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海滩-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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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秦定邦彻底慌了。会不会什么人半路将她劫了去?她现在到底在哪?是不是正在等着他去救?
他强迫自己不慌张,也许只是他想多了,他要赶回家去最后确认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家。等他推门进屋时,厨房的灯已经亮了,跑到厨房门口一看,这家伙刚开始熬粥,正一脸懵地望着他。
一场虚惊啊,又勾起了他无比沉痛的记忆。他绝对无法容忍、也无法承受梁琇再受到任何伤害。他的心要跳出胸口,直到他搂住了她,才切实感受到她的确是好好的,的确是他想多了,是他在吓自己。
“你晚上吃没吃饭呀?”梁琇知道自己惹了祸,缺了底气,语气格外轻柔。
“还没。”秦定邦的手还在搂着她的腰。
“我还以为你这么晚不在家,是出去应酬了。我怕你回来胃不舒服才熬的粥呢。可粥这么稀……”她手还搭在秦定邦的胸口,转头看了看锅,“也吃不饱呀,我再给你煮两个鸡蛋吧?”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征询着秦定邦的意见。
“好,听你的。”
梁琇挣脱了秦定邦的怀抱,开火煮了两个鸡蛋。鸡蛋好熟,不一会儿,她便拿个小笊篱给捞了出来,又放进冷水里激,还不忘指挥着秦定邦,“你帮我看一下粥糊没糊吧。”
秦定邦听话地走到了锅边,拿勺子搅着锅底,梁琇则把鸡蛋在灶台上敲碎,她故意没煮太久,溏心鸡蛋更好吃。被冷水激过特别好剥皮,蛋清瓷白透亮,让人想捏在手里,吃进嘴里。
秦定邦看着梁琇一脸认真地剥掉鸡蛋的束缚,又把软弹的美味递到他嘴边,“先把它吃了,垫吧垫吧,粥一会儿就好了。”
他依言低头咬了一口,的确是溏心鸡蛋,蛋黄就像黎明刚窜出地平线的太阳一样红,“那一半你吃吧,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梁琇很开心,这是她少有的被夸火候好的时候,“好吧!”她弯起眼睛,开心地把另一半鸡蛋也吃了。
吃晚饭时,受到溏心鸡蛋的启发,除了两小碟惠英托卢元山送来的小酱菜,梁琇还拿上桌几个高邮咸鸭蛋。蛋皮上敲开一个口,用筷子往外挑出滋滋冒油的咸蛋黄,就着稀粥,真是绝佳的美味。
梁琇吃得很认真,也说了很多话。她跟外人有事说事,没事无话,但跟秦定邦,却总有说不完的话,大到东西方各国的战事,小到白日里的见闻,甚至路上看到的一片叶子,一只虫子,都会讲给他听。
秦定邦坐她的身边,静静听她说,也静静地看她说,偶尔喝口粥,吃着梁琇放进他碗里的咸蛋黄。
他们认识了有四年了。
但只要在他身边,梁琇就一脸童真。秦定邦喜欢看她这副可爱的模样,越长越小似的。他也希望她永远这样,太太平平地在他身边,做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对了,今天朱太太跟我说,她有个弟弟,有一批货,想通过你给运出去。”
“什么货?”秦定邦停了筷子。
“不知道什么货,只说是硬货,就这么有头没尾地提了一句。我说公司的事我都从来不过问的,但是可以回来跟你说一声。”她把咸蛋黄流到手指上的油舔了舔,“她像是在探我口风。”
“嗯,先不用管他。”
梁琇抿了抿嘴看向秦定邦,“不知根底,还是慎重吧。”
“嗯。”好些时候,鬼比人看起来更像人。秦定邦高兴梁琇不冒进有分寸,不像当初那样轻信人,他又给她碗里添了点粥。
“唉,别给我盛了,吃不了。”
“你要多吃一些,你看你现在,又瘦了。”
“我怎么瘦了?”梁琇明明觉得自己是胖了的。
“我摸你腰都细了。”
“谁让你摸我腰的?”梁琇嗔怪道,又害羞了。
“吃吧。”秦定邦就爱看她被逗得小脸通红,又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她的粥里。
晚上,梁琇冲完澡,转身去拿擦身的毛巾,结果不小心没抓牢,一下掉到了积在地上的水里。她无奈地看着这条没法用的毛巾,把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哎,你能帮忙给我拿条干毛巾么?”
