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少女日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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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情人节，也是我生日。
我开始写日记，因为日记簿是我的生日礼物。
上面写着：〃给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祝她生日快乐！〃可是，我也把它当作情人节礼物，今天不是情人节吗？送日记簿的人没有写上他的全名，只是用他的英文缩写L。Y。。他电邮给我，我电邮给他，都是用这两个字。
我看到这两个字，想起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LoveYou。L。Y。是知道我的生日的，所以他才会送我日记簿作生日礼物，可是我不敢找他，我怕失望。我没有资格做他的情人，我比他小9岁，而且他是我的老师，虽然他只教我美术，但老师就是老师。他送我日记簿是因为我曾当他的模特儿。
他说他觉得我的脸很〃入画〃。他用四个星期六的上午对着我画了一幅油画，就在学校的美术室。在场的还有学校美术学会的同学。完成后他说要答谢我，每年送我一份生日礼物，直到我毕业为止。
为什么每年都要送呢？因为他会每年为我写一次像，成为一个系列。看一个少女青春期系列。
第一部分丛当模特儿开始
打从一月我当你的模特儿开始，我便十分在意你的〃一颦一笑〃偷看你的皱眉、捕捉你的笑容、倾听你的话语，思念你带着暖流与苦涩……慢慢把我的喜怒哀乐侵蚀掉……没有你的日子，我的生活变得毫无乐趣。
到了今天，我还未能清醒。抑或，是我不愿意清醒？
我记得完成画像当天，是1月24日，这是我最难以忘怀的一天。
那天我摆着既定的姿势，定睛地望着你，好像以后再没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望你……我努力保持着那姿势与表情，可惜眼睛背叛了我，一颗泪珠夺眶而出！我敏捷地用手指把它擦掉，然而在手放下来时却逃避不了你的视线！你立刻对大家说：〃好，让模特儿休息5分钟，大家要记下关键的位置……〃
第一部分一朵可摘的微笑
美术课在下午的最后两节，我利用小息时间到洗手间整理一下头发。
这次他把我安排在窗下，要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想着一些美好的事物。
我坐好后，他用手指轻轻托一托我的下巴，让我的颈项伸得更直，视线也落得更远。
他的手指很温柔，我的心怦怦乱跳。〃心里想着一些美好的事物〃？
最美好就是并肩跟他在沙滩上、堤岸上散步了。
我的眼睛明亮起来，我知道我的嘴角也有一朵可摘的微笑。
〃好极了！〃他说。
我笑得更甜。
这一课上得很顺利。只是快下课时，校工陈伯忽然走进来叫L。Y。，说校长请他立即去一趟。
L。Y。：〃发生什么事了？〃
〃你妈进了医院。〃
第一部分我跟他结婚20周年
妈的脸更黑了。她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不久我听到外面砰砰砰的声音。
走出去一看，妈正用螺丝刀和锤子凿爸写字台的抽屉，那是爸惟一上锁的抽屉。我见妈的样子有点疯狂，我很害伯，不敢太走近她，也不敢阻拦她。
抽屉终于被她凿开了。她翻出了一个粉红色有金色图案的精致纸袋，倒出了几张照片。她一张张地看了，向我摔过来说：〃看你老爸干的好事！〃一张照片掉在我脚边。
照片上是个穿吊带背心的女人，对着镜头的是她几乎赤裸的肩膀和娇媚的笑容。
我拾起来看看后面，相当难看的字体写着：给亲爱的权哥。下面是一个潦草的英文签名。
爸的名字有个〃权〃字，这〃权哥〃当然是爸爸了。
〃打电话叫你爸回来！〃她头发散乱地坐在沙发上。
〃他应该已经下班了。〃我看看钟说。
〃打手提电话。〃
〃你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电话里这样说。
〃关了机。〃我说。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妈说。
〃……〃我想不起来。
〃今天是我跟他结婚20周年。〃
妈的声音变了。
第二部分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在饭堂一角看到他正在为母亲梳理头发。他母亲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很疲倦的样子。L。Y。的手势是如此轻柔，像是怕把她弄痛了；他的眼神又是如此温柔对不起，我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也这样为我梳头我的脸倏地红了。他对他母亲介绍我说：这是我的朋友……日记上这地方用黑色箱头笔涂掉了，想必是日记主人的名字。〃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同来庆祝。〃他母亲仍是一脸茫然。〃我们一同来唱生日歌〃他带领唱了起来，我也跟着唱。这也是为我的生日补唱的吗？唱到最后，我听到他的声音沙哑了，我看到他的眼睛红了，忽然，我的鼻子
