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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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是孔立文拿的,他好歹出钱出力;今年大概是沈老爷子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他和父亲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面子上的事,还是要顾忌。”
既然沈克山不准自己装傻糊弄过去,沈璁干脆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仔细地解释道:“反正我们已经拿下了厂房日后产值分红的大头,管理权上父亲也知道,孔立文没有那个金刚钻,不敢跟我争。”
“父亲放心,我不会让沈家吃亏的。”
儿子一副坦诚耐心的孝顺模样,沈克山却气得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他责怪沈璁不回家,不孝顺,沈璁就搬出孔家老爷子的景况,还刻意点出对方与他的交情,摆明了在揶揄他翻脸不认人,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沈璁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若论做人,他们父子二人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资格教育对方。
他用沈家的地位威胁沈璁,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沈璁就在末了特意学他咬重了“沈家”两个字,也等于是摊开了明说,不管他曾经为沈家打下一片怎样的江山,现在的沈家,靠得已经是他沈璁了。
饭厅的红木长桌前,父子二人在除夕夜的第一场“交锋”,很显然是沈克山败了。
他这辈子打过很多仗,从来不是什么常胜将军,但他能有今天,赢就赢在了从不认输。
现在他已经一把年纪,又怎么可能在儿子面前服软。
“听说——”与方才严肃的神色不同,他将一片烤鸭夹进自己的碗里,好似闲聊般问道:“你最近和一个小唱走得很近?”
沈璁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本身没有眼疾,也没有任何视力问题,但每次回沈公馆前,他还是会把眼镜戴上。
因为平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厌恶也好,鄙视也罢,只要有必要,他都可以维持好面上的体面,不会被人看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自然也不需要一副眼镜来假装斯文。
唯独在面对沈克山时,总会有一些瞬间,让他实在不想再装下去了;所以,他很需要这副眼镜帮忙藏住自己眼底压抑着的情绪——
比如现在。
他很清楚沈克山口中相当不屑的“小唱”指的到底是谁。
虽然钱二包间里发生的事未必全然皆是沈克山的授意,但对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克山知道裴筱这个人的存在,更清楚裴筱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单是算准了沈克山的为人,肯定不会把裴筱这样身份的人放在眼里,却远远低估了老头变态的掌控欲。
第21章 回忆浓
沈璁放下筷子,卸下了之前身上端着的那股子板正劲,斜斜靠在椅子上,歪着嘴笑了笑,一脸玩世不恭,明摆着说这“乖儿子”我懒得装了。
“玩玩嘛,父亲不也说了,一个小唱而已。”他吊儿郎当道:“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还以为父亲早就习惯了。”
他明里暗里提示沈克山,他早就知道对方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事情;那沈克山便应该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最好少管。
这样隐晦的警告,沈克山不是听不出来,但却不以为意。
既然儿子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就算不是被刚才的话戳了痛点,起码方向也是对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本来这才是他今晚想说的重点。
“以前你爱怎么玩,父亲从来没有干涉过。”他换上一副相对平和的嘴脸,但语气里说教的意味并没有变,“但是这一次,你居然为了个小唱,出手料理了钱家二公子——”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父亲,我儿子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吧?”
“我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料理了钱二……”沈璁说着倾身向前,双手撑在桌沿上,双眼微眯,赤/裸/裸地威胁道:“难道真的没有父亲在背后狠推一把的功劳吗?”
“若儿子真成了‘大善人’,那也是父亲‘教育’得好。”
“沈璁!”
沈克山怒而拍案,身上多年征战沙场留下的戾气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不寒而栗。
“他就是夜总会里一个唱小曲儿的,比八大胡同的妓/女也高贵不了多少;你玩归玩,想花点钱,捧个角儿,父亲都不会过问。”
“但你得顾着沈家的颜面,不要太过分了。”
“至于别的——”
“你想都不要想。”
“呵——”沈璁先是一声冷笑,接着实在忍不住似的,放肆地笑出了声来,“哈哈哈——”
“父亲放心,区区一个钱二,我还搞得定,不会连累到沈家和父亲的。”
“至于别的……”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过要跟裴筱发展出什么进一步的,让沈克山难以接受的关系;倒不是服软,只是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类似的规划。
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讽刺极了。
“父亲,我娘……不也就是八大胡同里一个唱小曲儿的吗?”
“所以她没有资格进沈家的大门!”沈克山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沈璁,今天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娘的肚子争气,趁我喝醉了酒,一个晚上就有了你——”
“那父亲便可以放心了!”沈璁猛地打断道:“我跟一个‘男人’,再怎么胡来,也不会‘铸成大错’,弄出一个孩子,让两个人都追悔莫及!”
