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图-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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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书信递于洛长风。
银狐脸下颇为茫然的洛长风接过书信看去,只见上面写道:“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南怀施主闭门参禅多日,自觉修行有持,便写下这禅悟心得。”枯瘦老禅师双眸烨烨,望着洛长风微笑说道,“洛施主觉得如何?”
释家佛门乃流字门中百家之流之其一。
无论佛法与禅理,对于川字门道的洛长风来说,确实比较生疏,更比不得览阅百家流派学说的书生李星云。此时此刻若李星云在此,想来能够与红叶老禅师青灯伴佛论禅说道至破晓天明而不觉疲累,洛长风则只能苦笑。
双手呈回书信,洛长风歉意说道:“不瞒老禅师,初一于佛门来说,怕就只能厚着颜面耍一耍佛刀,对于这说禅论法却是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评论。”
红叶老禅师犹如菩萨低眉:“无妨无妨。禅也好,道也罢,归根到底不过是在说一个理字。人生在世,自有不能逾越底线所秉承之理,此是立身之本。何人说不了禅?何人又论不了道呢?”
不可置否的洛长风陷入沉思。
他不懂禅。
更加不懂佛。
心中反复默念那首诗,也不知自己品出来个什么滋味。
良久之后,洛长风只是皱着银狐脸下的眉头说道:“初一确实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似乎……不通!”
老禅师笑道:“不通?”
洛长风尴尬地看了看身旁小师父当愿一眼,而后对着老禅师点了点头。
谁知红叶老禅师提起了笔,呵呵笑道:“洛施主明明不懂禅,却又字字禅机。果真是不通,不通啊……”
老禅师挥毫。
给那南怀庄主的禅悟批了一句话。
简单而又粗暴的四个字:狗屁不通!
不明所以的小师父当愿认真地将书信装了回去,跑出了佛堂,至山下交与了等候多时的那位书童。
书童领着批语满心欢喜的返回。
谁知夜幕初临时,那名书童却又匆匆茫茫架着马车折返而来。
马车里走出一位年约半百的老儒生。
头挽纶巾的老儒生面色有些阴暗,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拿着那封批语硬是不理睬寺中守山僧的拦截,与那书童一道闯上了山。
山寺已经掌了灯,正是寺中僧人用膳的时候。
那位复姓南怀的秋心庄园庄主在佛堂前破口大骂,不由分说要唤老禅师出来说道说道。
洛长风与老禅师一并走出佛堂。
老儒生南怀庄主拆开批语愤愤说道:“在下素来尊佛,敬仰主持修为博大精深。主持既不认同在下禅说,也不该出言羞辱!”
洛长风心有愧疚。
想着应是自己那句‘不通’为红叶寺惹来了烦恼。
老禅师却仍是慈蔼犹如救苦难的菩萨,望着南怀庄主说道:“施主信中不是说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吗?老衲这才批了四个字,施主便就动了?”
