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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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宗先行半步,边走边道:“崔贤侄前段时间破获红河谷灾银案,立下大功一件,我早有意向贤侄道喜,奈何一直未有机会与你碰面。”
崔慕礼笑道:“左相过誉,慕礼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万不敢独揽功劳。”
“贤侄真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张贤宗侧眸,关切道:“前几日四皇子设宴,本想与你痛饮畅谈,岂知贤侄抱病。今日我观你脸色的确气血不佳,恰好我府中有一枚太岁丹,待会便派人送到你府上,贤侄用后,定能药到病除。”
“太岁丹乃起死回生的神药,岂能因小小病症而浪费?”崔慕礼道:“慕礼心领您的好意,但此物却万不能收。”
张贤宗笑笑,并不勉强。
待出了京兆府,张贤宗道:“贤侄,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角落,张贤宗负手而立,瞧着远处正跟在崔夕珺身后,锲而不舍想要搭话的张明畅,深深叹了口气。
他道:“我与夫人成婚多年,膝下唯有此子,夫人对其多有宠爱,以至于他为人张扬,心性不定。”
崔慕礼耐心恭听。
“不瞒贤侄,我儿明畅,思慕崔三小姐许久。”张贤宗道:“他三番两次挑衅崔三小姐,无非是想以拙劣的手段,引起崔三小姐的注意……崔三小姐反感是情有可原,但贤侄放心,我儿虽顽劣,本性却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崔慕礼微怔,低声道:“左相说的是。”
“话已至此,我便跟贤侄直言不讳。”张贤宗道:“我观崔三小姐秀外慧中,百伶百俐,我儿若得此贤妻,想必定能痛自创艾,后以立业。”
言罢,他浅笑着问:“贤侄以为如何?”
崔慕礼轻敛长眸,歉道:“夕珺自幼丧母,性情冲动,父亲与祖父有意多留她几年……”
“我懂。”张贤宗虽有遗憾,却通情达理,“崔侍郎膝下只得此女,定然珍之更爱之,只可惜,我张崔二家无缘结亲。”
他长吁短叹,拍拍崔慕礼的肩,“我顺嘴一提,贤侄切莫往心里去。”
随后,张贤宗带着张明畅率先离开。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京兆府门口,丁明轩掀帘探出头,惊讶地喊:“慕礼,你也来了?”
原是苏盼雁的仆人也去遣人喊了“救兵”。
事情既然已处理妥当,丁明轩便提出去知味楼聚聚,被崔慕礼淡淡拒绝。
他道:“我还有事,下回再邀丁兄相聚。”
苏盼雁轻咬红唇,祈求地望向崔夕珺,希望她能出言相劝。
换做往常,崔夕珺定会不遗余力地撮合二人,然而此刻……她无视好友的殷切,喏喏道:“二哥,我与你一道回去。”
她跟着崔慕礼上马车,刚坐稳便听他道:“崔夕珺,你可知错在何处?”
崔夕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该与他闹到京兆尹,让旁人看我崔家笑话。”
“崔家殊荣是由祖辈世代孜孜不怠、勠力积累而来,它看似靡坚不摧,实则危如累卵。你身为崔家的一份子,需知百忍成金的道理,而非仗着身有依仗,遇事只会风风势势。”
崔夕珺被训得眼眶泛红,“哥哥,我是想躲开他,是他不依不饶,追着调——调戏我!”
她是崔家嫡出的三小姐,却被张明畅当成窑姐儿般调戏,她怎么忍得了这种委屈!
