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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起上海滩-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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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琇站在那,想走却走不掉,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中午有约吗?”秦定邦看向梁琇。
  梁琇脑子涨涨的,本能地摇了下头,突然反应了过来又紧接着点了两下头,“有约。”她直恨自己笨,连谎都不会撒。
  秦定邦笑了,“一起吃个便饭吧。他是我朋友,不打紧。”
  梁琇本还想拒绝,只见秦定邦又微笑说道,“你是要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下楼么?”
  梁琇害怕得又往后缩,秦定邦这下松开了钳制。梁琇赶紧把手背到了身后,她到现在都还躲着他的触碰。
  冯龙渊转身就往门外走,只当没看到也没听见。但走的这一路,嘴角却一直咧到了耳根。
  他没想到,堂堂的秦家三少爷秦定邦,秦映怀,也能有今天——
  这个闷葫芦,难道开了窍了?


第32章 “你烟是不是为她戒的?”
  冯龙渊总能找到好吃的地方,这次他带秦定邦和梁琇去的,是爱俪园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还不是正午的饭点,食客并不多。几人落座后,冯龙渊见这位窈窕淑女不言不语,他难掩好奇和激动,脱口问道,“映怀,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位佳人在侧的?”
  可转头一见秦定邦的脸色,立即觉察好像又失了言,赶紧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梁琇红着脸皱了皱眉,“我不是秦先生的女朋友。”
  秦定邦冷冷看着冯龙渊,“找我什么事,赶紧说。”
  终于轮到冯龙渊尴尬了。
  他握拳堵嘴干咳了一声,身子朝梁琇侧了侧,“都怪我这大嘴,我跟映怀没正形习惯了,小姐你不要介意。唉对了,小姐怎么称呼?”
  “梁琇。”
  “哦,梁小姐,我叫冯龙渊,‘潜龙腾渊’的龙和渊。”
  “冯先生你好。”梁琇向他点了下头,算是认识了。
  冯龙渊见梁琇没跟他计较,心情轻松了起来,招了招旁边的服务生,“来壶茶,上次那种碧螺春就行。”
  虽说是家西餐厅,但在中国的地界,架不住总有人要,潜移默化也好,不得不入乡随俗也罢,总之,也能叫得来中国茶。
  “还是换红茶吧,中式红茶。”秦定邦补了句。
  服务生正不知听谁的,“听他的。”冯龙渊摆了摆手。
  片刻后,服务生真就送来了一壶,“诸位要的红茶,请慢用。”
  茶要半酒要满。冯龙渊先给梁琇和秦定邦各倒了半杯,最后也给自己来了点。一边咂摸了一口尝味道,一边又抬眼去瞄这二人。
  冯龙渊早在永顺公司的楼里,就觉察出秦定邦对这位梁小姐不一般。现在看,岂止“不一般”,简直“太不一般了”。只是这梁小姐,好像还在有意保持疏离,不愿意让人觉得和秦三走得近。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秦三也有吃瘪的这一天!
