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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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到沈崇不日就会对何氏摊牌纳妾的事,沈书云又觉得是自己不够豁达,所谓真心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牢牢抓住不放,是注定会失望的。
她走到画案前,将此前在东山别墅未曾完成的《东山别业图》拿出来,细腻地研墨,一点点在空白处逡染出山水的壮阔,在瀑布前的亭台间,画上了不易察觉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一高一低,共同赏鉴着山水的壮阔,远离凡世的喧闹冗杂。
那或许是她内心寄望过,但是不肯对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承认的寄托与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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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纳的日子定在了下聘的三个月后。
因正式的婚仪要在沈书云出了孝期之后,康王府只是差人将红妆的沈书云抬去了王府。
按照本朝的婚仪,有问名、订盟、纳彩、纳币、请期、亲迎六道程序,但若是新郎或者新娘有一方在孝期内,则可以将头五样仪式放置在求取之后,而夫妻双方并不行礼,只是将新娘迎接到新郎家里,等到孝期过了,在举行正式的典礼。
这样的求取被称为“仪亲”,一般皇室是不采用的。但因为国家正在战事中,一切从简,近来竟然有很多高门也采用此种办法婚嫁,可以低调行事,避人耳目,以防被圣人指摘在国难之中还吹吹打打,大办酒席。
仪亲一般在下午太阳落山之后,悄悄迎娶,以示对辞世不久的先人的崇敬。
沈书云的禁足被解除,实在仪亲之前的一个月,沈崇得知她心情好了许多,身体也得到了休息,便应允她走出蓬蓬远春。
禁足之时是刚刚入夏的五月,而解禁的时候,已经是仲夏的七月了。
沈书云去探望翁姨娘,看到翁姨娘的寝室里放置着冰块,才知道她如今盗汗更甚从前,是老妇衰老的征兆。
“去岁只是觉得天气喧热,今年却不得不用冰,不然夜里热得我睡不着,真是老了。”
沈书云为絮絮叨叨的翁姨娘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才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是祖父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夏日,翁姨娘已经开始怕热,两人在回府的路上,靠着驿道上的石头乘凉。
仿佛就在昨日。
一年之中,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沈书云一年内的心性,成长的比过去十六年还要多。
翁姨娘拿出了体己的首饰,作为对沈书云出阁的贺礼,笑容可掬对沈书云道:“可算终于定了一门好亲事,奴真为大姑娘高兴。”
本以为沈家衰微,却没想到柳暗花明,翁姨娘感叹沈书云到底是老国公的心头好,自然是吉人有天象,命中带着富贵,任何人眼红也没用。
沈书云的唇角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翁姨娘虽然老了,心思却很明白,问她:“大姑娘怎的不高兴?要出阁的人,害臊是有,怎么却不见你笑了?”
沈书云道:“就是觉得天下男女之情,也不过如此而已。”
翁姨娘有些意外,但是想了想,才问:“是香梨那丫头的事情,让你意外了”
沈书云抬起头,讶然道:“姨娘怎么也知道了?”
翁姨娘笑笑,道:“恐怕除了夫人,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沈书云恍然,诚然,沈崇那般宠爱香梨,府上的人耳聪目明,时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大概何氏真的是为人有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个人给她通风报信。
“奴是先老夫人的陪房,也是妾室。天下男子,虽有真情,也难有始终如一者,所以权贵三妻四妾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大姑娘眼明心亮,莫不要被那些传奇画本子蒙蔽了,只要身份尊贵,男人纳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翁姨娘开导沈书云,以过来人的身份。
“虽然如此,但还是忍不住失落。若是将来的郎君,也是位高权重,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和很多的女人分享一个男子,就觉得心中郁结。”
沈书云难得对什么人说心里的困惑,但是翁姨娘一直被她视为等同祖母的存在,因此便敞开了心扉。
“所以,只能抓住能抓住的东西。”翁姨娘握着沈书云的手,说:“既然是嫁入王府做世子妃,便有了尊贵的身份,这便是依仗,何必去想无法抓住的东西呢?”
沈书云知道翁姨娘说的是这么一个道理,却不能再进一步去说自己和那个人曾经的约定,于是便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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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亲之前的半个月,沈书云收到了沈雷的信函,信的落款是收到信函的十日之前。江苏道距离京畿道并不远,军中的信件加急,昼夜奔马传递,本应该五日就送达,却不知为何等了十日,才递交到了沈书云手里。
信中,沈雷告诉沈书云前线的状况,让沈书云大惊失色。
京中还享受着太平安乐的贵胄高门,并不知道前线正经历着怎样的艰难
作者有话说:
朱霁:老婆,你背着我要嫁给我堂弟,你不要我了!