刹那顿悟的老儒生羞愧难当。
……
山寺中的插曲有个完整的结局自是洛长风乐见的事情。
山色入夜。
寺中客房里的洛长风却无眠意。
心系雪儿安危与下落,唯恐书院覆灭与家族之仇不得报,看不透帝王盟所谋,在大燕帝国与七州域战争之中一直在思索自己立场的洛长风思绪太多,太乱。
便是坐而内观社稷山河图一路登山也无法平静。
推开房门,洛长风迎着红叶寺的月色想要出去散散心。却不知早在他上山入寺之前,这座红叶遍地的寺院里便已提前有来客。
两男两女。
第二十四章 见那月色染了红衣
七州域喜穿红甲的沙场不败骆冰王在檀渊之盟后便离开了军营,除了随行的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英气逼人的女将此刻就在这红叶山寺之中。
红叶寺后山有片月湖,那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女子爱美。
无论是待字闺中娇俏的可人儿,还是披甲上阵剑指八方的飒爽女英杰,见了这月色下热气升腾的泉水都是不舍匆匆一瞥的。尤其是后者,军营里黄沙漫天杀气肃穆,对于骆冰王安红豆来说极少有这种独自一人伴着月华泉水相处的机会。
吹着微凉的风,脱下一身红色铁甲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裙衬托出曼妙曲线的安红豆漫步至此。望着四处寂寥无人的温泉,流眸闪烁着秋波,不施粉黛淡淡的唇角微微弯起,俏脸上浮现一抹无人察觉的娇羞意。
在秋点兵的沙场里,她是令三军将士信服的红袍骆冰王。脱下一身红袍甲,她便是美貌容姿堪称倾城色的红衣安红豆。
她爱美。
因为她本来就绝美。
月光映照下升腾着热气的温泉如同仙琼玉酿泛着点点星光。循着匆匆水声望去,见那满脸羞色褪去红裙衣只剩下一层薄纱而衬托出完美无瑕的曲线被一点一点吞没入水中。
红袍衣甲束缚的太紧,平日里哪能彰显出这般好似熟透了的身形,月色浴红衣的安红豆心里欢悦之极。
她在水中戏耍。
眼角笑意无尽,那声音犹如轻铃脆响。
无意间走到此地的洛长风就站在泉边红叶树下。
他看到一副绝美的画面。
画面里有皎洁的月光,月光下是翩飞的红叶,红叶落入温热的泉水,水中有位娇滴滴的俏美人儿……察觉到不远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安红豆羞愧欲死!
三千微湿的青丝垂落香肩。
安红豆披上了红衣。
素手握着剑,剑指不敢露出真面目的银狐脸儿看起来像极了采花贼的洛长风。
贝齿轻咬红唇,那双美眸嗔怒。
无心之失酿造此番不合时宜的偶然相遇,洛长风确实想说这本就是一场误会。可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不说这种巧合难令人相信,便是换做他自己都觉得跳进北海也洗不清这阴差阳错的鬼使神差。
长剑挑落洛长风的银狐面皮,露出那张英俊的脸。
安红豆柳眉微蹙。
仿佛冥冥之中的灵犀所致,初次相识的二人竟不约而同地说了那句。
“是你?”
……
红叶寺西厢客房里,灯烛映照着五道身影。
来自天阙新榜的骆冰王安红豆,注定要继承星云州大任的武修阳,军衔已达校尉背井离乡却比之以前刚毅许多的李星云,以及与翎儿容貌一模一样的阿狸。
四人的目光齐齐汇聚落在洛长风身上,让似乎犯了滔天之罪不可饶恕的洛长风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红裙衣安红豆一眼。
这位战场之上不输男儿英气的红袍女将脑海里浮现出那副画面,脸颊便微微羞红了起来。
自幼将骆冰王看做姐姐并曾儿时戏言说要将其娶入府中的武修阳清了清桑,率先打破这种诡异的平静,敌对一般的盯着洛长风:“离开酒肆之后便一直跟踪我们,到底图的什么心思?”
这一提醒洛长风才注意到,原来酒肆里靠窗而坐的那一男一女,正是骆冰王与这武修阳。
不约而同一前一后入了山寺,也难免会让人心有猜疑。
洛长风只有苦笑。
无法解释的疑问,往往解释越多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在李星云在此,说是信任同袍同窗,信誓旦旦的担保之下,喋喋不休的武修阳这才肯罢休。
几人散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洛长风与李星云这对一年有余未见的同袍二人。
沉默的氛围充斥其间。
洛长风望着那与翎儿如出一辙的背影离去,终于没能压制内心的疑问:“她是……”
李星云似是看出洛长风所想:“阿狸,是翎儿的妹妹。”
洛长风点了点头:“那翎儿?”
