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小卒-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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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回到自己刚刚搭好的军帐里面，拖下熊皮披风之后，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从帐篷的缝隙吹进帐篷之中。
而王通正跪在军帐的一个角落里，孟合正在替王通抹着孙思邈配制的伤药。
孟合见李冰进到帐篷里了，就知道所有骑兵基本都安置好了。
“侯爷，四个方向都设置了岗哨，只要任何方位有敌来犯，咱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孟合第一时间报告了一下岗哨的设置，并且刻意将王通受了棍伤的后背晾到了李冰的视线之中。
“知道了，挺大的风，上完药赶紧把衣服穿好！免得冻坏了伤口！”听到李冰的话，孟合就知道李冰已经不生气了，随即乐乐呵呵的王通的衣服扔给王通之后，就不再去理会王通那个倔脾气的。
“侯爷，这群突厥人还有一千多只羊和几十头牛呢，咱们是养着还是怎么着？”孟合已经有有段时间没吃过李家厨子做的烤羊腿了，如今有了材料，怎么能不馋？
“都杀了！免得浪费草料，把收拾好的牛羊肉都冻起来，这个季节放一段期间，也不怕坏了！”
孟合闻言留着口水说道：“那咱们今晚？”
“今晚吃羊肉，吃到饱为止！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炒面吃的嘴里都是甜腻腻的，一点滋味都没有！”李冰这话一出，孟合立马就跳了出去，那还顾得上把李冰和王通扔在一起，两个人会不会尴尬。
李冰坐到帐篷中间的火盆旁，用一跳一跳的火苗，烤着自己走着僵硬的手。
王通则是默不作声的穿着衣服，两个人都没有主动打破寂静的意思。
“此战结束了，我允你跟孙道长学道，现在不行！”李冰思索了很久，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既然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再走一个，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王通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敢相信的语气：“侯爷，这是在撵王通么？”
“你不是想和孙道长求道么。”李冰的声音依旧冰冷。
“王通不走！王通只是不想侯爷多造那些无辜的杀孽，孙神仙说侯爷的面相不是长寿之像，该多基些福的！”王通倔强的反驳着，而李冰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是王通想修道了，是王通听信了孙道长的话。
李冰不得不承认，孙道长的样子确实很有迷惑性，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什么都很容易让人相信。
“以后离那些和尚道士远点，谁不长寿，我也不会不长寿！老子要活一百年呢！滚吧！”李冰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就在王通刚要走出帐篷的时候，帐篷外传开了刘敏慎的声音：“泾阳侯，刘敏慎求见！”
“进来吧！”王通掀开门帘，把刘敏慎让进帐篷，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刘书记找本侯何事啊？”
“禀侯爷，下官想问问那一百一十九名突厥百姓何罪之有，泾阳侯一声令下，就让其全族曝尸荒野！”刘敏慎不知道那根弦没搭对，竟然因为这件事再次找到了李冰这。
“你想知道他们有什么罪？”李冰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不错，下官正想知道，然后才能写进文书之中！”刘敏慎的样子让李冰想起了魏征的那副样子，真像啊！
“哈哈……好！那本侯就告诉你！他们最大的错，便是……他们不是我大唐百姓！”李冰的声音十分的坚定，声音直接冲破了刘敏慎的灵魂，震的刘敏慎几乎握不住手中冻成冰的毛笔。
“就因为这个？”刘敏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就因为这个！”李冰一挥手下了逐客令，刘敏慎这样的书呆子，李冰现在没心情搭理！战争那有什么对错，无论是看起来多么友善的敌人，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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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战场之上的宁静
李冰、刘敏慎、孟合、王通，四个人泡在松树林之中的温泉之中，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趴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放哨本是痛苦的工作，但自从孟合发现这几个连在一起的温泉之后，放哨就成了幸福的工作，所有人都得抢那几个名额！
因为李冰允许每放两个时辰哨的士兵，可以在温泉里泡一个时辰！
一开始李冰是害怕士兵因为放哨导致身体末梢冻伤，而泡温泉能够治疗轻微冻伤的情况。
但谁曾想李冰为每个士兵准备的防寒用品实在太齐全了，连隔热毯都准备了几十套，水貂皮制造的隔热毯，不光隔热，还能隔离冰雪上的寒气！
再加上一人一身的貂皮大衣，放哨也没李冰想象的那么冷了！
泡温泉则成为了实打实的奖励！
