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双重生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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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陵将酒坛放下,道:“不?喝了,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她手托着泛红的脸颊,问他。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了错事,私吞军田分封将士,应该斩首凌迟?”
话一出口?,卫陵就顿住。
他不?该,也不?能?问她这个话。
却见她撑着身子,坐地端正了,看着他,认真说:“是因为之前黄源府平叛藩王作乱,已经花了许多钱,现在东南峡州那边要钱抵挡海寇,北疆也要和狄羌开战,如今朝廷艰难,户部扣住了银子,拖着不?给,就连粮草都所剩无几,将士没有军饷是很难靠着一腔赤忱去打仗的。国库没钱,谁也不?想出钱,先前军中出了几场哗变,你没办法才?那样做的。”
她并没有说他错了没有,只是在阐述这起事的缘由。
尽管粗简,却说得明白。
卫陵问道:“谁告诉你的?”
她不?可能?知道。
只这念头?才?出,他就想到?一个人。
“是微明与我说的。”
曦珠熏醉地眼睛有些红,可在说出这个名字时,还是滞住了。
卫陵沉声:“许执。”
她垂着头?,轻轻地嗯了声,道:“我问他的。”
她努力回想那日?他回京,她却去法兴寺给爹娘上香了,没有及时迎他,等?回来时天都黑了,花厅那边还亮着光。
他在大发雷霆,震怒的样子吓地她只能?躲在角落,听到?了只言片语。
后来又知道他回京,是因被撤掉领兵之权。
她很担心,在去见许执时,才?吐露一两句,又闭上嘴不?继续了。她怕他也不?知道,为难他。
那时许执正挽着袖子,蹲身用钳子从炉里扒拉出焖烤好的红薯,闻言问道:“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他开始将那各方难解的纠葛掰碎,用最易懂的话告诉她。
与此同时,他擦去红薯外皮的草灰,细致地剥着皮,在话讲完,看到?她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时,微微一笑,将焦黄流糖的红薯递去给她,温声道:“吃吧,小心烫。”
他略去其中残忍龌龊,只将复杂的事实明了说与她听。
卫陵听懂了,许执这些话后的不?忍。【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额角一阵刺痛,头?疾犯了。
“三表哥,是我越矩了,我下次不?会了。”
曦珠见他神情,隐约觉得问这个事不?对。
下一刻,便?听到?他的问,很平和。
“为什?么不?问我,而去问他?”
“是真地怕我如别人口?中所说那样,以权谋私,不?再和以前一样了,是吗?”
如今许执才?是她最可亲的人,她才?会拿这种事去问他。
“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
曦珠的声音低下去。
只是什?么呢?
他追问道:“若是我真的有,你怎么想。”
“你应当明白,这公府上上下下,从里到?外,处处要银子,不?管是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都要钱,这些还只是小数,人情往来,要拢住那些人的心,甚至让人冒着没命的危险做事,那些才?是大数目。”
这个问题好难,她混沌地沉默下来,醉意开始泛滥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
觉得为难到?她,他笑一声,目光盯着她醉后愈加妩媚娇柔的脸,转口?问道:“许执待你好吗?”
她似乎终于能?答上他的问了,笑着将头?点?了点?,“嗯,微明对我很好。”
她真地喝多了。
才?会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说着另一个男人的好,语气里是难掩的喜欢。
“他会带我去街上玩,吃好多好吃的。他和我一样,都喜欢吃鱼,我们最常去的就是城东的柯家巷,那里有一家食肆的鱼丸最好吃了。”
“他在刑部的差事应当不?算清闲,怎么有空陪你玩,怕不?是渎职偷懒?”他问。
她立即反驳,气鼓鼓地瞪他道:“微明做事很认真,不?会偷懒的。他都是休沐时才?会与我出去,其他时候忙地都找不?到?人。”
“好,他很好。那除了玩,你们还做什?么了?”
她想了想,笑弯眼眸,“也不?光玩啦,他还问我喜欢哪处的屋子,喜欢什?么样式的,带我去牙行找人看,说是现在他还买不?起大的,只能?先买小的,等?以后有银子再换。”
说到?这,她有些撇嘴道:“我与他说过,我这里有钱,可以先买下来,但他说不?要我的。”
“为何要买房?”
又是一个已知答案的问。
“我嫁给他以后,就要离开公府,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呀。”她不?解道。
“我忘了,还以为你会一直住在这里。”
良久,他望着她眉眼的笑意,面?颊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问道:“你们婚期是什?么时候?”
“明年十月二?十八。”
她又摇了摇头?,道:“不?对,是今年了,除夕过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是今年的十月二?十八。”
她自顾自地,颇为烦恼说:“我的嫁衣还没绣好,蓉娘教了许久,可我连一半都没绣好,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他问:“为何不?直接让绣娘来?”
“我想第一次嫁人,总要自己?做的。”
“对了,我还与他一起养了一只猫儿。”
……
忽然之间,曦珠察觉到?他很久没有说话了,只在那盏灯后静静地聆听。她看向他,就见到?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低垂着眼睫,额角青筋绷起。
不?知从何时起。
她着急问道:“三表哥,你怎么了?”
