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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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渺在这满室馨香中醒来,夜风徐徐,她趴在窗边赏花,不得不承认,牡丹之冠姚黄,果然国色天香。
它该娇生惯养,不该隐于一方陋室。
她这厢彻夜苦恼,该怎么将花返还给周念南,翌日一早,揽霞抱着个嵌贝红漆首饰匣进屋。
“小姐,你看,乔木刚送来的,说是二公子从渝州给你带的礼物!”
谢渺正坐在梳妆台前上妆,眼也不眨,“送回去。”
揽霞挠头,“可这是——”
谢渺:“送回去。”
拂绿描眉的手一歪,在眉梢岔出条小道,活像她多长了半截飞眉。
谢渺:“……”
拂绿讪讪一笑,“呵呵,手抖了下。”她用细签子裹上棉絮,拭着那一小段黑线,随口道:“小姐,好歹是二公子的心意,你不如先打开看看是什么。”
揽霞附和:“是啊是啊,先看看是什么东西,看完奴婢马上送回去。”
小丫头们好奇心重,倒也情有可原。
谢渺不置可否,拿起胭脂,用指腹搓热,在脸颊轻轻点弄。
拂绿朝揽霞使去一眼,揽霞会意,忙将盒子搁到梳妆台前,轻手轻脚地打开。
一条清莹透彻的金水菩提项链躺在红丝绒布上,通透圆润的珠子里仿佛有火彩溢动,满室晨辉都掩不住它的微芒焕耀。
不仅是拂绿和揽霞,连谢渺都看得一呆。
“好、好漂亮的冰种玉髓!”揽霞吞了口唾沫,手伸到半路,又忙不迭地收回来,“小姐,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拂绿望向窗台边盛放的姚黄,又收回来,凝在玉髓项链上。
呃,小姐这是……犯桃花运了?
项链是早上送的,中午就被退了回来。
崔慕礼还未下衙,书房里只有乔木在。他拿着根鸡毛掸子,正站在凳子上清理书架,不时地回头看书案上摆着的精致匣子,嘴里小声嘀咕:“表小姐也是奇了怪,以前跟在公子身边嘘寒问暖,赶都不赶不走。如今公子对她好,她反倒不肯要了……”
别人不知道项链的来处,他知道。公子到渝州的第二天,与宁德将军一家会面后,便忙里偷闲去玉髓市场转了一圈,费尽功夫找到这条金水菩提项链。
金水菩提是玉髓中的极品,出量极为稀少,何况是品相如此之佳的项链?颗颗珠子都像落入凡间的小太阳,金灿灿地晃人眼。
公子斥巨金购入项链,他本还感叹公子对三小姐真是好,谁知道回来后,公子叫他将东西送到表小姐院里——
上回是极品雨前,这回是极品玉髓,下回呢,又该是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
乔木暗叹公子出手阔绰,也不耽误手里的活,麻利地抽出一本书,清扫格子里的灰尘,余光忽然瞥到书之间夹了个突兀的红漆木制长盒。
盒子看起来十分劣质,不像二公子会收藏的东西。他心里一痒,动手打开盒子,瞧见里头放了一根……如意仗?
这般普通的如意仗,完全没有收藏价值,不就是痒痒挠吗?