崔慕礼道:“人之聪慧,贵在取巧,而非蠢如蛮牛,横冲直撞。”
崔夕珺无声落泪,纵然万般委屈,却不敢顶撞兄长。
崔慕礼道:“明天起,身边再加两名护卫,有任何异动便派人通知我,切不可轻举妄动。”
崔夕珺拭着眼角,讷讷点头。
崔慕礼闭目小憩。
朝堂深崄,风谲云诡,行差踏错便会惹来倾覆之祸。
眼看立储将被众臣提上议程,四皇子与张贤宗屡次向他递出橄榄枝,尤其是方才,张贤宗亲自出马,以夕珺的婚事为试探,却被他婉转拒绝。可想而知,此后崔张两家泾渭分明,再无谈和的可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道:“夕珺,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
崔夕珺是个豆蔻年华的闺阁少女,她不懂朝堂争斗,不懂阴谋诡计,更不懂兄长肩上背负的重担有多沉重。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兄长疲惫不堪,似是心力憔悴。
她想起前几日,去蒹葭苑时听到的传闻。
据说二哥抬了两箱子宝樗阁的宝贝献给谢氏,想请她应许他与谢渺的婚事,岂料谢渺夺门而入,断然拒绝,并声称要去清心庵落发。
无论二哥怎样祈求,谢渺都无动于衷,没过多久,她便又前往清心庵“小住”,而二哥病症加重,都到了咳血的程度。
她先时开心,后是茫然。
谢渺如愿没有成为她的嫂嫂,但二哥却去了半条命……这是她想要的吗?
崔夕珺努力回想谢渺从前讨人厌的样子,但脑中浮现的却是花朝宴上,她挺身而出的背影;是小慕晟从怀中滑落时,她及时托着自己,那双细弱而坚定的手。
谢渺为何要走?在大家都习惯了她的存在后,为何坚持要走?
崔夕珺忽然问:“二哥,你会去接谢渺回来吗?”
许久之后,崔慕礼低不可闻,却又斩钉截铁地道:“会。”
*
长街敞亮,张家的马车与崔家背道而驰。
车内装饰精致,华丽非常。张贤宗与张明畅共坐,中间隔着一张红木案,案上摆着瓜果点心与茶水,另有熏炉吐香,淡烟袅袅。
张贤宗双手揣在袖中,眉眼宁和,瞧不出心绪波动。
张明畅迫不及待地问:“爹,我照你说得办,将崔夕珺的家里人闹出来了,然后呢?您跟崔慕礼提我与崔夕珺的婚事了吗?他怎么说?”
张贤宗朝他摇摇头,“崔二公子称,他父亲膝下唯有此女,想多留崔三小姐几年。”
张明畅沉下脸,不悦地道:“她都十六了,还要留到几时去?今年与我定亲,明年成亲,后年再替我生个大胖儿子……这不都刚刚好吗?”
张贤宗道:“明畅,你须知崔家世代清贵,尤其二房出了个状元郎,想必日后风光无限,嫁女选婿当是慎之又慎。”
张明畅一听这话,更加不乐意了,“崔家世代清贵,我张家难道就输他了?您是当朝左相,姑母是皇贵妃,表哥更有望登上——”
“明畅。”张贤宗微笑着提醒:“在外头,莫要声张。”
张明畅悻悻然地闭嘴,过了会又道:“爹,干脆您带着娘直接去崔家提亲,料他们不敢驳了你们的面子。”
张贤宗道:“你是不知道崔太傅与崔侍郎的为人,即便是圣上下旨赐婚,只要他们不允,也能想出办法抗旨。”
张明畅气得横眉竖眼,“真是一家子都不识时务!”
“谁说不是呢?”张贤宗眉间掠过冷峭,笑意渐敛。
这崔家慕礼的确有真才实能,令他在忌惮的同时,更是欣赏有加。然而自去年的升迁宴起,他拉拢数次无果,红河谷灾银案更是由此子侦破,害得王永奇锒铛入狱,在兵部布下的人手也几近废置。
饶是如此,他也不曾放弃,劝动四殿下放低姿态,主动向其子示好。但四殿下设宴当日,此子称病推脱,惹得四殿下勃然大怒,放话要其悔不当初。
他再度拦了下来,称亲自再与崔慕礼交涉一回。
明畅早就向他提过对崔三小姐有意,他便借此机会,堪称直白地试探此子态度。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太岁丹也好,张崔婚事也罢,此子都淡声婉拒,想必心内早已做好抉择。
当真是冥顽不灵。
张明畅敏锐察觉到张贤宗的心情不佳。
猜也知晓,父亲身居高位已久,谁见到他不是恭维奉承,竭力讨好?如今却被崔慕礼一个小辈落了脸面,啧啧啧,真是想想便恼火!
