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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起上海滩-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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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楼上的小孩子好像听到了楼下方太太在跟秦定邦说话,转身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小姨!你看楼下有人找你。”
  秦定邦闻声抬头,看到梁琇从孩子的背后探过身来,好像一眼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他。
  “秦先生?”随后,梁琇转身“噔噔噔”地下了楼。
  秦定邦看着梁琇一路小跑来到身前,微微气喘,脸上没什么血色,黑眼圈有点重,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秦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站定后看着他,像是正在好奇,他今天怎么又来了。
  他移开眼睛,想把药掏出来,递给她就走。
  但梁琇反倒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门,“秦先生,我有一本《中国名画第五集》,本来答应了安郡带给她的,但是很不好意思昨天爽约了,这两天仍然是脱不开身。我知道安郡挺想看的,你帮我带给她吧。”梁琇转身就往楼上走。
  秦定邦还站在那。
  梁琇回身看向他,“秦先生是过来拿一下,还是等我拿下来给你?”
  秦定邦顿了一瞬,一眼便看到方太太正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如果他不动位置,看样子,这个房东太太说不定还会走过来搭讪。
  他跟着梁琇上了楼。
  走进屋里才发现,那个探头探脑的男孩正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美美地啃着一个油饼。在梁琇的床边,还坐着一个小女孩,两腿够不着地,悬空地晃荡着,手里的油饼吃了一半。
  秦定邦站在门口等着梁琇去拿给秦安郡的书。那个男孩看了他一眼,继续啃着手里的美味。但片刻后,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又抬起头接着看向他,忘了手里还有油饼似的,眼不错珠地盯着他的脸。
  秦定邦眉心微蹙,不解这初次见面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倒是女孩先开了口,“不要那么盯着人家,不礼貌。”语气不容置喙。
  男孩“哦”了一声,依言低下了头,但还是忍不住又拿余光扫向秦定邦。
  本来秦定邦想着送了药拿了书就走,结果被男孩这么行了一通“注目礼”,他不由地也多看了这孩子几眼。
  这是个俊俏的小男孩,很瘦,浓浓的眉毛,乌溜溜的眼睛,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有点招人喜欢。
  不知为何,对这个男孩,秦定邦竟生出一点亲近感,他走进屋里,靠在桌边笑着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听这人和他说话,又抬头打量了会儿眼前这个高大硬朗的男子,仿佛在寻找与确认般,“我叫……向澧。”
  秦定邦脑中某处有根弦被刮了一下,“噌”地一声。
  “他叫小李!”啃着油饼的女孩脚不再晃,一下从床边蹦了下来,几步走到男孩身边,警惕地看着两个人。
  “哦,对,我叫小李。”男孩带了几分怯意,瞟了一眼女孩。
  梁琇笑着把那本画册递到了秦定邦的手里,“这是姐姐,叫小元,这是弟弟,叫小李。这是一对亲姐弟,我们难童院的,去年从北边接过来的。”梁琇向秦定邦介绍道。
  一双孤儿。
  这时,男孩像怕再被姐姐凶,转身扶住窗边,又接着看楼底下的小六小七他们。
  孩子一回身正要跟姐姐说话,不承想碰到了身边的秋海棠,一下子打掉了一片叶子。
  “啊!叶子掉了。”男孩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满脸愧疚,就像弄坏了一件心爱之物,“小姨……我把它碰坏了,刚才本来好好的。”
  这是个敏感的小男孩,还有点小小的担当。
  梁琇赶紧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头发,“没事,我们可以把叶子存起来。”
  她立刻蹲身捡起了叶子,然后回身望向桌子,“秦先生,你能帮忙把桌角的那个粉色本子递给我吗?”
