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扬旌-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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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罡皱眉道:“幸好你用了李代桃僵之法,要不然贫道想给你收尸都难找得到一块完整的。”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紫微帝星旁边的两颗星辰越来越亮了,锋芒外放的那颗夺宫之势越发明显,而另一颗却始终岿然不动,但又暗藏锋芒,贫道是越发看不懂了,它到底是犯主的客星,抑或是护主的将星?”
袁天罡眼珠一转道:“所以李兄道就想窥视一下,结果被雷劈了,那……李道兄可有所得?”
李淳风捋着长须苦笑道:“惭愧惭愧,贫道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差点搭上性命,竟然一无所得。”
袁天罡暗哼一声,我信人个鬼,狡猾的家伙,肯定窥视到点什么了,却又不肯说,枉贫道还救你一命,岂有此理,不说就不说,贫道也不是吃素的,那就看看咱们谁先寻着真命天子。
“咳,麻烦袁道兄扶我下楼,现在贫道浑身使不上力气。”李淳风道。
袁天罡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贫道突然有点内急,先失陪一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溜下了观星楼。
“哎,袁道兄……袁道长,袁真人,回来啊……袁天罡,我擦你个狗日的!”李淳风禁不住破口大骂,可是袁天罡早已经跑得连影儿都没了。
李淳风欲哭无泪,只能仰面朝天瘫睡在高高的观星楼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便重感冒了,作孽啊!!!
第501章 雷击武德殿
昨夜子时,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的西北角,引发了大火,幸好施救及时,否则整座武德殿都要被天火焚毁了,甚至会波及附近其他建筑。
尽管损失并不大,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杨广还是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还找来了道士连夜测算吉凶,连第二天早朝也停了。
旱天雷雷击中武德殿的消息传开后,朝野内外都议论纷纷,在古人看来,地震、雷击、洪涝灾害等都是上天发怒,要惩罚世人的表现,而雷击武德殿更是大大的凶兆。
一时间,流言四起,越传越是离奇,越传越是夸张,甚至有流言把矛头直指向了杨广,说杨广贵为天子,却倒行逆施、昏暴无道,令天下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上天震怒,降下神雷击中武德殿,寓意杨广“无德”,大隋江山将改天换日了。
本来嘛,地球每年发生的雷击事件多不胜数,有雷击建筑物的,有雷击中人畜的,若搁在现在,人们只会把雷击当成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但在古人看来却极不寻常,尤其是雷击皇宫,而且还是旱天雷,所以瞬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仿佛大隋马上就要灭亡了似的。
大隋的既得利益者们忧心忡忡,心怀不轨者则磨拳擦拳,已经举旗造反的更是欢呼雀跃,普通老百姓则继续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顶多就是茶余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唠嗑唠嗑,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老百姓不大关心谁当皇帝。
大业十一年八月十二,停了三天早朝的杨广终于上朝了,神色如常地坐在御座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一众文武大臣却莫名的紧张,敛息静气地分立在大殿两旁,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杨广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又深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戾了,目光一扫而过,淡淡地道:“诸位卿家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似乎没人敢首先出来触这个霉头。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道:“看来朕休息了三天,诸位卿家也过得十分安逸啊,也罢,既然天下太平,众卿无事可奏,那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启奏!”纳言苏威终于站了出来。
杨广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淡道:“苏爱卿何事启奏?”
去年雁门解围后,苏威曾劝杨广返回京师长安励精图治,与民生息,稳定国内形势,可是杨广不听,最终听了宇文述和虞世基等人的话,回到了繁荣富庶的东都洛阳。
苏威对此极为不满,这一年多以来,锲而不舍地劝谏,近日还当廷献上了《尚书》一本,规劝杨广不要贪图享乐,立即取消江都之行,从而将精力放在民生时事之上。
杨广自然十分不爽,龙舟都造好送来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你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苏威老糊涂了吧?
因此,杨广开始疏远苏威,这段日子倒是跟王世充打得火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让王世充在身边陪驾。王世充不仅会拍马屁,说话还风趣幽默,聊起江南水乡的美女如云,聊起江南风景的如诗如画,杨广对这次江都之行更是热切期待了。
然而,就在杨广准备成行之际,却突然发生了这样一件糟心的事,明明是大晴天的晚上,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真是活见鬼了,搞得朝内朝外流言四起,杨广出游前的美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糟糕透顶了!
此时苏威站出来奏事,杨广自然担心他借雷击之事来大做文章,阻止自己巡幸江都!
果然,只见苏威严肃地道:“皇上,三日前的子时,无雨天雷击武德殿,造成西北殿角损毁严重,此乃大凶之兆也,坊间也是流言四起,臣以为这个时候,皇上不宜再出巡江都了,免得劳民伤财,徒增民怨。”
杨广面色阴冷地道:“那苏卿家以为朕这个时候适宜做什么?”