不一会儿,梁琇就听到秦定邦的脚步声到了浴室外,门上传来了他要推开门的力道,梁琇却把门给合上,只开出一条缝来,“你把毛巾递给我就行。”
她躲在门后头,手刚伸出门,就被秦定邦连手带人一起拽到了门外。她一声惊叫,抬手抱住胸前,又连忙背转身,不禁微努起嘴嗔恼起来。
秦定邦拿起毛巾简单擦了她的头发,便开始给她擦身上的水珠,语气平静,“你哪里我没看过。”
梁琇被说得脸又飞上了红云,有点赌气地伸手去抢毛巾。
秦定邦皱了眉,“别动。”
“快给我,我自己擦。”
“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在这就要了你。”
梁琇眼睛顿时瞪成了两个圆,她还从未从秦定邦的嘴里听过这样狂野不羁的话,吓得立马乖乖站定,任凭他给她擦拭着身体。
天已经挺冷了,等把她身上擦干了,秦定邦拿下搭在他肩上的小毯子,裹到她身上,这才接着给她擦湿哒哒的头发。梁琇有点着急,“好了没?我要去穿睡衣。”
他没理她。
今天回到家抱住她痴吻的那一刻,他身体里就已经叫嚣起了焚身的欲火,他一直忍到了此时。这个小傻子竟还想着去穿睡衣,真让他哭笑不得。秦定邦把擦湿了的毛巾丟到地上,抄起腿弯便把她打横抱起——
“今晚不穿了。”
“哎你怎么又……”
“又怎么?”
他没去管梁琇手抵在他胸前的推拒,几步把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不等她起身去拿睡衣,便扯开裹在她身上的毯子,倾身覆了上去。
梁琇本来还想挣扎,但一看他眼底的火焰,便知今晚他不会善罢甘休。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去关床头的灯。怎知她这微不可闻的一声,却把秦定邦的火撩拨得更旺,他不等她手触碰到开关,便十指交缠地收回她的手臂,“开着。”
“嗯?”梁琇懵懂不解地看向秦定邦,身上的人却已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炙热的手掌在她玲珑的曲线上游走,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战栗,梁琇想要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也被他抓住手臂举过了头顶。
他要看着她,看她如何把自己交付给他。
他也要她看着他,看他如何把她据为己有。
他收纳着、感受着身下女孩的所有反应。
她清澈的眼神中慢慢沁出湿漉漉的迷离,她紧咬住樱红的唇,压抑着喉间的嘤咛,她手指扣在他背上克制着力道,还有她每一座峰峦的温软和起伏,每一道褶皱的湿热和颤栗……就在他身下,有着鲜活的温度,灼热旖旎,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只有此时此刻这样真实的触感,这样严密的贴合,这样的吞纳包裹,才能驱散他心中的萦绕不去的余悸。
虽然下午是虚惊一场,也幸亏是虚惊一场,他此时心底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绝对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床第之间,除了她第一次时因无知而生的无畏,其他时候,总是他主动,她承受。带着她尝试了那么多,她仍然会害羞。这副不自知的欲拒还迎,让他爱到不行,简直欲罢不能。
他鲜有的失控,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直到她抓着枕头仰起修长的颈子,身体僵住濒临崩溃的瞬间,他捧住她的脸,把她的呜咽渡入口中,带着他最爱的姑娘一道,攀上了那座灵肉交融的万山之巅……
最后,他伏在她的心口,粗重的喘息渐渐平息,耳边剧烈的心跳声也渐渐舒缓,发间是她的手指穿过,似在轻轻安抚。他从她轻缓的呼吸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低低的一声“琇琇”,如一声叹息,融在了沉沉夜色的无边静谧里。
他伏在梁琇身上很久,直到梁琇摩挲了一下他的后背,轻声道,“我有点喘不过气。”他这才赶紧撑起身来俯看着她,“对不起。”
梁琇摇了摇头,抬手抚上他仍然汗湿的脸庞,“可是我喜欢。”
秦定邦翻身躺到了她身边,她像只小动物一样钻进他的怀里,不声不响地,不一会儿就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伸手关了灯。良久之后,突然有扑闪的睫毛拂过他胸口,他知道她原来还醒着,“睡吧,刚才你累了。”
“我……有点担心。”
“嗯?”秦定邦低头看向她,“担心什么?”
