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第2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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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音摇摇头:“此等军国大事,妇人不该干涉。况且你我初来乍到不知原委,怎能全凭一己好恶臆断他人是否忠心?是以我从一开始,就劝你不要随便管这桩事。总要搞清楚始末原由,才好知道该如何处置。”
“阿嫂这么说,是说我活该了?”李嫣的语气里又带了几分怒意,虽然对二嫂的看法极佳,又佩服她为人大气行事明白,足以执掌李家这等豪门。可是在这桩事上,若是二嫂也责怪自己不该随便帮人,她也忍不住要翻脸。
长孙音却微微一笑:“我怎会如此说?九娘这次做得非但没错,反倒是帮了大忙。”
“帮忙?帮什么忙?那混账东西这般对我,我才不给他帮忙呢!”
“我不是说帮他的忙,是说帮了我的忙。本来我也不知徐乐此时想法,听九娘一说,我便放心了。二郎看人的眼光不差,乐郎君果然是我李家忠良,谋反之说不必理会。”
李嫣这下被彻底闹迷糊了,徐乐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把自己气得差点吐血,怎么到嫂子这里就能剖白其心性?只听长孙音说道:“其实乐郎君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他正是因为承九娘的情,才不想让你卷入其中。若是那等小人,巴不得九娘出手相助,自然要好言好语奉承,指望九娘向阿翁讨人情。这等人倒是不会让九娘生气,可是你想想看,倘若乐郎君真是那等小人,又岂能为我李家立下赫赫战功?又岂能入得了九娘法眼?你若是为这等人奔走,岂不是更加不值?”
这一番话入耳,李嫣心头的委屈便消散了三成,越琢磨越觉得嫂嫂说得有道理。徐乐这等反应,说明自己没看错人,也不枉费自己的心意。乃至于脸上泪痕未去,又忍不住要露出笑容。只是她随后又一摇头:“那他也不该恶行恶状?再说这番话又怎叫为了我好?”
“徐大郎与窦奉节的冲突可大可小,乃至这件事本身的关系,也不在于拳脚殴斗上,不知道会闹出怎样事来。徐乐问你,不光是为了赶你离开,也是为了知晓事情到了何等地步。倘若你拜见了阿翁,再去见他自然是奉了阿翁命令,彼此有个落场势。若果真如此,乐郎君自然不是那般对待。可是你既未曾拜见阿翁,便是自己私下前去,乐郎君对你若是太过热情,岂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依你的性情,必然会不管不顾一心为他出头,乐郎君又不知阿翁是何想法,此事背后又牵扯到何人,不想让你冒险,是以才反复相问。乃至你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句话,都是为了保全你才用的手段。”
李嫣听得目瞪口呆,她毕竟是世家女,对这些伎俩并非不懂只是不屑。此时听长孙音分说,才渐渐明白过来,可是随后又摇头道:“那也不对,那他反复问我几时来的又是何意?”
长孙音微微一笑:“我说了,他这么问就是为了保全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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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雄都(四十三)
“其实我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你我一路前来,人还没进城,事情就传到耳朵里。纵然此事非同小可,可是若无人推波助澜也不至于传得这般快。那人故意把消息散布开去,又传到你我耳中,所为何故?又为着谁来?乐郎君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担心你不知轻重一脚踏进去,所以翻来覆去的问。就是让你想想,是谁对你说了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他那张脸哪怕再冷,也是一颗热心。你骂他几句倒是应该,怪他就不必了。”
李嫣擦了擦眼角泪水,瞪大眼睛看着嫂子:“这……这是真的?”
长孙音点点头:“板上钉钉。这种时候他若是对你诉说委屈,那就是要害人了。这般对待,又如此相问,证明他对你并无恶意,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更证明他不可能谋反也不会投奔他人。否则他犯得上如此保全你?再说他不管是想反还是想走,把你这李家掌珠捉起来要挟阿翁,岂不是更好?他让你从容来去,便说明了自己的心思。你这一趟绝不会白走,从你入玄甲驻地到你离开,其中情形阿翁肯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此刻也该放心,相信乐郎君并无二心,于你而言目的已经达到,再往后的事也不该掺合进去。”
李嫣诧异地问道:“我就这么走了一遭,便有这么大用处?”
“那是自然。我们李家九娘岂是等闲人可比?你这几步胜过他人千言万语,别看你什么都没说,已经为玄甲骑求了个天大人情下来。阿翁就算是想要处置徐乐,也得想想九娘的心思。至于那窦奉节,他若是不依不饶,也得小心九娘你去寻他晦气,给他个好看!”
长孙音说到此又是微微一笑,既是安抚小姑,也是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毕竟眼下群雄逐鹿,玄甲骑这等精兵未生反心,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自家丈夫和徐乐情同手足,倘若徐乐真的谋反或是另投他人,丈夫难免受株连。至于背后那人是谁,所图为何她已然猜测出来。虽然情势凶险,但自己和丈夫也不是等闲之辈,也未必怕了他!
