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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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如眉不敢问了。再问下去吃亏的就是她了。
过了很久,她忽然道:“你的人会找到我们吗?要多久?”
“明天。”
男人嗓音平静。
秦如眉嗯了声, “那我们明天走吗?你的伤怎么样?”
付玉宵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她,恰好此时她也看他。
他们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他无需说话,秦如眉已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的伤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他也不会因为自己耽误进程。
毕竟他不只是付玉宵,还是奚无昼,大郦的韫王殿下。
也是蛰伏暗处十四多载,身后站着很多很多人,他的身上不仅仅只有他一人的胜败,还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
秦如眉鼻子酸涩,移开视线。
付玉宵看着她红了眼眶,心中如被大网缚住,片刻,沉声道:“不用怕,我若胜了,你自然无恙,我若败了,会有人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是动乱的天门县,也不是危机四伏的兆州。
她是他奚无昼的女人,他即便死也会保证她的安全。
秦如眉低下头,不过片刻,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然泪流满面。
通红的眼眶却瞪向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胜了,我要当皇后。”
付玉宵看着她,没说话,微微眯眸。
有些东西,自愿赠予是一回事。
索要,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答应吗?”她追问道,“而且我永不许你充盈后宫,不许纳妃子,你肯不肯?”
付玉宵对上她的视线。
许久,他微笑起来,“这是你的要求。那我的要求,你要不要听一下?”
秦如眉不防他将问题抛回给了她,立即愣在原地。
男人很平静,视线却隐隐带着强势和逼迫。
他们此刻这样说话,不带丝毫温情,仿佛只是在谈判一件普通交易。
可是,她怕他这样看她。
逼迫地看她。
他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寒,似乎只要她点了头,让他说出了口,一切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于是,她退缩了。
*
下过了雨,第二日天气晴好,付玉宵带着秦如眉离开洞穴。
秦如眉对这里的地势不熟悉,付玉宵却似乎熟知。
她问他,他只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从前来过。”
秦如眉便明白了,他部署这样周密,既然要来平栾,必定提前盘查过平栾附近的地势。
她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怔然问道:“那……你跟着我跳下来,也是知道底下有一条溪流,河岸泥土松软,会有生还之机?”
他说,是。
她僵在原地。
原来,他都知道,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见她坠崖,要和她一起赴死。原来……他早已有把握在手。
他这个人,不愧是一朝落魄却依旧能和太子抗衡、让祁王心甘情愿辅佐在旁的人物。如此谋划,如此心机深沉,让人敬畏,也让人害怕。
这一路,付玉宵带着她离开时,沿途还遇见了一队太子的兵卒,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付玉宵直接将对方反杀,取了尸体的弓箭,带着她继续前进。
最后,第一个和他们会合的,不是祁王的人,也不是衔青,居然是常忠将军。
秦如眉跟在付玉宵身后,走上山坡,也便第一次见这位骁勇善战了大半辈子、只存在于百姓口中的老将军。
彼时,常忠将军正率兵驻扎在山腰处。
下属飞奔传来消息,常忠将军转回身,看向他们,目光先在付玉宵身后的秦如眉停顿片刻,然后才看向付玉宵,浑厚苍老的声音,道出十数年重逢的沧桑。
“韫王殿下。”
也到这个时候,秦如眉才知道,原来常忠将军早已在这里等候付玉宵。
这样可怕。
原来,就连他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吗?
他谋划得这样周全,把她也算作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
可是,他难道就不怕她在他昏迷的时候抛弃他,转而自己逃命吗?
秦如眉过后想想,恍然大悟的同时,只觉苦涩自嘲。
因为他也拿捏住了她的心理。
他知道她一定会救他。
因为,她舍不得他死,更因为,他是因为她才坠下山崖——他知道她的性子纯然,知恩图报,见他为她付出性命,必定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开。
她会倾尽一切救他。
然后,他安然无恙醒来。
一环扣一环,最后,奚无昼和常忠将军在这座山相遇。
彼时,常忠将军站在半山腰,身旁旌旗飘扬。
他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的五万精兵。
——常忠将军本没有发兵进山的理由,但太子既然先发制人派兵搜查,常忠就能借着协助太子排查贼子的理由,带一部分兵进山,最后,再悄无声息地把从各地调来的精兵汇总起来,入山中各处蛰伏,等待时机,包围平栾。
秦如眉便想,奚无昼这个人,真是厉害。
连感情都能利用到极致,试问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这般呢?
*
付玉宵和她坠崖的事情,很快逐渐消弭,化为滚滚黄土中的一粒细沙。
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祁王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影,操练的兵也严格戒备,从早到晚训练,就连平妲不嘻嘻哈哈了,整日肃穆着脸。
秦如眉也没去打扰她,只待在屋子里,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秋日的天空发呆。
禾谷给她送饭食,她也没怎么吃。
最后,有人通知了付玉宵。
付玉宵抑着怒火来找她,问她为什么不吃饭。
秦如眉只说不饿。
但是这个理由并不能让男人怒意平息,最后,她只好垂下眼,小声地说了句:我担心你,所以吃不下饭。
男人沉默了很久,缓和了声音,道:“不管怎么样,饭都要吃,之后我每日抽时间来陪你。”
秦如眉又问:“江宛呢?”