“你说……”梁琇又顿了顿,“我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我会不会生不出孩子?”梁琇鼓起勇气说道。
秦定邦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乱想,你还这么年轻。”
“可是我们在一起,明明都这么久了。人家惠英的肚子里,都已经又有了一个,我却还没动静。”
“那可能是我不够努力。”秦定邦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我是跟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现在没怀,正好可以过只有咱俩的日子。”
“我怕……我怕我身体坏掉了。”梁琇终于把滋生了很久的忧虑全都倾倒了出来,“那次……那个冼之成,让人杀了我哥之后,我本来想咬断他的颈动脉,却只咬破了他的脖子。他恼羞成怒,发了疯地踢我的肚子,他穿着那种很硬的皮马靴……我当时觉得五脏六腑都了移位,下身就开始流血……你救我回来后,过了很久都还淋漓不净,幸亏惠英那时帮忙照顾我。”
梁琇说这话时,渐渐陷进了那段黑暗无尽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秦定邦抱着她的怀抱,已经越来越紧。心疼和恨意充斥了他的胸膛,他温声责问,“怎么不告诉我。”
“我那时怎么能跟你说这些事,我开不了口的……惠英也只以为我月事不调。”
他用下巴蹭了蹭梁琇的额头,“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退一万步,我们领一个,也像咱们自己亲生的那样,好好养大。”
这话,让梁琇呆呆地愣了有很久,最后,她终于慢慢抬起头。暗夜中,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但她却好像窥见了他眼里的光,两行热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这得是很爱很爱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可是……如果我实在生不了,我不能耽误你,我们就……”
“听话,不要多想。”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没让她的话出口,他秦定邦的此生非梁琇不可,“孩子,随缘。”
听了这话,梁琇再也忍不住了,细细地抽噎起来。秦定邦的心真地痛到了,他伸手去抹她的眼泪,但这泪就像决堤的河流,止也止不住,哄也哄不好。
直到他密密匝匝地吻下来,再次将她打开,直到她失去所有力气,沉沉睡去。
第86章 “这可真是……好谋算啊。”
这天秦定邦和叶乘云,一起又在秦家菜的二楼,邀请孟昌禄。
叶乘云是皖江根据地派来的同志,他和华光既是战友又是同乡,早年熟悉上海,之后去根据地战斗。几个月前被倪千峰和华光安排回上海,在永顺公司参与汤家沟和上海之间的贸易往来。
早在一九四二年底,新四军重新控制夺回了不少地方,以其中的汤家沟为中心,大力发展自由贸易。到现在,这一带已经一片欣欣向荣,江湖人称“小上海”。汤家沟的北边就是皖江根据地,从上海运过去的战略物资,通过汤家沟的商行,源源不断地运到新四军那里。
孟昌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早在秦定邦提出让他利用职务之便,挡住日伪查验时,他就明白那些船上的货肯定不简单。
尤其这几个月汤家沟的叶乘云过来了,孟昌禄对秦定邦正在做什么,更是看得明明白白。汤家沟是谁的地盘,还用明说?
