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把青梅跪-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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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小柔这一肚子疼,惊动了已经准备就寝的金凤银凤,大呼小叫上来追着问大姐怎么样了。
“忘了信期将至……贪凉吃多了冷食,现在肚子痛……不妨事的,你俩先去睡觉。”苗小柔忍着痛,叮嘱双凤赶紧休息。
此时此刻,她肚子……不,小腹像有针扎一般,痛得她直不起腰。
金凤银凤哪有那么好哄。若只是肚子痛,那为什么白大个儿抱着大姐急得团团转,不叫御医来反而要出宫。
“姐……”
“听话。”
两个丫头被大姐叮嘱过,知道有的话不能随便说,只好担忧得搅弄着手绢儿,默默看着他们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出宫。
……
相府书房。
丞相长史郑旭脸上挂着一丝讽刺笑意,他用手拨了拨灯芯,说话语气满是不屑:“那小皇帝心里清楚,自己身边没一个能用的,看个病还得出宫。”
郭放正眯着眼睛鉴赏下头刚刚送上来的古画,捋着胡子露了笑意,不知是满意于下头的孝敬,还是小皇帝的挣扎取悦了他:“嗯……他心里最好再清楚些,过些时候禅位诏书也该下了。老夫必三辞三让,不得已而受之。”
郑旭:“现在?属下认为,是不是早了。魏王他还……”
郭放不屑一顾,动作缓慢地卷起珍贵古画:“魏王?那个空有野心,不见脑瓜的废物。约莫是服软了,今日早朝竟不与老夫争论。且看今晚陛下外出就医之事,他会不会借题发挥,若是按兵不动交来投名状,老夫来日倒可在朝中留他一席之地。”
局面大好,一旦魏王认输了,这白氏的江山又往他脚边靠拢了一点。
这北方大片的疆土,哪一座城不是他手下的将士打下的,这满朝文武建功立业的又有多少是黎国旧臣。功劳是他的,合该他老树盘根力压天威。
郑旭悟了,哈哈哈大笑:“丞相老谋深算,不愁魏王老匹夫缴械投降。届时我看朝中还有几个敢多嘴一句立后该立谁。”
错,今日过后,立后不立后的都不重要,能生才是要紧的。待皇子出生,下一步小皇帝就该去死了。郭放想起那不争气的三女儿,眼中是满满的厌弃之色:“那谢怀安可还老实?”
“老实着呢,知道咱们盯着他,已有三日未出过门了。”
手里捏着郭慧心的心头好,不怕她不听话,乖乖给他嫁进宫里生下皇子。
却道苗小柔这一边,毛崇之驾着车连闯几道关卡,在白睢不断的“再快点”中,冲出了皇宫大门。
疼,但是还能忍。苗小柔直不起腰,依靠在白睢身上,被颠得快要散架。白睢紧紧抱着她,嘴里不停说着话,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忍不了了就咬我呗。”
“……手拿开。”
“我洗过手了。”
“滚……”
“好啊,抱着你滚。”
他非但没有滚,还抱得更紧了,嘴里说着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实则心脏好似被串起来架在火上烤,还撒了盐。
他就知道去丞相府不死也得脱层皮。御医他是不敢请的,那帮子看人说话的狗奴才,谁知道会出个什么诊断结果。若是延误了用药,酿成大祸他找谁哭去。
不说虚的,他唯一能抱着腿哭的人可千万不准又撇下他。
快马加鞭到了医馆,把已经睡下的大夫从床上揪起来,白睢那暴躁的样子就跟打家劫舍的盗匪没两样。
——在相府吃过饭,喝过水,还用过点心,鬼知道苗小柔吃哪个中招了。别人给什么她吃什么,是猪吗!
少年急得额头也冒了豆大的汗,听得苗小柔细细的呻|吟,现在他的心脏不仅被撒上盐架在火上烤,还撒了辛料。
毛崇之在旁安慰:“陛下,苗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的。”
“闭嘴,朕罚你跪墙角还太轻了是不是。”
毛崇之:“……”
“大彪今日若不能脱离安危,朕将你往死里罚!”他牙都要咬碎了,额角上的青筋越发突起,想一刀劈了这混账。若非这奴才听从苗小柔的为她准备车马,他们现在岂会在这里求医问药。
毛崇之把头一低,尖细的嗓子却道:“望陛下以复国大业为重,苗姑娘……奴才钦佩不已,日后但有需要愿为之赴汤蹈火。”
行!你们一个个为大义献身,衬得他好似个没用的东西。他不过就是想守好自己必须守的一个人,这有错吗?这条命都是她给的,为她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应该的。
柜台前大夫正拿着个帕子放在鼻下仔细嗅味道,手中一支笔在记录着闻到的药草名称——至于那帕子,是苗小柔方才给大夫的。
今日在相府中,临告辞前后厨端来汤药,说是清凉解暑热的。不好推辞,她也就喝了,不过因她时常让家里帮工给码头工准备这样的解暑汤药,对味道颇有些熟悉,闻到稍稍有些不对,便多了个心眼儿,用帕子沾了一点,而后推说太苦喝不惯便只喝了一半。
这会儿她睡在躺椅上,被喂了些药丸子,已不觉得太疼,只是整个人都虚得爬不起来。
白睢搬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用湿帕子给她擦汗,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了。
“死不了……”倒是她先张口,虚弱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怪她。
“……”他板着脸,不想搭话,担心一出口又骂了她。
“我乖一点,老贼才对我放心对不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躺在这儿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那副表情做出来还嫌我不够难受么。”
少年拧了帕子,一整张糊在她脸上,气鼓鼓地抹了几下将她脸上的妆抹了个乱七八糟,糊得跟女鬼似的。
“爷爷不想说话。”
“……”
“不想跟你说话。”
“幸生则……”
“死”字没说出来,被他又一帕子糊了脸。
那边大夫终于将药单子列了出来,神情很有些沉痛。
“老朽研究了下用药,若是没判断错,嘶……这的确是解暑汤药,不过夹带了些古怪,就成了……成了伤胞宫的虎狼之药啊。”
苗小柔:“?”