  秦定邦顺着梁琇的视线,看到身后桌角的日历旁,正放着一个粉色的小本子,厚厚的。他拿起它,本子的一角写着“梁琇”两个字,颇有点稚拙之感,封皮上还画着只有点像凤凰的奇怪动物,寥寥几笔,却很有神韵。
  “谢谢。”梁琇接了过来。
  这个本子是父亲梁平芜送给她的。小时候父母给她讲的东西她都会记下来,多年下来,记了好多册。逃难的时候却只带出了这本小的,其他的全都散落了。连带着她那些珍藏着的速写本,都丢了。当年她画了那么久的画,速写功夫了得,可惜一张也没留下。
  “你看,小姨把叶子夹在这个本子里,过段时间我们再打开,它就干了,而且会变得像纸一样平。可以当书签,一直能存好多年呢。”
  “是吗?”男孩面露惊奇。
  “是呀。”梁琇一边说着,一边把叶子上的细水珠擦干,然后从中间翻开本子,正要放进去,这一页上的字便闯进了她的眼睛,只有一行——
  Qui nescit dissimulare nescit vivere。
  16世纪的一句拉丁语格言——不知掩饰的人,就不知怎样生存。
  这是当年父亲教给她的。她照着父亲写在纸上的原话,歪歪扭扭地誊写到这个小本子上。
  梁琇不禁失了下神,然后把那片叶子放在这一页平整地夹好。
  “你看,这样就可以了。”她把本子递到了男孩面前。
  男孩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本子,好像在安抚那片受了委屈的叶子似的,接着转过身,安心地又向楼下望去。
  这时屋外响起了方太太的声音,“梁小姐在吗?”
  “方太太什么事?”梁琇在屋里向外问道。
  “哎呀,梁小姐能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吗?小春有几个字实在是想不起来怎么写了,可我也不会呀。”
  方太太身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小春躲在他妈妈身后,手里拿着个本子,正往梁琇的屋里张望。
  “好呀。”梁琇一听又是这孩子功课出了问题,于是转向秦定邦,“秦先生我去给看一下。”
  “好,你忙。”
  梁琇刚出屋,又转回一步,“你们叫这位先生秦叔叔。”
  “好。”男孩奶声奶气,答应得爽快。
  女孩并没做声。
  秦定邦被一股不知从哪生出的探究心推着,继续看向这姐弟俩。
  男孩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啃了口油饼,之后两手背转到身后,还在身后上下颠着那半张饼,一副睥睨的神色,“唉姐,你看他们打得好傻呀。”
  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听完这话也向窗外望去,“怎么个‘傻’法?”
  “你看他们就那么追来追去,胡追一气,一点章法都没有,”说着,又咬了口油饼,“凑到一起玩,就要玩出一个门道来。”
  秦定邦感到太阳穴被挑了一下,他刚想问“这话是谁跟你们说的。”
  “交战之际,惊前掩后,冲东击西,使敌莫知所备,如此则胜。”男孩接着说道。
  女孩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后脑勺,“是这个道理。”
  秦定邦深呼出一口气,放下那本画册,也走到了窗前,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刚才这话是从哪里知道的?”
  男孩不假思索道,“《百战奇略》,我爸教的。”
  “你爸?”秦定邦眉头不自觉地紧绷,“……你爸爸叫什么?”
  “我爸爸叫向……”
  “小李闭嘴!”女孩噌地火了起来。
  “我们都不记得我们爸爸叫什么了,你这个叔叔好生奇怪,为什么上来就问我们爸爸!你是什么人?”女孩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豹子,已经开始把秦定邦视为洪水猛兽。
  秦定邦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在两个孩童的脸上逡巡——
  眉毛……
  都是浓的,眉峰微微上翘,英挺却不霸道。
  眼珠……
  都乌溜溜的,没惧色,小姑娘的眼神里尤其有主意。
  都有不太明显的美人尖……
  细看下,小李的眼角,更是有一颗不明显的痣,和记忆中的那颗,越发靠近,直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秦定邦闭上了眼睛,开始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片刻后,他继续看向小姐弟俩,“你们知不知道……穆家岭?”
