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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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槊继续抽打。徐乐曾和尉迟恭以力相斗,不过那时候他也是用了巧计,于猛打猛砸之中掺杂其他招数,让黑尉迟顾此失彼节奏混乱,最终落于下风。这也是两人出身不同,徐乐自幼得
徐敢教授,尉迟恭则是靠着天赋自己摸索成才,再怎么是天才,遇到高明的招数也要吃亏。空有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对付承基,徐乐并未施展那种招数,固然是无用也是不愿。既然要斗力,索性便大大方方斗个痛快,也让在场骁果看看,自己胜承基是不是天经地义!徐乐也承认,承基的膂力之强绝非黑尉迟能及,如果是他们两个相斗,尉迟恭早已经败北。不过自己可不是黑尉迟,就算宇文承基真的是天神下凡,今晚自己也要把他无敌金身砸个粉
碎!两人的马槊越舞越疾,碰撞声接二连三响起,两匹脚力不住发出“恢恢”叫声。由于两人都勒马不动,又未戴兜鍪,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相貌。徐乐发现,宇文承基脸上也逐
渐露出了笑容。这个如同千年不化冰一般似乎从来不会笑的男人,这时也露出了笑容。这便是斗将!不管有多少心思,也不管各自的立场为何,一旦遇到合适的对手,便会乐在其中,于身外世界不再在意。此刻的两人都已经逐渐陷入这种状态,充分享受着
比武的乐趣。每一次大槊交击,每一次运力较量,对两人而言都是绝美享受,就连大槊相撞发出的闷响,在两人耳中听来也如同天籁。二人的大槊不知碰撞了多少次,忽然在这种闷响中,混进了一丝杂音。这声音并不甚大,稍远些的军将根本听不到。可是承基与徐乐均是六识灵敏至极的上将,声音虽小
却瞒不过他们的耳朵。这声音如同木头折断,又像是什么东西炸开。身为上将,对这种声音极为敏感,几乎同时想到一件事:自家的兵器似乎撑不住了。如果不算万钧神弩那种军阵杀器,单以个人的兵器论,马槊乃是其中造价最为高昂之物。一柄马槊从制造到完工,最少也要三年光景。能被世家名门军中上将看中的宝槊
,制造时间更长。先是要把细篾浸油,又要用上等胶漆胶合,再用麻绳缠绕之后,涂生漆裹葛布,一层层堆叠上去。上将所用马槊甚至可以做到弯折如弓依旧不至于折断,弹开之后依旧恢
复如初。也只有这等韧性,才能把一个个身披重甲的对手刺于马下,不至于伤了主将的手,也不至于损毁大槊本身。这也是马槊为何珍贵,以至于不能大量制造的原因。这样的兵器,原本没那么容易折断,往往大将手中马槊可以传承几代人使用不至于更换。可是万事都有例外,马槊不易折断不等于不会折断,昔日南齐大将陈显达起兵谋
反,本来大获全胜,结果就因为马槊意外折断以至于兵败身死。今晚意外再次发生,在两员虎将怪力撞击下,有一柄马槊似乎支撑不住即将折断!而这种较量之下,谁的兵器断了,谁便多半难逃败亡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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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屠龙(二十二)
沙场二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这可怕的变化,依旧盘槊对抽,谁也没有停手或是改变招数的意图。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们想要变换战法也来不及。二人眼下已然到了