他越想越气,不甘心地道:“爹,崔家不允,我们便没其他办法了吗?”
张贤宗捧起茶盏,缓缓摩挲杯沿,“明畅,你当真想娶崔夕珺?”
“一开始倒也还好,但他崔家越拒绝,嘿,我还越非她不可了!”张明畅磨了磨后槽牙,不管不顾地道:“爹,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张贤宗眸中闪过一抹嘲色,语气却和蔼,“我懂,既然如此,你便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只要别太过分,我与你娘都支持你。”
张明畅眼睛一亮,脱口道:“爹,您待我真好!”
张贤宗神色无奈又宠溺,“我膝下唯有你一名嫡子,不宠你宠谁?明畅,爹对你没别的期望,只要你开心就好。”
张明畅心花怒放,第一反应便是想报答对方,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忽而灵光乍现——
“爹,我听说您最近迷上了音律,正四处搜罗会弹琴的歌姬?”
“没错。”张贤宗叹息,道:“近来我犯了头疾,常神思混沌,目不交睫,唯有聆听琴音时,方有片刻安宁。”
“这不巧了吗。”张明畅忙道:“您可还记得府中有名叫关月照的歌姬?”
张贤宗似乎有点印象,前几回设宴招待时,这名歌姬因姿色绝艳,被好几人夸赞过。
“她如何?”张贤宗问。
张明畅道:“她弹得一手好琴呐!当初在花月楼时,我见她长得美,舞跳得好,琴音更是一绝,这才花了三千两银子,将她买回养在了府里。”虽然中途被人横插了一杠,但没关系,结果如意就成。
说话时他得意洋洋,丝毫不觉花三千两买名伎人是件多离谱的事情。
张贤宗也习以为常,“她都会弹什么?”
“您想要她弹什么,她便会弹什么。”张明畅道:“待会我吩咐她去给您弹两曲,您听着若喜欢,便时不时喊她给您弹琴解闷。”
嫡子的一番心意,身为慈父,他怎能够拒绝?
张贤宗笑着颔首,“便依你所言。”
第114章 第 114 章
回到张府后; 张明畅兴冲冲地去找关月照,张贤宗则进了书房。
甫一落座,他脸上的笑意褪得精光; 沉声道:“去叫奴公子来。”
随从恭声应是。
这左相府内,上上下下都知晓; 张明奴虽然是左相的长子; 然而因生母出身低微且早逝,不仅赐名低贱; 连称呼都当不起一声“大公子”,只称其为“奴公子”。
虽是主子,却又时刻提醒他是奴,矛盾又讽刺的很。
张贤宗打开公文批示; 过得两刻钟左右; 忽觉得头痛欲裂。他随手撂开笔; 往后一靠,轻轻摁压着额穴。
门外适时地响起一道声音; “老爷,大公子给您喊了歌姬抚琴。”
张贤宗道:“进来。”
一抹窈窕的身影抱琴走入; 柔声喊:“相爷。”
张贤宗随意扫了眼,对她的花容月貌并不在意; “可会弹《云海幻月?》”
关月照道:“回相爷; 奴婢略懂此曲。”
张贤宗抬手往旁一指,“去,弹段试试。”
关月照顺着他的动作望去,相爷的书房极为明敞; 左侧设琴室; 以珠帘做隔; 方便左相在休憩时听曲解闷。
关月照进入侧室,摆好琴,调好音,纤指搭上琴弦,轻拢慢捻,阵阵舒缓的琴音,婉转连绵地响起。
张贤宗阖眸假寐,眉宇渐渐舒展。
关月照偷望了眼,见他没有开口,便愈加卖力地弹奏。
不多时,门外有人禀道:“老爷,奴公子到了。”
张贤宗:“进。”
张明奴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件茶色素袍,身姿挺拔,面容英隽,气质内敛。仔细瞧,眉眼与张贤宗有三分相像。
琴音依旧,如珠落玉盘,悠荡起伏在书房中。张贤宗与张明奴的低声叙话,便被理所当然地吞噬无迹。
张贤宗问:“裘昭那边可有消息?”