白睢:“?”
只有毛崇之瞬间懂了,埋着脑袋首先沉了心情。
那大夫颇为遗憾,睇了睇刚才豹子一样扑进来把他从床上揪起来的白睢,有些怕这位爷:“这个……不知用量是多少,若服用足了量,只怕日后伤子嗣啊。”
白睢帕子一摔,眼睛瞪圆嗓门儿飙高:“再说一遍?!”
大夫当即怂了,往后小退半步:“日、日后恐在子嗣上艰难。我这就写副方子给这位姑娘——算了,要、要不各位还是另谋名医吧,老朽实在没把握。”
苗小柔这回听懂了,大夫这是说她喝下了虎狼之药,以后能不能生孩子还不好下定论。
哦……
这样啊……
呼吸凝滞,心尖有些微微痛,她这里还没说话,白睢倒是先发疯了……
——
相府中。
郭慧心趁着夜色,摸黑和丫鬟两个将剩下的药材用布包起来,再塞上石块,沉进池塘里。做完这些,心虚地返回屋子,用熏香又熏了遍衣裳盖住药味。
药材是父亲的人给的,要她熬了给那位苗姑娘吃。她也不知熬的是什么药,除了听话别无他法。
“小梨,你说她会没事的是么?”
“姑娘,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只能做到这步了。您打小就是个菩萨心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砍掉一半药量,不妨先担心一下若是她喝了汤药身体没反应,明日丞相大人会不会找您问罪。”
“唉……”
“况且,那汤药她都只喝了一半。”
郭慧心点点头,垂着眼皮情绪低落。
“夜深了,姑娘还是睡了吧。”
郭慧心暗暗叹气,念了几句佛语,小坐片刻这才上床睡觉。
她这个父亲,从来没当她存在过,等用得上了才跟她讲什么家族大义。软禁了谢郎,逼她做坏事,面对这样一个石头心的爹,她的听话从来不是心甘情愿的。
害人之事,若是做了,谢郎必不会喜欢的吧。姑娘家的心,一旦给了别人,想的念的都是他,唯恐做了什么事让心尖尖上的人不喜。虽身上流着郭家的血,可父亲可曾当她是自己人,她这辈子的温暖反倒都是谢郎给的。
他不喜欢蝇营狗苟龌蹉手段,那她便不做。
但愿那位苗姑娘会没事。
——
白睢不信邪,抱着她敲了半个皇城的医馆。大晚上得闹到鸡飞狗跳,也没从大夫嘴里听到一句给人希望的话。那些个庸医都说不清楚用量,无法下定论,运气好还能调养,运气不好这辈子别指望了。
郭老贼既然要下药,那定然下得多,还提什么运气好不好。待闹到第五家医馆,苗小柔小腹还隐隐作痛,可实在扛不住就倒头先睡了过去。
不能生便不能生吧,林恒不要她了,她心里那颗花骨朵还没完全绽放就已枯萎。嫁不嫁人都难说,还生什么孩子。
睡得很熟,怎么回的合正宫她不知道。
次日睁开眼,小腹已经不疼了,就是整个人都恹恹的觉得没力气。白睢坐在她床前,黑着个眼圈,胡子拉碴,衣裳昨天跟人拉扯搞得乱糟糟也没说理一理,表情呆滞,面色发青地坐成一具僵尸。
苗小柔:“……”
见她醒了,少年那张僵尸脸顿了破了功,鼻子一抽,“哇”的一声又哭成了个三岁孩子,俯下身一把抱着她:“都是因为我……大彪……”
苗小柔:“……”被他这一声嚎彻底震清醒了。
白三岁:“对不起……我娶你好不好……便是你不能生,断子绝孙我也认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妾给你委屈受的。”
苗小柔:“……”来人,把这个脑子有坑的拉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三岁今天医闹了,这是不对的,大家不要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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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眼泪又糊了她一身。
苗小柔抽抽嘴角,无比嫌弃地推开他,要不是没什么力气,真想踹飞他:“知道么,真正的三岁小孩儿都没你能哭。还要当大将军呢,阵前打不过,哭着求人家让你赢?”