推车撞壁的局面,谁稍微松懈一分,便要赔上性命。是以不管发生了何等变化,都只能咬紧牙关,发力舞槊,试图抢在兵器折断之前先把对方打下马去。两槊碰撞声依旧,那古怪的折断声也越来越响亮,就连沈光、来整都已经听到耳中,脸色越发凝重。他们当然知道这时候兵器受损意味着什么,不免为徐乐担心。可是看
两人抡槊的样子,又看不出到底是谁的兵器出了毛病。身为斗将,对于自己兵刃的熟悉程度一如自己的身体,越是本领出色的斗将,对于自家兵器的了解越清楚。毕竟事关性命,一分一毫的差别也马虎不得。在那声古怪的爆
裂声响起之后,宇文承基已经察觉到,问题出在自己的兵器上。堂堂八柱国之一的传家宝,自然不是寻常兵器可比,绝对可以称得上稀世之宝。这条槊伴随宇文盛建功立业,不知杀过多少重甲在身的军将士卒,也不知会过多少英雄豪
杰。刀砍斧剁又或是外力摧折也受得多了,从不曾出过半点毛病,按说不至于如此不济。可是今晚宇文承基被徐乐打出火气,在地牢内不惜以大槊做铁鞭使,朝徐乐猛抽。结果大槊未曾打中对头,反倒是把甬道打得夯土纷落。他自身膂力过人,未曾把土墙回
弹之力放在心里,可是这些力道实打实的全落在这条马槊之上。再者为将者全都习惯借马槊卸去部分力道,避免血肉之躯硬抗所有回弹反击之力,承基也不例外。是以马槊本身还替他卸去几分土墙回震的力道,两股力道加在一处,也
是非同小可。两军沙场兵刃交击,马槊既要用来破甲伤敌,也要格挡对方的兵器。其中不乏骨朵、铁鞭之类重兵器。一场仗打下来,马槊难免有所损伤,也未必就比地牢内那一通猛打
好到哪里去。不过这种战役结束之后,必然有专门的奴仆负责对马槊进行养护,涂胶裹布都不在话下,若是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大槊保养个把月也是常有。今晚承基的宝槊来不及养护
,先是在地牢内一通狂舞,随后就和徐乐这么硬碰硬的对抽,这固然考验两将的气力本事,对于大槊本身也是不小的负担。两人都是有着一身神力的猛将,此时运足气力对打,每一击之力都足以开碑裂石,两槊交击不断,马槊自身所承受的力量远超过之前承基抽打甬道的反震之力。这等大力撞击,便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极为少有,更何况接连不断的发生。倘若寻常时日,承基的大槊还可承受,可是加上之前甬道里那场抽打损失,此时便已当不得这等神
力。
葛布碎片随着夜风飞舞,质地上乘的枳木亦不堪承受,在大力抽打下左右摇摆,发出令人牙酸的警告声,提醒自己的主人,自己已经无力维持。徐乐面上笑容更盛,两眼盯紧宇文承基,不容他变招闪避,又或者逃出圈外更换兵器。方才他在地牢内靠着兵甲之利占尽上风,现在就让他尝尝失去长兵的滋味。徐乐出
手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用力也更猛,自出世以来与人斗力的次数不少,其中也不乏力大过人的猛将。可是像今晚这样把全身力气都用出来没有丝毫保留,还是第一遭。伴随着一声怒吼,徐乐手中的马槊在火光中带起道道残影,不少军将看得眼前发花,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大槊,哪又是虚招。两条大槊明明是木制槊杆,可是撞到一处
的刹那,有人分明看到了火星迸起!一声爆响,随后便是一声木杆折断的脆响。几名军将忍不住惊叫出声,伴随着几人的叫声,承基掌中马槊槊杆自槊锋向后二尺有余处被徐乐一槊生生打断,靠着葛布与生
胶的粘连才没彻底断成两截,如同人被打断了手臂一样在那里晃荡着。宇文家传家三宝,兜鍪、宝甲、马槊,于一晚之间便被徐乐毁去两件。两人盘槊对抽,手眼须臾不得放松。承基兵器既损,自然没法招架徐乐的攻击,徐乐这时更不会留手,大槊挥起对着承基用力抽去。承基这时也是一声大吼,掌中断了的