  冯龙渊就好像突然发现了宫廷秘辛,心情一时大好。正暗自偷笑间,却撞见秦定邦的眼风扫过,窃喜被当场勘破。他连忙闪躲了眼神,下意识地耸了下肩膀,连忙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菜单,递给梁琇,“梁小姐,你先点。”
  梁琇婉拒道,“客随主便。”
  他又把菜单递向秦定邦,见这人根本就没伸手接,冯龙渊晃了下脑袋,“得,不用问,还是我来吧。”
  他轻车熟路地点了若干道自己觉得不错的,随手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跟秦定邦说起话来。
  “映怀,长沙打得挺厉害呀,国府在那边,看来有一场硬仗。”
  秦定邦知道国民政府正在长沙组织一场大会战。相比前线,租界这片孤岛虽然也乌烟瘴气,但远没见那么激烈的战火。
  “你说中国这么大,鬼子打咱中国这些年,怎么感觉,好像有点打不动了似的。”冯龙渊转了转放茶杯的小碟子,“都这样了,他们又去打越南。年初还能搞点越南米过来,现在这越南给日本占了,那米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弄来了。本来这租界里米就不够吃,唉,真不知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什么时候这么忧国忧民了?”秦定邦早看透冯龙渊是在没话找话,必是在酝酿着怎么开口说他的“正事”。
  梁琇偶尔会端起茶杯抿一口,大部分时间则是端坐着,听他俩毫无方向的闲聊。这个冯龙渊可真能说啊,怎么有话这么密的人,嘴就没停过,不带冷场的。
  秦定邦偶尔会接几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冷不热地听着。梁琇心底暗暗好奇,不知这一头热的朋友关系,是怎么维系的。但这份探究,却敌不过她的如坐针毡。她本就不愿意和冯龙渊这种公子哥样的人有什么瓜葛,菜还没上,心里就默念起倒数,盼着吃完了好赶紧离开。
  冯龙渊掏出一支烟,刚朝秦定邦递过去一半,就收回了手,“忘了,你戒了。”他随手把这支烟点着,抽了一口,往旁边吐了一圈烟。
  但气味很快就弥散了过来。
  烟味穿过鼻腔,刺激着梁琇的咽和肺。她压抑着呼吸,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还是没忍住,捂嘴咳了一声。
  她难受的样子没躲过秦定邦的眼睛,秦定邦黑着脸盯着冯龙渊的烟,“她闻不了烟味儿。”
  冯龙渊一愣,“诶呦对不住,对不住,”赶紧把烟往茶碟子上按,“是我大意了。”
  他本来正手忙脚乱地掐着烟,却突然像触电了一样僵在那里,瞪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定邦和梁琇。片刻后,就换了表情,扬起眉毛忍着笑,对着手里已经没了火星的烟,没头没尾来了句,“唉,我就是个傻子。”
  菜陆续上来了。冯龙渊的刀叉用的还是没有筷子得心应手,一桌三人就他吃得狼狈。他一见梁琇的这套西餐礼仪既熟练又优雅,便又起了好奇,饶有兴致地问道,“梁小姐经常吃西餐?”
  “以前常吃,现在吃的少了。”
  “她小时候在国外待过几年。”秦定邦接过了话。
  “嚯!梁小姐真是……”冯龙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忍不住又端详了这位佳丽几眼。
  这恐怕这不光是个良家子,还是位见多识广的新派女性了。相貌一等一的出众,一身诗书气质,举止大方得体,难怪能让秦三铁树开花,厚着脸皮,也要抓人家过来吃饭……
  秦定邦见冯龙渊又不知琢磨起了什么弯弯绕,放下刀叉,“你今天让我过来吃饭,就是为了和我聊这些?”
  “你看你,咱这多少年的朋友了,你非得把老友聚会,搞成公事公办?”冯龙渊撇了下嘴,“詹四知,你的四知老弟,那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和他见过面吗?”
  “没有,别再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说。”秦定邦知道冯龙渊仍在顾左右而言他,动不动还要扯梁琇,让她没法吃个消停饭。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冯龙渊扒拉掉盘边的一片青菜叶子,压低声音道,“我还真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不过……”
  秦定邦见冯龙渊有点犹豫地扫了眼正在闷头吃饭的梁琇,点头道,“你说吧,没外人。”
  “欸!”冯龙渊视线又在二人身上流连了一遍,思考了片刻继续道,“你知道王茯?”
  王茯?
  秦定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并没接触过,他等着冯龙渊把话说下去。
  冯龙渊抿了口葡萄酒,四下望了望,低声道,“王茯手里有武器,想要出手。”说完,就直盯着秦定邦,等他发话。
  秦定邦把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并没抬头看冯龙渊,一边细细地嚼着,一边又切起另一块,直到嚼完咽下,那一块也切了下来,才道,“你确定你选的这个地方,适合说这种事?”