能在寒冷的漠北泡上一个时辰的温泉再去睡觉，还有什么事是比这事还幸福的？
乳白色的水蒸气挡住了每个泡温泉之人的脸庞，只留下温泉上飘着的几个松木盘子，里面烫着烈酒。
“下官有一事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会这样文绉绉说话的，整只大军之中，只有刘敏慎一个！
李冰没看到水雾后面刘敏慎的表情，只甩出了一句：“不知道该不该问，就别问！”然后就挑起一片切的细发的酱牛肉扔进嘴里，又倒了一口二锅头下肚。
这是大唐所有喝过二锅头之人公认的二锅头最好喝的喝法，李冰自然不能例外！
“呃……下官还是要问问的，泾阳侯准备何时出兵？如今泾阳侯所处之地乃突厥腹地，距离突厥漠北龙庭不过四五百里，泾阳侯不准备讨一个阵斩敌酋的大功么？”刘敏慎这话就是实实在在的在挤兑李冰了，陇右最大的功勋被权旭抢去了，李冰只占了个拖延敌方主力的功劳，还差点全军覆没。
这可以说是李冰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了！虽然陇右之战是李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兵出征，却也足够称之为耻辱了！
“你一个小小的行军书记官，若非挂在右武卫大军之下，连个从五品的官职都混不上，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件事可以说是李冰最大的伤疤了，不是因为头功被抢，而是因为权旭的背叛！
“下官虽官微言轻，但也是有资格知晓我军何时出战的！”虽然李冰隔着水雾看不到刘敏慎的表情，但能够想象到那副几乎跟魏征一模一样的正直表情。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死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李冰话音一落，就听刘敏慎左右水花声骤起，是孟合和王通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刘敏慎的胳膊，将刘敏慎按进了温泉水里。
李冰看着刘敏慎拼命挣扎却动不了孟合王通分毫，只能大口大口的咽下去温泉水。
直至刘敏慎反抗的力量变得十分微弱的时候，孟合王通才把刘敏慎拉了起来，看着刘敏慎即将要淹死的样子，孟合朝着刘敏慎的肚子狠狠的凿了一拳，登时刘敏慎吐出了大口掺合着食物的污水。
这时李冰已经披好衣物，站在了温泉池边上。
“我想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但我要告诉你，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我，陇右军中都知道我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人，无论来陇右传旨的是不是你，都有可能会遭受这一切，只不过其他人可能真的只是传旨，而你……有人想你死在漠北！”
李冰的声音像是直接刺进了刘敏慎的灵魂，让刘敏慎顾不上一直在咳嗽的身体，眼光直直的盯上了李冰的后背。
李冰接着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愿意掺合到官场那些污水潭里，但也不愿意做任何人手里的刀。”
刘敏慎狼狈的擦了擦嘴边的污物，不屑的说道：“李侯不愿做人手里的刀，但这事岂是李侯能决定的了的？”
“我能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你不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我随意切割！”孟合王通伺候李冰把所有衣物穿好之后，才穿上自己的衣物，低头站在李冰两侧。
“泾阳侯没必要跟我这样一个倒霉蛋计较吧？”刘敏慎深知自己现在的情形，语气也变得弱了下来，在这塞北无人之地，便是李冰杀了自己，又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区区从五品的行军文书，追究一位传国侯的责任？
“知道自己的处境，你我就能好好的对话了！我需要一个在官场的代言人！”李冰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刘敏慎初到陇右的时候，泾阳对于这个人的调查就已经送到了，关于刘敏慎的资料事无巨细的摆在李冰的面前，最后是一句三爷爷的评语“此人可用”！
李冰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三爷爷！
所以李冰愿意花点功夫彻底收服这个人，成为自己在大唐官场之上的一个暗子。
“呵呵，谁不知道泾阳李家有两位千里马在兵部、吏部当官当的风生水起，三年之内进入五品也不是不能实现，泾阳侯会需要我这样一位区区刚刚才踏进从五品门槛的小吏？”刘敏慎就着温泉水洗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污物清洗干净之后，就这样双眼红红的盯着李冰。
李冰随意的弹了弹指甲，不经意的扔下句：“随手一颗闲棋罢了，大人物随手的拨弄，都能让一个小人物飞黄腾达，或者跌入地狱！跟你比起来，我泾阳侯府，算得上大人物，对吧？”
随后李冰就带着孟合王通离开了，没有再看刘敏慎一眼，若是没有李冰的帮助，刘敏慎做梦也别想活着走回长安城！
单单是漠北的天气，就不是刘敏慎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能扛得住的！
更何况大军还会突袭突厥人，刘敏慎这样不怎么会骑马的人，怎么活下来？
刘敏慎任由温水浸染着自己有些瘫软无力的身躯，莫名的一阵刺骨的寒冷攀上了脊柱！
现在不是在长安了，自己也不是一介清流的御史言官了，自己现在是漠北一只三千人骑兵队伍的行军文书！