李星云神色有些暗淡:“找了一年,始终找不到。”
一年前,书院那场刺杀之后,对于洛长风和李星云等人来说,翎儿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下落不明。即便是之前遇到雪儿,也不见翎儿在其身边。洛长风甚至怀疑,翎儿是不是已经被燕南飞所杀!
只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仍然不会将自己的怀疑告知李星云。
李星云凝视着洛长风:“你的伤?”
“痊愈了。”
李星云欲言又止问道:“书院……”
“世上已再无书院。”
李星云又再沉默不语。
当初得知天东八百宗神像出山直奔菩提书院的消息,远在七州域战场之中的李星云丢下校府校尉的军职,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赶往书院。
他知道自己修为低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是菩提书院流字门徒,当于书院共存亡。
沿途累死了两匹烈马。
李星云被奉命而来的武修阳追回。
后来……他便听闻书院菩提殇!
那一日洛长风站在满眼皆是废墟的菩提山上,不知远在七州域的李星云遥对着书院的方向祭了一壶酒。
世事如白云苍狗变迁。
只一年未见,昔日十子同袍便是天涯各方。
雪儿在动荡的乱世入了军营救死扶伤,江满楼继任提兵山江家产业,君泽玉尽废修为爽了与沈天心的婚约而下落不明,重阳一跃成为天门门主,翎儿身死异乡,月氏兄弟鲜有消息,那南希寒与沈天心也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洛长风与李星云的重逢,没有太多的碎语闲言,没有客套的嘘寒问暖,更没有把酒言欢畅谈过往。
由始至终,洛长风只问了两个问题,也只回答了两个问题。
这不是一种久别重逢后的陌生,只因身处乱世,彼此都已不再如往昔……
释家佛门无遮大会五年一度。
据李星云所说,无遮大会是佛门的一种广结善缘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都一律平等对待的大斋会。
每逢大会举行,都会有善信佛者给寺中僧人布施僧衣僧鞋。而那些佛教门徒们,也会聚集在一处论禅说佛法。
李星云说他们此行所为,便是欲在这无遮大会上,请一人出山离寺。
这一步,仍是七州域联盟里那位神秘军师为明年开春定鼎之战所落的定子。
第二十五章 成佛与杀佛
被朝露洗过的红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风吹拂着红叶翩然飘落,一夜尽,山寺满院的烦恼与红尘。小师父当愿早早地醒来,拿着扫把与诸位师兄弟开始清扫寺院,清扫昨日脑海里不曾忘却的种种忧。
今日是寺院五年一度的无遮会。
盛况自是空前。
山下十数里外受红叶佛门庇佑的百姓以及虔诚的信徒有许多人前来观礼,带着僧衣僧帽僧鞋早早地登山入寺歇脚,不过要数排场最大的还是那位秋心山庄庄园之主。
南怀施主修佛信佛。
昨日一封八风吹不动的批语让他顿悟禅理,愈发觉得与寺院亲近。今次上山,布施的衣物可是堆叠了整整两辆马车。几名书童自山脚搬至寺院,原本山凉秋冷的清晨已是大汗淋漓。
洛长风依旧带着妖异的银狐脸儿面皮,与李星云四人一道只当是做个安静的观礼者,混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叨扰老禅师住持。
晨钟自红叶寺的南山方向传来,宣告众僧佛五年一度无遮大会的礼启。
寺院集众僧于佛堂前。
南怀施主命书童施衣布斋……
佛门无遮会条理有序的进行,清静而远离俗世的净地不比山下那些所谓的盛事热闹喧哗,反而更容易让人沉淀心神。
作为红叶寺昨日曾接待的贵客,安红豆与自称翎儿胞妹的阿狸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更换了一身潇洒洋溢的长衫。五人扎堆,原本容貌俊逸的书生李星云与七州域无出其右的贵族武修阳,倒是被这女儿身的两位夺走了些许英气。