但谁又跟钱过不去呢?别说他还想在上海置业,甚至想把孩子送到外国留学,都得大笔的钱财。单说日本的海军长官,也是巴不得他给他们上的贡越多越好。对他而言,长官们越开心,他的活就越好干,地位就越稳固。
至于夹带点什么出去,那又怎样?新四军主要和那帮日本陆军打仗,陆军又管不到他海军部的事。日本海军都没剩下多少能用的船了,和新四军根本起不了大冲突,跟个摆设也差不了多少。权力不用就是浪费,借着说话管用,倒腾点“违禁”的东西过去,又能换回粮,又能换回钱,这样的好买卖不做,脑袋不是被驴踢了,还是什么?
这几个月,孟昌禄和叶乘云的来往颇多。叶乘云个子不高不矮,头发不长不短,皮肤不白不黑,最普通的相貌,最寻常的衣着,放在人堆里,会迅速泯然众人。
但孟昌禄知道叶乘云绝不是个简单人物,看上去和蔼可亲,一切全都好说,实则是深藏不露,敏锐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总之,这个秦三爷的身边,没一个是白给的。
刚揣进兜里的那根大条还热乎着,整整一根的金条,他觉得左兜都往下坠,这让人沉醉的重量。
酒过三巡,孟昌禄点着了一根烟,朝叶乘云比量了一下,“瞧,你们上次给我带的飞马烟。”
飞马烟是新四军的拳头产品,口感好,不掺杂烟梗,秦定邦的船有时会带点飞马烟回来。孟昌禄曾听南京的同事说飞马烟又便宜又好抽,从叶乘云这边带了几包尝了后,发现的确名不虚传。
“你在你们海军部也直接这么抽?”叶乘云问道。
“开始我也是在家抽,后来,是看到冢本,不知他从哪搞到的,他也爱抽。我看他在海军部里都不遮遮掩掩,也就无所谓了。”虽然有些要紧的话还是看破不说破,但在好些事上,孟昌禄跟叶乘云早都不避讳了,他吐了一口烟问道,“对了,听说四爷那边今年粮食收成挺好。”
无论是日本人仗打到现在露出了颓势,让他觉得需要自保,还是他真对新四军心怀敬意,在私底下,但凡跟秦定邦他们提到新四军,孟昌禄从来都是叫“四爷”的。
叶乘云接过话,“是,粮油棉麻,都不错。产量是足够大,不过……”叶乘云放下筷子,“就是现在,往上海发货,有点费劲了。”
“这话怎么讲?”孟昌禄一听到“费劲”就紧张,生怕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关卡,来钱道要被堵住了。
秦定邦给孟昌禄的杯里添上酒,“运力跟不上了,就凭现在这些船,跑死也不够用。”
“哎呀,这可是……真可惜啊。”孟昌禄心一下放到了肚子里,原来是不够用,不是不能做。
“可不?”秦定邦一见孟昌禄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了眼正瞄着孟昌禄的叶乘云,朝孟昌禄继续道,“这要是能有几艘大点的船,跑一样的趟数拉更多的货,那赚的可不止现在这仨瓜俩枣了。”
这么大的买卖,竟然被秦定邦说成了“仨瓜俩枣”,孟昌禄的心跳得怦怦的。那按照秦定邦的意思,一旦这能入得了眼的生意要是给做成了,流水得多少?进账得多少?纯利能有多少?凭着秦定邦的大方,他孟昌禄又能分到多少?真是想都不敢想。
自打搭上了秦家这艘大船,孟昌禄家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相比之下,南京那几年的日子,简直像在要饭。
但人心总是不足的。一想起那早就看好了的大房子,现在手头还差一些;家里老婆看上的首饰,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得了的;更别提孩子将来念书、娶妻生子的钱,根本都还没有着落呢,孟昌禄就十分有紧迫感。
昨晚他胸口又疼了,他谁都没告诉,靠自己默默忍下去了,但他这胸痛的毛病的确是越来越频繁了。
日本仗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