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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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你只管在家中宽坐敬候佳音,明日就让你知道宇文家的狼狈模样!”来整原本窝了一肚子话,想和徐乐争论一番,定要随同前去不可。可是听徐乐这般说,才知这件事根本不是平日使性斗殴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塌天大祸。他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行此灭门之事,但是就此放手不管,又总觉得对不起朋友,心里也觉得少了些什么。盘桓在三,他猛地一跺脚,对徐乐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一步。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力帮你。反正军中都知道,我来家和宇文家不对,要找他们麻烦,又怎么能少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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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屠龙(十三)
月明星稀,清光铺地,如水月光笼罩着整个江都。江都东城城头,成队骁果手持刀矛往来巡哨。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阵阵更梆声以及女子啼哭声自城内传来,这些值宿守军也早就习以为常不当回事,对于这些声响不闻不
问。四下里城门洞开,负责守卫的兵士持矛而立,但是哈欠连天无精打采,于守卫之事显得很是敷衍,并未认真对待。这倒也不能怪到这些兵士头上,这城池内居住的全是随侍天子的骁果勇士并无百姓,就算是生了熊心豹胆之人也不敢来此生事寻死,是以所谓守卫也就是走个过场并不曾真的放在心上。兵士们只想着几时换岗回去休息,只有
兵马往来换防时,才能让他们有片刻精神。不算随侍于杨广身边的文臣武将,光是骁果军便有数万之众,加上城中原有百姓,这小小的江都无论如何也驻扎不下这许多人马。是以除去日常戍卫兵马之外,又在江都
城外新筑东西两城,以供骁果军以及其家眷居住。两座城池与江都呈犄角之势,既便于屯兵,亦可遮护江都,防范外敌入寇。骁果军内因兵源属地不同自成山头之事杨广并非一无所知,是以两城筑成之后,便将人马分散居住。东城内皆为关中子弟,其中既有十六卫残存勇健,也有京兆鹰扬中善战豪杰,还有一部分如沈光一般自关中招募而来的力士侠少,兵力号称有五万众。单以人数论,关中骁果兵力远在江淮骁果之上,内中更不乏久经沙场的老军伍。这支人
马既是骁果军的中流砥柱,亦是朝中关陇籍文武安身立命左右朝政的最大本钱。辽东兵败天子南狩,天下豪杰伺机而动大隋江山摇摇欲坠,这些关中骁果同样心生动摇。先是有零星军汉私逃返乡,随后更有军将参与其中,成群结队逃窜。直到郎将窦
贤带领部下成队脱逃,更是让事态恶化到极致。虽说杨广以麾下精骑穷追,斩窦贤于途,其部下也悉数问斩,未曾酿成大祸。但是此端一开后患无穷,如果不及时设法稳定士气,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些关中虎贲便会逃个干净。是以杨广一方面以严刑峻法惩办逃卒,另一方面以财帛厚赏军将邀买人心。除去将府库中的锦缎绢帛流水般散出,更是下旨将随行宫娥、南狩时为龙舟拉纤的“殿脚
女”以及江都城内寡妇、未嫁女子赐骁果为妻。希图以这种方式稳定人心,让这些军将继续为自己效力。然则骁果军数万众,女子远不足此数,何况杨广自己同样需要大批女子填充东南宫室,留给骁果的女子就更少。狼多肉少自然难免祸及他人,且骁果军自恃有圣旨在手,又是天子心头肉,行事毫无顾忌。城中女子只要不在宫中且能入眼,便逃不出他们手去。之前徐乐所在船只上,船老大所听到的谣言就是由此而来,只不过与事实南辕北
辙。并非有钱便可买到女子,相反女子只要出现在骁果面前注定难以幸免。江淮骁果顾念桑梓之情,行事还有几分顾忌。这些关中骁果则肆无忌惮,是以为恶最多,收获也最为丰厚。江都东城内女子近万,其中被抓者占了大半,昼夜啼哭如同鬼