“皇上此时宜颁布罪己诏,以安抚民心!”苏威硬着头皮道。
此言一出,殿内的一众文武大臣均倒吸一口冷气,苏纳言还真敢说,这是嫌命长的节奏啊。
杨广果然勃然大怒,厉声道:“荒谬,那敢问苏大人,朕何罪之有?朕何罪之有?”
杨广连续两问,可见十分愤慨激动!
苏威微微一颤,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不过这次是阻止皇上出巡的最好机会,所以硬着头皮道:“既然上天已经降下警示,皇上更应该反躬自省。”
杨广冷笑道:“事事都要朕自省,朕要你这个纳言何用?朕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劳烦苏大人指正,难道这不是你作为臣子的本职乎?”
苏威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臣不敢,皇上请息怒,臣并不是说皇上你有罪。”
“朕既然无罪,为何要颁布罪己诏?苏大人有以教朕?”杨广的眼神越发的冷厉了,嘴角上的冷嘲也越发的明显。
在杨广作为君主的强大的威压下,苏威此刻已经汗流颊背,仅存的那股书生意气也一泄千里,伏首道:“臣……鲁莽了,请皇上罚责!”
“苏大人只是鲁莽了?朕怎么感觉朕是犯人,而苏大人才是皇上?”杨广冷冷地道。
苏威面色惨变,浑身瑟瑟发抖,长伏不起道:“臣不敢,臣老迈昏聩,恃宠骄纵,臣有罪!”
满朝唯一个敢直言的谏臣苏威,在杨广的高压下彻底服软了,剩下的人自然更加不敢出声。
杨广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苏卿家的确老了,念在你一生国操劳的分上,这次朕便不追究你欺君犯上之罪,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吧。”
“谢皇上开恩!”苏威如逢大赦,对着御座叩首一拜,然后便站起来,倒退出大殿门口,这才转身,落寞地走出了乾阳殿。
苏威初侍北周,后来辅助隋文帝杨坚,深受隋朝两代君王的重用,权极一时,叱咤政坛几十年,今天终于谢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孤独地离开,只留给众人颓唐苍老的背影。
这就是杨广身边最后一名谏臣的结局,如今只剩下虞世基、宇文述、裴蕴和王世充之流的溜须拍马之辈了。
杨广虽然没有将苏威革职,但谁都明白,苏威的仕途生涯终结了!
杨广打发了苏威,目光再次扫过殿内的大臣,淡道:“还有谁要奏事?”
杨广连问了三遍,没人再出声,不过杨广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并没有顺势宣布退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太史令,淡道:“太史令何在?”
太史令微微一颤,暗呼一声倒霉,出列行礼道:“臣在!”
杨广淡淡地道:“三日前的子时,雷击武德殿,苏纳言说这是大凶之兆,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以为如何?”
太史监主管天文历法,也就是说,雷击武德殿这种事归太史监管,太史令必须给个说法。
太史令额头汗出如浆,他可不想步苏威的后尘啊,支吾了半天才灵机一动道:“苏大人危言耸听了,武德殿虽然被雷击了,但损伤并不大,而且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光芒万丈,稳如泰山,所以料也无碍,并不影响皇上这次出行。”
“那为何朕出行之前,会发生雷击武德殿之事?”杨广显然对这个理由并不满意,所以继续追问,让太史令说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
这位太史令也是有才,立即道:“人世间发生之事,上天都有预兆,雷击武德殿的位置恰好是西北角,武德殿又是主兵戈,所以近日我大隋西北边可能会有战事,需提防突厥人发难,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东边,所以皇上巡幸江都之事无碍!”
杨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太史令所言倒是值得朕警醒,嗯,裴爱卿,传朕之旨意,命太原留守李渊,马邑郡守王仁恭整顿武备,随时提防突厥人南下寇掠。”
黄门侍郎裴矩连忙出列应诺!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江都通守王世充何在?”
王世充立即又滋溜一下走了出来,一记跪滑到御座前,谄媚地叩头行礼道:“臣在!”
杨广吩咐道:“八月十八启程江都之行,就由王爱卿率军在前开路,扫清沿途一切宵小之辈。”
“臣领命,保证连只苍蝇也不许飞过来一只惊扰圣驾!”王世充信心十足地道。
杨广满意地道:“退下吧,好好准备,朕相信王爱卿的领兵之才。”
王世充又亲吻了一下杨广的鞋底才退了回去,这货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十足的舔狗一枚,也难怪杨广会宠信他的,简直就是隋朝版的安禄山。
至此,杨广已经扫清了所有阻止他巡幸江都的障碍,万事俱备,就等日子到了。
殊不知,杨广这次巡幸江都,一巡就是一辈子了!
