堪称绝佳,甚至让自己自惭形秽的俊俏美人儿,医女木兰听得恍惚有些出神。
她只是个寻常医女,从爷爷木易那里学了些医治普通病症的入门之术,对于道伤神识这些修行者中的常用语今日是第一次听闻。
虽然似懂非懂,可知晓洛长风身上尚有隐伤未曾复原,她还是让自己强行记了下来雪儿说的每一句话。
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所以那双凤眼便是一直望着雪儿娇嫩的脸颊。
“怎么了?”雪儿柳眉微蹙轻声问道。
“明明是你救了他,为何不与他相见?”
第九十七章 说尽书院刀
医女木兰目光里带着质问盯着雪儿微变的黯然神色,雪儿沉默的短暂时刻,山洞里被寂静无声充斥着。
不过木兰却没有感到任何压抑与紧迫,被一语中的问到伤心处的雪儿只是单纯的沉默,沉默中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悲伤,但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一阵无声后,雪儿落寞的背过身去,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他若问起,你只当是自己救了他便是。”
木兰仍是不解。
她看着雪儿的背影,莫名生出了些许心疼。
她本想要一问到底,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将满腹的疑问埋在了这小镇后深山里。
山洞中又剩下雪儿独自一人。
没有翎儿与长风大哥的日子,她已经尝试着习惯四百多个日出日落,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却没想到这份执着犹如酒窖里封尘多年的老酒,当打开封泥那一刻,总是酒香最浓烈的时候。
不知不觉走出山洞的雪儿,在几名燕翎卫默默地陪同下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只看见了路,不问通往何处,便就这么恍惚失神地走着。
她看见了一片溪流。
被风吹落溪流的绿叶随着溪水绕过圆润的碎石渐行渐远。
这些日子以来,雪儿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提及时,最难以割舍的问题。
因为闲暇时,她在看一部书,曾经书院无尘观里那位才高八斗通五字门的天骄孟青书而立之年所著之书。
书里有一句话。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雪儿怔怔然凝视着溪流与那永不复回的落叶:“相濡以沫,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么。”
……
洛长风提着味道颇重的汤药,找到木易老前辈口中所描述的柳家。
开门的便是那柳氏遗孀小娘。
这柳氏遗孀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当家的魂离不过头七,本来穿着一身守丧服。可家里七岁大的孩子近些日子犯了病,又唯恐撞了邪觉着这素服麻衣不吉利,所以便在昨日脱下了麻衣,换了身颜色单调的素服。
洛长风看着柳氏遗孀那如秋日横波淡雅的双眸,后者木簪松松地绾着青丝,额前自然而然的垂落几分,虽然那神色有些无精打采,脸颊颇显的苍白,可那身上依旧有股风韵与妩媚浑然天成。
在那双带着警惕与疑惑的流眸下,洛长风简单介绍了自己是医铺新来的伙计名初一,并且提了提手中药罐与包好的药材之后,才进了院门。
很普通的院落,很普通的房间。
洛长风粗略打量了房间一眼后,便将目光停在床榻上躺着的孩童身上。
孩童额头冒着汗,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痛苦,却是倔强强忍着毫不做声。孩童的怀里抱着一柄木制的短刀,像是爱不释手的玩物,即便是生着病也不愿离手半分。
“别儿听话,快起来看木爷爷给你治病来了。”
柳氏遗孀坐在床头将孩子扶了起来。
那孩子缓缓地睁开了清澈的眼睛,眨巴着,却没有看到木老爷爷,不免淘气说道:“娘亲骗人。”
洛长风这时也挨着床榻坐下。
伸手摸了摸孩童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叫初一,是木爷爷医铺里新来的伙计。你叫别儿?”
孩童虚弱无力的打量着眼前陌生人说道:“我叫柳惜别。木易爷爷呢,还有木兰姐姐,他们怎么不来?”
洛长风轻轻揉了揉孩童脑袋微笑说道:“木爷爷和木兰姐姐在为其他人看病呢。别儿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
小惜别说道:“到时候我还要木爷爷给我讲刀客的故事……别儿最喜欢爷爷说的故事了。”
洛长风瞥了瞥小惜别手中木制的短刀说道:“只要别儿不再生病,哥哥也给你说故事,说很多很多刀客的故事,好不好?”
小惜别清澈的眼里流露出些许微弱的光芒,无关乎病痛,来自于对刀的喜爱的光芒:“谢谢初一哥哥。”
……
小惜别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孩子。
小小年纪却很坚强,甚至骨子里透着与洛长风一样的执着与坚韧。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喜欢刀。
每当看到这个孩子,洛长风就仿佛看到年幼时的自己。
小惜别喜欢听所有江湖里有关刀客的故事,洛长风修刀自然也喜爱刀,尤其是木刀。
因为他的第一把刀便是师兄送给他的竹木刀。
所以病愈之后,小惜别几乎隔三差五的抱着那把心爱木刀跑到医铺,纠缠着让洛长风给他说刀客的故事。
一开始本是对木易老前辈纠缠着不放,可后来听洛长风说了一次刀痴的故事之后,索性便对初一哥哥彻底投诚,今后再也不听木爷爷说故事了。
说是没有初一哥哥说的好!
洛长风终究拗不过孩子,就这么从书院刀痴修刀直到名扬天下登榜天阙,到白楼门与燕白楼一战拐刀随风散,到藏书楼里那位断家刀魁与天刀之间恩怨事迹,再到老师无相道宗甚至祖师爷与屠刀之间的故事,最后到师兄与护院刀结缘……两个月以来断断续续,洛长风将书院里的刀说了个尽,也将书院里用刀的人说了个尽。
“后来呢?那位百里长风哥哥怎么样了?”
