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上海滩-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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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留学时的小老弟,如今也成了国府的军官了。
当年因为替卞中涵挡架出气,被学校开除了之后,秦定邦便回了上海,卞中涵则留在学校继续学业。隔海跨洋的,二人自此,便不再有交集。
这么多年过去,卞中涵的经历,秦定邦是一无所知的。
时间能改变的,实在是太多了。
秦定邦一直目送着卞中涵的车离开,又垂眸想了想,之后便打开车门,上了车。
第115章 “像个男人的样。”
秦定邦买好了酸梅汤和糕点,便赶紧带回江边的家中,一开门,里屋就传来梁琇轻轻哄孩子的声音。自打有了小熊,梁琇恨不得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了。
秦定邦在门口停了停,不出所料,梁琇并没有出来迎他。他转身把东西放到了客厅的餐桌上,随后进了里屋。
梁琇正背朝着他,温柔地拍着摇篮里的孩子。秦定邦几步走过去,伸手扶住梁琇的肩,结果梁琇一转脸看他,眼睛却是红红的,竟是刚刚哭过。
“怎么了?”秦定邦立即坐到梁琇身边,扳过她的肩皱眉问道,“怎么哭了?”
“小熊刚才又咳嗽了好几声。我不知道是又呛奶了,还是生病了……我怎么这么笨,孩子总是哄不好。”说完,大眼睛里又雾气蒙蒙起来。
秦定邦能感觉到梁琇自从当了妈妈,在孩子一事上,真是尽心竭力又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闪失。孩子也就咳嗽了几声,就能让她揪心自责成这样。
秦定邦并没觉得儿子有什么事,反倒是心疼起梁琇来,“没事,谁小时候还不呛几口奶?再说咱儿子没那么娇气。儿子就得往皮实里养,你看那些娇生惯养的,有几个成器的?一个个的全成了废物点心,你希望咱儿子成废物?”
梁琇摇了摇头,“我当然希望他像你一样,可是他一咳嗽……你不知道,我那心啊,就像针扎一样。本来他就早下生一个月,我身体底子也不好。我怕别是我……是我牵连害了他。”
“别瞎想,能给你当儿子是他的福分。”说完这话,秦定邦抬手便掐了一下小熊的脸蛋,语带不善道,“别没事就吓唬你妈妈,像个男人的样。”
秦向湘本来正悠闲地挥舞着小肉手,结果脸被爸爸扎实地捏了一下,疼得一连哼唧了好几声。
“你看,这不好了?”秦定邦搂了搂梁琇,“儿子就不能惯。”
在小熊满月了之后,秦定邦和梁琇就搬回了江边的住处。虽然二人也经常回去看望老人长辈,但是更多的时间,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这边到底能更自由些。纵然帮手少了带孩子很累,梁琇却乐此不疲。
在她眼里,他们俩的小熊,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娃娃。和刚生下来那丑得让她眼前一黑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秦向湘,可爱到简直难以形容。头发长出来了,乌黑又浓密,那眉眼越来越像秦定邦,软糯可爱的婴儿面庞里,已经渐渐能看出秦定邦英挺的五官。那小胳膊小腿胖得一圈圈全是肉,圆乎乎的小手小脚又抓又蹬,挥舞以来很有力量。
他们的儿子,终于出落成了她想象中的白胖娃娃了。
刚刚被秦定邦一开解,梁琇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俯身轻轻亲吻着儿子的小肉手,“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到底是因为他是咱亲生的,还是因为他真就这么惹人爱呢?”她又扭头看向秦定邦,“我觉得你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咱儿子长得真是越来越像你。”
可在秦定邦的眼里,恰恰相反,他觉得这孩子越长越像梁琇。
秦定邦没回答梁琇,笑着起身走去客厅,几下拆开糕点的包装,拿出来一块梁琇最爱吃的驴打滚,又从瓶子里倒了一碗酸梅汤,端进里屋坐回梁琇的身边。