  男孩眉头一下展开,眼神闪耀,刚想说话,却被女孩一把扯到身后,“没听过!”随即扭头就朝屋外喊,“小姨!你快来!”
  这时候梁琇已经答完了小春的问题,一听到女孩的呼喊,赶紧返回屋子,只见秦定邦眉头紧锁,正出神地盯着面前的姐弟俩。
  梁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屋里气氛的异样。
  秦定邦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了药,递给梁琇,“这个给你,每顿饭后一小时吃。”
  梁琇接过药一看,愣了。这是非常难得的德国西药。且不说现下在上海有多难找,即便是找到了,一般人也买不起。
  梁琇只觉得太贵重,“这我不能收。”又放回了秦定邦手里。
  见梁琇不收,秦定邦直接把药放到桌上,“胃不好就要按时吃饭,不能吃冷的硬的。做不到这些,再好的药都没用。”
  随后,拿起梁琇让他带给秦安郡的画册,走下了楼。
  向沅在秦定邦走了之后,又把向澧给好一顿说。
  向澧就是惧怕这个姐姐,被训得低下头,嚅嗫道,“我只是觉得秦叔叔……我……就觉得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向沅瞪他,“你平时不挺有脑子么,怎么一到这位‘秦叔叔’脑子就不见了?你才见过他几眼?妈妈最后怎么跟我们说的?人的好坏不会写在脸上。再以后不要随便说话了。别人再问爸爸和妈妈,都要说不知道。听到没?”
  向澧又“哦”了一声,闷头把剩下的油饼啃完,忽又抬头——
  “姐姐,你不觉得他有些像……”
  “哎呀油饼也堵不住你的嘴,食不语,别说话了!”
  向澧有点委屈巴巴,但一看姐姐,只能听话地接着嚼,像只小松鼠。


第18章 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梁琇这段时间忙了成这样,是因为难童院又新进来一批孩子,有十几个。刚入院时的情况,比去年她在外白渡桥桥头迎的那一批还要糟,一个个的全都面黄肌瘦。
  更可怕的是,孩子们几乎身上都带伤,甚至有的已经开始感染。梁琇无法想象这些孩子是遭了什么难才变成这样。她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心如刀割。
  直到朱维方给他们开秘密会议时,梁琇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并不是一般的难童。
  他们,是刚从皖南突围出来的……小战士!
  这些小战士十岁出头,其他地方不便藏身。难童院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也只能让他们暂时落脚,等到时机合适,须要火速转移,全部送往苏北。
  为了帮这些寄养在怀恩的小战士做好掩护,梁琇他们颇费了一番周折。然而小战士们一个个目光坚定,临危不乱,和难童院里原来的孩子,精神气质上明显不一样,哪怕混在一起,也能迅速分辨出来。
  在难童院待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问题。
  所以,这段时间梁琇精神时刻高度紧张,生怕一不注意就出了纰漏。
  梁琇曾经私下里问过朱维方,这事伍院长知不知情。朱维方说应该知道,但是伍院长只让照顾好这些孩子,没说别的,一切如常。梁琇心里就有了数。
  昨天下午,梁琇给院里初小阶段的孩子上完课,等班里孩子都走了,她坐着缓了缓气,打算收拾完东西去吃点饭,晚上好去给秦安郡补课。
  “梁老师。”
  梁琇扭头,看到门外站了个小女孩。
  这是去年在桥头迎的那批里的一个,好像叫小元。她还有个亲弟弟,两个孩子相差不大,都十来岁的样子,因为年龄大一点,所以都在高小的班里。梁琇虽然没有教到他们,但对这姐弟俩有印象。
  “是小元,对吧?”梁琇微笑问道,“你有什么事呀?”
  确定屋里只有梁琇一人,小元走到梁琇的身边,再三确认一般,仔细看了梁琇好一阵,最终似是鼓足了勇气——
  “梁老师,你是……‘小姨’么?”