  “秦三,你太小心了,你看现在有几个人在这吃饭呢。”冯龙渊刚刚一直盯着秦定邦优哉游哉地品尝美食,心里急又不好摧,可算等到这尊佛开了口,忙又道,“你门路广,能不能帮着把这批硬货销出去。”说着挪动了一下久坐的屁股,“中间有的赚,大数。”
  秦定邦看着冯龙渊激动又急迫的样子,冷静问道,“都有什么?”
  “可是不少呢。”冯龙渊把椅子朝秦定邦拖了拖,手肘搭着桌子低声道,“当年淞沪会战,他就是国军部队的。仗打完了,他偷偷收了一批枪械。后来他从国军脱离了,本打算留着自己办民团,步枪几百只,机枪至少……上十挺,而且听说还有一些迫击炮。”
  “那为什么现在要脱手?”
  “情况有变,民团办不了了。他想保命,这些东西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想赶紧出手变成钱。”
  “你不怕风险?”
  “怕,小心点儿呗。人家钱给的也是多啊。”
  秦定邦放下叉子,不动声色地看向冯龙渊。
  “怎么样?有没有下家?”冯龙渊殷切地追问。
  过了片刻,秦定邦又拿起叉子,叉起刚切下来的牛排,摇了摇头,“没有,你恐怕得找别人。”
  冯龙渊顿时泄气地跌向椅背,精神蔫了蔫,“我本想着,有钱先让你赚的。”
  秦定邦心里一乐,这个鬼滑头,分明是自己也有利可图,却偏偏不这么说。这人清楚跟他打交道没有亏吃,单上次北边那一趟,就从他这里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这种牵线的事,有一搭无一搭,成了有钱分,没成朋友照做,都是要往长远里看的,谁知道下次捞的鱼,能有多大。
  之后冯龙渊又跟秦定邦说了好些他近期的见闻,啰嗦唠叨的一顿饭,可算吃完了。
  “也不知梁小姐吃没吃好?”冯龙渊满怀期待地跟梁琇确认。
  “味道很好。”梁琇礼貌应承着。
  冯龙渊一听挺高兴,陪着二人一起出了西餐厅的门。
  “二位,我该怎么个送法?”冯龙渊先看了梁琇,又转向秦定邦,“先把梁小姐送回家,然后再送你?”
  梁琇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别这么见外,”冯龙渊倒是热心起来,“梁小姐住哪?”
  “我……冯先生,真不用。”
  见梁琇尴尬地望了过来,求助一般,秦定邦沉着脸看向冯龙渊。
  冯龙渊又一拍脑门,“得,我又说错话了。”
  秦定邦朝路边招了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提前付了钱,示意梁琇上车,“你早些回家。”
  梁琇犹豫了一下就没再推辞,坐上了车,转头又对冯龙渊道,“感谢你的款待。”
  “梁小姐客气。”
  秦定邦向梁琇深深看了一眼,“回去吧,注意安全。”
  看着车拉着她走远,秦定邦上了冯龙渊的雪佛兰。
  载着秦定邦回永顺公司的这一路,冯龙渊被话憋得抓耳挠腮。他从来也没见秦定邦这样过。
  自打二人认识,这人就是个闷葫芦,像个苦行僧一样,只知道给秦家干活。多少大户家的妙龄女郎,明里暗里惦记着他,到头来无一不是空牵挂。
  就好比当年那个杜家小姐,没事就往秦家跑,一坐老半天,肖想着凭其姿色家世,能进秦家当三少奶奶。岂不知秦定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最后才悻悻地不再去秦家丢人现眼。
  “哎,映怀,我说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梁小姐?”冯龙渊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嘿嘿,你烟是不是为她戒的?”
  秦定邦没去理冯龙渊,不过这话却提醒了他。他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抽烟的?