“什么叫‘让两个人都追悔莫及’?”气头之上,沈克山也顾不得那些体面,再跟沈璁打什么哑谜了,“你觉得是我亏待了你娘吗?!”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是生下了我沈克山的儿子,你以为她窦凤娘会有那个命,在马斯南路的小别墅里安逸终老吗!”
“安逸?终老?”
这些词的意思沈璁都能理解,但连在一起,他却觉得滑稽极了。
“父亲,您已经快七十了吧?可我娘走的时候,才四十多岁……”
“我三番五次警告过她,鸦片那个东西,不能沾。”沈克山冷漠道:“她那是咎由自取。”
“可她一个富商姨太太……”沈璁眉头轻蹙,一脸疑惑的样子,好像根本听不懂沈克山的话,“若真是活得‘安逸’,为什么要碰那种东西啊?”
“闲的。”沈克山不以为然道:“本来就没什么正事可做,你又出了国,她自然要找点消遣。”
沈璁的母亲,窦凤娘,的确是在儿子出国几年后,才因为长期吸食鸦片导致的慢性病而离世,但她开始接触这东西,是在沈璁出国之前。
也许是因为起初刚沾上时烟瘾不重,她那会抽鸦片的频率还不高,人也相对清醒些,总会避人耳目,躲起来悄悄抽。
作为本来就很少关心的沈克山大概是真的不知道,烟土、烟杆这些东西也都能藏,甚至窦凤娘可以躲到外面去抽,但留在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却很难去除。
其实,沈璁早就发现了。
“消遣……”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也许是吧。
就像钱二那样无所事事的人。
“但父亲知道吗,鸦片,还可以止疼。”
“如果不是你……”
想起曾经噩梦一般的回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沈克山曾经做过什么,他自己当然最清楚。
也许是因为心虚,他难得地没有再反驳沈璁的话,沉默了许久后,甚至略略放下了姿态。
“翻年,该二十六了吧?”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成家才能立业,你也该收收心了。”
“既然坚持要住在外面,你更该早些娶房贤妻回来,照顾饮食起居。”
“父亲娶了大妈以后就‘收心’了吗?”沈璁故意挑衅道:“我三四岁就能叫出十几个姨娘的名字了,没名没姓的更多。”
“那是因为大妈她不够贤惠吗?”
虽然沈克山极重门第,但其实他自己的出身并不怎么样,刚参军时也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卒,却在娶妻生子后的短短几年内就扶摇直上,当真是他口中的“成家立业”了。
因为,他娶了当地一个小军阀的女儿,还是未婚先孕,逼得女方父母不得不同意女儿下嫁的俗套戏码。
现在沈璁故意提起这一茬,无异于当面打了沈克山的脸。
“你大妈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做晚辈的来置喙!”果然,沈克山很快黑了脸,“你娘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沈璁一直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这么能“演”,都是小时候他母亲教的。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就要求他在沈克山面前乖巧、懂事、孝顺,哪怕只是装,也要装得像,因为他们母子衣食住行的一切都必须依靠沈克山。
后来慢慢长大,他已经可以养活自己和母亲,但还是一直尽量在沈克山,甚至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好人,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后戳窦凤娘的脊梁骨——
说他没有“家教”,等于就是在说他母亲出身低贱,不会教孩子。
现在沈克山的正房太太已经去世了,窦凤娘也去世了,大太太不容置喙,他母亲倒是可以随意被扣上一个教坏儿子的罪名。
可沈璁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今天这副心狠手辣,薄情寡恩的性子,更像是从沈克山那里遗传的。
何其讽刺。
红木的餐桌之下,他早已默默攥紧了拳头。
也许是感觉到了儿子的“杀气”,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了;也不知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真的被气着了,沈克山低下头,双手颤抖着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
一旁的下人心领神会,立刻递上了药,转身去倒水前还不忘提醒几句,诸如“大夫叮嘱,不要动气”之类的话。
方才大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略有缓和。
服下药丸后,沈克山的脸色平静了许多,接着方才佣人的话,他顺水推舟道:“时间不早了,医生让我早点休息。”
说着他拍了拍轮椅的把手,示意一旁的佣人推自己上楼,离开前扭头补充道:“楼上,我让张妈给你准备了房间,你今天喝了酒——”
“不用了!”沈璁猛地起身打断道:“大过年的,我还要回家给我娘也上一炷香。”
说罢,赶在沈克山上楼前,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宅,结束了除夕夜这场荒唐的所谓“团圆饭”。
*
“少爷。”沈家大宅外,一直等在车里的喜伯看到沈璁满身怒气地走出来,一脸诧异道:“这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早——”
沈璁抬起胳膊,打断了喜伯的话,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下车。
“去查——”他将喜伯拉到一旁,确定没有人后才接着道:“上次钱二的事情,到底跟沈克山有没有关系。”
“这不是早就查过了吗?”喜伯不解道:“当初就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现在又快过去了快俩月,钱二人都没了,不更是‘死无对证’?”