乔木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特别来,反倒觉得粗糙滥制得很,也不知公子为何特意放到此处。
疑惑归疑惑,乔木却不敢妄加评论,主子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下人来多嘴。
待到半夜崔慕礼回来,乔木将事情如实说了。
对此,崔慕礼毫不意外,“明日再送。”
乔木呆,“要是表小姐又送回来……”
崔慕礼道:“继续送。”
乔木点头,“奴才知道了。”
崔慕礼接连忙了许久,难得休息半日,仍有许多事要处理。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沉杨待他用完早膳,汇报道:“那位孙慎元,半月前无意救了罗尚书的父亲,得到罗尚书的赏识后,直接被收为门生。”
崔慕礼道:“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一遍。”
沉杨便将孙慎元跑去牛头山乱晃、无意中听闻有人呼救、费尽功夫救得老叟等等道来。
崔慕礼听后道:“说说你的感想。”
沉杨想了想,如实道:“该是无巧不成书?牛头山因闹过野猪灾,周遭村庄都已搬空,平时阒无人迹。要不是孙慎元心血来潮跑那瞎逛,罗尚书的老父肯定凶多吉少。而对于孙慎元来说,能因此得到罗尚书的赏识,更是彻底改变了命运。”
正二品官员的门生,普通人做梦都梦不来的机遇。
沉杨又道:“民间话本有许多类似的故事,什么穷书生救了路边奄奄一息的大娘,最后发现她是下凡体验疾苦的观音菩萨;穷书生下水救老叟,老叟原是乔装打扮考验人性的老神仙……”
故事的共同点是都有穷书生和神仙出现,不管经过如何,穷书生都会得到神仙的帮助,最后平步青云,功成名就。
沉桦还吐槽过:凭什么主角都是穷书生,难道其他人就不配遇到神仙吗?比如屠夫、樵夫、马夫、更夫……
沉杨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因为编故事的是书生,不是屠夫、樵夫、马夫或者其他夫。
崔慕礼曲起指节,在桌上轻轻叩着,“你觉得,这个故事里的神仙是哪一位?”
沉杨道:“罗尚书?”
崔慕礼笑而不答,问道:“孙慎元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可疑人物。”
沉杨迟疑道:“孙慎元的圈子很小,周遭都是认识许久的熟人,近期唯一认识的生人是——是表小姐。”
崔慕礼“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话本故事里,所有的机遇都能用巧合来形容,然而在崔慕礼的眼中,太奇妙的巧合则意味着有诈。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妖,会是谢渺吗?
崔慕礼书房,案上摊开数张信纸,随意定在其中一张,上头写着:庆元六年三月二十,表小姐宿清心庵,卯时晨起,与庵中师太一起上早课,后用早膳……
自马场野狼袭击后,沉杨变换了两名暗卫保护谢渺,并让他们将谢渺行程详细做成笔录,定时呈交给崔慕礼。以往崔慕礼收到后,看也不看便将它们塞进抽屉,今日却是一股脑地翻出来,不紧不慢地阅览。
便从日期最近的开始读,谢渺作息稳定,不爱出门,偶尔去探望谢氏,其余时间都在待在海花苑,哦,不仅茹素,还学起清心庵的派头,一天有两次佛学课。
……想当姑子?
崔慕礼往下看:住清心庵的时候,她每日会去偏殿待半个时辰。偏殿里供奉着长明灯,想来是在为父母祭奠诵经。
再往前……
不知不觉,已过去半个时辰,崔慕礼将手中读过的信纸放下,重新拆开一封,一目十行地浏览。
庆元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定远侯回京。辰时,表小姐与丫鬟二人一道下山至南城门口……迎接定远侯的百姓之多,数千人也。午时,表小姐与丫鬟揽霞回清心庵……装后,前往和采巷,与街口的卖货郎交谈片刻,购置冰糖葫芦一枚,在街上游荡半时辰后回庵。
崔慕礼倏地起身——
二月二十七日,和彩巷,卖货郎。
范正元住在离和彩巷隔两条街的东水巷,一切都对的上。
他从书架后的暗格里翻出那封字体歪扭的信,摊平,句比字栉,神色由惊疑不定到晦暗深邃。
“沉杨,从去年九月开始,查清楚谢渺见过何人,做过何事,去过何地,说过何话——”
查,给他仔仔细细地查。
第52章 第52章谢渺见状有些满意又……
阴差阳错下; 谢渺的神秘身份被崔慕礼外勘破,她本人却一无知。
她正忙着谋划如何让孙慎元再得到崔太傅的赏识。
下个月便是崔太傅的六十五岁寿诞,按照惯例; 会去稷下学会旁各路学子辩论; 有才能卓越者; 未尝可指点一二。
稷下学会属集贤苑,每年五月一办,需有四品以上官员举荐才能参会辩论,按孙慎元以往的身份连门槛都够着; 但眼下有罗尚书保驾护航,参会轻而易举。
若能在辩论会上一鸣惊人; 得到崔太傅的赏识,与崔夕宁的好未来会远吗?