沈书云:都是姓朱的,都是大猪蹄子,差不了许多。
朱霁:等着,下一章,我就回来,看看谁敢娶你。
(下一章,男女主重逢,我保证。)
第六十八章
信中; 沈雷说自己到了前线才知道曾经的自己,虽然满腔抱负,也只是纸上谈兵。
战场杀伐; 血肉横飞的场景; 这些京中的高门子弟; 都根本未曾见过; 到了前线才知道真正的战争远比书本中所写的残酷的多。
安王的平允军厉兵秣马多年,且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与北境骁勇的蒙元骑兵常年交手,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而反观朝廷的军旅,领军的多为年轻的高门子弟; 就算有赵世康这样昔日荣恩公麾下的将领; 也并不被新帝信任; 未能委以重任。
之所以朝廷的军旅能在江苏道抵御住平允军,却恰恰是因为赵世康将军; 敢于违逆圣人的旨意; 因势利导根据具体的军情行动,才能够与之颉颃。
但是,沈雷还委婉透露出,他认为叛军在江苏道; 反而更像是集聚着新的力量,准备发起更血腥的进攻; 而并非京中权贵认为的那样; 已经被压制住。
沈书云皱着眉头将信件烧掉; 便让念春速速找来了曹管家; 在自己的书房; 很私密的问他:“曹管家,我昔日还掌管着家权的时候,曾秘密托您将粮食、布匹和其他家什一并运往东山别业,这件事,没有走公中的账目吧?”
曹管家犹疑了片刻,在何氏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主母与眼前心明眼亮的大姑娘之间,略略做了选择,就毫不犹疑地说:“都安排了,这件事除了几个身边靠得住的人,没有别人知道。就连家主也不知道。”
家主不知道,自然主母就更加不知道。
沈书云长舒一口气,道:“多谢曹管家,这件事办得好。”
曹管家有些疑惑在心头,便问:“不是说叛军已经被阻拦在了江苏道,一时半会儿不是什么大碍了吗?”
沈书云看看火盆内已经被燃烧成一抹烟灰的信件,对曹管家说:“大哥哥从前线寄来的信,用的是我从前与他约定的密语,旁人是看不懂的。大军恐怕要抵挡不住了。”
曹管家大惊失色,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下,反问沈书云:“那,咱们可怎么办?是现在就往东山迁吗?哪里确实是背静,若是大军攻城,应当是从城北,东山地势高,倒是可堪一个藏身之所。”
这时候,曹管家又不得不佩服沈书云的远见,甚至她与沈雷的信函,还是用密语,这更令他折服。前线的家书都要经过朝廷层层审查,不得透露半点军情给京中。
沈书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东西是提前准备了,却不能现在走,京中还稳如泰山,现在走不得。”
曹管家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讶然道:“可是大姑娘的仪亲,就在眼前了……”
沈书云低头沉默,这也是她最大的顾虑。
本来,在东山别业偷偷藏一些逃难避险时的物资,是她的未雨绸缪,但是当时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约定下一门亲事。
若是大军进犯京城在她出阁之前,倒还好说,只需要用最快的时间,带着家人逃出京城便可,横竖沈嵩是巡检司的主事,浑水摸鱼的事情倒也不难。
但是,她的仪亲就在三日之后了,江苏道到京师,就算最快行军也要五日,更何况这期间,还会遇到朝廷军队的抵抗,发生许多未知的战役。
就在这时,在书房外头把守的念春急切地敲门,让沈书云和曹管家都跟着一惊。
“进来吧,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的?”沈书云还没问完,念春就道:“听前院的人说,康亲王府找钦天监的人算了,说仪亲那天不吉利,现在就要把大姑娘接过门,王府的马车都在门口了。”
“什么?”沈书云和曹管家异口同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采纳是何等大事,康亲王府也是皇室正统,怎的这么儿戏?”曹管家想不通,堂堂世子娶妻,就算是仪亲,也不该这般草率,分明日子是早就找钦天监的人算好了的。
沈书云却瞬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念春和曹管家说:“必然是前线的情形,亲王那层的权贵已经得到了消息,怕夜长梦多,提前先把我接过去再说了。”
曹管家恍然大悟,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然后慌张到脸色发白,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那、那、那……大军要围城了?京城守不住了?”