“试试看……就当……”
买个安心。
后面这句,沈璁没有说出口,只话锋一转,不由辩驳地吩咐道:“车子你用吧,赶紧回去,马上联系手下的人。”
“那少爷你呢?”喜伯连忙问道。
“我……”沈璁抬头望天,长长叹了口气,“我走着回去,顺便醒醒酒。”
“没事的,喜伯——”他拍了怕喜伯的肩膀安慰道:“你快去吧,大过年的,你忙完了还得给我娘,还有奶娘,都上柱香。”
“那……”喜伯知道,沈璁这个状态肯定是不对劲的,但现在还在沈公馆的范围内,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在上车前担心地叮嘱道:“少爷,至少让保镖跟着吧。”
其实沈璁也没想过要去干点什么,眼下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忙着团圆,街上开门的店铺都难找,就算他真想做什么,也找不到地方。
只是刚才大宅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他想出来透口气,带个保镖也不耽误什么,权当让喜伯放心也好。
好在保镖本来话就不多,又是聪明人,他也能看出沈璁的心情大概不太美妙,便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没有多嘴半个字。
直到他跟着沈璁,走到了百乐门附近。
看着沈璁站在百乐门的门口,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最后一脸烦躁地将手里的空烟盒揉成团,扔了出去,他才掏出自己兜里剩下的半包烟递上,趁机寻了个说话的机会。
“少爷……”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这大年里,百乐门都是不开的。”
过年百乐门会歇业几天,上次裴筱就说过了,沈璁当然知道;只是若没有保镖的提醒,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还一站就是这么久。
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抬头望向百乐门招牌上的霓虹,跟那晚印在他汽车后视镜里的一模一样。
霓虹在慢慢虚化,最后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圈,而在这些彩色的光晕中,有一个穿着正红色旗袍的身影逐渐清晰。
这是他那晚在后视镜里看到裴筱的画面。
他猛地闭上眼睛,愤怒地掷出手里的烟蒂,转身离开了百乐门。
“少爷!”一旁的保镖连忙跟上,紧张地问道:“您去哪?”
“回家!”沈璁不耐道。
“可是……”保镖小声的嘀咕道:“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
他当然巴不得沈璁赶紧回家,自己也就能休息了,可沈璁走的明明是马斯南路的反方向。
听到身后的嘀咕声,沈璁缓缓放慢脚步,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的路,明明是那晚他让车子送裴筱回家的方向。
这让他突然有些困惑。
明明平时都好好的,为什么越是烦躁的时候,他越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裴筱。
第22章 急匆匆
马斯南路二十七号的小洋房内,听到敲门声,喜伯如往常一样,起身开门;他刚抬手准备接过沈璁脱下的外套,对方却风一样从他身边“刮”了过去,快到他连人都没瞧清。
“诶!少爷——”
他追在后面喊了几声,沈璁完全没有反应,大步走向放在客厅角落里的电话机。
“怎么了这是……”他小声嘀咕道。
这么多年了,他还没见过沈璁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衣服不脱,鞋子不换,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往屋里冲,喊也喊不答应。
要知道,虽然窦凤娘没什么文化,但从小到大,她对儿子的管教都很严格,尤其是日常的一些生活习惯;之前沈璁为数不多的几次酒醉,就算被人架着送回家,他也会习惯性地在门口等着喜伯给自己脱衣服,换鞋,然后再进门——
这些母亲对他的教育,早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今天这是怎么了……”
见沈璁径直冲进屋里,拿起了电话,喜伯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小声地又念叨了一遍。
正好这时,一路紧赶慢赶还差点追不上沈璁的保镖也进了门;他看见自家少爷已经平安进屋,正要松口气离开,却被门边的喜伯一把拽住。
“怎么了?”喜伯着急地问道:“你们在外面遇着什么人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啊……”
保镖也是一脸懵逼,把沈璁一路默默走到百乐门,站在门口吹了一个多小时冷风,抽掉一整包香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之后我趁着递烟的功夫,才找到机会提醒了少爷两句,说百乐门过年不开;那会少爷看着都还算是正常的,愣了几秒钟就说要回家。”
“那之后呢?”喜伯接着问道:“是回家路上遇上事儿了?”
“也没有……但少爷好像……不太认识回家的路……”保镖为难道:“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因为平常都坐车,没留意认路……”
“少爷说着回家,又往反方向走,我就嘀咕了两句,也没敢大声……”
再然后,沈璁停下来呆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