第二部分他怀疑我有抑郁症
已经差不多一周没见过妈，我竟也无意查问，有时，夜里传来她的咳嗽声；上学时，也瞥见她的门开了一线缝。直到今晚，看到书桌上的信：
女：妈并不是不要你。出事之后我感到自己很不妥当，怕没有能力照顾你们两个。最近一个星期，我几乎天天见心理医生，他怀疑我有抑郁症，建议我先养好自己的病。我想和你搬去温哥华，跟外婆、外公一起住，我可以养病，外婆和外公可以照顾你。我和你爸从前也想过送你过去，扩阔眼界。你放心，弟弟暂时有你爸照料，我答应你暑假时带你回来看他。你认为如何？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不管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希望你原谅妈妈。
第二部分不要丢下我！
我忽然听到外面肥仔在跟妈说话：
〃妈，我可以不喝汽水，不吃薯片。〃
〃我可以不吃冰淇淋。〃
〃我会正经吃饭。〃
〃我不玩游戏机了。〃
〃我会勤力读书。〃
他每讲一句都会停一停，我猜想他一面讲一面看妈的反应。我知道他舍弃每一样他的至爱都要付出很大的决心。
〃乖了，你爸会很开心的。〃我听到妈说。
〃我不要跟爸，求求你，让我和姐姐跟你一起去加拿大！〃弟弟哭着说。
他提到姐姐，我鼻子一酸。
〃只怕你爸不肯，我没有本事跟他打官司。〃妈说。
〃求求你，你们不要丢下我！〃弟弟忽然冲进我的房间，抱着我放声大哭。我也忍不住眼泪，我们哭成一团。
第二部分生离死别的滋味
雨一直不停，而且愈下愈大。同学们陆续走了，美术室剩下我跟L。Y。。
〃资料看过没有？〃他问。
〃不用看了。〃我冷冷地说，从书包里拿出那包资料还给他。
〃我会很忙。〃他不解地看我。
〃外公病了，店铺要人帮着打理，我们会提早过去，就在这个月底或下个月初。
许多东西要收拾，许多事情要办理。〃
〃这么快！〃他喃喃地说。
〃Rebecca是不是很快回来？〃我想不到自己突然会这样问。
〃谁？〃
〃Rebecca！〃我高声说，眼睛盯着L。Y。，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她是这样说过。〃L。Y。终于明白我说的是谁。
〃Rebecca会回来，我却要走了，说不定永远永远不回来了。〃我的声音开始哽咽。
〃怎么会呢？说不定你一读完书便回来工作，说不定我们还会做同事呢。〃他给我一个安慰的微笑。短发使他的轮廓格外鲜明，他的牙齿很白。
〃L。Y。，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他伸开双臂，轻轻地抱我，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开始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的滋味。
我抬头望他，见他正以温柔的目光看我。我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下那线条优美的像女孩子的嘴唇。我禁不住把我的嘴唇印上去。忽然从我心底发出一阵不能控制的颤抖，因为我发觉他竟然没有抗拒我
〃嘭、嘭〃
我们同时听到有人敲门。
门是打开的，站在门边的是副校长黎Sir……
窗外一片喧哗的雨声。
第三部分爱人和被爱有罪吗
〃L。Y。，你有没有收到我的电邮？〃我终于忍不住，我的眼睛盯着他。
〃收到了。〃他的视线回避我。
〃为什么不回复我？〃
〃因为我自己也未找到答案。〃他咬着嘴唇。
〃我知道你的答案！你不告诉我，只是不想伤害我。〃我用力抹掉流出来的泪。
〃我只找到一个答案，便是：我错了。所以我向学校辞职，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他转头看我，一脸的真诚。
〃你有什么错？爱人和被爱有罪吗？〃我激动了。
〃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是成年人，你还是个大孩子。如果我们之间做出一些校规不容的事，要负责任的绝对是我，不是你。因为你不懂，我应该懂；你不会处理自己的感情，我却会。严重一点来说，是我辜负了家长对学校的信任。还有，你年纪还小，对感情的事只凭感情用事，不一定真的懂得，我没有好好疏导你、教导你，反而自己陷了进去，这是我的失职，是我伤害了你，我应该感到惭愧……〃
〃你不要说大道理好不好？〃我拦住他，〃你说你陷了进去，也就是说你也曾经爱我，对不对？〃我逼视他。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无言。
〃我不是逼你表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假如你只是因为同情，那你以后再不必为我做任何事。还有，你并没有伤害我，你无须惭愧，我对你只有感谢，不论我去到哪里，不论我长到多大，我都会记得有一个大哥哥，曾经关心我，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日子；曾经对我好，在我最痛苦的时刻；还因为我的过错，作出了牺牲，不但不抱怨，还向我道歉……〃
