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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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有什么轰然倒了下去。
“和惠公主!”
第130章 一片晚云秋
腊八之夜; 肃杀气息织就鸦雀无声的夜晚,皇后的宫车碾碎了这一片平静,就像来时那样。
乌尤塔将手炉递到皇后手中; 面上有无限心事。
皇后闭眼休息了片刻; 感受着重新包裹着她的温暖,而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齐妃受罚; 为宫中人冷待、轻视都是她原本应当承受的,不必理会她。而郭贵人与海常在与她同住钟粹宫,偷窃之事想是无辜被冤,多关照她们些; 别叫她们再受委屈。”
“娘娘。”
乌尤塔静静地凝视着皇后疲惫的神色,为她掖了掖身上厚重的羊皮毯子。
“您分明知道齐妃是咎由自取; 为了齐妃折损了阿穆尔,值得么?”
皇后微微笑了笑; 养心殿中还是太冷了; 此刻马车里的温度; 和骤然放松下来的心,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如今妃位上不过只有两个人,齐妃虽然是自作自受; 但她毕竟是潜邸老人,本宫不能看着她被旁人这样踩死。”
一个皇后要的,从来都是平衡。
乌尤塔的语气坚定; “做错了事; 就应该被惩罚。奴才是这样想的。”
听着的的马蹄声,皇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乌尤塔; 你觉得从雍王府到后宫之中; 哪一段时期事最难过的?”
乌尤塔低下头去想了想,“奴才觉得……奴才觉得是敦肃皇贵妃娘娘受宠的那几年。”
“不错,本宫也是这样想的。”
她干脆利落地肯定了乌尤塔的说法。
“有一人得独宠,便是破坏了这平衡。六宫众人人人都会生怨怼之心,以至于互相倾轧、陷害之事时有发生,永无宁静之日。”
“你只看见了今夜齐妃之错,那么熹妃呢?难道她就没有任何错吗?”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早已知道齐妃恨她们母子入骨,知道齐妃在圆明园时便施行厌胜之术,可她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到如今天一般的日子。”
“弘历是她的亲生儿子,本宫尚且不忍,她如何忍得?”
乌尤塔知道皇后在为什么事伤心,连忙岔开了话题。
“奴才会悄悄给阿穆尔的家人送一笔钱,让她们好好生活的,奴才会让他们搬地远远的,不会叫人发觉阿穆尔背后有您的手笔。”
“不必了。人生在世,只要是做过的事情便必然会留下痕迹,今夜之事脉络分明,皇上不会看不明白的。”
“本宫也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做过的事全都告诉皇上。夫妻一场,都到这个年岁了还不能同彼此坦诚,多悲哀。”
乌尤塔沉默了下去。
宫车继续向前行驶,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乌尤塔的心仍然没有能够完全安静下来,她又开了口。
“娘娘,万岁爷当真能明白您的苦心么?他年轻时是那样非黑即白,恩怨分明的人,如今明知是您从中作梗……”
“乌尤塔,他已经不再那样年轻了。”
夺嫡的那几年,他的脾气有了很大的改变。尽管,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他会自己裁决的,他永远都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更何况便如本宫方才所说,人生在世,留下的痕迹可以很清晰地被有心人探知,即便本宫不说,皇上也会完全明白过来的。”
齐妃惩罚了那答应,而她身边的侍女是那答应的亲妹妹……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为一个宫女而选择以蚍蜉之身撼大树,未尝不是一种勇气。”
“只可怜熹妃,布了那样久的局,一步一步引导着齐妃走向深渊,最终却是被这两个人匆忙牵扯出来,以至于令本宫渔翁得利。”
“得利?”乌尤塔反问她,“您得了什么利?”
“您是皇后,六宫权力本就是属于您的。可它只会消耗您的精神,只会消磨您和万岁爷之间的感情。”
“熹妃挑拨也罢,宫人们刁钻也罢,万岁爷的要求那般高……”
“是本宫自己能力不足。可本宫如今还能做什么呢?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不过是苦苦等去日罢了。”
乌尤塔终于不再说话了。
宫车在景仁宫门前停下来,皇后一回到正殿之中,便到陈靖姑像前祈祷。
今日耗费了这么多精神,乌尤塔知道皇后仍然睡不着,于是便吩咐宫人重新熬了一寄安神的药。
皇后坐在床榻上,乌尤塔把这碗药递给她,看着她喝下。
“那……刘答应呢?她留在了养心殿里。”
她又为什么可以不受任何惩罚和煎熬呢?
