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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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霁觉得唇角有一丝咸味,才知道是自己的泪。
“我不放手。这储君之位我可以放下,但不能让你做妾。”
他将衣襟包裹住沈书云纤细的身形,对她诚恳道:“为了你我可以不要性命,冒死进京,难道还会在乎什么皇位么?沈书云,你小看我。”
沈书云在他的衣襟上默然拭去泪水,“那便放我走,如何?”
朱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瞳孔一缩,面容陡然冷了下来。
“你是蓄谋已久。”
朱霁终于明白,沈书云在跟他兜圈子。
既然不能够娶她为正妻,那么沈书云在逼他做选择,要么,接受她成为侍妾,不在令朱枋将目光落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也不在迁怒于任何旁人,要么便是松开手,放她离开。
“东宫的景致如此之美,美得像个金子铸的笼子。”
沈书云推开朱霁,用纤柔的指尖去拨他垂下的一缕头发,对他说:“夜深了,殿下明日还要去宣政殿,我们就此别过。”
她说完,并不等朱霁的回答,便挺直了腰板,一步又一步地从连廊下了假山。
朱霁看着沈书云离开,最终也没有去追,这一句“别过”,他不清楚是说的现在这一刻,还是未来的永远。
——
一连数日,朱霁都在宣政殿住着,以公务繁忙为理由,没有回到东宫。
念春看着有些着急,在七八日的时候问沈书云:“究竟你与他当日在亭子里说了什么?既然是不责罚那死奴才,为何要闹得彼此不得见?”
考虑到如今沈书云在东宫位置尴尬,朱霁的爱慕,似乎是沈书云所有安身立命所指望的东西。
不能成为太子妃,念春自然是为沈书云难过,但是若朱霁真的从此对沈书云不再喜爱,沈书云的处境只能更糟。
但念春自幼也知道沈书云绝对不是一个小性儿的人,反而更好奇,她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在赌,”沈书云把手上正在泼墨的大笔放下,眯起眼睛审视了一下画了一个晌午的这幅写意山水,觉得是近来最喜爱的一幅,满意的点了点头。
“赌什么?”念春不解。
“赌他究竟,可以钟情于我到什么程度。”
念春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姑娘是要逼得他们父子反目,好做太子妃?”
沈书云有些嫌弃地拧了眉头,用笔杆子敲一下念春因疑惑而递过来的额头,谴责道:“亏你想得出来。媳妇智斗恶婆婆的话本子看多了,只剩下了个驴脑袋。”
念春说:“若我说,如果上次侍女院那事,真的有什么懿旨,那位贵不可言的人,还真是像个恶婆婆。”
沈书云低头去用帕子擦拭手上沾染的墨汁,然后把微微上提的袖扣还原,遮住了方才画画时裸露的如同两节玉藕般的手腕。
“你说话要留神,咱们身边说不定哪里就有耳报神。走了个昭华,没准还有别的什么人。”沈书云敲打念春一句,念春吓得忙收了声。
沈书云看着笔下浩渺的山水,觉得人其实极其渺小,短短几十年,其实根本抓不住什么。
但愿朱霁能够想清楚,不辜负她在心里,有他。
第八十九章
贤帝的登基仪式在入冬第一场雪的时候举行; 年号靖国,意在举国安宁,不生事端。
京师本处在南方; 极少下雪。却自从蓟州兵变之后; 似乎每个冬天都下雪了。
钦天监的监司说; 整个华夏都在步入一场冰川季; 往后只会越来越冷,京师的冬天只会越来越冷。
气候变冷,本来不利于农业稼穑,满朝文武却道; 这是上天有意把蓟州的气候搬到京师。以此证明,朱枋是天选之子; 夺位是天命所归。
朱枋只是在龙椅上微微一笑; 对这些见风使舵的群臣; 微微一笑,甚至冕上的玉珠都不曾晃动一下。
随后; 京师的高门; 纷纷惨遭他的清算,尤其是那些曾经在先前上书帝王削藩的人。
史书记载,篡权后的朱氏父子,清算旧帝近臣七十余名; 全部株连九族,一时间京城的高门大院; 有一大半都人去楼空; 此次清洗被称为靖国之难。
沈府是太宗时开国的簪缨世家; 但昔日的荣恩公府有两件事; 记在朱枋的恩仇簿上; 一时曾经关押过作为质子的朱霁,二是除了荣恩公之外,沈雷还曾经从戎大破过今日帝王麾下的军队。