卫陵没有再看她,将眼睛闭上,缓声道:“你走吧。”
她没有走,也没有去细辨他此时语调里,几乎要崩溃的压抑,更没有保有清醒时对他的惧怕,哪怕是一分。
当他仰身躺倒时,她失去了所有该有的警醒,踉跄般朝他挪去。
然后看到?一双漆黑却空洞的眸,似抽剥去所有的魂魄。
“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喝多了酒,难受了?我让大夫来看你,好不?好?”
她应该立即起身离开,真如她所说,去找个大夫来。
而不?是在看到?他额上落下的汗时,伸手去擦。
也许是那时他的神情太脆弱了,让她没忍住怜惜。也许是醉地太厉害,恍惚到?错看那其实不?是脆弱。
是最后扭曲的挣扎罢了。
将要触碰到?他的刹那,曦珠被他一下抓住手腕,力道很大,她痛地叫了一声,接着就被掐住腰,将她一个颠倒间,按倒在他的身。下。
卫陵揿压住她的双手在头?顶,撑跪在她的上方,垂眼看她。
她眼角眉梢都是秾艳的瑰色,长?发铺落,胸前绛红的衣带也逶迤在地,挣动间有清甜的香气浮动,混杂着酒香,让他情不?自禁俯身下去,凑到?她纤长?白皙的脖颈处,深深嗅闻。
他低声问她:“你和他有没有这样亲近过?”
微凉的气息拂落,他的唇缓慢摩挲过她的肌肤,语气很平淡,吐字却是灼烫的,燎烧地曦珠几乎呆滞住,甚至忘记被他禁锢的手上的痛。
只脑袋昏沉不?堪,迷茫地望着头?顶的雕梁。
“我和微明……”
“别在我面?前叫他的字。”
卫陵抬起身,满是粗茧的手掌将她整个精巧的下巴收拢抬起,幽深的眸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拇指压在那丰润的下唇。
她的眼神纯净,与她此刻身体所表的媚态相得映彰。
他也不?需她的回答。
“曦珠,我很厌恶你方才?说的那些话。”
他有些痴语的呢喃:“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希望他不?过一个凡夫,待你不?好,不?论是苛责你,亦还是利用你,怎么样都好。只要对你不?好。你的性子也最容易被人欺负,一定会很伤心。”
他不?惜说出最恶毒的念想,看着她睁大含雾的眼,然后恶劣地翘起嘴角,“到?那时,你能?去哪里,还能?离得开公府吗?”
“为什?么还来找我,如今分明怕我,却还要来关心我? ”
他笑了笑,又抚摸着她雪白的面?腮。
“明白我哪里不?舒服了吗?”
她太乖了,被他这样制在地上,任意妄为,还说尽恶心的话,也没有试图挣扎逃离。
是否真地醉地厉害,失去了该有的意识。
连话都不?会说了。
头?疼将欲裂开般,卫陵迫切地想离她更近,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他才?能?好受些,但这些不?够。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终于,他低下了头?,朝她缓缓侵近。
仅有的一盏灯,将他整个庞然昏暝的影,笼铺在她身上。
曦珠仍是澄澈的眼眸,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一点?羞怯,只是睫毛轻颤地看着他,就像她根本不?明白将要发生的一切。
亦还是她一直不?说话,是在看透他。
在卫陵的唇要落下时,他听到?她极轻的声音。
“三表哥,你是不?是在害怕我也走了,与你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才?会这样的。”
烛火噼啪炸开一簇细花,他脊背陡地僵冷。
曦珠并没有看他此时的脸,昏醉里恍惚觉得他需要自容的余地,还是望向了顶梁,不?觉被松开的手迟疑下,才?放到?他坚毅的后背,仍是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
她知道,他只是太累了,被这么多事负压在身,却不?能?对谁倾吐。
过去多久,他最终将头?偏侧开,埋在她温暖的肩颈,闭上了眼。
浅薄的欲望颓散,更深处的疲惫绵长?袭来。
她揭示了他真正的恐惧,他怕她离开自己?。
“你别害怕,你还这样年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也还会遇到?好多人,以后会有别人愿意听你的诉说,也愿意陪着你,你要往前看啊……”
但还有谁呢?
在他这一生所遇转折的每一个节点?,都是她陪伴在身侧,现在她却也要放开他,不?再管他了。
窗外风雪声细簌,她的声音很温柔。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冥冥之中,他如此想。
她在一声声的安慰里,不?知何时睡着了。
卫陵将自己?的大氅给她盖上,吃了药,又将她带来的食盒打开。
饭菜都凉透了,他还是端起碗,捏着筷子的手在抖,一口?又一口?,将它们都吃完。
吃好饭,卫陵起身走出静室,外面?雪将停,天光熹微。
他唤亲卫过来。
“爷,什?么吩咐?”
卫陵看着满院大雪,恢复了往常模样,平声:“备马出城。”
亲卫明白这是要对那些人动手了,他看向被阖的门,疑问:“那表姑娘?”
