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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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就那么便宜了他,否则,她从前喝的那些苦药又算什么呢。
他笑:“可以不弄在里面的。”
又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反正,我都这样了,留与不留,不是都由栀栀自己做主吗。”
薛稚微微愣住,芙蓉花瓣似的脸彻底晕红。
小半个时辰后,她乏力地倒在内室的榻枕上,双眼恹恹地阖着,已然累极。
那罪魁祸首却还神清散朗,仍旧趺坐着,眼蒙白绸,墨发凌乱,衣襟微微散开的胸膛上满是被她咬出的红印,像极了被亵渎的神祇。
薛稚只及睨了一眼,便再度羞红了脸。
这还真是荒唐啊。
她在心里腹诽。
分明勾着她做这荒唐事的是他,她却有种是自己占了他便宜的错觉。更埋怨自己,不曾义正严词地拒绝也还罢了,怎么可以他一勾她便上钩了呢……
“栀栀。”他又唤她,话声里颇有几分意犹未尽,“还来吗?”
她羞恼地扔枕头砸他:“哥哥去死吧。”
——
与风平浪静的秦州不同,千里之外的广陵北府军中却是风起涛生,波谲云诡。
谢璟病倒了。
起初只是入秋后感染的一场小小的风寒,他原没有多在意。他素来身子健壮,请军医看过抓了服药喝着,仍是坚持带病伏案工作。不想沉疴日重,不得已上书朝廷,将府中军务全交予了部将钟彦。
万年公主忧心他的身体,派遣了一名医术高超的御医前往广陵诊治,但御医入广陵后便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万年公主疑心有变,遂命禁军加强巡防,以备不虞。一直到八月底,广陵始有消息传来,谢璟反了。
他的部将钟彦奉他之命,乘坐商船夤夜渡江,言天子病逝于西北,以防京中有变被奸人把持朝廷,特率大军入京勤王。
天子分明还在西北剿灭叛军,何来的病逝。万年公主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变,当即命令禁军封锁城门,拒北府军于钟山之北。
就在两军于钟山激烈交战之时,朝廷之中,陆升父子却率领一众士族之首,扣开了崇宪宫的大门。
“臣来请太后懿旨。”
三朝老臣,士族之首,就捧着一封空白的诏书率领众人跪在水泥金砖的地板上,“天子于西北病逝,秘不发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太后做主,另立新君。”
何太后已经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面对这个曾经一起扶持养子上位的盟友,震惊至极:“陆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天子没死,还好端端地在西北主持大局,你就想逼着我另立新君吗?我看你们不是勤王,你们这是叛乱!”
她知道陆升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万年公主终究只是女流,是得了三郎的授意才得以指挥禁军抗敌,牢牢占据正统之名,就算不敌谢璟的北府,三吴与淮北的地方军也自会入京勤王,叛军是不可能长久的。
可若三郎“死”了,由她下诏另立新君呢?
届时,正统的一方就成了挟天子以令诸军的陆氏家族,不仅禁军不会再听万年的指挥,整个朝廷也将柴天改玉。就算等到三郎亲从西北赶回,又有谁会相信他还活着?
“太后此言谬矣。”陆升不惧不怍,公然直视于凤座上金尊玉贵的太后,“正因为天子溘然长逝,京中的一切才要赖以太后主持大局。”
“彭城王身为陛下的第十一子,自幼聪慧,机敏过人,其生母亦出身大族,依臣之见,立他为帝,再合适不过,还请太后裁夺。”
他嘴上虽说得客气,却举着那封空白诏书寸步不退,大有她不应便要血溅朝堂之势。
何太后气得柳眉剔竖:“你们这是作乱!”
“我不会写的,我怎能将大楚江山交到你们这群叛贼的手上!你们也休想用我的名义去害三郎!”
“太后殿下。”人群之中的陆韶突然出列,“彭城王年纪虽小,却深谙忠孝之义,不似先帝,弑父杀兄,连与他无冤无仇的先太子也不放过。他会比先帝更适合这个位置。”
“你说什么?”太后突然打断了他,“你说孤的珹儿,是死于谁人之手?”
作者有话说:
桓狗:???朕怎么突然死了。
第88章
青溪里; 梁王府。
梁王桓翰一身戎装,匆匆返回府内; 进屋取了那柄皇兄留下来的尚方剑; 又着急欲出。
梁王妃何氏在屋内看见,不由得出声唤他:“殿下这是要去哪?”