张明奴道:“暂未。”
“没用的东西。”张贤宗神容随和,言辞却毫不留情,“此等小事都办不好。”
张明奴不显惊惧,恭首道:“待我忙完手头的事,便亲自去逮回裘昭,定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张贤宗不置可否,转而问:“都办妥了?”
这话没头没尾,张明奴却知晓,他问得是北疆军队中,那盘庞杂紧密而至关重要的棋局。
张明奴道:“按您的吩咐,该搭上线的人都已搭上线,只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出手……”将定远侯府置于死地,永无翻身之日。
张贤宗问:“后续呢?”
张明奴道:“您放心,都已处理妥当,绝查不到京城来。”
张贤宗勉强颔首,“成败皆在此一举,切不可疏忽大意。”
张明奴作揖,“明奴知晓。”
张贤宗问:“关于崔家,你了解多少?”
“簪缨世族,家风甚严。”张明奴道:“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
张贤宗无声一笑,“世人都道奸者佞也,殊不知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狡猾之辈。”
既能左右逢源,亦能进退有度,无论局势如何,到最后都能独善其身。
然这世界终有黑白之分,怎能容许人一直游移在边界?譬如当下,崔家已作出了抉择,便容不得他再心慈手软。
张贤宗道:“崔家有什么地方能入手?”
张明奴道:“我查过崔家的情况,二房、三房均入仕,行事谨慎,无隙可乘。倒是大房的崔士达,他掌管崔府的产业,平日虽慎于接物,然而他悄悄在外置办了一名妾室。”
张贤宗尾音轻扬,“哦?”
张明奴道:“说起来,他倒还算聪明,这名妾室亲眷早逝,无牵无挂,按常理来说,不会为他惹来任何麻烦。”
张贤宗:“继续。”
张明奴道:“红杏出墙来,艳色似血染。崔家大爷撞见妾室与情夫偷情,愤怒之下失手杀了二人,随后又毁尸灭迹,在崔老太傅的帮助下隐匿逃亡。”
张贤宗道:“以崔老太傅的行事,恐怕会亲手将崔士达扭送官府。”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除了你我,又有何人能知?”张明奴道:“只要让崔士达知晓,是崔老太傅护了他便可。”
张贤宗并未多言,“此事速办。”
张明奴道:“是。”
短短时间内,父子俩便拟定好一出针对崔士达的计谋,神态之稀疏平常,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甚至会以为他们在聊明日天气如何。
殊不知,关月照却“看”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她自小生在花楼,不仅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更在招呼各式各样的客人时,刻意钻营了一门巧技——读唇语。
她坐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张明奴,透过稀稀落落的珠帘,本只是余光无意地瞥过,却在“看”到对方提及崔家时,逐渐上了心思。
崔家,是崔二公子的府上吗?
想起那位皎若皓月的公子,关月照不由神思微动,聚精会神地注意帘外“动静”。待一场对话下来,她看似凝神抚琴,实则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
相爷要借崔家大爷来打击崔二公子!
虽知晓张氏父子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料不到她竟会读唇语,但关月照仍胆战心惊,不敢露出丁点蹊跷。
张明奴很快便离开书房,关月照继续留下弹琴,直至夜色初显,张贤宗才道:“琴技尚可,去外面领赏。”
领过赏赐,关月照却提不起劲,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
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