梁琇一看到这两样,立刻又回了孩子心性,开心地从秦定邦手里接过驴打滚,“你来一口。”
秦定邦张嘴咬了一个小角,点了点头,“味道不错,你吃,还有很多。”
梁琇就着秦定邦吃的地方,一口便咬掉半块,然后扶着他递过来的碗,喝下一口酸梅汤。
真好喝啊,她不觉弯起了眼睛。又抬头看着秦定邦,秦定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梁琇知道秦定邦是不大喜欢这味道,就没再劝他。接着捧起整个碗,咕咚咕咚全都喝光了。
“这么酸酸甜甜的好东西,你怎么就不爱喝呢?”说着,梁琇舔了一下嘴唇,倾身把空碗放到了稍远处的桌子上。
秦定邦看着梁琇的腰身,现在她时常是自己带孩子,所以月子里好不容易长的那点肉,就又掉了,重回到了从前的纤细模样。
不过,身形虽然变了回去,可生产之后,还是散发着细微的不同。要说以前梁琇有着少女的娇憨,现在则是满身少妇的风韵了,浑身上下就是一枚熟透的果子,时时等着他来摘。
秦定邦不由伸手揽上梁琇的腰侧,梁琇一痒,立即坐直了身体,刚要瞪他,便被秦定邦捧着脸亲了上去,辗转缠绵,怎么都亲不够一般。他呼吸粗重地把梁琇压到了床上,大手一直伸进她贴身的小衣,伏在她身上低声问道,“现在几个月了?”
“马上……就两个月了呢。”被秦定邦又亲又揉的,梁琇已经有些意乱情迷,抬手便去解秦定邦的衣扣。
秦定邦却一把抓住梁琇的腕子,压抑着呼吸道,“再等等。”
梁琇微皱起眉,“周大夫说了,生产之后两个月就可以了。”
“那现在不还没到两个月吗?”秦定邦笑着看她,“我还控制得住,我家琇琇却先情难自抑了?”
“哎呀,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梁琇被秦定邦说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娇嗔地推了一下秦定邦的肩膀。秦定邦就势躺到梁琇身后,从背后搂住她,脸埋进她散在脖颈上的头发里,“还是你身体要紧,不在这一时。”
梁琇听了不禁心下一暖,静静躺在秦定邦怀里,任由他轻轻搂着自己,一时间竟有种万事安好的感觉,不觉昏沉起来,就差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
秦定邦任由梁琇枕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梁琇耳畔轻轻道,“我今天出公司时,遇到了一个故人。”
“嗯……”梁琇还迷糊着。
“是我当年在美国念大学的同学。”
“嗯……嗯?”梁琇一下清醒了过来,“就是你因为打人,被开除了的那个大学?”
“对。”秦定邦继续闻着梁琇的发香,“我就是因为救他,才被开除的。”
“啊?那个故人?你同学?”梁琇听的一下子来了精神,撑起身子,回头看着秦定邦。
“我今天看他穿的是国府的军装,看样子,在军队里,是混出了点模样。”
“你们是怎么碰到的?他专门去找的你?”
秦定邦手指绕着梁琇一缕散下来的头发,“怎么说呢?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会来看我的。他说他今天只是提前过去熟识公司位置,只不过没料到正好能碰到我出门。”
“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梁琇好奇问道。
“念书时个子很小,又瘦,本来那时他年龄就小,也没长出茬来,在那一众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里,简直就像一颗小豆芽菜一样,总是挨人欺负。”秦定邦回忆道。
“唉哟。”梁琇听得一皱眉。
“别人欺负他,他也不是就那么受着,他也反抗,但就是力气太小了,打也打不过。不过这人脑子极好,是我遇到过最聪明的,还肯下功夫念书。”
“比你还聪明?”梁琇觉得秦定邦已经是顶顶聪明的了。
秦定邦点头,“他过目不忘。”
梁琇无声地“哇”了一下,“那看来是颗念书的种子了。”
“嗯,说神童也不为过。想当年我出去,是碍于父亲的安排。打小我爹就希望我和我哥有见识,我哥去黄埔军校,我爹是首肯的,但是我爹没等到我长大成人。当年他遇害了之后,父亲就总是想让我多受些教育,也算是完成我爹的心愿。那时候正好赶上有机会,就让我出去留学。我其实并不想去念那书,连专业都是被二叔说了一嘴,随便选的,属于家里不缺钱的,出去多半也是应付。但卞中涵不一样,他是真心要出去学本事的。”
“他叫什么来着?”