白睢拿袖子擦把眼泪,一夜没睡让他看起来衰到底了:“爷几时在别人面前哭过,小爷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你面前流的。还他娘的都是因为你,好意思埋汰爷么!”
放以前,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堂堂永州城第一刺儿头会是个丢脸的哭包。最近也是怪了,说哭就哭,眼泪随时储备着。
他是个大男人,反倒是苗小柔这个女人更像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够稳。被她这么一埋汰,少年反应过来,赶紧把脸擦干净,默不作声地把汤药从冬篮里端出来。
苗小柔知道他在自责,她自己心里更是不好受。哪个女人没点儿憧憬,虽然没了林恒,可万一呢,万一她又遇上想要陪伴一生的男人呢。现在大夫说很有可能不能生养了,心里头刀刮似的,难受得话也不想说。昨日疼得没精神想这个,现在细细感受了下这苦楚,便觉得吃了黄连一般。
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又是另一番意思:“哭个屁,我又没想嫁人。”
白睢:“?”
苗小柔坐起来,捞起床头放着的汤药,豪爽干掉了:“本来打算给双凤找了好人家嫁了,我便自梳,去寻个小生意做。自己赚钱自己花,不仰男人鼻息过日子。”
白睢红着两只眼睛,诧异问:“……你不想嫁人?”
“嗯,都不嫁人了,还生什么生。这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瞧得起女人的,我才不想伺候别人一辈子。”
“那老了怎么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呗。”
白睢抱着她喝干的空碗,一脸痴呆。
听了她的话,少年想起姑婆屋里的那些自梳女,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没有大富大贵但胜在自由。苗小柔这样有想法的女人,真嫁了人若是过得不顺心,岂不如进了牢笼。她若愿意自梳,做点喜欢做的生意,由她高兴就是。
再者,若是将来顺利干掉老贼,有他一口饭,便有她一口饭,必定会叫她衣食无忧享无上尊贵的。不是有过养男宠的公主么,那日子过得忒舒坦了……以后她想养几个就养几个,任她高兴。她不是喜欢林恒那样的吗,那他就找遍全天下,找十个八个林恒出来给她做洗脚婢。
反正……自私一点讲,大彪嫁人了就不是他的大彪了。
于是稍稍没那么揪心了,白睢目光炯炯,斩钉截铁地说:“那……有我在,没人欺负你。”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难过的。都是因为他才弄成这样,不是她说一句无所谓,自己就能释怀的。倘若将来大彪遇到喜欢的男人,又不想自梳了呢,唉……
郭老贼肯定还会使花招,他觉得,当务之急是把大彪送走。这心情沉甸甸的,导致苗小柔跟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太听进去。
苗小柔说了句真理——你不被人欺负要我救,奶奶就谢天谢地了。
郭放对她下药的事终究没有溅起一点点水花,不管是事发后的今日还是次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宫中御医都不曾参与的事,空口无凭难道还能给丞相定罪不成。
魏王偃旗息鼓,听闻被郭放剪断了最重要的一根翎羽,再不敢与郭相父做对,要么老老实实归顺,要么暂敛锋芒等待时机。
故而,当郭放在朝堂上提出立后选妃可以同时着手时,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选妃——选世家大族的女儿入宫为妃,舍郭慧心其谁。
黎臣们自是不肯被压一头,拦不住丞相提议选妃,那就上奏请求及早立后。
然皇帝却让这帮忠心大臣了失望了一次,同意了选妃,却没有同意立后。理由——苗氏三年孝期未满,念及其父也算为大黎复国添砖加瓦,故而愿等苗氏守完孝再行大婚。
在不被理解中退了朝,白睢慢慢悠悠往合正宫去,身边只毛崇之随行。
毛崇之急不可耐地询问:“陛下……为何您不同意?丞相难得露了个口子给咱们钻,咱们要是把握住了,这后宫可就有了自己人。”
白睢慢慢走着,脑中早已将全局复盘了一次。郭放为什么肯放水同意苗小柔登上后位,无非是因为她不能生了,那么这个时候他还有没有必要再将苗小柔捧上去?
答案是“没必要”。
因为现在争的已不是嫡子还是庶子的问题,争的是谁先生下皇子,不论嫡庶。而郭放手中捏的牌一多,皇后这一尊位也就显得没那么要紧。拉拉扯扯耽误时间,倒不如松个口,我同意立后你同意选妃,到时候谁的人先生谁笑到最后。
在郭放看来,小皇帝不乖,给他拉出个拦路石,而今他将拦路石毁掉,算是给小皇帝不听话的惩罚。这只是个小惩罚,若不想再接受更大的惩罚,就要更乖一些。
所以白睢顺水推舟后退一步,算是服软,同时目的也在于让苗小柔急流勇退,免得真成了他的挡箭牌中了丞相那只穿云箭。
少年因为此事脸黑了很久很久。
快要回到合正宫时,他停下来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