大槊朝着徐乐用力一掷,同时拧身闪腰避开徐乐大槊锋芒,探出右手抓向槊杆,竟是打算徒手夺槊!军中猛将固然多有马上夺槊之能,不过基本都是用在本领相差悬殊之人身上,头等斗将之间徒手夺槊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宇文承基却也是被打发了性,竟然不顾性命用出这等险招,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右手已经抓住槊杆,随后左手也趁势握在槊杆之上,口内一声断喝,双臂运起周身之力,胯下宝马发出一声嘶鸣,人马合一同时发力试图
将徐乐手中大槊夺将在手。与此同时,承基的右脚已经自马镫内抽出,以左脚为轴支撑全身,右足朝着徐乐这边用力踢去,亦是要迫徐乐丢下手中兵器。这一手死里求生的应变,亦是承基无奈之下想出的应对之策。看上去这一抓一夺很是容易,实则于六识、应变、膂力的要求极为严苛,稍有差池难逃落马身亡的结果。也
只有承基这等手段、这身神力之人,才能成功使出这等招数。眼看徐乐大槊被自己抓住,承基心中一喜,徐乐绝对不会想到有这般变化,哪怕他气力再强临时发力也必然比不上自己。再者自己这一记踢腿威力足可比拟棍棒,徐乐身
上虽有甲胄护身,也不敢硬解这一击。不管是凭力还是斗招,这条槊自己夺定了!就在承基充满信心,运劲发力的当口,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徐乐的眼睛。两人视线相撞,承基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凉意。徐乐的眼
神内并无半点惊慌失措之意,反倒是带着几分嘲弄以及一丝蔑视,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蚍蜉撼树。
糟了,这一切对方早有准备!
承基刚刚想到这一点,徐乐的应对已然发动。虽说徐乐确实未曾料到承基还有这等手段,不过早在地牢相斗时,他就发觉宇文承基和大多数马上斗将不同。其明明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怎么看也是个天生猛将,偏练就一身精巧武艺。不光可以大开大阖硬桥硬马,各种小巧手段也是信手拈来全无阻碍。与这等人打斗就必要考虑周全,不能把他以一般的马上斗将看待。一槊出手哪怕百发
百中,也要防备其有什么怪招应对。果然,此刻承基居然使出这等怪招,这一夺之力如怒海狂涛,换做寻常人必然招架不住被他劈手夺去兵刃。然则徐乐既有提防,又怎会让他如愿?切让你把所有手段都使
出来,再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徐乐并没急着出手反击,而是同样运起自己的气力沉腰坐马,一记千斤坠的功夫用出来,这条马槊如同与徐乐的身体生在了一处,饶是承基神力惊人,却也未曾撼动分毫
。而其踢出的那一足尚未曾落在徐乐身上,徐乐的反击已然到来。承基出手虽快,徐乐的反击却更为迅捷。双臂猛然间一用力,掌中大槊一抖一荡,借着这一抖一荡之势将两人夺槊的力道以及徐乐抖槊之力尽数攻向承基。承基只觉一股沛莫能御的无穷巨力自槊杆处袭来,他双手再怎么用力也拿不住槊杆,双手下意识地一松。可是这股力道并未因此而彻底消解,承基被这抖槊之力震得在马上一个趔趄,
踢出的那一脚也就没了力气伤不到人。不容他站稳身形右足归镫,徐乐手中马槊平杆一拨,喊了一声:“下马!”
一声闷响,尘土飞扬。江都城内足以称为武魁的豪杰,险些被封为“横勇无敌大将军”的宇文承基,被神武少年徐乐打落马下!
徐乐并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纵马过去,以槊锋抵住承基迫他投降。反倒是将大槊收回拉开架势冷声问道:“宇文将军败得可服气?若是不服,可以上马再来打过!”
围观的军将中,有人用力喝彩:“神武乐郎君,果然好男儿!”听声音便知道,带头的乃是来整。
“乐郎君!”
