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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风起上海滩-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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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
  井上畯已经没力气争辩了,卞中涵的话扎得他难受,那其中所含的力量,更让他不想去面对,浑身剧痛已经让他力竭了,“是吗……?那我在天上……等着看了。”
  “好呀,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卞中涵附身扯着井上畯的衣领子,把这人的脑袋转向了四行仓库的方向,然后他从腰间拔出枪,比着井上畯后脑的位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说的,你听得懂么?”井上畯使出浑身的力气,做了最后的嘲笑,然后真就低声说了一句,“お父さん、お母さん、弟,私が来ました。”
  随后,他便不再出声,也不再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卞中涵冷冷地笑了,他怎么能听不懂?他当然听得懂。大学班里的那几个日本人动不动就大放厥词,就算是为了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要学会日语。所以,凭他非凡超群的脑力和颖悟,继法语之后,他就又会了一门语言。
  井上畯,说的是——
  爸爸,妈妈,弟弟,我来了。
  呵,看来魔鬼下地狱前,也要念叨一遍亲人,希望和亲人团聚啊。
  可是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中国人呢?
  他们在死之前,是否也有机会喊一声,挚爱亲人,等等他们?
  卞中涵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复杂的恨,那恨有如实质,让成百上千的画面瞬间涌入他的大脑,催逼着他没做任何迟疑,便迅速扣动了扳机。
  行了,已经多活太久了,上路吧。
  一声脆响刺破夜空,随后的回声荡悠悠地传向了四周,包括那个伫立在远处的四行仓库。
  也不知那里的英魂,能不能听得到。
  井上畯应声倒地,如磕头谢罪一般,跪到了四行仓库的方向。
  卞中涵收起了枪,没再看地上的那具尸体。
  他在那里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块一直贴身带着的怀表,默默打开。
  四周一点光都没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怀表盖里嵌着那张小照片上,那个像满月一样可爱美丽的女孩,仍然在朝他笑着。就像小时候一起玩耍、长大后一起憧憬的那样,不变地朝他笑着。
  那是他的小阿芷,他此生唯一的、最爱的芷妹妹啊。
  不用光线,不用看到。
  照片上的每根线条,都已经融进了他的骨髓里。
  他是想笑一笑的,但那笑却如何也爬不上他的嘴角。终是咬了咬牙,合上了怀表,在上面印下深深的一吻。
  然后拉开车门,上车,驶回属于他的战场。
  秦定邦肩膀的伤好了之后,随梁琇一起去见了朱维方,这也是秦定邦和朱维方,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此次碰面,秦定邦亲自向组织表示,他可以尽全力提供帮助,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携妻带子,一起去后方,去战斗。
  这些年秦定邦所做的贡献,组织全都清楚,也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一员。但此时,内战已箭在弦上,国民党的枪口早已经对准了共产党。秦定邦用好在上海的身份,比他到后方起到的作用更大。
  隐蔽战线上的斗争,是另一种形式的白刃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无名英雄,和战场上的战士们一样,冒着巨大的风险,无时无刻不与敌人斗智斗勇,甚至随时随地,会献出自由和生命。比起后方,此时的上海,更需要像秦定邦和梁琇这样秘密斗争经验丰富的同志。
  这十里洋场上风光无限的夫妻二人,如能继续蛰伏在至暗之中,做着那不露锋芒的制胜利刃,将会和其他那些在暗处的力量一道,于无声处刺破黑暗,最终迎接光明的来临。
  与老朱见完面,秦定邦和梁琇的车,路过了黄浦江边。
  已经是晚上,梁琇心情一直难以平静。她有些想到江边走一走,秦定邦便陪着她,一起下了车。
  两个人肩并着肩,就这样无声地走着。秦定邦耐心地陪着梁琇,随着她的脚步,或快或慢,时走时停。然而没过多远,梁琇就站住不动了,有句话她在心里憋了一路,几经犹豫,还是说了出来,“老朱今天说的……”
  “我都懂。”秦定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你说过你爱当兵的。”梁琇心下几分失落和不忍。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秦定邦抬手捂了捂梁琇微凉的面庞。
  爱当兵,是当年他第一次带她去永顺的办公室,给她放唱片时跟她提的。那时的她,对“情”字尚且懵懵懂懂,而他,也才刚明白自己非她不可的心意。
  “你没法扛枪上战场,会遗憾么?”她希望和他并肩战斗,但也不想他留下遗憾。
  “傻丫头,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战场上么?”