得到嫂子夸奖,李嫣心头既是欢喜又有些羞涩,还夹杂着几分失望。总觉得这些言语若是出自某个混账东西之口,或许更好一些。一想到徐乐,她又忍不住问道:“阿嫂,我走这么一遭,乐郎君和窦奉节这场厮打是不是就烟消云散了?”
长孙音轻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想想,这事情背后是何人指使?那人又岂会让此事如此容易揭过?再说眼下又是什么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名爵位分,乐郎君一个神武乡下后生得将军号,不知拦了多少人的路,碍了多少人的眼。大家寻他的错处还寻不到,眼下这么个把柄送到眼前,谁又忍得下来?这种时候自然人人都要踩上一脚,再加上窦奉节不依不饶,即便是阿翁有心维护,也必要找个合适的由头。否则的话,只怕难以交待。若是强行保全,那便是爱之足以害之,对乐郎君有害无利。”
李嫣闻言面色一变,她终究涉世不深平日又有许多人护持,对于世间险恶体会有限。本以为无非是一场厮打再加上误会,只要父亲那里不起疑心,事态自然可以平息。乃至方才听长孙音分说时,心头还隐约有些不忿,觉得徐乐小题大做把事情看得太过凶险。直到听了分说,才明白这背后还有如此隐情。
与背后的这些阴谋诡计相比,徐乐与窦奉节那场殴斗不过是小儿把戏。那背后之人的目的也是借这场殴斗做由头,借徐乐发动阴谋。其背后牵扯甚大,已经远不是一人或一支队伍的死活所能解决。至于徐乐本人,他若是改换门庭或可得到庇护,否则必然被踢出局外。
即便是自己受父母宠爱长姐护持,贸然闯进去也不至于有失,也难免受一番责骂。身为局外人的自己尚且如此,那么身在局中无处可走的徐乐又该如何?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平息,此时听来才知这场风波的结果如何尚且难料,徐乐乃至玄甲骑结果如何,现在还难有定论。
她下意识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上一遭。他们如此行事,简直是把李家大业当成儿戏,我得到大人那里告他们一状!”
长孙音拉住李嫣的手臂:“你方才不还说不再管那混账东西的事情了?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李嫣脸微微一红,娇嗔道:“我这怎么是管那混帐的事?我分明是为了大局着想,为我李家大业奔走。虽然那混帐东西死有余辜,但总还有几分气力,看在他一身本事份上,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你啊,还是好生打扮一番,随后去拜见大人才是。至于这求情之事你不必提,免得惹祸上身,否则就辜负了乐郎君一番好心。反正你走了这么一遭,大人也心知肚明,不必再当面分说。”
“话虽如此,可是我不开口,大人又该如何收场?”
“你猜猜看,二郎现在何处?”
李嫣一愣,随后问道:“阿嫂既已看出其中凶险,怎么还让二郎前往?”
“你莫非不知道二郎脾性?他若是胆小怕事之人,你们又怎会如现在这般投契?他待乐郎君如同手足兄弟,自然不会因为凶险就退缩。再说这件事本就是对方用计在先,二郎心里也窝了一肚子气,自然不会不闻不问。”
“那二郎会不会惹祸上身?他是武人脾性,论起阴谋诡计可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家里议事又不能动手厮杀,万一他救不了人,反倒把自己牵扯进去又该如何?”
“还能如何?”长孙音苦笑一声:“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字。你且想想看,那些人此番费了这么大气力,不惜把窦大郎拉下水,不就是为了二郎。他就算不出头也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如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我相信大人雄才大略明见万里,绝不会会被这些小人的奸计所愚,二郎只要据理力争必然能把是非黑白辨个明白!”
李嫣眼看长孙音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也就放下心来,点头道:“是啊,大人聪明着,才不会上他们的当。看着吧,这回大人动怒,准有他们好受的!”
长孙音未曾做答,只在心里暗自叹息:大人外表钝重心如明镜,自然不会被这等计谋愚弄。但是大人对徐乐这个手下第一斗将、故人之后到底是否真的视如子侄刻意回护,在这件事上又是做何想法,却是连自己都看不透。
二郎此番前往,真正需要在意的不是那些卑鄙小人,而是李渊这位李家家主,他的看法才决定徐乐、玄甲骑的生死存亡,也关系着自己丈夫的前途荣辱。但愿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李渊书房内,李世民已经说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连嗓音都有些沙哑。“大人,此事关系我李家大业不可儿戏!似窦大郎这等酒囊饭袋,便是千百个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乐郎君。何况是他言语间辱及徐乐先人在前,乐郎君行为纵有不当亦是情有可原。何况在我看来,这般对他还是轻饶的。若是换了我……”
“你待怎样?”李渊抬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把李世民后面的话都挡了回去。别看自家老爹在外有钝重之名,似乎是个反应迟缓处事优柔的好好先生,李世民心里可清楚的很,倘若父亲真如传闻一般,眼下李家的局面莫非天授?谁若是认为父亲厚道可欺,那结果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在家中他固然是一位慈父,但同样也是李家家主,其权威一如帝王不容忤逆。眼下父亲的眼神,就是警告自己不可多语,若是拂逆其心意,对谁都没好结果。
看到儿子知趣住口,李渊也未曾发作,只是哼了一声:“窦大郎虽有不检点处,但好歹也是你的妹婿,是咱们李家的姻亲,更是你的表兄弟!贬损他便是贬损我们自己,今后切记不可胡言乱语!再者说来,不管窦大郎有多少不是,都是我们的姻亲。若是我们连自己的姻亲都不能袒护,又怎能保护自己的朋友?门客?倘若我们谁都护不住,那些人又凭什么奉你我父子为主?”