但是后面这一条,已经足够沈家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了。然而贤帝却只是蜻蜓点水地革去了沈家的官职,甚至没有改变他们的良籍。
而沈霄作为沈府的继承人,甚至得到了贤帝钦点,入太学念书,作为此后文臣的储备力量,可以避开科举,直达天听。
在京师一处背静的院落里,坐着一个胡须邋遢的青年,身量高大,行站有仪,一看就是高门之后,举手投足还有一种兵将的孔武。
这个院落看似清净,门口却守卫着高手,沈雷早已经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被朱霁藏匿起来的大半载,他已经认命,自己报国无门,也没有了斗志。
只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响,沈雷抬眼,看到一袭白色的绸缎直裰,缂丝是团龙图案,朱霁没有戴冠,只是一根玉簪束发,反而显得天朗气清的温润。
“现在应当称呼太子殿下了。”沈雷没有起身,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语气里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落寞。
“赵世康确实有治军之才,可惜投错了主子。你也是。”
沈雷嗤笑一声:“莫非殿下是看重我的才能,才不杀我?”
朱霁没有说话,沈雷抬眼看他,自嘲道:“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云娘吧。”
朱霁沉默,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的确。你是她不能失去的人。”
“这样苟活,其实没有什么意思。云娘的好意,我实在是无颜领受。”
沈雷清楚记得,几个同僚是如何在京师围城之战的时候,最后寡不敌众,选择了跳城墙殉国。
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一朱枋那等狼子野心的人,落入敌手也大抵会惨死,倒不如自裁来得痛快。
沈雷想也没想就跳上了城楼,却被朱霁远远认了出来,然后名神箭手一射就击中了肩胛骨,向后仰过去。
随后,当他因为失血而晕倒的时候,朱霁的步云履已经落在了他被鲜血糊住的视线里。
他被秘密押送在了这出京师的小院落,朱霁安排的大夫医术高明,他的肩胛骨痊愈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病根。
若说不快,只有对亲人的思念成疾。
偏偏他就在京中,却不能与亲人团圆。
“请殿下处死我吧。”
沈雷几乎是真诚的恳求朱霁,他不想做二臣,不想未来被黄泉之下的战友笑话贪生怕死,更不想自己苟全性命,是用自己最敬重最疼爱的妹妹的一生幸福来换取。
“你若死了,云娘会落泪。而我不会再让她为了任何事再受委屈。”
朱霁对沈书云一片痴心,从前的种种,沈雷做为沈家与沈书云最亲厚的人已经有所领教,如今看来,他能做的远远不止当初那些举手之劳。
藏匿反贼是死罪,哪怕朱霁是储君也不能例外,只不过差别在于贤帝是否要介意和追究。
“我们十万将士拱卫京师,最终还是不敌你们行军彪悍。赵将军是祖父麾下的人杰,可惜…… ”
沈雷神色忧郁,全然不是当年还未从军时的意气风发。上过战场便见识了太多的生死,就会心老。
沈雷看向朱霁,不解他十二岁就征战沙场,如何还这般风朗气清,却又不甘心江山就这样被反贼窃取。
朱霁看也没看他,只是接过了侍者递过的茶水,轻轻吹了吹,饮一口茶,才徐徐道:
“蓟州上下一心,才能问鼎。”朱霁言语向来自负,并不因为他是质子还是太子的身份改变而有一丝不同。
“你还是杀了我吧,这般活着,莫不如殉国,还有一份英名去黄泉之下见祖父。”
朱霁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说:“你若死了,她会伤心。孤一定会确保你长命百岁。”
随后,朱霁命人递过来一份民籍簿子还有几张田契,对沈雷交代:“这是临安郊外的一户农庄的地契,我已经命人安排好你的新身份,不会有人追究和查探你的来历,从前的阅历也会一笔勾销。”
沈雷听着朱霁云淡风轻地支配着自己接下来几十年的人生,内心的耻辱之感顿生,对着朱霁近乎吼叫:“你们篡权的父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左右旁人的命运?”