蜮,这些军汉自然早就见怪不怪不当回事。由于身上还担着值守之责,每夜都要轮流值戍,为了避免开关城门麻烦,索性这新筑城池四门洞开。和江都城内戍卫骁果不同,不管城头还是城门守军,都对自家差事漫不经心,没当成一回事。城里反正既没有贵人更没有天子,也没什么值得觊觎之物,最多就是有些女子值得争抢。可是城中足足几万军汉,个顶个都是煞星转世,平日里还愁找不到机会厮杀消遣,倘若真有人为了女子打上门来,正和他们心愿,求还求不来又怎么会拒之
门外?新筑城池为屯兵之地,城中多是营帐少有房屋。许多未曾找到女子的军汉连帐篷都不耐烦住,在路边点起篝火,凑在一处说笑喧哗,城中不少地方篝火整夜不熄,军汉们
凑在篝火旁说笑叫骂,再不然就是烤些肉食分吃,于其他事亦不在意。江南之地水网纵横,江都东城依水而建,自然少不了水门。倘若是战时,城门、水门一般把守,水门所在必有精兵驻扎。眼下江都尚是太平所在,加上这些骁果军素来目
高于顶,认定天下没人敢来此处自寻死路,对于水门的防范废弛。加之水门所在偏僻,便是烤火作乐的士兵也见半个,在这一片纷乱的城池中算得上少有的僻静所在。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男子含糊不清的骂声:“逃?你能逃到哪里去?莫以为自己在宫里待过几日伺候过贵人便了不起,竟然敢看不起阿爷!告诉
你,便是圣人旨意,把你们配给阿爷做婆娘!你就算告到圣人面前也是无用!再说,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本事逃出阿爷的手心?”脚步声距离水门越来越近,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前疾奔,在她身后则是个敞胸露怀的大汉紧紧追逐。这女子身材苗条修长,在女子中也算是高个子,可是和身后男子相比却还是差了一天一地。追她的男子身高体壮如同一头黑熊成精,一步跨出足以抵得上女子三步。是以虽然醉得脚步踉跄,但女子依旧无力摆脱其追
逐。男子边追边骂道:“你这贱人还想逃到哪去?这是水门!前面根本没路可走……”说话间隐约传来两声金属折断之声,按说在夜晚应该听得清楚。可是这军汉本就喝得头晕眼
花,再加上自己的嗓门太大,于这番动静并未发觉。反倒是女子停住脚步,眼睛望向水门。
见她不再跑,男子反倒是越发得意,哈哈狂笑道:“我说过,你这辈子休想逃出俺的手!乖乖随俺回去,要不然阿爷便打断你的腿!”水中隐约有些微响动传出,似乎是有鱼儿经水门从城外游入城中。军汉一心只顾着女子顾不上其他,对这些动静都不在意。女子则两眼紧盯着水面不放,既不理会大汉的
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男子见女子不做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人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扬起没头没脑朝着女子打去,边打边骂道:“贱人!我让你逃!我让你逃!这城中几万军汉,个个如狼似虎!能让你个小娘逃出去?也慢说是你,就是那个神武乐郎君进了城,也一样是粉身碎骨的命!你还敢不看阿爷!你看阿爷背后作甚?难不成那里能
跳出来个水……”他的巴掌再次扬起,可是这次却没能像之前一般落下。一只如同铁钳般有力的大手,紧紧扣住醉汉的脉门。这名酒醉军汉哪怕是全盛之时,气力也不及身后来人的一半,
何况如今大醉酩酊更加不济事。被其一把扣住脉门,只觉得非但臂膀无力,连半身都为之麻痹不灵。他强睁惺忪醉眼向身后望去,却见一人不知几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来人满身是水,水珠滴滴答答顺着衣衫落地。虽有月光照明,但是来人立身之处背光,加上军汉已经醉得眼前发花看不清身后之人面目,只觉得其一双眼睛明亮如电冰冷
似刀,其他都看不明白。
军汉吓得一个冷颤,醉意都去了三分,战战兢兢问道:“你……你是人是鬼?”“某自然是人,你们这些为非作歹欺凌妇孺得才是鬼!”来人冷声道:“好叫你知晓,某便是你方才说的神武徐乐!你不是说某进了城也是粉身碎骨么?某便要看看,到底是
怎么个粉身碎骨法!”这军汉听得神武徐乐的名字面色一变,张口就想叫喊,可是徐乐的动作却比他快得多,空着的右手一把探出扼住这军汉咽喉所在,随后微一用力,这名军汉身体猛烈抽搐
一阵随后便停止了动作,空气中传来一阵难闻的气味。徐乐冷哼一声,把这名军汉尸体丢入身后水中,水面为之一翻。
那名女子自始至终未动地方,既没有逃走也没有哭喊求饶。徐乐向前一步,来到妇人面前,低头望了她一眼,语气略略放平和:“你怎么不逃也不叫?”