曹管家也是跟随荣恩公多年的老人了,沈家上上下下都没见过他这样慌张的样子,大概是曹管家五十多年的人生中,也从未体会过兵临城下,江山易主的滔天大浪。
沈书云也觉得情形十分急迫,但是康亲王府必然也找到了藏身或者逃亡的路子,否则不会这样着急先采纳她过门,于是对曹管家和念春道:“此时,父兄还在衙门,你们分别去告知东院婶母翁姨娘还有父亲母亲,三日后,若无消息,就往东山去,随身只带一个仆从和金银细软,轻装简从,避人耳目。对了,还有霄哥,他若是在兵部未曾差旅,也一并悄悄溜走,不要声张。”
曹管家没想到连沈霄都要出逃,心里很犹豫,对沈书云说:“若是大军没有围城,霄哥岂不成了叛逃之人,将来圣人治罪……”
沈书云却无比笃定:“若是那样,便只剩下藏匿住就好。但若真的大军压境,霄哥在兵部,与叛军是你死我活,则只剩一死。”
曹管家吓得吸了一口倒气,心道,这真是改朝换代的架势。
这时候,曹管家再看沈书云,觉得她的眼神分明与荣恩公那矍铄而笃定的目光如出一辙,方知道眼前这十七周岁还未到的女子的心胸,究竟成得了多大的事。
沈书云又对念春叮嘱道:“你留下,听曹管家差遣,想必康王府的人,只在乎我一个人是不是全须全尾过去,旁人也不在意了。”
念春想拒绝,仿佛这是什么诀别一般,却被沈书云推了一把,眼神中分明有巨大的嘱托:“帮我照顾好父兄,特别是东院的伯母与翁姨娘,大哥哥不在,她们没有个主心骨的。记住,这些事,千万不要声张,只告诉关节的人。一定要在五日之内,都到东山蛰伏好。”
念春还想跟着沈书云,但最后点点头应承下来,道:“姑娘,我晓得了,你放心……”
正在这时,何氏一脸堆笑地让进了康王府的內监与宫人,客气恭敬,对沈书云说:“大姐儿,这是王府来迎娶你的人,说是钦天监变了占卜,今日就要借你过去,仪亲之礼,明日直接到王府办。”
何氏看到曹管家也在,倒是有几分惊讶,有些嫌弃道:“咱们大姐儿出阁前一刻,还忙着府上的家务事,老曹以后可别报账本子,报到王府去,就闹了笑话了。”
曹管家和念春对视一眼,并不与何氏分辨。
何氏本来就嫉妒沈书云能攀上高枝,这时候仪亲的仪式最好能寒酸简陋,于是对沈书云挑拨道:“你父亲还不知道王府今日突然来接人,我差了小厮去衙门知会他,但恐怕他回来时,你也已经走了。战事当头,一切也是没有办法。如你妹妹,也是咱们自己送亲到那大老远的临安,又能奈何?”
念春气得只瞪眼,心里想说,那是因为二姑娘自己偷偷大起肚子来,能放在一起比吗?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安排,便忍下了。
倒是康亲王府的內监,对沈书云行了全礼,道:“委屈大姑娘了。因国家在战时,世子叮嘱一切从简,本就是仪亲,还这样匆忙,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沈书云理顺了气息,尽可能从容地说:“国姓之家,本就应当与君主共进退,有劳大人了。”
随后不久,康亲王府的仪仗便接了沈书云,乘着轿撵,从昔日荣恩公府的宅院离开了。
沈书云抱着嫁衣坐在康王府豪华舒适的辇车上,心里空空如也。
她儿时,如图所有小心性的女儿家一样,幻想过有一天也有吹吹打打的仪仗来求取自己的场景,荣恩公甚至允诺小小如一朵牵牛花的小姑娘,要给她做最漂亮的云锦秀禾,用十两黄金打造凤冠,并且用先祖母留下的霞帔陪送她出嫁。
然而,当她真的嫁人的时候,大军压境,国破在望,一切都这么草率又匆忙。别说是荣恩公的陪嫁,就连父兄的送亲也都没有了。
昔日,沈书露出嫁时,已经让京中贵胄觉得怪异,沈书云本来有了一门被人乐道的高嫁,却进行得更加奇怪荒诞。
她掀开帘子,看到本该车水马龙、行人如流的京城街巷,已经四处是御林军与禁军的兵卒,小商小贩被勒令收摊归家,而似乎宵禁也将再度实行。
原本在平允军止步江苏道的时候,宵禁已经被取消,这曾经被京中人视为战火即将熄灭的讯号。
沈书云放下帘子,眉头紧蹙,回想着沈雷从前线寄过来的信件,觉得自己已经尽全力为家人做了安排,希望他们都能顺利在大军围城之前,逃到东山汇合,而此时她比起担心自己,还更多的是担心沈雷。
沈家人,包括沈霄都还有机会出逃,但是沈雷呢?
在前线的军士,必将比京中贵胄更早一步与叛军短兵相接。
沈书云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祈祷佛祖护佑沈雷。
随后,沈书云不知道是不是佛祖显灵,她问到了一股类似塔香的味道,然后就觉得头重脚轻,在宽阔的车辇中,俯下身子睡着了。
不知不觉,这一队接亲的车辇仿佛行进了很久。沈书云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才使得视线和脑子都清醒了些。
她发现自己还在车辇上,就不得不有些疑惑——分明都在上城,康亲王府距离荣恩公府,为何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疑惑着再度掀开车窗的挡帘,啊呀惊呼一声,为何车辇已经到了四望都是树林的郊外,她赶紧往前爬,试图打开车辇的门,好呼唤带队的內监,却发现车辇已经上了锁。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必然是出事了。难道康亲王府要接上她直接奔赴逃亡之路?还是圣人已经做好了部署,只带着核心的亲贵迁往陪都?
沈书云的脑子里转动起来,试图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车辇突然止步,停下了。
随后,她听到有人从外面投开了锁,于是颤颤巍巍地去推开了车辇的门。
她顺着门打开的光线看去,在正前方,那人坐在白色的战马上,目光冷峻地看着她,与她不久前做的那个梦魇,一模一样的神色。
“云娘,你是要去嫁给谁?”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对不起。
实在是太忙了,裸奔(bushi)的作者伤不起。
我争取下一本全文存稿(chuini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