但她更想问的,关于刘答应,其实不是这个问题。
“爱新觉罗家的皇帝,从皇考开始就不再是痴情种了,万岁爷从来都知道这个道理,年正仪就是最好的例子。”
“帝王家可以有真爱,却不能拿江山做赌。”
“熹妃便看得分明,所以她不会对刘答应下手。反倒是齐妃出乎本宫意料,不知她为何一力要刘答应性命,若是为争宠……齐妃是久不争宠的了。”
皇后面上浮现出回忆之色,向乌尤塔道:“你是潜邸最后一年时陪着本宫的,所以你没见过弘晖,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乌尤塔望着皇后,一时之间不知她是否是糊涂了。
“其实刚成婚的时候,或者说刚成婚的哪几年,本宫并不大喜欢王爷。不喜欢他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巴不得他不要到本宫房里来。”
那时候除却主理潜邸之中的事物,她常常一个人呆在房中,在临窗的书桌旁作画。
画塞外的花草,画自己这一生再没能骑上的骏马。
“年正仪是所有人的敌人,甚至于本宫,在迫切地想再得到一个孩子的时候,也这样狭隘过。”
“可她自己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待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却也都是照顾的。那几年本宫因为伤心作弄坏了身体,有好多事都是她在帮本宫做。”
“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圣人……但圣人混在平辈之中也不会讨喜,只会更让人厌恶。”
“纳耶岱许是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出挑,也不知道怎样说话才讨人喜欢,在本宫勉强向来不声不响,是王府诸格格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谁也没有想到她能有这样大的造化。”
她毕竟和雍正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会不知道他的打算和心事。
可若是有弘晖在,又如何轮得到熹妃呢?
弘晖是他们的嫡长子。
“在年正仪入府以前,李润姜本是雍王府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谁年轻的时候不爱好容色呢?“
“那样美丽的一张脸,配上天真不知事的神情,谁见了不赞一声‘娇憨’,实在惹人喜爱。”
所以李润姜有福气,虽则取了个聪明人的名字,生得笨也没有关系,还是能有那么多子女。
可谁又能料到,她最终还是和她一样了。
“宋春眠更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只知道做女红。”
“今日做荷包,明日做扇套,王府妃妾,人人手中都有她做的东西,本宫若是赞一句,她便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连夜再做十只荷包送到本宫房中来。”
“这样的实心人,到了紫禁城中也被关得疯了,竟然对苏答应做出了这样的事……不,乌尤塔,你仍然要好好地查,一定有人从中作梗。”
乌尤塔点了点头,“奴才一直在试图从懋嫔最亲近的宫女口中探听消息。”
潜邸之中还有谁呢?
“李采芝至始至终默默无闻,但她的心是好的,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
默默无闻的人,只得了这一句话评价。
“郭如锳与海仁香,是潜邸年轻一辈之中的出挑者,但目光短浅,本宫对她们的印象不过都是平常,也不知哪年哪月,她们才能诞下一儿半女,熬成这宫中的主位——或者依照皇上的性子,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耿绿蕙……”她最后才说起裕嫔。
“耿绿蕙才是潜邸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不枉本宫花了那么多时间来拘束她的性子。她的反叛,她的心直口快不过都是因为她要保护她自己,保护弘昼……”
“所以她偶尔和本宫做对,本宫也都不怪她。若是本宫也有一个孩子,本宫也会这样保护他的。”
殿中安静了片刻,皇后再开口,忍不住感慨。
“潜邸里这么多人,除却耿绿蕙,本宫……本宫怎么好像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乌尤塔忍着心中的悲切,服侍着皇后躺下来,可是她还不想睡。
“其木格马上就要出降了,虽然仍在京师,虽然距离并不遥远,本宫还是有些话要嘱咐她。”
她也是她的孩子,早就如亲生一般了。
乌尤塔低着头,皇后不能留的眼泪,便由她来替她留。
“如今呢,您喜欢万岁爷吗?”她问了一个其实不该问,也没有意义的问题。
皇后回答了她:“弘晖死了,本宫的心就已经不在了。”
活时难救,死时怎求?他生未就,此生顿休。
望断仙音,苦苦期盼,不过一片晚云秋。
“不喜欢。”
她闭上眼睛。
“现在本宫要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照影
“……大行皇后肃雍德懋; 慈惠性成……恭拟皇后尊谥曰‘孝敬皇后’,得上依议……”
是今日新发的上谕。
“皇阿玛为大行皇后定谥号为‘孝敬’,也算是成全大行皇后这一生的功绩了。”
或许算最大的功劳。
从九月二十九日孝敬皇后崩逝开始; 婉襄便几乎日日都呆在畅春园中; 在这九经三事殿中,跟着众人一起行礼。
九经三事殿是畅春园中的主殿; 是康熙驻跸于畅春园时临朝礼仪之所,与紫禁城中的太和殿,圆明园中的正大光明殿有相类似的作用。
皇后的梓宫就停放在这里,行完所有的礼仪之后; 再迁往田村芦殿安放。
雍正并没有过来,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他不得不发上谕告知群臣自雍正八年五月之后他的身体状况。
而除却在西北战场上的官员; 文武百官、王爷、国公、公主、福晋、命妇,全都齐聚畅春园为皇后举丧; 皇子们亦朝夕致祭。
婉襄一直沉浸在过度的悲伤和疲惫之中; 她并不是没有准备; 可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人逝去之后带来的悲伤可以表现得如此具象。
她听着富察氏的话,“人死之后; 生前的美名,对她们而言真的那样重要吗?”