嗯……她得好好想想; 庆元六年时; 稷下学会辩论的主题是什么来着?
好在她前世为跟上崔状元郎的步伐,总会特关注此类话题,尤其这年的辩论主题与崔太傅也有点关联——
齐推崇孔孟之道,弘扬践仁、义、礼、智、信德。学子们追捧儒; 循荀子有言:志安公; 安修,知通统类儒者; 天子三公也。1
亦有赞同的音:儒者; 众望有归; 乘坚策肥,履丝曳缟也。然民生悲苦,衣食无着,诸公久居高位; 何曾见人间疾苦?见人间疾苦,又安能享温饭衣?
掰开来讲,思就是:世人推崇儒,儒者往往位高权,言语极有威信。然,儒锦衣玉食,受人追捧,何曾见过底层百姓吃饱穿暖的疾苦?见过百姓疾苦,又怎么能安心享受可口的饭、精致的衣裳?
学子们的辩论抵都是如此,在似是而非里,追逐高谈阔论、舌战群儒的快,求结果,只求吵过。
天气好,谢渺吩咐丫鬟们搬晒经书。
经过半年多的适应,桂圆与荔枝已融入海花苑的生活,将讨小姐的欢欣定为阶段『性』的小目标,将成为小姐身边的丫鬟定为终极目标。
晒书的时候,两名小丫鬟唧唧喳喳,一句接一句地夸:“小姐,您的字写得真好看,云流水,娟秀工整,让人看着就欢喜!”
“小姐,您的经文念着真好,奴婢了觉得神清气爽,有烦恼都见了!”
“小姐,小姐……”
好一通无脑夸。
揽霞在一旁的桌上摊晒经书,暗暗撇嘴:呵呵,见风使舵的小丫头们,要是知道小姐打算出家去,指定会在心里骂成什么样呢。像她拂绿,小姐早就替她们做好打算,下半辈子都愁生活。
干完活,丫鬟们提议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谢渺也被硬拉着参与,并且由她打头阵。
谢渺闲着也是闲着,便陪个小丫头们玩游戏。她被蒙上一块厚绸布,眼前顿时变得漆黑,“我开始数数了,躲好了就许动,一,二,三……”
丫鬟们嬉笑着散开,脚步往各个方向跑。
“吱呀——”
开门响起,拂绿在说话:“小姐,二——”
知谁“嘘”了一,拂绿静默下来,悄悄加入捉『迷』藏的队伍。
谢渺站在原地,辨位。
“咳~”东边传来一细咳。
“哈!”西边响起短暂的笑。
“沙。”南边有鞋子蹭地的。
谢渺伸着双手在空中『摸』索,慢腾腾地挪着步子。视觉的蒙蔽让力变得尤为敏锐,风动,叶颤,蝉鸣,有人的呼吸——
人的呼吸!
她装作经地往那边靠,待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便跃身往前一扑,捉着那人的衣裳道:“我早说了,你们跟我玩捉『迷』藏,嫩得很。”
四周传来丫鬟们的笑,人依次道:“小姐,奴婢在这呢。”
谢渺得分明,四道音分别属于四个丫鬟,嗯,那她抓着的是谁?
她松开手,一把扯开绸布。
眼前那人穿着件雪青『色』平纹锻袍,身形颀,气韵出众。轻抬起左手,抚着发皱的袖口,说道:“表妹果然厉害,我甘拜下风。”
谢渺:“……”
她呆滞地眨眨眼,先往后退两步,再退两步……目光扫向躲在院子四处的丫鬟,眼中迸出凶光:谁放进来的?
