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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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姐还要嫁给我吗?”
沈璁言罢,刚才还趾高气扬地“表白”,叫嚣着要“讨说法”的大小姐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之前沈克山在办公室里对沈璁说,他打点好了朱家,现在看来,他一定是开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价码,才让朱麒祥不惜隐瞒实情,也要把“宝贝”女儿“卖”掉。
看见朱珠这个样子,沈璁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回去吧,朱小姐,你对我连基本的了解都没有,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喜欢’。”转身离开前,他好言相劝道:“还是回去让朱伯父,重新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身后很快传来一个细小的,带着啜泣的声音。
与刚才那个不服输的大小姐不一样,现在的朱珠撇着嘴,抹着泪,突然小声到近乎卑微地问了一句:“你爱‘他’吗?”
“啧——”
沈璁低头,烦躁地抽了一口烟。
他可以确定,裴筱对他而言,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但“爱”到底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还没有主动吻过裴筱。
很显然,朱珠的问题,超纲了。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全都被身后的朱珠看在了眼里。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不可以爱我呢?”她很快绕到沈璁面前,不依不饶道:“是你说,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也是你说,我不了解你。”
“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就当给彼此一个机会,互相了解一下啊!”
沈璁惊讶于朱珠的天真,更惊讶对方的执着。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他刚才那几句话,寻常姑娘听见了跑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问题突然变得棘手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一脸恼火道。
朱珠闻言,抬头向四周围打探了一圈,然后突然指向巷尾的一块招牌,看样子是一家开在对街的女装成衣店。
“我要换衣服!”她一脸破釜沉舟的表情,倔强道:“我身上没钱,你送我一套衣服,如果之后还是看不上我,我……我……”
“我就保证不再缠着你!”
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能跟沈克山正面冲突,想要推掉婚事,只能指望面前的丫头;就算心里再不情愿,沈璁还是只能跟着朱珠走进了那家女装成衣店。
成衣店里,朱珠兴高采烈地让店员取下一套又一套衣服,挨个拿到沈璁面前,一一询问——
这个好不好看?
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但沈璁一直坐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中的时装杂志,仿佛完全是个局外人。
他从头到尾没有抬过头,更没有回应过半个字,就连身边招呼客人的店员脸上的笑容都逐渐尴尬、僵硬了起来,但朱珠好像看不见似的,全不在意,并且乐此不疲。
终于,在第十几次询问沈璁的意见无果后,她差不多取下了店里所有自己能穿的衣裳,这才在穿衣镜面前比划着,又和身边的店员商量了两句,选好一套小洋装,转身走进了试衣间。
当朱珠重新走出试衣间,站到自己面前,并且一把抽走了自己手中的杂志时,沈璁才无奈地抬起头来。
“好看吗?”朱珠满眼期待地问道。
不得不承认,虽然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但其实换回女装后的朱珠还是挺可爱的:娇小的身材,粉扑扑的娃娃脸,还有一双圆钝又水灵灵的杏仁眼,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单纯——
一看就是好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孩。
其实沈璁并不讨厌朱珠,相反的,他甚至很羡慕朱珠。
能这样执着又勇敢无畏地大声叫嚣着,要改变另一个人,甚至改变世界,一定也是从小就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人。
至少无论是裴筱还是沈璁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命。
不过很可惜,早在除夕夜那晚的轿车里,沈璁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裴筱,再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哪怕他还不懂“爱”是什么。
他冷漠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朱珠,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到成衣店的柜台边,根本就没有问价,便面无表情地掏出一沓法币,搁在了柜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璁——”朱珠连忙追到店门口将人拽住,一脸委屈道:“我……不好看吗?”
“衣服的钱,我已经付过了。”沈璁冷脸甩开朱珠的手,平视前方,没有再回头给对方半分眼神,只淡漠道:“还请朱小姐信守承诺——”
“不要再来找我。”
而此时,裴筱正好走进成衣店对面的一家糖水铺子,背身坐在窗前。
其实在跟朱珠来这家成衣店前,沈璁也有考虑过,会不会遇到裴筱,但曹勇是把人送到三丽咖啡馆门口的,在霞飞路上;而朱珠选中的这家店需要穿过一条不短的弄堂,在隔壁街,所以他才会放下戒心。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其实刚才在三丽咖啡馆,裴筱倒是什么都没看见。
他跟李茉莉约了在店门口碰头,只是因为三丽咖啡馆算是霞飞路上的标志性建筑;但店里的消费太贵,就算跟了沈璁后,他也没有铺张浪费的毛病,而且还要考虑李茉莉的感受。
所以在碰面后两人便很快离开了,一路聊天逛街,最后走进了临街一间不起眼的糖水铺子——
正好就在成衣店的对面。
“莉莉姐。”点完单后,裴筱一脸担忧地看着李茉莉,“你真的不打算做了?”
“唉——”李茉莉捧着手边的糖水叹了口气,显然也没什么胃口,“我莫得办法了呀。”
“现在外面风声个拉紧,我乡下还有儿子和爹妈嘞!”
“你啊听说了,他们讲噢,上海也要被轰炸了呀!我儿子念书的那个私塾都不开了,说是先生都跑掉了诶……”
“钱嘛,总是挣不完的,我不想等我回去,儿子,爸妈,连同家里的破祖屋都不见掉了!”