朱霁起身,轻轻整理一下衣襟的褶皱,骄矜蛮横到平静如水的地步:“成王败寇,所以我可以。”
朱霁往院落出口的月门走,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对沈雷说:“这些时日你没有起过自裁之心,很好。别忘了你还有祖母与双亲,并不想让你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沈雷最后的一点要自决的心,在提到了祖母与双亲的时候,终于在心里垮塌下去。
——
处置沈雷,并不耗费朱霁一丝一毫的心力,实际上若不是为了沈书云,他自己都并不想来见这个人一面。
自从贤帝登基以后,两人从前因为沈书云的一点矛盾,也似乎是化解了,二人仍然是朝堂上彼此信赖的君臣,而朱枋也有意识让朱霁接触更多的政务,甚至许多重要的涉及水利、军务或者科举的事务,都由朱霁全权接管。
世人从前直到朱霁是个能领军与朱枋并肩作战的年少英才,直到他在储君位置上接手了复杂的政务,从前的臣子才知道了朱霁比朱枋的才学与决心更胜一筹。
即便是心中鄙夷他们父子得位不正,那些儒生和老臣,也不得不承认二人有贤君的样子。
忙碌起政务,朱霁便更不得闲离开宣政殿,甚至三五天都不回东宫一次。
有礼部的官员上书贤帝,认为太子已过弱冠之年,应当尽快择立太子妃,以便生出嫡长子,才能使帝业稳固。
世家名门,特别是跟随朱枋一路杀伐起家的武将,已经在新君登基后成为了京师新的权贵,他们向来知道朱霁美姿容、广才学,是个一流的人物,此时摩拳擦掌想把自己家中最优秀的女孩送去东宫,即便是不能做太子妃,若是成为宠妾,将来也必定贵不可言。
权力向来钟爱裙带,人人都想攀附未来的储君。但朱枋看到礼部呈上来的折子和大臣们伸长了耳朵听候消息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合上了奏章,看向朱霁:“太子意下如何?”
朱霁眉头微微蹙起,对朱枋道:“太子妃位事关国祚,应当谨慎择选。儿子听从父王之命,一切以政务为先。”
朱枋意味深长地笑笑,对着朝堂上的群臣道:“看看太子,不仅有治世之贤,还不近女色,朕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儿子最好。”
底下的群臣跟着附和着发出谄媚的笑声,称颂之声也不绝于耳。
朱霁抬头看着朱枋装似得意的笑容,心里徒生出一份紧张之感。
分明是有意在催促他尽快选人定下婚期,却以这样一种慈祥玩笑的口吻,朱霁知道这正是父王的手腕。
父子之间,总是这样点到为止。
——
朱霁从宫中到达东宫,几乎是下了御辇就往芙蓉宫跑,一路上疾驰,连四宝都有些跟不上,仪仗与侍从更是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不等念春通传,一步就迈进了芙蓉宫的书房,沈书云正穿着一件玄色的氅衣作画,因为衣料颜色深,她便不用担心被颜料弄脏,全然投入到笔下的山水之中。
明明进来的时候,心中烦躁到火急火燎的程度,但看到沈书云丰神俊逸地从容地熏染着笔下的崇山与松柏,朱霁觉得郁结于心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不少。
“殿下请坐。”她的视线没有离开画卷,却只是让婢女去看茶。
若不是知道内情,全然不会看得出,朱霁已经有十几日没有来过芙蓉宫,期间陪伴沈书云的只有书籍与丹青。
朱霁没有坐下,只是有点颓丧地走过去,看沈书云笔下的画。