  秦定邦的话很轻,眼里还带着笑意。
  梁琇的心,却因这短短的几个字,瞬间跳漏了拍。她仰头看着秦定邦,看着他明亮的眸,看着他沉稳笃定的神情……
  这是她最挚爱的男人,也是她最亲密的战友。
  他们在共同的战场上,携手并肩,面对着共同的敌人。
  终于,梁琇也慢慢露出了笑颜,那笑里,有释然,也有更坚定的信念。
  秦定邦知道梁琇读懂了他的心意,张开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夜风起,吹皱一江水。
  那风缓缓掠向上海滩,穿过城市的每个缝隙,松动着每一处腐朽。
  他们二人就这样静静站在江边,不约而同地,一起向北望去。
  夜晚的黄浦江边,行人如织,灯火辉煌。
  满目是人满为患的欢场,繁华林立的高楼。
  人间极乐之地,也不过如此了。
  但这浮靡,却只是一层不堪探究的虚华。
  如果,这层花团锦簇被一把撕掉呢?
  撕掉之后,又是什么?
  恐怕之后所见,才是这一切真实的底色——
  越繁华,越荒凉。
  高楼之后,是朝夕不保的弄堂烟火;
  弄堂之外,是仍在倾颓的废弃工厂;
  工厂旁边,有衣食难济的无数流民;
  流民身后,是满目疮痍的大片国土……
  翻开华夏五千年历史,有几页,能被欺凌蹂躏、沦落至此?
  该翻页了。
  是时候革故鼎新,也该让万象回春了。
  而此时,向北,再向北。
  那里正酝酿着前所未有的反攻力量——
  要在这片荣耀过千年的国土之上,进行一场决定整个中国命运的决战。
  那已成气候的燎原之火,终将以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之势,改天换地,扭转乾坤!


第138章 尾声:久天长(上)
  一九九九年,国庆节。
  秦向湘和妻子程愿,带着秦景武和秦景文这对龙凤胎,从长沙回上海探亲。
  电视上正放着国庆五十周年的阅兵直播。
  分列式中,一个个方阵,军容整肃,威武雄壮,很多武器装备都是第一次亮相,看了让人由衷振奋。就像一户不爱声张的人家,不知不觉间就攒下了好些家底,再也不会缺枪少炮了。
  夫妻俩在厨房忙活着包饺子。刚擀好了一摞饺子皮,秦向湘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直了直腰,看着程愿往饺子皮上放馅儿。
  妻子却抬肘轻轻碰了下他,微笑着朝客厅扬了扬脸,“你看。”
  顺着妻子的目光,秦向湘侧身朝客厅望去。
  金秋的暖阳照在母亲脸上,两个孩子正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一边吃着甜糕,一边看她安详地翻着相册,耐心地给他们讲着一张张照片背后的故事。阳光将祖孙三人描出了毛绒绒的轮廓,被母亲娓娓道来的那些峥嵘岁月,好像也在忽然间,有了色度,有了触感。
  孩子们手里的甜糕是秦向淞送来的。
  建国那年,梁琇和秦定邦的次子秦向淞出生。老二打小爱跟大水爷爷和小水爷爷玩,生生被两位爷爷喂成了个小胖墩。耳濡目染间,他也爱上了做饭,算得上早早便得了沪上名厨的真传。
  秦向淞肯下功夫,脑子灵,前些年获得了烹饪大师的名头,带出的徒弟已经遍布江浙沪。现在是上海一家五星饭店的厨师长。
  本来他老早就说今天中午这顿饭他要回来掌勺,给兄嫂一家接风洗尘。但梁琇没让,国庆期间饭店客流大,厨师长不在岗不像话。而且甘棠的儿子何甘今天还要在那饭店宴请生意伙伴。所以梁琇就让他在饭店忙活,等下了班再过来。
  何甘前些年从台湾来大陆投资建厂,一来上海,就替他妈妈找到了梁琇。
  甘棠四九年被何逑带到了台湾,之后何逑仍是不放手。何逑在台湾虽然经历了起落,但也没断了富贵,只是甘棠一直被囚在他的身边,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现在政策允许了,何逑也过世了,甘棠的身体却不行了。只能让儿子来替她看看老友了。