  梁琇听了这话,一时没缓过神来,“孩子,你说什么?”
  “梁老师,你是不是‘小姨’?”
  梁琇愣怔了好一会儿。
  这个称呼像是把她记忆深处的一块厚石板嵌开了一条缝。
  她仔细端详起这个女孩的脸,眉眼,轮廓,神态……她越看,越觉得从那条缝里透出了越来越多的光。
  梁琇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
  小元一头扑到了梁琇的怀里。
  “沅沅,小姨没认出你们来,是小姨不好!”
  六年前梁琇也才十八岁,那时候的向沅和向澧,应该都没到五六岁的样子。六年过去,当年的幼儿早已长脱了原先的模样,又怎么能认得出来呢?
  梁琇的心里一阵翻搅,一时间有好多话想问孩子。但有些事情已经明摆在那了,如果再多问,无异于揭孩子伤疤,只会让向沅更伤心——
  她是在难童院里遇见的两个孩子,那向政委和成大姐……还用多问么?
  倒是向沅,远比梁琇想象的要坚强和冷静得多。
  “小姨,我第一次在外白渡桥头看到你,就认出了你。但是我和弟弟,跟小时候长得差太大了,所以你并没有认出我们来。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好人,这几个月我就一直在默默观察你。小姨,你还是好人,比我想的还要好。所以我才敢过来认你。”
  “澧澧呢?怎么没见他过来?”梁琇连忙往门外看去,却没见到弟弟。
  “他嘴不严,我怕他坏事,自己先过来找你的,没跟他说。”向沅沉着答道。
  这个小丫头依然那么伶俐多智。
  “沅沅,这些年你们姐弟俩是怎么过的?”梁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向沅低头看了眼地面,然后目光坚毅地抬起头——
  “我爸爸妈妈都牺牲了。国民党打来了好多人,队伍都打散了。我和弟弟被游击队员叔叔掩护,在深山里躲了三天。最后投奔到了我们胡爸爸家。再后来日本人也打过来了。胡爸爸带着我俩一起逃难,好不容易到了公共租界,结果去年胡爸爸病死了,就只剩了我们两个。”
  “后来,”向沅吸了下鼻子,“我和向澧就被难民营的叔叔安排,来到‘怀恩’。我从来也没想到能再见到小姨——”说到这里,小女孩下巴抽动,强忍了好一阵的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
  “小姨,我看到爸爸妈妈的头,挂在城墙上了……”
  梁琇听到这话的瞬间,胸口就像被钝器砸中,许久才缓过一口气,她难过得一把抱住向沅,眼泪涌了出来。
  孩子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呜咽道,“但是我一直都不敢哭,游击队员叔叔说,如果哭就暴露了。那样……连向澧也活不成了……”
  说完,已咬着嘴唇泣不成声。
  民国二十四年公历1935年。。
  梁琇随父亲到老家去看望爷爷,哥哥则被留在北平陪母亲。奶奶当时已经不在了,爷爷和叔叔一起生活在老家,一个长江边的古镇。
  那年夏天,梁琇和之前回老家探亲一样,时不时会绕着这个风格不同于北平的古镇转一转,看一看。她发现,镇子里新开了一家私塾,经常传出幼童们朗朗的读书声。
  那时世道已经乱了,听说远处山上经常闹土匪,但是爷爷所在的镇子,还算太平。
  那一日,梁琇路过那家私塾时,看到只有几岁的幼童们正在跟里边的老教书先生摇头晃脑地背古书。她正好奇,想听听他们背的是什么,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梁琇只觉不好,本能地朝私塾里喊了声“快躲起来!”就赶紧顺着路往坡下狂奔,直到躲到一处墙角的香榧树边,手紧紧捂着嘴,不敢出一点声音。
  几乎在她躲起来的同时,她就听到私塾里一阵孩童的尖叫,她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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