听见她的声音,他脚步顿住; 回过身来:“我得入朝一趟。”
“方才底下人来报,陆升那一帮人入宫去了。万年阿姊还在宫中; 皇兄临走之前也叮嘱过我要看着陆家,我担心; 他们另有阴谋。”
因着北府军入京勤王; 执掌禁军的他几日都没有离开钟山驻地,这方是第一回 回城; 想要入宫寻找万年公主商议对策,不想却接到陆升等人入宫的消息。
为防不测; 当日叛军消息传来时他们便下令全城戒严; 封锁各个宫门以及城门,除却当日在宫中的官员; 其余官员都在家中待命; 陆升这个时候却能率人入宫,明显是有所图谋。
而禁军之中; 也一定有他们的内应。
“我和殿下一起去。”
何令菀匆匆拿过一件披风,冷静地自内室中走出来:“谢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地反,叛军既打着陛下病逝勤王的口号,在朝中没有内应是不可能的; 也必须取得姑母的支持; 我想; 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
“不行。”桓翰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这太危险了,他们既能叩开崇宪宫的宫门,手里一定有兵马。你就留在家中,哪儿也不许去。”
“殿下就放我去吧。”何令菀却催他,“国事当前,我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有姑母在,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梁王最终无奈同意。
他带着何令菀及一小队禁军入宫,果不其然,几百名禁军已经包围了崇宪宫,为首之人正是本应看守东城门的王逊。
“王九!”
梁王拔|出剑来,厉声呼喊王逊排行,“这是太后的宫殿,你们想造反吗?”
“造反的人应该是您才对。”王逊亦丝毫不惧,赫然直视着他,“眼下局势未明,我们赶来此处护佑太后安全,又何错之有?殿下又焉知这没有经过太后的授意呢?”
“你……”
一番话将桓翰堵了个严严实实,不由得气结。何令菀却于此时开口:“王郎君。”
“我虽不知你们究竟想作何行事,你们想做什么,我也管不着。但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经不得这样惊吓。”
“请你放我进去,让我去陪伴太后。我只是一介女流,碍不了你们什么事……”
“不行,你不能去!”
她话音还未落,梁王便焦急地打断她:“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阿菀,你不许去!”
他紧紧拉着她一只胳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何令菀回眸,眼中情意温软,如水中月光浮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仍旧看向王逊。
她毕竟是个女子,毫无用处,还可作为人质,王逊略一思索便笑着同意下来:“这是自然。”
“若梁王妃想进,便请便吧。”
“阿菀……”梁王还要再劝,紧拉着她不放。不妨何令菀勃然变色,一把甩开了他:
“谁是你的阿菀!”
“我本可以做皇后,却被桓羡愚弄,不得已嫁给你这纨绔!”
“这样的日子我已受够了,正好趁着今日,做个了断!”
她怒气冲冲地,拂袖直入崇宪宫。桓翰不及躲闪,待再要伸手去抓,她衣袖已如清风一缕自指间流走,他着急地去拦,却被身后亲卫死死拦住。
王逊放了她进去,两波人马就这般在崇宪宫前对峙着,如隔楚河汉界。
崇宪宫中,主殿大门紧闭,守在门外的宫人见是她,倒也会意地入殿通禀。
殿内,何太后还不闻方才殿外的争执,正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之下,草拟着皇帝去世、彭城王登基的诏书。
陆升等人近乎屏息而待,看着那朱笔落定,被架在了白玉鸾形的笔洗上,仿佛悬在喉口的心也随之落下。
何太后面上如覆冰霜,漠然检查了一遍,方对身侧的女官常氏道:“去拿朱印吧。”
她也是名门之女,自通笔墨,何况认贼作子这么多年,血海深仇,这封诏书自是要她自己来写。
却是此时,宫人来报梁王妃来了。太后命人将其带进来,冷漠问道:“你来做什么。”
何令菀跪下行礼,径直无视了殿中等候的一众公卿们:“令菀有几句话想禀报太后,是有关当年的一件旧事。”
陆升等人心知是来做说客,不由脸色一变,催促她:“太后,国事要紧啊。”
何太后已大致猜到,面现哀戚,想了想,却点头:“随我进来吧。”
二人遂进入内殿,徒留一众公卿面面相觑。何令菀进殿后便跪下了:“请姑母收回成命。”
“你是来做说客的?”太后的语调陡然转冷,“你怎么会为桓羡做说客?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可又知道他杀了我的珹儿吗?”
“我的珹儿才十七岁,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冻僵了。那是冬天啊,是冬天!昔年我也不曾亏待过他,他怎能如此狠心。”
太后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既伤心儿子的死,也痛恨自己,快十年了,竟然认贼作子。偏生人家也还半点不领情……
何令菀却道:“这是陆家人说的吧,姑母又为什么相信这是真的呢?”
“当年陛下还只是冷宫里一个刚失了生母的皇子,根本没与陆家搭上线。就算先太子真的死于陛下之手,陆家又为什么会知道呢?姑母既然相信是陛下,又为什么不怀疑是陆家呢?”
何太后被这话问住,眼中凝泪,哭声一噎。何令菀又叹息一声,道:“况且,我知道不是他。”
“因为那天,我也在。”
她似是下定决心才说出这句话。何太后眼中凝结的泪水却一瞬落下,近乎癫狂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也在?”
“你既然在,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我的珹儿?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何令菀摇头:“我看到的时候,先太子就已经失足落水了,然后,陛下才经过那个地方。他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先太子。这些年之所以不说,也是因为怕被怀疑是害死先太子的凶手。”
太后一瞬愣住,悲伤地阖目之后,泪水长流。何令菀见她似是信了几分,又言辞恳切地补充:
“我没有骗姑母的必要,我本来可以做皇后,却被桓羡害得名声扫地,只能嫁给桓翰这种烂人!我比你们谁都恨他,我为什么要给他说话?”