“去叫她身边的人过来伺候,不?必动她,等?她醒了。”
亲卫先是错愕,接着应声赶去做事。
卫陵没有再回头?,冒着风雪走出了破空苑的门。
第39章 酩酊语
她?安静地睡着。
在一方围拢的扁青纱帐里; 双眸闭着,鬓边的碎发些许散乱,落于渐褪薄红的莹白颊畔。
卫陵低头; 伸手将那缕乱发轻拨,覆掌在尚且稚嫩的脸腮,触及柔软温凉。指腹一下?接一下?地; 抚摸过她紧蹙的眉,想要?抚平它。
究竟喝了多少; 才会醉成这样?却纵使深醉; 仍是睡得不安稳。
那么平日的夜里; 她?是否都如此?
直到那弯细眉松缓,他才停下?动作?,但仍贴着她?的脸,没有放开。
如今他想要?光明正大单独见她?一面都难; 再多说两句话; 她?都怕被?人发现。他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不曾这?样近地看她?; 更遑论这?样亲近她?。
手中忽地起了酥麻,微弱清浅的气息拂过,她?侧枕着,用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掌心。
卫陵不禁唤了一声她?的名?。
他的声音极低,飘忽地几不可?闻; 却似是某个机关; 将她?唤醒了。
她?还沉在醉意里; 只?朦胧见一个影正在床侧; 瞧不清面目,却知道是他; 下?意识地张唇回应。
“三表哥。”
也?是这?声出口,她?似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
浓密乌黑的长发披落她?纤弱的肩侧和后背,霜色的里衣前襟松散开,露出小片洁白起伏的肌肤。
她?睁大眼望着他,好半晌,才呆呆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真地清醒了吗?
卫陵看着她?,平静道:“你今晚没回去,我才来找你。”
他伸手,将她?凌乱的发撩开,把要?滑退下?肩的衣裳重新给她?穿好。曦珠一动不动地,只?眨着眼,长翘的睫毛颤动,乖顺地任由他触碰着自己。
“怎么醉成这?样,是喝了多少?”
卫陵问,手指停落在她?胸前,系好蝴蝶绸带,才抬眸望向她?。
她?揪住了被?褥,垂眼盯着上面鹊踏喜枝的绣纹,小声地咕哝:“我没醉,也?没喝多少的。”
“那是多少?”
他抬起她?低落的下?颌,这?回问时带了点笑。
他一双漆黑的眼看过来,她?抿紧唇,犹豫好一会,才慢慢张开手指,比了个三给他。颤巍巍的。
卫陵笑意更深些,“真的?”
曦珠又多出两个手指,悄悄觑他一眼,见他一脸不信,也?不知是不是心虚般,只?是不断摇头道:“我记不得了。”
她?握紧手,复低下?头。
“可?是闻登难得来找我,我很高?兴,才会多喝的。”
脑子昏昏,她?回想起赵闻登说的那些陈年旧事,以及现今津州的变化。胸口酸酸的,声音也?有些闷了。
“他要?和露露成婚了。”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一个豁口,心里的酸楚缓缓倾泻而出。
曦珠屈起双膝,一点点蜷缩起来,“好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处呀,我记得那时露露最讨厌闻登了,我们一起出去玩,闻登总是扯她?的头发,拉她?的裙子。露露有一条最喜欢的碎花裙子,被?闻登弄脏了不能?再穿,她?哭了很久,说以后不要?再和他玩了。”
她?问:“怎么以前那么讨厌一个人,后来却会喜欢上他,要?嫁给他了呢?”
似自言自语般,她?的声低下?去。
“我忘记了好多事,今日闻登过来看我,我竟然连他都认不出来。”
卫陵沉默下?来,想要?安抚她?,只?是手才要?放在曦珠的头上,就听到她?的低语。
“他还说起了阿暨,我竟然也?忘记了,分?明那时我们一道玩地最好,他也?最护着我。”
她?好似陷入了回忆。
“我刚学骑马那会,是阿暨教?的我。阿爹不让我学,说要?等我再长大些,怕危险,可?我很想学,只?要?学会了,就可?以到处去玩了。我拜托阿暨,他一开始不乐意教?我,说要?把我摔了怎么办,可?他呀,总耐不住我磨他。”
说到此处,曦珠没忍住笑了笑。
“他还是答应教?我,偷偷带我去学。不过半日,我以为自己会了,逞性骑马跑远了些,结果马突然不听我的,一下?子脱缰,他在后头追好久,直到我摔下?马,也?不知跑到了哪里,那是一片很大的荒草地,望不到尽头,风哗啦地吹着,惊起一片飞鸟。”
她?将下?巴倚在膝上,神情宁和,沉浸到那段没有他的过往里去。
卫陵的心倏然收紧,“你伤地重不重?”
她?轻微扬起唇角,接着说下?去。
“后来大夫来看,没受什么伤,是摔在草上了,可?那时好痛啊,我动不了,阿暨也?不敢挪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们就在那里等,等到月亮升起,还没有人来找我们。我肚子好饿,他说要?去找吃的,我不让他去,怕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说地很慢,每一句话,都像耗费许多心神去回想。
“后来呢?”卫陵嗓音涩然。
曦珠朝他笑,轻声道:“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