听说,那日江听音在他们坠崖之后消失了踪影,一日后,便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期间她来找过她,但态度都奇怪的温柔可亲。
秦如眉觉得很纳闷。
付玉宵听她问江宛,只淡淡道:“别多想。”
她乖乖嗯了一声,说好。
付玉宵许诺每日来看她,果然做到了。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都很晚,几乎都到深夜她睡觉的时候。
好几次,她等他等得很困,实在等不下去便睡着了,之后,门便被打开,付玉宵会走到床边,看她很久。有时她被惊醒,想和他说几句话,他却只让她继续休息,然后便离开了。
这个情况一直维持着。
直到有一日,江听音忽然来找她。
“魏公子想见你一面,他有事和你说。”
秦如眉不想接触魏百川,闻言就要拒绝,但江听音把一封信交给了她。
那封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称得上难看,她认得,是何落妹的。
她这才记起魏百川那日和她说过,何落妹和卢明石都在魏家。那也就是说,现在何落妹和卢明石的命都握在魏家手里。
当时魏百川告诉她,他们都安全,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只不过对象从太子,换成了他魏百川而已。
江听音走之后,秦如眉关上房门,自己一个人拆开了那封信。
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很简洁的两行字。
但信里的内容,让人绝望。
秦如眉枯坐了很久,避开平妲,交给禾谷一封回信,让她交给魏百川的人。
她和魏百川约好,第二日下午,在平栾城郊的文樾茶馆见面。
第52章
入了秋; 天气愈发凉了,风中甚至带了瑟瑟寒意。
平栾地势偏北,山野纵横; 秋风一吹,黄了半边天。
平栾毕竟是陪都,即便是城外也十分繁荣,道路边; 顶棚一盖板凳一放,就能做生意。宽阔的土路上; 人来人往。
付玉宵其实不让她出门,吩咐了平妲看好她,但平妲这段时间也忙,跑前跑后,总是不见人影,便疏于她这边。
秦如眉找了个时间; 带着禾谷出了驿站,前往平栾城郊的文樾茶馆。
天气冷; 禾谷知道她身体不好; 给她披了件薄薄的氅,“姑娘穿着。”
这段时间,她又瘦了一些。禾谷瞅着她; 心疼道:“平栾比兆州冷多了,等到了冬天下了雪,姑娘怎么熬啊。”
秦如眉抬头; 见平栾城外辽阔无云、清透的天; 被风中沙砾吹得微微眯眸。
“不会到冬天的。”
禾谷以为她说的是这场战不会拖延到冬天,不由笑道:“姑娘说的对; 侯爷一定能胜!等大败太子,我们就能回兆州去了。”
“不对不对,回不了兆州,”禾谷想到什么,又是惊喜又是愕然,“那就要到京城去了,京城更北呢,冬天肯定更冷了。”
“不过侯爷疼姑娘,肯定不会让姑娘冻着,会给姑娘住最暖和的屋子。”
若到了京城……
皇帝住的地方,那可是皇宫啊!
禾谷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做梦一样。她以为这辈子自己进了淮世侯府做丫鬟,就已经拿到了平常百姓得不到的殊荣,没想到之后,居然还能进皇宫。
那天家富贵之地,她想都没想过!
秦如眉瞥了禾谷激动到泛红的脸,不置可否,只弯弯眼道:“你还叫他侯爷啊。”
“哦,对对,”禾谷恍然,笑着拍了下嘴,“要叫韫王殿下。”
秦如眉带着禾谷去了文樾茶馆,这家茶馆地处闹市,可此刻里面却空空荡荡,已经被清场了。
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如此热闹的茶馆却只有几个人,外面守卫严密。
太明显的陷阱了。
但她也只能顺着进去。
对方有人质在手,既然要谈判,那就只能顺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茶馆内,魏百川负手在后,沉着神情来回踱步,看见秦如眉在外面,立刻道:“让秦姑娘进来。”
守卫放行,禾谷却被拦住了。
禾谷立刻着急,“我要跟着我们姑娘进去!”
守卫仿若未闻,依旧阻拦着。
魏百川温和道:“禾谷姑娘,我们不会伤害秦姑娘,请你相信我,我以魏家名号起誓。”
禾谷一愣,看了秦如眉一眼,见她没说什么,只好不情不愿退到门边守着。
秦如眉迈进茶馆,魏百川见她神色冰冷,不免心中涩然,低声道:“秦姑娘请坐。”
“你们魏家,和太子站在一边了吗?”秦如眉一动不动,看向他。
魏百川动作顿了顿,“父亲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
“落妹呢?”