女子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很是坚毅:“郎君杀恶人,奴有心相助却无勇力,只能尽力不坏郎君的事。”
“你方才便看到某了?”
“奴自幼耳目格外灵敏,是以郎君得动静虽说不大,奴却也听得清楚。”
“听你言辞不似普通妇人?”“实不相瞒,奴乃是随大业天子南狩宫人,昔日也曾在袁贵人身旁侍奉。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也不必提了。”女子的语气里既有凄楚又有几分沧桑:“郎君想必是神武乐郎君,您来所为何事奴一清二楚。郎君替奴杀了这恶人,奴愿助郎君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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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屠龙(十四)
房间内,左右两侧排摆着两排青釉跪兽烛台,每根驻台上都插着一根粗若儿臂的白蜡,近百根蜡烛将房间照得雪亮。这年月蜡烛乃是金贵物什,非王公贵胄富翁大贾人家
无力备办,而一口气摆出如此多蜡烛照明,就更是王侯之家才能有的排场。只不过房间里那股子刺鼻霉味,与这些蜡烛颇不相称,让这番布置失了几分颜色。房间规模有限,陈设也极为简单。除去烛台,便是一张案几,靠墙位置竖着两根桩橛,韩家兄弟被绑在桩橛之上,披头散发形状狼狈。而在两人身前,则是满身披挂的宇
文承基。承基此刻正横眉冷目望着对面之人,说话语气中满是怒意。“人都说荣国公家中六郎为人粗鲁不善交际,如今看来想必是传言有虚。独孤备身居然为他的事居然亲自来此说项,足见六郎手段非常人可及。放眼江都,除了圣人之外,
怕是没几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惊动独孤将军金身大驾吧。”在宇文承基对面的,乃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其人长身大面身材魁梧,一望可知也是个勇武有力的军汉。其身上未着甲胄,而是身着小袖足踏快靴,头戴折脚襥头,打扮
得干净利落。眼看承基面色不善,男子连忙辩解:“大郎言重了。某的为人大郎是知道的,拙嘴笨舌不善交际,说话更是不知轻重,往往自己得罪了人还不知晓,是以不敢和人交际。来六郎与我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没什么
交情可说,真要说情分,也是咱们的情分更深。”说到这里男子看了看承基身后的韩家兄弟,又干咳两声:“某此番前来也不是冲六郎的面子,而是为了承基和令尊着想。自古来杀人不过头点地,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收手
了,再闹下去只怕对谁都没好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关中来的使臣,我们总不能让圣人落个辱使的名声。”宇文承基对面的男子名为独孤开远,其祖父乃是大隋文献皇后独孤伽罗之父,当日北周八柱国之一的“独孤郎”独孤信,其父独孤罗则是独孤信长子独孤伽罗胞兄。从这一
层关系论起来,独孤开远与江都宫内大业天子杨广以及如今虎踞长安的李渊,还要算作姨表兄弟。只不过独孤开远乃是独孤罗庶长子而非嫡子,当年独孤信随魏孝武帝入关与北齐高欢交恶,出逃时太过仓促,未来得及将独孤罗带走。独孤罗因此落入高欢之手,少年时