反观银狐脸儿面皮的洛长风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一袭男衫风采迷人的骆冰王那双绰约中带着英姿神韵的眸子不知是偶然还是灵心所致的瞥了洛长风一眼,然后便是慌乱地收回视线。那模样,像是豪门大户里爬了窗偷偷溜出去玩耍的小姐唯恐被抓个现成似的。
对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洛长风,骆冰王一直觉得似曾相识,只是却如何也想不出何时何地有过逐渐淡忘的一面之缘。
佛堂前已在论禅说法。
小师父当愿不知何时来到几人身边,双手合十说道:“几位施主请随小僧移步。”
洛长风与李星云对视,五人便是一道随小师父当愿南行而去。
……
红叶寺中有座南山。
那是寺院报时的暮鼓晨钟地。
南山之上有位终年不下山的黄衣僧,晨撞钟而暮捣鼓,脾性怪异之极从不与山外人往来。不说小师父当愿,便是红叶老禅师,数十年之内也是仅有那么一两次短暂的碰面。
黄衣僧本不是寺中人,更说不通佛法禅理。
无人知晓其来历,只知道在数十年以前,红叶寺负责晨钟暮鼓的僧人因贪杯中物误了时辰,本以为犯下大错会受罚逐出寺院,可谁曾想他在睡梦之中便听到了悠扬的晨钟。
黄衣僧便是在那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南山之上。
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或许无处而来,或许无处而去。
黄衣僧这一声钟鼓,敲撞了四十年余。
四十年间,浑身皆是迷的黄衣僧出手一次,降服两界山闯寺的一位魔门余孽。自那之后,南山撞钟人这个名字便是名动天下,与那天刑将铁冷、书山墨颜一样位列圣人之下,十天显圣之一!
李星云沿途叙说着这位十天显圣平生不详的故事。
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南山寺门前。
小师父当愿宣了一声佛号,便是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以骆冰王为首的五人上前,见那寺门前端坐一位戒顶披法衣而身躯却又宽胖之极的禅僧闭目合十,微带笑意,宛如释家佛门里所说的弥勒佛陀。任凭小和尚当愿如何唤,也得不到一声应答。
骆冰王双手合十礼见说道:“胖师傅,你好。”
不见回应的骆冰王转了转骨碌碌的灵眸,瞥见身旁武修阳被那一句胖师傅招来的忍俊不禁,那双眼睛转而变得严厉,驰骋沙场威凜不凡的气息让奉命历练的武修阳不得不悻悻地闭上了嘴。
洛长风同样自知不懂佛。
却也似乎想笑。
看的骆冰王威凜不凡的气息又消散全无,只剩下些许羞赧。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这般境界对于洛长风几人来说或许有些无法理解,然而自幼读烂了村子里藏书的李星云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生性近佛,更喜佛。
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之下,李星云这时走了上前,于那胖师傅身前五步距离停下了脚步问道:“敢问禅师坐禅已有多少时日?”
等待着校尉李星云碰壁而回的武修阳抱臂旁观,谁曾想那曾贪杯误事的弥勒僧竟破天荒的开了口:“太阳东升西落,已有一万四千六百次循环。”
几人如逢甘露。
虽然依旧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能教这禅僧开了口便是一种得胜。
一直冰冷言语极少的阿狸看着李星云的目光微微讶异。
沉思了片刻的李星云暗自点了点头再度问道:“坐禅四十年,禅师所求为何?”
李星云第二问让那胖禅师睁开了眼眸:“自然是想成佛。”
李星云转身走开,于崖畔折了一根枯枝,而后递于那胖禅师。
胖禅师不解问道:“你折枯枝做甚?”
李星云说道:“赠予禅师为锡杖。”
禅师有些不悦:“枯枝怎可为锡杖?”
谁知李星云却反问说道:“那么坐禅又怎么能成佛呢?”
胖禅师沉默。
没有作答。
李星云紧接着说道:“禅师究竟是学坐禅,还是学坐佛?若是坐禅,禅并不在于坐卧。若是坐佛,佛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