富察氏不觉压低了声音,她知道不能将婉襄混乱失序的模样暴露于人前; 但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连谥号都不慎重选择; 那岂不是更加无情?”
所以她生前就为自己选择了“贤”字做为谥号,她是清代一位很有名; 也很厉害的女性。
“盲婚哑嫁之下; 如猫鼠一般的怨偶实在太多; 便自太/祖努尔哈赤起,已有数位被废的皇后。”
“婉襄,或许你不明白,但如皇额娘与皇阿玛一般彼此敬重的关系,已经十分难得。”
她们都躲在角落里,等待着这个夜晚最后一轮仪式开始。
富察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兆佳福晋身上,“兆佳福晋真是辛苦,如今其木格重病,她还要在这里为她的朋友送行,真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襄注意到了朝着九经三事殿走过来的一个清瘦女子。
她不是原本就在九经三事殿中行礼致哀的,但她原本应该在这里,在距离大行皇后最近的地方。
“乌尤塔?“
富察氏的话被婉襄打断了,她循着婉襄的目光望过去,旋即握住了婉襄的手,坚定地朝着乌尤塔走来的方向走去。
“乌尤塔,你怎么从公主府过来了,是不是……”
是不是和惠公主有什么吩咐?话没有说完,事情已经发展成最坏的一种结果。
她径直又无力地在她们面前跪了下去,目光之中已经不再有一点神采,“和惠公主已到弥留之际,她想同富察福晋和刘贵人再见一面,求您……”
婉襄没有再听她说下去,她悲伤和疲惫到完全忘记了这一日便是雍正九年的十月初三,她们不再有时间了。
富察氏比她要更冷静,沉稳地安排好了一些,才追上了婉襄的步伐。
被留下来的只有乌尤塔,她用力地,朝着九经三事殿磕了九个头,而后才跌跌撞撞地重新站起来。
*
公主府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婉襄这才发觉,原来安静比哭声要更能击碎她此刻脆弱的心理防线。
公主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她和富察氏会过来,径直引着她们往正房走,但当真走到房门之前,富察氏却犹豫起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近乡情怯了,子时将近,她们的确只有最后一面可以见了。
婉襄沉静地推开了房门。
再多的香气都遮掩不去的药汁味道,再多的炭火锦被也暖不起来的身体,以及,再多的病痛也不能摧毁的意志。
“婉襄,阿嫂。”
除却她们三人,房中再没有别人,和惠公主望着她们微微笑起来,像平时一样。
瓶中的敖汉荷花安静地开放着,也许已经睡去,不会记录下来她们的谈话。
“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我。”
婉襄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在一瞬间滚落下来。
她明明是不想要与和惠公主亲近的,和惠公主是耀眼又短暂地像流星一样的人,而她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不想要接近,也不能获取什么。
“其木格。”
富察氏的语调沉稳,“我们不止有今天来看你,还有明日,后日……之遥你想,我们可以天天来看你。”
“你说要让桑斋多尔济娶一位公主为妻的,可兰牙迭如今还小,也不知能不能和桑斋多尔济合得来,你要好好评判一下的。”
“桑斋多尔济……”
和惠公主的气息已经很短促了,“若是今日不曾见到你们,我是不能放心的。”
雍正毕竟富有天下,而她的额娘已经老了。兄弟姐妹们有自己的孩子。
“多尔济塞布腾虽然如今不上战场,但他的父亲丹津多尔济一直都在西北。”
多尔济塞布腾就是和惠公主的额驸,是蒙古草原上的博尔济吉特氏。
“皇阿玛迟早要动用喀尔喀军队对抗准噶尔贼兵的,今日是大将军,明日或许就是孤魂一冢,谁都预料不到将来……”
事实上,七月时雍正便已经命令喀尔喀副将军□□津多尔济办理喀尔喀游牧,及一切豫备防守事物。
而她的公公在雍正十一年时因于额尔德尼昭之战中赴援不利,驻军不前,妄奏冒功,而削智勇亲王爵,降为郡王。
桑斋多尔济,祖孙三代的路,都不平坦。
“我会照顾桑斋多尔济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将他视如亲子,会让四阿哥也这样做。”
这话让婉襄心中越加悲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和惠公主忽而开始在枕畔摸索着什么,终于找到了两块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白玉镂雕兰草纹佩。
“这是我病下之前,从嫁妆里找到一块上好的白玉,让内务府的人雕琢出来的。”
“一块玉一共雕作了三块,我这块会带到地下去。玉佩虽然便于携带,也容易丢失,你们好好将它存放好吧。”
不必常常想起她。
和惠公主见婉襄始终难抑悲伤,仍旧微笑着出言安慰她。
“皇阿玛没有能够见到我阿玛最后一面,每一次同我谈起来这件事,都满含悲伤。”
“可我如今才懂得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拖到不能再拖了,才遣人到紫禁城里,到公主府里报信。所以婉襄,不要让我这么难过。”
在过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