“卞中涵,东京汴梁的那个‘汴’去掉三点水,中国的‘中’,海涵的‘涵’。”
“听名字,他家里有读书人。”
“嗯,家境不错,在他们当地有势力。”秦定邦叉起两手枕在脑后,“很有主意的一个小子。那时候,他还一直跟我念叨,要回来救国救民,一脸认真。”
梁琇挪了挪身子,“那他还挺有志气的。”
秦定邦点了点头,“看他那时候,确实不是个纨绔。那时我年龄比他大,身形也比他壮,学校里中国人本来就没几个。他和我投缘,就成了我的小老弟小跟班,我自然是看不得他被人欺负。结果那次我替他出头,下手狠了些,直接被开了回来。他那阵子还三番五次去学校替我求情,可那被揍惨了的美国人说什么都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求情自然也没什么用。我其实也不想再在那继续待下去了,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就顺利回上海了。他则继续留在学校,之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今天和他见了面之后,我第一眼是没认出来的。”
梁琇歪了歪脑袋,“模样变化很大?”
“嗯,不是小豆芽菜了。现在看起来出息了,也比以前壮多了,不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了。”
梁琇倒是很少听秦定邦这么耐心地跟她讲关于别人的往事,“看来,你对他印象不错?”
“怎么说呢,念书那阵子,我是挺照顾他的,待他像待一个自家的小兄弟,总开玩笑叫他‘小老弟’,他也喜欢我这样叫他,觉得他是有大哥罩着的。如果单是想当年,还是有感情在的。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秦定邦不觉皱了皱眉,“人总是有可能变的,也不好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梁琇又窝回秦定邦身边,“那你有什么打算?”
“找时间请他吃顿饭吧。”
“这两天吗?”
“这两天肯定不行。”
“嗯?为啥?”梁琇又抬起头。
“关外张来上海了。”
“关外张?哪个关外张?”
“弓长张,张君康,奉天的那个名角。”
“啊?”梁琇彻底坐了起来,“他啊?我在北平的时候就听过这人的名字,他是东北的须生第一人吧。”
“琇琇连这都知道?”秦定邦笑着朝梁琇侧身,支起手臂撑着头,“他早年也在上海唱过戏,和父亲有旧交。后来他回了老家东北,这次是从奉天过来的。打仗这么些年没了联系,日本人终于打跑了,他也可以南下上海了。前两天拖人捎信儿过来,说要看一下父亲。所以这两天,父亲要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老朋友。”
“原来是这样。”梁琇了悟地点了点头。
“再说,卞中涵我一时也找不到他。今天就打了个照面,他就急匆匆地走了。不过他还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再请他吃顿饭。感觉近期不一定能顾得上看我。他这个人,认真得很,什么事只要交给他,不办好是不会罢休的。他临走提了一嘴,他过来这次要搞什么日侨管理处,很糟心的一个烂摊子。”
“哦……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先好好休养身体,照顾好我们儿子。”
“行。”梁琇爽快答应。
第116章 “关外张”来了
这是“关外张”张君康,时隔二十多年后,第一次回到上海。
当年他在上海登台献艺时,还只能算是小有名气,在上海滩的各派名角中,着实有些排不上号。