听父亲这言语不是路,李世民连忙道:“可是乐郎君战功赫赫,便是这长安城,也是他拼了性命才拿下。如今天下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正是豪杰用武之时……”
李渊再次打断儿子的话:“那又如何?别忘了,宝刀再如何锋利,也要为主人所用才行。倘若既伤人也伤己,那便不是宝刃而是凶兵,没人会喜欢。何况你也是知兵之人,知道军法无情的道理。若是艺业绝伦就可为所欲为,这天下还有王法么?骄兵悍将,又岂能打得了胜仗?不提他殴辱窦奉节,就说这两日玄甲骑的所为,你莫非看不到?天下诸候虽多,又有哪个能允许部下如此放肆?换了旁人,此时早已经派兵剿杀,长安城也早变成了修罗屠场!”
李渊把儿子一顿训斥,眼看李世民额头汗越来越多,又把语气略微放得平缓了几分。“为父知道你与乐郎君的交情,这一点也是像极了为父,想当年我与徐卫的交情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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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雄都(四十四)
提起前尘往事,李渊的目光明显变得柔和,说话得语气也和刚才大不相同,此刻的李渊不再是执掌千万人生死挟天子以令诸候的唐国公,而是一位与爱子闲话家常追忆故人的仁厚长者。
“当年的卫郎君与如今的徐乐不管是相貌还是脾性都甚为相似,乃至我初见徐乐时几乎认错了人,以为是故友死而复生前来探望。那时的卫郎君亦是少年英武神勇无双,放眼天下难逢敌手。若非其成亲太早,先帝都想招他为婿!其纵马长安练兵演武之时,城中大家闺秀豪门贵女便千方百计请托人情寻个好地方,只求能一睹卫郎君的雄姿。比起当年看杀卫玠、掷果潘郎也相去不远。先帝下旨以卫郎君总领东宫禁卫时,大家都在想日后太子登基卫郎君为执金吾时,该是何等风光。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为父当时还有些羡慕卫郎君,恨不得与他换个位置。”
李世民虽未亲见,可是听父亲描述,也能想到当时的徐卫是何等风光。再把那演武之人的样子换成徐乐,心中更觉热血沸腾,自己日后成就大事,定要让徐乐也这般风光才对得起彼此交情!
这时只听李渊继续说道:“可是徐卫的脾性也如同徐乐一般锋芒毕露分毫不让,以至于树敌无数。有多少人爱他,便有多少人恨他。为父当年也曾几次相劝,要他懂得收敛锋芒,可是卫郎君自恃勇武绝伦,并不把他人如何看待放在心上。他当时的言语也是,谁若不服便只管来比并,大家手下见高低。你且听听看,这等言语是不是像极了徐乐?为父当年也和你一样,对卫郎君百般维护,哪怕明知道他所行多有狂悖之处,也念在交情份上不便干涉,不知多少次出头为他求情缓颊。自以为皇恩浩荡,为父也有几分薄面,就算天大的灾祸,也能为他担待。直到……那晚横祸天降,为父才确信人力敌不得天数!人若是肆意妄为获罪于天,也慢说陇西李家,便是万岁也担待不下来!说到底就是卫郎君行事太过张狂,最终触怒了上苍以至遭此不幸。当年若是我多劝他几句,又怎会闹出那场祸事?说到底为父为了朋友反倒是害了朋友,乃至于追悔莫及,你不要走为父的老路才是!”
说到这里,李渊话语里的温情尽失杀意弥漫,李世民甚至能从中听出刀剑交鸣。父亲这番话绝非无的放矢,也不是虚言恫吓!而是警告自己乐郎君始终如此,必然要重蹈徐卫覆辙!哪怕自己以父子之情以及徐乐赫赫战功担保,也难以阻止此事发生!只是不知这到底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想法?
李渊的语气重又缓和了一些:“若是一个窦大郎倒也算不了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姨丈。就算不和他讲道理,直接责骂一通,再罚他禁足半年,那畜生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可知,这两日有多少人告徐乐的状?告状之人又是谁?即便是为父,也不能逆所有人的心意。徐乐武艺再高,玄甲骑再如何能战,也不能把这些人斩尽杀绝。否则我们和江都那位,又有什么分别?”
“孩儿明白大人的意思,可是如今天下未定,正是豪杰用武之时。大人只顾念世家的心意,不管武人的体面,也不是个办法。虽然我们得了长安,可是面前还有无数坚城雄关,更有无数精兵猛将要去应付。倘若没有乐郎君和他的玄甲骑,孩儿不知又该如何取胜?”
李渊冷哼一声:“你这话只好对为父说,离开这里便不可再提。否则临阵之时,众人作壁上观只看玄甲骑手段,难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