  不过秦向淞今天虽然上班,但上班前,还是专门送来了亲手做的松软糕点。
  秦向淞一直记得小时候爸爸跟他说的话,“你妈妈爱吃小点心,今后你得学会了,要做软的,硬的伤胃。”所以成了大厨的他,从没让家里的糕点断过。只是现在妈妈的年龄大了,他害怕甜的吃多了得糖尿病,所以早早就把配方里的糖换成了木糖醇。既保留了甜味,又不伤身体。
  相同的糕点,秦向淞总会做两份,一份给梁琇,一份给岳父母。
  吴曼不太爱吃这些,倒是那冯龙渊,成天吃了这份想下份。尤其他镶的那两颗牙咬不了硬东西,女婿送的糕点正好松软可口,所以没事他就让女婿过去给他送好吃的,顺便再抓着人不放,一聊聊就能聊半天。
  冯龙渊很中意这个女婿,虽然他家那随了吴曼暴脾气的冯稳稳,没能和秦向湘成一对,但是与温和耐心的秦向淞,却真是一双良配。因为秦向淞性格好总让着,冯稳稳哪怕想发脾气也吵不起来,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温馨和睦有声有色,给他生的外孙女,也随了稳稳的圆胖,可爱得像个小肉球一样。
  想来,也真是老天有趣的安排了。
  不过,虽然秦家和冯家的这些吃食没断过,但烹饪大师精心制作的糕点,可不是能随便在外面买到的。秦景武和秦景文还从未吃过怎么好吃的糕点,自打尝了第一口就没再停嘴。梁琇看着孙子孙女吃得起劲,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着问道,“好不好吃?”
  “好好吃啊。”小孙女秦景文随她,也有一对小梨涡,笑起来能把人甜醉了。
  梁琇朝着对面桌边没拆的糕点抬了抬手,“还有好几匣子,你们二叔特意多做了些,等你们回去时都带走。”
  小孙子秦景武见糕点还有那么多,刚要高兴,又皱了皱眉头,“我们都给带走了,那奶奶吃什么呀?”
  这一皱眉的模样,让梁琇的心跳漏了一瞬,她默默缓了缓,抬手抚上心口,“你们二叔还会再做。”
  梁琇和秦定邦只有秦向湘和秦向淞这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是有些遗憾的,但是能有两个这么好的儿子,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两个小孩分别坐在她椅子的两边,小兄妹俩是第一次来上海,也是第一次从照片上看到这些长辈。眼前的这张,正是一九四五年过年,在秦宅花园里照的那张全家福。
  “这是谁呀?”秦景武又咬了一口糕,伸出小肉手指向全家福里的人。
  “你则新叔。”梁琇回想了一下,秦则新当时应该才十岁出头。
  “我知道我知道!”秦景文像抢着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我听爸爸说了,则新叔叔是好厉害的铁路专家。”
  “对,你们则新叔叔啊,这辈子就只修路了。他说,贵州有可多好东西了,风景也好,现在运不出进不去的,等再多修些路,都通了,就好了。”
  秦则新虽然远在贵州,跟梁琇的联系却一直没断,经常在信里跟她感慨大西南的好东西出不来,好风景没人看,太可惜了。他说他这样的修路人,一代一代的,任重道远。
  照片里的秦则新一幅童稚的模样。梁琇一看这照片,就想起当年她去秦家上课,秦则新又好奇又怕被姑姑训的样子。谁能想到,那个奶乎乎的小娃娃,长大之后,竟然立了那么长远的志向,一辈子不怕苦,只专心做修路架桥这一件事。
  梁琇记得有一封信里,秦则新说他们修路,是“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梁琇盯着这句话好久,然后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地崩山摧,壮士身死……
  然后天梯石栈,才能相钩连。
  那得是什么样的艰难和凶险啊!