受尽苦难折磨,生计都无从维持,全靠同宗独孤永业照拂,勉强得保性命而已。直到大隋混一南北,独孤伽罗与长兄相认,独孤罗才否极泰来重获富贵。人穷乍富难免放肆,独孤开远便是独孤罗初得富贵之后酒后荒唐的产物。因生母地位卑下,自己也不受父亲喜爱,这独孤家庶长子的身份,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实利。再者
独孤伽罗为人严苛,杨广与长兄夺嫡时千方百计讨母亲欢喜,不得不压抑自己本性装出一副清心寡欲模样,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心中积了不知多少怨气。等到母亲身故自己登基,便恢复本性格外放纵,对于母亲宗族更谈不到关照。独孤开远能当上千牛备身,全是靠着自己一身武艺气力,一刀一枪积功升转,这个皇亲身份
所能提供的助力颇为有限。不过于江都城内文武而言,对于独孤开远多少还是有几分忌惮。毕竟杨广喜怒无常性情难测,如今大隋江山摇摇欲坠,说不上什么时候天子便会重用亲族,是以城中武人
对这位备身大多给几分面子,于其请求一口拒绝且冷语相待,怕也只有宇文承基才做得出来。眼看独孤开远口气缓和,一副哀恳模样,承基态度非但未见和缓反倒是越发冷厉:“独孤备身此言差矣!逆贼李渊悖逆人伦天地不容,我辈身受皇恩,理当将其满门诛灭食肉寝皮!徐乐为逆贼股肱,鱼俱罗将军之死、长安之失皆是其一手为之。只待圣人一声令下,某便带领兵马将其人头斩下!徐乐从人亦是贼属,理当一同问斩,何况这几人负隅顽抗,杀伤十余条人命。论公论私,他们都难免一死,某就是现在斩下他们的首级也不过分,又怎么算得上辱使?难道独孤备身以为,逆贼也有资格遣使下书不成
?又或者是独孤将军念着骨肉之情,想要从中说项,保全这几人性命?”他这话问得甚是歹毒。独孤开远与李渊之间虽是亲戚,但是往来极少,哪怕多疑如杨广者,也并未因此就怀疑独孤开远,反倒依旧委任其千牛备身的要职。毕竟李家身为
北地世家之首,亲眷关系遍布朝堂,就算杨广想追究也有心无力。世家门阀交际遍天下,真要是追究起来,杨广自己都株连在内,又哪里算得明白?可是亲戚终归是亲戚,这时候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尤其在李渊起兵之后,其关中亲族纷纷起兵响应,像是华阴令李孝常这等八竿子打不上的亲族,都举兵归顺且献上永
丰仓存粮以资军食。朝堂之上对于李渊的宗族亲眷,也不可能不加以防备。独孤开远命运多舛,是以早就养成谨小慎微的性子,生怕行差踏错招致祸患,对自己身上这层逆贼亲属的关系格外在意。自从李渊起兵之后行事越发低调,生怕与人结怨
,把此事翻出来做文章。此时听宇文承基这般言语,心中既怒又惊,脸色由红而紫,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宝刀刀柄怒骂道:“你竟敢血口喷人!真当阿爷是好欺的?”宇文承基却对独孤开远的举动无动于衷,冷声道:“我等武人都是直性子,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哪里顾得上多想?独孤备身说自己有口无心,某又何尝不是?倘若言语间
有何不当之处,独孤将军大可当面说明,何必动怒?难不成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某好心相劝,你竟恶语相伤,看来这天下只有好人做不得!”独孤开远这时也回过味来,宇文承基浑身甲胄,那条赖以成名的马槊就放在身旁不远处。自己一身便服短兵
,与他厮并起来肯定没有便宜可占。再说事情闹出去,只怕难逃一个被人戳破心事恼羞成怒的评语,其后果并非自己所能承受。想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