磅礴的泼墨山水,雄浑有力,气势万钧,乍一看根本不会想到是女子的画作。
朱霁一直喜爱沈书云的画,私下里不知道把她在芙蓉宫丢弃的练笔捡了多少回去私藏,即便是沈书云的无心之作,他也爱得失魂,但是当他站在沈书云一连画了七日才画好的这幅《江山万里》图前面的时候,才知道还是自己狭隘了。
“巧不巧,你来了,便正好是最后一笔的时候。”
沈书云用一旁的锦帕慢条斯理擦拭手上的墨汁,对朱霁笑容艳艳的说。
看得出她很满意最近因为无人打扰而得闲画出的这一副作品。
倒是朱霁,在惊叹这幅画作之美的同时,心头划过了十足的落寞,见到沈书云飞扬的神采,路上酝酿的那些话,竟然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第九十章
“殿下似乎是有话要说。”
沈书云一边在念春递过来的银盘中用温水洗去最后一点残存的墨汁。
朱霁低头不置可否; 沈书云有几分同情地看他一眼,让念春等人都出去,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说话。
“我不在的时日; 你过得十分逍遥。”朱霁言语中还有一丝醋意。
沈书云看向刚刚完成的作品; 道:“其实很累; 但也很痛快。”
朱霁轻轻敲了敲画案; 道:“这画我找人去装裱起来,挂去宣政殿,保证沈大姑娘此后洛阳纸贵。”
“那要拿东西来换我的画。”沈书云抬起眼眸看她,一双潋滟没有杂质的美目; 瞬间对朱霁生出一丝追问:“我上次对殿下提议的事,可有答复了?”
朱霁无奈叹一口气:“为何; 我们不能一辈子这样只是说画的事?”
他轻轻捏捏鼻翼; 来时的烦躁被巨大的失落笼罩。
沈书云看他一眼; 便大概想到了为何十几日不出现,来了却带着火气。
“若是能一辈子只是谈论丹青; 岂不是看低了殿下的韬略?”
沈书云说的是玩笑话; 却有些激怒了朱霁:“沈书云,你这时候还有心思调侃?”
“看来殿下被长辈催婚了。”
沈书云自然还是有心思继续调侃下去。
朱霁突然将她掰过来,将这张美丽的面容捧在手心,突然而来的动作让沈书云呼吸一窒。
“我想好了; 今日就按照懿旨收用了沈大姑娘。反正是我非要强求,强取豪夺的罪名我也认了。”
朱霁这半年来一直是对沈书云秋毫无犯的端方公子; 突然这样欺负她; 让她挣扎着要反抗。
“朱孔阳; 你放开!”
朱霁轻轻一笑:“原来沈大姑娘是在赌。赌我不忍心让你做侍妾; 想一辈子画山画水; 也不要在我身边片刻是不是?”
“是。”沈书云看着他,愤怒中还有一丝恐惧,但是嘴上仍然是不肯服输。
朱霁其实已经感受到她有那么一丝畏惧,于是松开了手,对沈书云道:“我不会让你做妾,也不会放你走。”
沈书云看着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和你一起走,去临安。你不是很喜欢临安吗?我们去隐居。”
“殿下,你再胡说什么?”
朱霁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决定,以至于想要来对沈书云剖白心迹的时候,心中的烦躁来自于他的不确定,但是得到了她的答案,他却一下子舒朗了。
“你输了。”朱霁微笑着,看着沈书云纳罕的神情,笑到:“我有第三个选择。”
一瞬间,沈书云明白了朱霁所说的第三个选择是什么,眼神微动,不等朱霁来吻她,她双手环住了朱霁的脖颈,凑上去深情的唇瓣。
朱霁瞪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