  秦则新从同济毕业没几年,就去了贵州。那边山高林密,隧道不好修,铁路不好建,他带队攻克了很多技术难关,把自己最年富力强的日子全都献给了将那片山水和外界联结起来的事业,最后连家也安在了那里,娶了个美丽的侗族姑娘。
  秦则新在信里告诉她,媳妇很要强,是那片山沟里最早出去读书的“女状元”。他跟媳妇,刚开始很多生活习惯都不一样,现在两人却越来越像当初的对方,他甚至成了吃辣高手。前段时间,侄媳妇还给她邮来了一块亲手绣的侗锦,正挂在客厅的墙上,非常漂亮。
  秦景武微微摇起脑袋,看来是甜糕吃美了。他眼睛瞅着照片,小肉手继续指道,“这是谁啊?”
  梁琇摸了摸秦景武的小脑袋,“这是你们太爷爷。”
  照片中的秦世雄站在正中央,如果不知道他的起家之路,乍一看起来,还真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秦景武舔了下嘴角的糕渣子,“好和蔼的老爷爷啊。”
  “爸爸说,太爷爷当时是上海滩特别厉害的大人物,很多人都怕他呢。”秦景文向照片凑近了一点,“但看起来……也不吓人呀。”
  “你们太爷爷确实好厉害呢,但真正的厉害不是写在脸上的,而是要他看做的事。”对于秦世雄,连梁琇的印象都开始有点模糊,何况不怎么记事的秦向湘。“你爸爸很小的时候,你们太爷爷就不在了,所以你爸爸对太爷爷的感受,大多是来自别人的传说。”
  秦世雄在一九四六年五月,因为一直没有老家的音讯,终于忍不住,派了人去老家看看。可等派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早在日本攻打衡阳时,临湘寨就被屠了村,惨绝人寰。想到秦家老小无一幸免,曝尸荒野,秦世雄一口气没上来,得了中风。幸亏池沐芳精心照顾,熬到了一九四八年。然而终是未及高寿,便遗憾离世了。
  湖南老家,真是一片伤心地。
  二十几年前,梁琇还专门去临湘寨看过,依山新建起来的村落里,村民都是从外地迁过去的。当年的老村寨,已经很难寻着什么痕迹了。秦家那一脉的老老小小,那么多那么好的人啊,连最终有没有被收殓,埋骨地在何处,都不知道。她孤零零地站在江边那块大石旁无声恸哭,而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对着滚滚江水寄托哀思了。
  念及此,梁琇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们并不知道奶奶心情的起伏,依然专注在“认人”上。秦景文偏了偏脑袋看向秦景武,“哥哥,你猜他们是谁?”
  “这是……”秦景武摸了摸下巴,“这是……二爷爷和太奶奶吧?”
  梁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点了点头微笑道,“真聪明。”
  建国以后,尤其公司合营以后,秦定坤把秦家产业的事都交给了秦定邦,之后秦定坤便终于一身轻松了。凭着当年的好学问,他如愿当了大学老师。之后娶了学校同事,顺利评上了经济学教授,出版了好几本学术专著。
  池沐芳在秦世雄去世后,就跟他们住在一起,太太平平活到了八十五岁,高寿辞世的。在她的那一代人里,池沐芳的一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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