丫鬟们约而同地看向拂绿,拂绿力求镇定,道:“是二公子叫奴婢别出。”
崔慕礼道:“正是。”
谢渺按按抽痛的额角,直接问:“表哥来此有事吗?”
崔慕掸平袖口,“要在这里说?”
谢渺看向那名貌似恭顺低头,实则竖高耳朵的丫鬟们,只好将请到书房,为表礼貌,要备上茶水。
多时,拂绿端着托盘进屋,两盏紫荷花釉下彩碗盛着茶水,分别摆放到两人面前。
谢渺见状,有些满,又有些满。
即便是茶碗也过于好看了些……过拂绿这回做得对,招待崔慕礼,茶碗足矣。
她暗暗朝拂绿投去肯定的眼神,拂绿勉强回笑,心底在想:呵呵,失礼失礼的,小姐开心就好。
崔慕礼动『色』,将她与旁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思绪回到昨日傍晚。
据沉杨多日来的调查,谢渺自去年清心庵一摔便『性』情变,成日念经抄书,戒荤茹素。落水事件发生后,谢渺去清心庵小住,请慧觉师太替她供奉起三盏明灯,认识孙慎元之妹巧姑,并在那里与定远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言语间曾隐约透『露』流民闹事的消息。
哦,对了,据定远侯夫人的丫鬟言,消息是她小心“崔表哥与姑父私下聊天”而得知。
随后,谢渺回府,向谢氏提出经营纸坊的愿,寻得丧父又被未婚夫抛弃的方芝若,全力支持她振造纸坊,又据方芝若私下与人聊天知,其理由是她知道方芝若将来一定会成功。
圣上公布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定远侯府紧跟着要亲自布施,没过多久便收到了祂的第一封信,写明地点时间,请去镇压流民动『乱』。
再后来……定远侯与世子回京述职,红河谷灾银案旧事提,收到第二封信,暗指灾银的失踪与宁德将军有关。
与此同时,谢渺与崔夕宁关系变得亲近,知晓她孙慎元的关系后,仅没有揭发,替们隐瞒关系。便在们见面后的第二日起,孙慎元再去书院,反而成日去牛头山瞎逛,从而有机会救得罗尚书之父,成为罗尚书的门生。
再观谢渺,一改往日想嫁入崔府的想,与划清界限,对周念南的求亲无动于衷,满门心思遁入空门。
至此,假设谢渺真是祂,来看看祂做了哪些事。
祂知道定远侯府布施时会有流民闹事,在清心庵时委婉提醒侯夫人,无果后,又向递信,希望能出手相助。
祂知道方芝若将来会以一介女子之身振纸坊,于是鼎力支持她继承父愿。
祂知道定远侯回京,红河谷灾银案会被提,写信告知灾银案的始作俑者是谁。
祂知道崔夕宁孙慎元的私情,明白二人地位悬殊,结合无望,便助孙慎元救下罗尚书的父,获得罗尚书的赏识。
……
种种迹象表明,祂似乎预知未来,对崔府也好,对定远侯府也罢,甚至对孙巧姑方芝若,都并未包藏祸心。
祂在以自己能帮助有人。
祂是故事里的“神仙”,同样,祂亦是谢渺,无血缘关系的表妹,一个甚至未接触过阴谋诡计的少女。
本怀疑有人暗中『操』控,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她受人指使。
以,一切的一切,只能用她的原话来解释。
“上个月我在清心庵摔了一跤,昏『迷』时得到了佛祖的点悟。”
当时无人将她的话当真,都认为她在开玩笑,但假作真时真亦假,说定事实便是如此,荒诞,切实际,甚至光怪陆离。
崔慕礼信鬼神之说,但敬畏一切。天地之,无奇有,发生点超乎寻常的事情,好似也没有那般奇怪?
最主要的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谢渺背后没有另有图的“神仙”,她就是神仙本人。
事已至此,并着急去探究她的秘密。猎物已经入圈,要做的是悄无息地观察,一击必中地捕获,以及成功猎食后地享受。
想想便觉得有思。
谢渺察觉到崔慕礼有点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