魏百川凝她一眼,转身走向茶馆侧门,“跟我来。”
秦如眉站在原地攥了攥手心,还是跟了过去,小厮给她撩起门帘,咔嚓一声,机关开启,侧门后面,是一条幽深的甬道,魏百川带人提着灯走在前面。
她定了定神,也跟上。
甬道看似很长,走几步路却到了尽头。
上下左右皆是石壁,寒冷的潮湿浸骨,这里竟像是个打造的囚室。
秦如眉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魏百川让人解开门锁,随即,沉重的石门被几人合力推开,当石门被完全打开,血腥味扑面而来,看清里面的景象,秦如眉脚下踉跄了下,几乎站不稳。
囚室里有一个铁架子,上面绑了一个女子,披散的长发被血沾染,一绺一绺粘结在一起,囚服上有触目惊心的鞭痕。此刻她正垂着头,无声无息,仿若死去。
*
密林中的营地,兵卒巡逻,严守阵地。
营帐中,祁王和一众朝臣、将领对坐。
“七哥,雅勒王派来的兵昨日已经到了,明日我们就能动手。”祁王缓步上前,言辞铿锵。
听了这话,上首漆金衣袍的男人却没有说话,支着下颌,眼神冷漠。
祁王转而问常忠,“将军,您的意思呢?”
常忠将军徐徐颔首,“既已整装待发,什么时候都可以攻进平栾,只是这战难打,成败在此一举,什么时候打,还得看韫王殿下做决定。”
祁王点头,“有道理。”
如今昌顺帝久居平栾不出,也查探不到消息,应当是被太子变相软禁在平栾城内,只是在外人看来,皇帝是在城内体察民情。
祁王忽而问付玉宵,“七哥,你饮酒了?”
付玉宵淡淡抬眼看他。
他是喝酒了。
不知为何,昨晚去看秦如眉之后,回来便彻夜睡不着,他喝了两坛,才在天明时睡了两个时辰,早早就起来练兵。
此时,衔青看向营帐外,“江姑娘来了。”
众人朝外面看去,只见江听音提着一个食盒,掀帘正要进来,见里面这么多人,愣了下,似是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进来了。
“阿昼,”江听音道,“我听说你早上没时间用饭,做了点吃的给你。”
云娥跟在后面,把食盒揭开,里面是一碟精致的碧玉糕。
一个年轻的将领哈哈笑道:“江姑娘真是体贴韫王殿下,咱们在军营里整日都只能吃粗糙的干粮,江姑娘贴心,还专门给韫王殿下做宫里精细的点心,真是羡煞旁人!”
说完,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江听音脸上更红了,低声道:“阿昼,你尝尝,我做了一个早上,按着宫中御厨的方法做的,味道应该不错。”
“你有心了,”付玉宵道,“只是我不饿,你带回去吧。”
祁王扫了眼四周的人,笑道:“别带回去了,大家这段时间都累了,瞧那几双眼睛都要发绿光了,七哥不吃,他们有口福了。”
江听音笑容不变,握着帕子的手却攥紧了,蔻丹深陷掌心。
“也好,大家都辛苦了,云娥,你去分掉吧。”
云娥畏缩地看了她一眼,应声,将碧玉糕端去分了。帐子中的年轻将士分食品尝,各个赞不绝口。
“阿昼,我有事情和你说。”江听音走近桌案,轻声道。
付玉宵嗯了声,“午膳时再说吧,现在我分不开身。”
“是关于秦如眉的。”江听音垂睫道,“你也不想知道吗?”
付玉宵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她。
“她怎么了。”
“阿昼,这里人多不方便,出去说吧。”她欲说还休地看他一眼。
付玉宵跟着她出了营帐。
江听音停顿了下,转身迎上他的视线,心中砰砰直跳,虽然她这段时间日日都能见到他,但每次看见他,她总能重新心动。
他是她见过最厉害的男人,年纪轻轻,相貌不凡,他有尊贵的地位,偏又作风强横,果断狠绝,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要厉害的人了。
她知道他属于那个位置,帝王会有很多女人,他也会,但她不介意,只要他心里最在意的,是她……
她可以容忍他有别的女人。
但是,谁都可以。
唯独不可以是秦如眉。
江听音似犹豫很久,道,“你这几日有去见秦如眉吗?你知道她……”
“听音,不要浪费时间。”
男人淡淡看着她,一双深如浓墨的眼睛不带感情,言语中,压迫感弥漫而出。
“好吧,我不说废话。”江听音吐出一口气,轻笑道,“阿昼,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
囚室中,安静得能听见角落滴水的声音。
“落妹。”秦如眉怔怔叫道。
魏百川站在旁边,复杂地看着她。
秦如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她来到囚架面前,撩开何落妹的头发,“落妹……”
何落妹听见了她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看清是她之后,干裂的唇翕动了下,一瞬间激动起来,锁链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阿眉……双翎……”何落妹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