我的声音哽咽，我看到他在拭泪。我多想他伸出双臂抱抱我啊，但是他没有，他终于挣扎出两个字：〃保重。〃
第三部分永远不会消失的噩梦
〃我们一同出去吃晚饭，为你们饯行。〃爸说。
事实上厨房里许多东西已装箱运走，不外出吃饭也不行。
那是附近一间小酒家，以前我们也曾来过。伙计认得我们，上来招呼说：〃合家欢呀？好久没来光顾啦！今日的石斑很新鲜，又有新界农场的'走地鸡'……〃
〃合家欢〃！他不知道我们吃了这一餐后，便会天各一方。
爸点了几个菜，都是妈和我们喜欢吃的。伙计第一个捧上来的是例汤：青红萝卜煲猪骨。这个汤妈妈有时也会煲。伙计帮我们舀汤的时候，我想：这会不会只是一场噩梦？一会儿我从梦中醒来，原来爸妈不用离婚，我们也不用去加拿大，一切都是好好的，我们又可以一家人到这里吃晚饭……
我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扭了一下，很痛是噩梦，永远不会消失的噩梦……
我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爸叮嘱我们要用功读书，学好英文，听妈妈话。他说希望每年都去加拿大看我们，带我们一同去旅行。他说他也在学计算机，以后会跟我们以电邮联络。妈一声不响，只是不时抹眼泪，擤鼻涕。爸把菜夹到她碗里，她差不多没吃。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9时许了，几个同学打电话来话别，其中一个竟然是嘉。
她说从同学那里知道我明天便要离开香港，她问她们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她说她跟我应该是好朋友，因为喜欢同样的人，所以我们现正处于同样的哀伤中。她希望以后跟我保持联络，因为爸妈也有意送她到加拿大读书，最后我们互相交换了e…mailaddress、电话和地址。这是我在香港写的最后一篇日记，写到这里，我翻看这两个月的记事，看2页，哭一会儿，再看2页，又哭。我心中忽然起了一个狠狠的念头：我要想办法忘记这段不开心的日子，勇敢地面对我的新生活，最好完完全全地把它们从我心上抹掉，而其中一样要做的是把这本日记丢掉！
是的，把它丢掉，让痛苦的记忆不再保存，逐渐淡忘……可是，我舍得吗？
亲爱的日记，你记录了我的烦恼和悲伤，你也记录了我的爱和盼望，还有点点的泪痕，它们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可是我的爱已经夭折了，我的眼泪也成为斑斑的水迹，这段生命早成为历史，除了我，没有人会对这段历史感兴趣，我要向我的历史告别，让它们到堆填区去化为泥土，让它们丢到焚化炉去，化为袅袅轻烟……
第三部分有缘的终会遇上
这里有一处游客必到之处，叫GranvilleIsland，岛上假日气氛浓厚，可以看海、看鸥、看许许多多卖纪念品的大小店铺。每逢假日，还有许多街头表演，变魔术的、玩杂技的、唱歌的、奏乐的……
有一间很大的美术用品店，你可以买到画笔、画布、画纸，种种不同的颜料：油彩、水彩、粉彩……还可订制画框、购买美术书籍、订阅美术杂志。因为岛上有一间全国知名的美术学校：Emily Carr Collegeof Artand Design。
Emily Carr是享有盛名的女画家，她已经去世多年，学院以她的名字命名，作为纪念。我参观校舍时，见地方不大，建筑也不起眼，但艺术气氛很浓厚。许多打扮出众的艺术学生到处闲坐，有扎〃马尾〃辫子的，有留胡子的，有满身油彩的，有衣衫褴褛的，他们高谈阔论，言笑无忌，使我很羡慕这种自由的、带点浪漫的学习生活。
突然，我在一个露天咖啡座上发现一个〃光头人〃，再一看，我的心怦怦地猛跳起来！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L。Y。！他独自一人，面前一杯咖啡，手上一本书，在那里打盹。
我静静地在他对面坐下，细看他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嘴唇，他睡得不甚安宁，眼皮像要睁却睁不开。我不知陪他坐了多久，不远处有一个吉他手在唱歌，正是我和他都喜欢的那首：Nothing's gone 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海上吹来一阵凉风，他打了一个喷嚏，醒了。当他忽然发现我坐在面前时，那惊诧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他忽然大力掌掴了自己一下说：
〃我一定是在做梦！〃
〃是的，我们在做梦，但愿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我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兴奋地大笑，他很含蓄的笑，在那熟悉的歌声中。
我问他来加拿大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他除了电邮，没有任何与我联络的线索。
我说我的计算机还没有装妥，曾经到公共图书馆上过网，似乎没有他的电邮。
他承认并没有发过电邮给我，但他相信，有缘的终会遇上。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