“乐郎君!”一声声喝彩声随之响起,却是那些军将为来整所带动,也都开始为徐乐大声喝彩。才声连绵不断,一浪高过一浪,这些军将或是敬服徐乐的武艺或是佩服他的人品,也有
的是折服于他这份武人骄傲,都不顾一切地为他高声喝彩。宇文承基在彩声中挣扎着爬起,望着马上的徐乐,再看看那些喝彩的军将,他心中有数,自己怕是想不认输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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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屠龙(二十三)
来整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向那些军将讨要彩头,赌输的军将也不着恼,反倒是与来整有说有笑或是嬉闹几句。这个时候,众人暂且忘记了自己的籍贯出身往日嫌隙,都恢
复了自己最根本的身份:武人。骁果军终究是自大隋残存精锐乃至天下豪杰中选拔的精锐所组成的军伍,又被杨广以及自家带兵主官刻意放纵,军中不少兵将身上都保留着昔日的轻侠风范,未曾因身入
行伍而有所更易。对于这些人来说,固然因为地域之别又或者利益之争而形成敌对,可是面对真正的豪杰又会从心里敬服,以至于暂时忘却以往的过节。宇文承基身为骁果军主将,对于自家部下最是了解不过,知道这些军汉敬仰的是什么人,更知道他们会鄙薄厌恶怎样的主官。若是平日里他兵器损毁,大可以换一条马槊
再战,这也算不得什么不妥。可是今日自己手段尽出,连夺槊的本领都施展出来依旧落马,就没了跟徐乐争论胜负的立场。再者说来,自己落马之后徐乐未曾追击,反倒是主动让自己再战。这时候如果真的更换兵器再次上马,不管胜负如何,在军将心中自己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哪怕武艺再
强,也会被这些军将认为乃是输不起的小人,论及军中声望,只怕反倒是会输给来整。更重要的是,倘若换了兵器再战结果依旧败北,又该如何收场?固然兵器损坏乃是意外也可算作非战之罪,可是自地牢开始,自己和徐乐从步下打到马上,长兵短兵乃至
气力都比并了一番,于其手段心里已有分较。哪怕是再怎么昧着良心,自己也得承认这神武乐郎君的武艺力气都不在自己之下,就算再战自己也没有必胜把握。高手相争,心态起伏对于胜负的影响巨大。自己今晚连败两次锐气受挫,绝不是用武的好时机。日后在其他战场上,可能胜过或是杀死徐乐,但是今晚却很难从他手上讨得好去。此时认输还可保全体面,若是当真再次败于徐
乐之手,三战三北的承基多半就会成为江都一干武人口中的笑话。甚至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和对方马前相遇,也难免要受影响无法正常施展武艺。是以承基并没有上马再战的意思,反倒是吩咐部下牵走坐骑,承认自己败北。这一举动一出,果然又引来一片喝彩声。方才的喝彩乃是众人敬佩徐乐本领,这时则是称赞
承基的胸襟气度。众军将倒不至于因为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就看不起承基,大家都是武人,方才打斗看得清楚。徐乐与承基算得上棋逢对手,两人疆场遭遇,胜负只在一线之间,不能说承基
输了就证明他不如徐乐。
徐乐见宇文承基罢斗,自己将大槊挂好,飞身跳下坐骑。沈光这时上前一边帮徐乐解去甲胄,一边对宇文承基道:“如今胜负已分,宇文将军该放人了吧?”
“人在下面,你们随某去领就是,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乐郎君说明。”
沈光眉头一皱,刚想要说些什么,徐乐主动开口道:“好,某就随宇文将军走上一遭。沈兄在此稍候,徐某去去就回。”
沈光道:“某自当随乐郎君一并前往才是。”“方才沈兄与这么多人赌东道,如今正是收彩头的时候,这时候又怎么能走?”徐乐打了个哈哈,又朝沈光点头示意,暗示自己知道轻重,此时的言语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并非一时糊涂,让沈光不必担心。随后他亦伸手配合着沈光解去身上铠甲,依旧穿着夜行衣挎着直刀随同承基一路向地牢内走去。外面的军将要么讨论着方才的打斗
,要么就是和来整、沈光计较彩头,倒是没人在意徐乐与承基的离去。徐乐心知沈光担心宇文承基暗施诡计,在地道内加以暗算,想要陪自己同行也是一番好意。不过他相信承基并非无知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