“他拿了屠刀离开了吗?”
“他有没有逃过那些坏人的追杀啊?”
“没有了老师,没有了师兄,没有了书院,他应该很伤心吧?”
夕阳西下医炉院落里,小惜别坐在洛长风身前抱着木制短刀,眨巴着大眼睛一句句问道。
一幕幕回忆涌上脑海,悲伤仿佛瞬间逆流成河的洛长风回过了神,待到眼中泪水散去之后才苦笑着。
“他啊,应该不在这世上了吧!”
“为什么呀?他被那些坏人抓走了吗?”
“你想啊,他又打不过那些坏人,又报不了仇,所有关心他的人都死了,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呢?所以从那以后,他就一蹶不振,每天每夜不停地用酒来麻醉自己,一直到他再也拿不起刀……”
洛长风内心被深深地刺痛。
犹如刀剜。
谁知这会儿,小惜别突然跳了起来张牙舞爪般挥舞着手中木制短刀,看着洛长风说道:“若是换做别儿,别儿一定不会自甘堕落。”
洛长风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小小少年,微微挑了挑眉:“那别儿会怎么做呢?”
小惜别眼里流露出认真之色:“别儿会藏起来好好练刀,一直练到能够报仇为止……”
第九十八章 红嫁衣,魔令旗
日落夕阳在小惜别背后,别有一番美丽的光线将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坐在院落石阶上的洛长风都被这片阴凉覆盖。
这一刻,小惜别的影子与洛长风融在了一起。
书院覆灭后便一直自甘堕落的洛长风仿佛捡起了些许面对未来的勇气,小惜别语出惊人的勇气。
洛长风喃喃自语:“要练刀么,练到以刀屠圣么?”
……
洛长风远离江湖两月有余。
继书院覆灭之后,这段时间那座恩怨从不休的大江湖里毫无疑问地又发生了些许大事件。
天东神像的下落不明开始在世间流传,各种不符实际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这是来自无情天的惩罚,惩罚天东圣主对天下道门圣地菩提书院所造之大恶。
有人说魔门欲卷土重来,天东圣主遭其毒手便是魔门证明自己实力丝毫不输于五百年前的最好方法。
也有人说,一切皆是帝王盟的阴谋。帝御天称霸天下雄心渐显,如今放眼天下能与之对抗的人寥寥无几,帝御天已然迫不及待铲除异己。
对于这最后一则传闻,帝王盟的表现倒是令人惊奇地极为重视。
为了消除八百宗与帝王盟之间因此产生的误会与隔阂,帝御天破天荒地做出了让步。
并且派遣帝王盟使者十三王族之一沈家王族家主沈厉亲自前往十二星川,欲与九星天机商榷自家明珠与君泽玉之间不日完婚的婚事。
帝王盟的手段恩威并用软硬兼施,让经天十二星再也找不出拒绝这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定下的姻亲的理由。而且天东圣主下落不明,经天十二星自认没有实力抗衡帝御天,最终不得不选择让人心算与天机算尽早结合。
可谁知就在大婚前一日,俊美无双的准新郎君泽玉却留书一封,离开了天东十二星川,自此无从可寻。
君泽玉虽修为再无进展,可他仍旧是智谋无双,甚至自书院归来一年后的他愈发的算尽人心。
他若执意要走,绝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沈天心着一袭红嫁衣独自站在天东众峰峦第九座星川巅峰上遥望着云海。
她手里是君泽玉亲笔所留之书信。
从许多年前开始,当君泽玉与沈天心之名被天机阁提及天下共熟知后,天心算与人间算的修成正果,便成为了天东八百宗与帝王盟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珠联璧合。
这一桩婚事,看似是受万民传颂的美好。其实无论是自幼被冠以天骄称谓的君泽玉还是沈天心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二人的婚事归根到底不过是帝王盟与八百宗用来维持平衡的交易而已。
在天下这盘棋局之中,他们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哪怕他们能够算尽天心人心也选择不了自己想走的路,正如君泽玉信中所留之言一样,他们都还太年轻。
因为年轻,所以境界低下。
年轻是一种悲伤,也是一种庆幸。
君泽玉说他感谢正值年少,因为他需要时间成长。
他说给彼此留下时间成长,长成他们最希望的模样,那时他会归来,不敢许诺她君临天下,但也会王师北望。
那时他娶她一袭红衣,定是最美的时光。
崖巅望云海的沈天心脱下一身红嫁衣,连同手中书信一并丢入了悬崖被风吹去。
……
天东八百宗与帝王盟之间的联姻就此不了了之。
那条横亘在双方之间的裂痕似乎再也无法挽救与弥补。
经天十二星深知此时此刻天东八百宗微妙的处境,便在君泽玉留书离开后,开始勒令八百宗门敛去锋芒低调行事,并在暗中着手调查帝王盟与那魔惩天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在八百宗门渐渐收敛锋芒之际,那曾出自两界山求医的黑色马车,终于也从中州帝王都缓缓驶出城。
驾车的人是境界高深莫测的绿袍。
马车里坐着的是魔门年轻的门主青冥。
青冥远赴天机阁求医,其身份自然难逃天机楼情报的耳目。可令人诧异的是,在莫道莫天机知晓马车里的二位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