刘敏慎狠狠的搓洗了两把脸，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但睁开眼之后，周围依旧是氤氲的雾气，皑皑的白雪，墨绿的松柏！
此地依旧是漠北！
这一切，都不是个梦！
刘敏慎踉跄的爬上岸，穿好衣服之后颤颤巍巍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用嘴里的哈气磨了点墨之后，提笔写了一封文书，犹豫再三之后，命令老仆将信封送到李冰的帐篷之后，就瘫软的坐在了帐篷里，久久不肯开口！
直到晚餐的时候李冰命人送来一整个烤羊腿的时候，刘敏慎才在老仆的伺候之下吃了半根羊腿。
明明羊腿跟好吃，但刘敏慎依旧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说道：“一个羊腿就想收买吾？简直不要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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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为官之道唯面厚心黑耳
漠北的冬日是枯燥的，没有每日的训练，没有敌人，更加没有战斗。
李冰就算再不想放松自己的心情，也随着一众将士的状态，变得放松了许多。
一开始的几天大家都还住在帐篷里面，但夜里的寒风实在是太过于难熬，直到孟合王通搭建了第一幢松木制成的小木屋之后，全营将士就都开始了制造木屋。
一个不用太大的木屋就能舒舒服服的住十个人，除了用火小小心一点之外，几乎没有人愿意走出自己的小屋子了！再也没有人去提起住帐篷的事。
李冰也住在了木屋里面，唯一的差别就是李冰有一幢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木屋，木屋里有一张能坐七八个人喝酒的桌子和一些圆凳，李冰的小屋子颇有后世东北狩猎小屋的氛围。
虽然大家都在苦中作乐，但相对贫乏的资源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虽然绝对够吃，但种类基本上就只有炒面、牛羊肉干、死面饼子等等常见的大唐军粮。
好在陇右并不缺盐，士卒每一餐都吃着长安市面上最贵的青盐，换做其他军队之中，想要吃盐？做梦去吧！一般的士卒顿顿能吃的上酱料就已经不错了！
总体来讲，大唐是缺盐的！
陇右军中能这样用盐，是其他十六卫大军不敢想象的！其他地方不说，就算是李二的皇宫，也不敢想李冰这样奢侈的用青盐水给所有士兵泡澡，只为了杀死身上的虱子等寄生虫！
新做的松木水桶散发着松木的香味，李冰也泡在盐水桶里，眼见着几个虱子从头发之间飘出来，淹死在水桶里面。
全军也只有李冰能混上一人一个桶，其余基本上是一个木屋一个水桶，虽然李冰军中不缺木匠，但终归是制造水桶的手艺不过关，李冰泡了一会，木屋的地面上就已经被木桶漏出去的水，泡湿了一大片。
跳出水桶用一盆温水细细的擦拭了一遍身子，李冰才算是洗完。
随意的披上一件白麻布的衣裳，李冰双手一用力就把水桶搬到了木屋外面，哆哆嗦嗦的跳进木屋之后，往屋里的碳盆里加了好几块劈好的松木棒子，火势一下就望了起来。
松木是一种极容易燃烧的木材，因为松木富含油脂，而且李冰很喜欢闻松木的香气。
大概是因为后世的李冰从小就生活在华夏的最北边，那里长满了松树，那时候的李冰很喜欢在松树林里闲逛，还会捡一些松塔拿回家玩。
至于大唐，关中是很少种松树的，更难有大片的松树林。
“哒哒哒”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是刘敏慎！全军只有他会这样有节奏的敲门，以显示他读书人的身份，像孟合只会大力的砸门，王通也敲不出这样顺耳的节奏感。
“侯爷，下官有事请教！”自大刘敏慎那封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手书送到李冰手里之后，刘敏慎对李冰的称呼，就变得跟孟合王通一样了，文人的节操，让刘敏慎难以当面对李冰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表示自己的臣服。
对比，李冰也并不在意，李冰并不是个形式主义的人。
“慎之兄，快请进！”李冰也愿意给这个第一个臣服与自己的文官足够的尊重，花花轿子人抬人，对于手下总不能煎迫太重！
见刘敏慎发丝未干的样子，想必也是刚泡完盐水，而且见其不自然的动作，想必下身被盐水蛰的很疼啊！
看来孟合没告诉他用盐水泡完澡需要用温水再好好的清洗一下的事，这是孟合再恶搞这位刚入伙的同仁！
对此李冰自然不会多言，手底下的人一团和气，倒不如彼此互相看不上眼，这点简单的御人之道，李冰可谓是无师自通。
“不知慎之兄，找吾何事啊？”李冰有点好奇刘敏慎这位自打投效自己之后，一直都有些尴尬不愿主动来找自己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出奇的主动找来了？
刘敏慎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反而是一副十分坦荡的样子，就这样一张厚脸皮，李冰就怀疑魏征绝对在打压他！
不然光凭着这厚脸皮和刘敏慎不差的才华，总不至于为官几年了，才混到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御史的官职吧？
就凭这两下子，五六年时间还混不到朝中六部任意一部的正五品侍郎衔？
刘敏慎给李冰倒了一杯热水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张嘴说道：“下官有一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慎之兄尽管说就是，你我兄弟何必摆出这幅小女儿姿态！”李冰一两句话，就两人就成了兄弟了，那还记得前几天才让孟合王通把这位按进水里，直接淹了个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