正是,一片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第502章 无垢归宁
秋高气爽,天远云闲,洛水两岸,秋风飒飒。高不凡骑着神骏的大青马在前领路,身后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的四角均悬挂着一枚铜铃,行进时发出悦耳的声响,而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支由家丁婢仆组成的队伍,或挑或抬着各式礼盒,十分之隆重。
原来今日正是长孙无垢出嫁后归宁的日子,所谓归宁,就是回娘家,这个风俗由来已久,不管是现代,还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姑娘出嫁后都会回娘家小住一段日子,一来向家人报个平安,二来是向邻里显摆一下自己到底嫁得有多好,颇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所以通常这个时候,也是男方显示实力的时候了,即便家境不咋的,至少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一点,看上去精神一点,最关键的是要对媳妇好一点,否则媳妇回到娘家一顿哭诉,指不定第二天就得领离婚证了。
高不凡自然没这份担心,作为英俊潇洒的从三品大员,还手执兵权的他,不管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是顶呱呱的,关键还得媳妇儿欢心,哭诉是不存在的,所以高不凡精神抖擞地骑马在前开路,信心满满,优哉悠哉!
由于高不凡所住的大宅在北市的立德坊,而高士廉的宅子在东市的永兴坊,所以必须通过洛水上的中新桥。
此时,回娘家的队伍走到了中新桥附近,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因为这里委实太过拥挤了!
原来中新桥是一座石拱桥,由白石筑成,带有桥栏,人来人往,人气十分兴旺,所以平时不少商贩就在桥头两边摆摊做生意。
“卖包子咧,卖包子咧,十文钱一笼!”
“新鲜出炉的烤鸭,五十文钱一只,要买要快,不买后悔。”
“洛水鲤鱼,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新鲜大河鲤,快来看快来瞧,不买也来瞧瞧,不瞧也来买买咧。”
“占卦算命,测字看相,铁口直断,不准不收钱!”
四下里的叫卖吆喝声始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烟火气息,马车中的长孙无垢禁不住偷偷掀起车帘的一道缝,津津有味地往外面观望,平时她很少出门,街就更加少逛了,一年也没两三回,所以觉得很新鲜,也很向往。
桥头左侧的柳荫下坐着一名道士,身穿一件干净的灰布道袍,道髻高束,额头又高又阔,跟年画上的寿星松似的,其跟前摆了一张简陋的小桌子和一张小木凳,旁边还插了一根旗幡,正面写着——占卦算命,反面写着——测字看相。
高不凡觉得这名道士的长相十分奇特,禁不住多看了眼,恰巧此时一名老大娘从算命摊子前经过,道士立即热情地招手道:“这位姑娘,贫道看你天亭饱满,双颊有肉,地库浑厚,定是个有福之人,不过你额生横纹,印堂发黑,此乃大凶之兆,近日恐有血光之灾,何不过来坐下算上卦,贫道或有法子替你化解一二。”
岂料那老大娘却是十分凶悍,闻言,一挺身前的狂涛怒澜,双手往水桶般粗细的腰上一叉,怒斥道:“放你娘的屁,臭道士敢诅咒老娘,讨打!”
道士面不改色地道:“贫道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又何必骂人。”
“你眼睛瞎的?老娘都能给你当娘亲了,哪里像是姑娘了?连高矮老少都分不清,算命能准?骗鬼呢,给老娘死一边去。”老大娘冷笑道:“凶兆凶兆,凶兆你全家!”
道士神色自若地道:“不管年纪多大,只要还是未嫁之身,贫道均称之为姑娘。”
“你……!”那老大娘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本来骂骂咧咧的,瞬间变成了低声嘀嘀咕咕,仿佛见了鬼的,转身匆匆地逃离。
高不凡不禁暗汗,莫非这老大娘果真“云英未嫁”,也就是俗称的老姑娘、老处女,行啊,道士似乎有点眼力劲儿,行走江湖,果然得有点真本事,当然,这只与经验有关,也没那么玄乎,借用《卖油翁》中的一句话,那就是“无他,唯手熟尔”!
“哎——哟!”
高不凡正打算策马行过,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连忙抬眼望去,原来刚才那名老大娘过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磕在桥栏上破了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
“唉,不听贫道所言,吃亏就在眼前啊!”道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也太巧了吧?真有那么灵?
高不凡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道士的双手扫去!
让人走路摔跤的方法很多,高不凡只需一粒豆子就能做到,所以他怀疑道士是个高手,暗中动了手脚。
道士见到高不凡向自己望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竟招了招手笑道:“这位公子眉清目秀,面白过耳,红光满面,福禄寿均贵不可言,可否让贫道免费替你相一相面?”
“道士看相免费,消灾却不免费,是也不是?”高不凡淡笑道。
道士面色微僵,讪讪笑道:“公子似乎并不是缺钱之人,难道也在乎那些阿堵物?”
“道士你错了,很不巧,本公子五行缺金!”高不凡说完策马继续前行,后面的马上传出一阵低低的轻笑声。
道士见状急忙道:“公子且慢,贫道可以免费替你占卦算命,看相测字,费用全免!”
“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免费的更加不是好东西,还是算了吧!”高不凡头也不回,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