  他望着窗外,一直往回想。也许是看到她在巷口捂着口鼻躲着人,也许是他觉得她因他身上的烟味儿而难受。总之打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点过烟。
  “这梁小姐看起来真不是一般人呐。”冯龙渊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说女人吧,还真不能光看漂不漂亮。有的女子长得俏,多呆一会儿就露馅,一张嘴说话就完了。你看人家梁小姐,你听人家说那话,真是……精练。”他高高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往那一坐,就知绝非凡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有她在,我都不得不收敛了起来。”
  说着,头往后偏了偏,“哎我说,你不会是……被这姑娘给收了吧?”
  秦定邦眉间深皱,“你是不是醉了?”
  “我刚就抿了几口洋酒,没滋没味儿的跟甜汤似的,清醒着呢。”
  “好好开车吧。”说着,秦定邦把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没再理冯龙渊。
  “得,这又不理我了。”冯龙渊算看清楚了,只要是涉及到这位梁小姐的话,怎么说都是个错,还是别碰钉子了。
  秦定邦没再理会冯龙渊的聒噪。他心里估摸着,再过一阵,梁琇应该就能回到住处了。
  但梁琇坐上了黄包车后,却并没回修齐坊。
  相反,她中途让车夫改了方向,调头去了爱多亚路,并且提前在一个路口下了车。之后,她自己过了一个路口,确定无人跟踪后,走进了一家有点萧索的商场,直奔角落里的那爿烟纸店。


第33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
  梁琇的胃药没了。
  这几天她吃饭不规律,胃又有些不舒服了。
  早先在康平药房买的治胃病的草药,她本来一直放在那。后来有天她收拾屋,随手把药搁到窗台上,结果当天让风扫上了雨。等后来再打开时,里面已经有了霉味,不敢吃了,所以上午只得又去药房。
  康平药房的祝老板为人和善,在出方子上,也颇有一手。有时梁琇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他开点成药丸子,吃了之后总会见好。所以对她来说,祝老板也算半个大夫。去的次数多了,和他就熟络了起来。都是识文断字的人,也能聊得上。
  今天店里人少,梁琇在柜台前等着,祝老板不慌不忙地配着药,两人就闲谈了几句。
  “日本占了越南,说明日本不会去打苏联,而是要和英美抢东南亚的资源了。你看着吧,日本和美国,必有一仗。”祝老板一边称药一边道。
  梁琇有时觉得上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到处都是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
  外间对国际乱局的分析纷繁杂乱,动辄长篇大论,说的都有几分道理。老百姓们听东听西,就是不知该信谁。结果祝老板短短几句话,就讲明了其中要害。其洞察力之深刻,绝非一般人能比。但他并不张扬,只安心经营着这爿店面,颇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
  药店的账房老吕,也是个有趣的人,不管谁去了都能聊几句。梁琇去买药,常见老吕一边算盘打得噼啪响,一边和店里的其他人逗趣,还不耽误应付祝老板的问话。真是一个脑子能当几个用,天生的算账高手。
  和老吕比起来,梁琇觉得自己好惭愧,帮怀恩做的那点会计活,简直不值一提。
  只是最近她来药房,却发现老吕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时常哈欠连天,人也消瘦起来。也许是世道磨人吧,把那么一个活灵活气的人,也给耗尽了。
  梁琇抓好了药,正要离开,屋角正在算账的老吕又打了个哈欠。梁琇看着他这副瘦样子,突然记起了一个人。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又走回柜台,“祝老板,肝不好,面黄肌瘦的,吃什么药调理能见好?”
  “病人有什么饮食习惯?”祝老板刚要把称药的小秤挪到一边,手又停住。
  梁琇仔细回想了下,“好像……菊花鱼生,对,她爱做菊花鱼生给儿子吃。”
  “我知道,南边有这种吃法。生鱼切片,拌一拌就吃了。这样的东西还是少吃吧,做熟了吃更保靠些。”祝老板说的语重心长,“还有其他的吗?其他习惯?”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祝老板朝门外注视了一会儿,拿起一张纸,提笔写了一串药材,“按照这个护肝的方子调理一下,总没坏处。小姐要抓几副?”
  “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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