真正成了名家,是在他回到东北之后。他是一个不打折扣的戏痴,学戏唱戏不只是为了生计,即便开始有所成就了,也能保持多年不断精进技艺,直到后来有本事开宗立派,终于成了东北首屈一指的须生名角。
乱世中的变迁,尤显残忍。当年他在上海的那些旧交,大多都已经失散飘零了。像秦世雄这样依然屹立不倒的,已是凤毛麟角了。日本人打进上海之前,他和秦世雄还偶有书信往来,但后来全面抗战打响,这么远的两地,也就如同天涯海角一般了。
此次张君康来上海,其实是带了他的整个班子。
在东北唱了二十多年,虽然已经是那一片最厉害的角儿了,但他也越发感觉没太大意思。在他的心里,仍然有着一颗想在上海这个更大的世界里,证明自己实力的雄心。
同时,他带着他的徒弟们过来,也是让这帮小的见见世面,见见天地,不要老以为在东北一隅差不多了,就是天下第一了。
而且,东北那片地方,虽然是他的根之所在,可他有好些亲朋都死在了日本人手里,现如今日本败是败了,但那些他最亲的人,却如何也回不来了,怎么看,都是一片伤心地。他想趁着抗战胜利了,来上海转转,也算是换个环境收拾收拾心情。
秦世雄接到张君康给他送的信,也是颇为惊喜。而当得知这位老友是把整个班子都带过来时,他一下也明白了老友的弦外之音。所以,没做犹豫,便把金兰石也约了过来。
当年张君康在上海打拼那阵子,这里还没有金兰石的金蝉大舞台呢。
但时移世易,现在这大舞台已经成了享誉上海滩的顶级戏院。给张君康牵这样的线搭这样的桥,于面子上也显得足够尊重和看重。
何况,早先金兰石过来坐,秦世雄便得知金家也在想着怎么经营才能更红火。日本一投降,上海不再是孤岛,外面的人进上海就方便多了。眼下金蟾大舞台和周郎顾等戏院对各路南下名角的争夺,已经日趋白热化。金兰石和金云攀父子,整日也是焦头烂额。
张君康来秦宅的这天,秦世雄专门请了大水师傅过来掌勺,为远道而来的老友接风洗尘,同时金家父子也一道被请了来,吃了一顿隆重热闹的家宴。
推杯换盏之间,张家班和金蟾大舞台的合作便水到渠成。
金兰石承诺,只要张君康和他的班子做好了准备,金蟾大舞台就开始在全上海大作宣传,安排最好的场子,包银都按最高的算。
张君康也豪爽表示,张家的班子,绝对不会让金老板面上无光。
秦世雄则只管给二位满上酒,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全凭双方愉快地达成合作。
这就是秦世雄,明明都是有求于他,他却不夸口包揽,以家宴的名义约老友相聚,其中的撮合成全却尽在不言中。谁都不用提一个“求”字,就轻松把事情办成,各取所需不说,还全都觉得舒服又妥帖。事成之后,他也毫不居功自矜,仿佛事情都是别人办成的,他只管不声不响地慢慢隐身。
世事洞明皆学问,仅凭秦世雄的这份老辣高明,秦家就不知收了多少人心。所以,秦家风风雨雨里总能立于不败之地,也是有道理的。
梁琇这次没过来。外面下雨,秦定邦不想让她受凉,就留她在家里带孩子。池沐芳心细,还请大水师傅多做了两样梁琇爱吃的,让老李趁热送到儿媳妇那边,这样秦定邦也放心。
大家吃完饭后,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聊天。
张君康为人豪气干云,又长得器宇轩昂,正襟危坐的架势,一看就是梨园名角的做派,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打仗这些年,东北的真实消息很难传到上海。现在终于有一个打从东北过来的,大家很愿意听张君康聊当地的情况。尤其张君康的诉说声情并茂,更让人禁不住被吸引,听到入神。
“那日本鬼子的关东军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