“但太后却不可以听信佞臣,眼下桓羡还在西北剿灭叛军,咱们自己却在窝里斗了起来,若是延误战事,害得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是这天下的罪人?况且就算立了彭城王又怎么样呢,待到桓羡带兵归来,周围各个郡县见其没死,是会支持一个新被架上去的幼主,还是没有大错、尽得民心的成年君主,姑母有想过吗?”
“就算你们立了彭城王,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京城大乱,自相残杀,届时胜负也未可知。”
她急切地劝谏着,想要何太后收回成命。甚至,是说了谎。
桓羡并非是完全无辜,他分明看见了,却见死不救,立在草木里冷眼看着桓珹向他呼救,直至完全沉下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分。
她那时吓得半死,匿在山石后,用手紧紧捂着嘴,直至他走后许久也没回过神。
所以,客观来说,先太子的死,他理应负一定责任。但事急从权,为了顾全大局,她也管不了这些了。
太后长叹数声,已然冷静下来:“你说的对。”
“可是已经晚了,我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既要作乱,是一定会以我名义下达这封诏书的,我有没有同意都不重要。”
何令菀放柔声音:“但至少保全了姑母自己与庐江何氏。”
“无论如何,我庐江何氏不能与乱党同流。将来陛下回銮,才不会怪罪姑母。”
何令菀最终说服了太后。
何太后当着陆升等人的面儿撕毁了那封诏书,表示自己并不同意。来来去去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陆升等人恼羞成怒,以太后名义强拟了一封,并以太后性命相挟,逼迫女官常氏取来了印玺。
一封迎立彭城王的诏书就此完成,何太后与何令菀被软禁起来,以二人性命为挟,逼迫守在外面的由梁王带领的禁军退兵。
何太后与妻子皆在对方手里,碍于孝道,梁王只得退兵,旋即去了中书台找万年公主商议。
陆升等人毕竟人手有限,便是加上与其勾结的王逊所率领的东城门禁军,也不过数千之众,远远不及掌握在他们手里的。
相反,真正的心头大患乃是城外的北府军,天子亲征之前已再三嘱咐过二人盯紧陆家,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但却也不会想到,陆家居然获得了谢璟的支持。
毕竟事发之前,卫国公夫妇都还好好地待在陈郡,未被转移,一点儿也瞧不出他要叛变的样子。
但眼下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二人当机立断,一个回到钟山继续组织禁军与北府兵对峙,一个留守宫内,与叛军划宫而治,牢牢占据着三省六部与太皇太后所在的宣训宫。
一时之间,一宫之中同时出现了两套朝廷班子,一套是以陆升为代表的老牌士族,坚称天子亲征已死,以太后之名,迎立新君;
另一面则是万年公主与梁王,手握禁军大部,并牢牢占据着京中武库。
两套班子互斥对方为伪,各出诏告,将自己的合法与正统性公之于众。然而占据宫城与内城的大部分禁军还在梁王手中,因而新君“即位”的消息并未大规模传出,陆升等人计划推行不利,只得寄希望于陆续渡江抵达钟山脚下的北府军。
事情的发展正如叛党的预料,京中禁军不过十五万,大都分散在各个城门,又要面对城外北府军的进攻,压力不可谓不小。万年公主与梁王只得一面指挥大军,一面发书给北府兵请求议和拖延时间,同时,也在焦急等待着西北的回讯。
……
八百里快马加急,京中大乱的消息传到秦州只用了三天。
桓羡眼疾仍未痊愈,听妹妹念罢战报,当即将此次跟随出征的文武大臣召来清晖院,宣布了此事。
相较于陆氏的作乱,更令众人吃惊的似乎却是谢璟所率北府军的叛变,薛稚身在屏风之后,亦是忧心忡忡。
她不相信谢郎会反,但这封由万年阿姊亲手所写的急报却不容她幻想。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可若他知道了她还活着,却已向命运妥协,是会责怪她,还是就此收手?
满座之中,唯独桓羡丝毫不信。
“谢璟不会反。”
他眼蒙纱绸,毫不犹豫地断定:“他若要反,早就反了。何苦等到今日。”
“这必定是叛军的阴谋,只怕他已被控制了起来,被部下以他名义作乱。兹事体大,朕须得率部回京去,凉州之事,就由沈卿主持。”
“可陛下的眼疾……”兵部尚书沈弁矢口道。
“朕没事。”
桓羡解下眼前的白绸来,淡淡地道。
事实上,他视力虽已好转,却也只是恢复到病情恶化之前的状态,白日与强光下视物无碍,但于夜晚及光线昏暗处,仍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也好在如今凉州局势明朗,吐谷浑已彻底退回其国境,凉州叛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东下,让他得以率军南返。只可惜是不能一举将桓诏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