李茉莉嘴里的“轰炸”,裴筱并不陌生,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跑到上海来。
“可……”他一脸为难道:“这里是上海啊……”
“噢哟,帮帮忙好伐——”李茉莉一脸苦大仇深地挥了挥手,“你在法租界诶,马斯南路那种地方,当然是天塌下来你的小日子也不要太灵!”
“我老家在乡下啊,谁会管……”
看着裴筱一脸惆怅,她很快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猫咪我肯定给你带回去的,有我一口吃的呢,就饿不到它。”
“反正我儿子也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等外面太平点了,我肯定养得它圆滚滚的抱回来给你玩,好伐?”
“那你……”裴筱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糖水,良久后才道:“保重。”
“诶,都要走了。”眼见气氛因为分别而变得沉重起来,李茉莉很快打趣道:“我当你是‘姐妹’的,跟你讲个实话哦——”
“李茉莉是艺名,我其实哦,不叫这个的。”
“我叫,李春娟!”
“哈哈哈——”
见李茉莉说完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裴筱很快也被逗笑了。
昨天沈璁约了他今晚看电影,还特意叮嘱他早点回家;现在他看着李茉莉笑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便忍不住笑着催促道:“快吃吧,当心呛着。”
说完,李茉莉的笑声真的渐渐停了下来,他便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糖水,往嘴里送了两口。
半晌后,他发现机关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的李茉莉突然没了声音,才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身后。
“那……”李茉莉指着裴筱身后的玻璃窗,犹豫道:“啊是你家七少爷啊……”
“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看谁都像七爷啊?”裴筱无奈地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人家七爷了呢!”
不怪裴筱笑话,刚才在三丽咖啡馆门口,李茉莉就指着店里说好像看到沈璁了,可等裴筱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会知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沈璁正好起身去卫生间了。
等沈璁从卫生间出来,偷溜出去买电影时,裴筱和李茉莉已经离开了三丽咖啡馆的门口。
“呸呸呸——”李茉莉闻言连连摆手,赶紧往地上狠狠啐了两口,“你知道的呀!我对他们那群富家公子……过敏!”
“这种福气……啧啧啧……受不起受不起……”
第53章 念旧人
从成衣店离开后; 沈璁重新去买了两张电影票,如约和裴筱去看了电影。
当天晚上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甚至之后的日子都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不止沈克山没有找他任何麻烦; 就连朱珠都没有再出现过; 好像真的就想开了似的。
几场秋雨过后; 天气渐渐凉快了下来,算算时间; 再没两个月,距离他和裴筱第一次在百乐门见面,就该有一年了。
不过在给裴筱准备一出惊喜之前,他还一直留意着一个消息。
这次的事虽然看似过去了,甚至以后如果沈克山还敢再找别的姑娘; 他也可以按这次的方法照葫芦画瓢,把人吓跑;但沈玦的突然出现,始终是一把在他的头顶上悬而未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只要沈克山有需要; 就随时可以拿出来威胁他。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关于沈玦的确切消息; 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在十几天的焦急等待后; 他还没有来得及等到那个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倒是等来了孔立文。
办公室里; 孔立文耷拉着一张脸; 坐在沈璁的桌子对面; 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
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其实沈璁心里大概有数; 他粗略地看了看文件的内容后抬起头来; 点上了一根烟。
“你想好了?”
“嗯。”孔立文点了点头; “上面该我签字的地方都签过了; 如果七少爷觉得没问题; 随时签字,合同随时就能生效。”
“当然……呵呵……”
他说着苦笑一声,抬头用几乎恳求的眼神看着沈璁,整个人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要是七少爷觉得这个价格……”他默了几许,然后才要紧牙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我们还可以谈。”
“七少爷,我没有别的要求了,只要能尽快把钱打到我在瑞士的户头里就行。”
沈璁闻言微微颔首,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翻着手里的合同,但其实,他那一只偶尔空下来的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总是无意识地轮换敲击着桌面。
孔立文或许已经顾不上观察这些细节了,但若是有细心且了解沈璁的人在场,一眼便能瞧出,这个小动作,已经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事实上,他要比孔立文还要紧张,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正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
孔立文准备把自己,连同身后几个跟着他混饭吃的小喽啰的股份,打包卖给沈璁;一旦合同签字生效,之前他拿地建起的那几家药厂,就将完全属于沈家,或者说,属于沈璁。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沈璁想要在药厂里搞点什么“猫腻”,将会更加容易。
这本来就是让他下定决心回国的最主要目的,他怎么不可能不紧张。
“你决定了?”他捧着文件,不动声色地试探道:“现在外面战事吃紧,药厂正是赚钱的时候。”
“七少爷你也说了,现在外面战事吃紧。”孔立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有命挣钱,没命花。”
孔立文向来胆小怕事,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沈璁觉得倒也正常。
他轻松地笑道:“你在法租界里,怕什么。”
“现在外面到处不是暗杀就是火拼,前两天租界里还死人呢,各个非富即贵。”孔立文紧张地扒着桌沿,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在国外,洋人自己都打成了一锅粥,谁能保证他们的地盘就绝对安全?”
说着他又伸手,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头顶。
“北边打了这么久,都说政府部队用的是洋人的军火武器,吹起来是怎么怎么厉害……”
“但真打起来了怎么就是打不赢呢?”
“唉——”他摇了摇头叹息道:“眼下一天两天的还行,但日子长了,还有谁能保证,这法租界里不会变天。”
说完他瞧见沈璁低头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渐渐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今天来,是想把股份卖给沈璁,然后拿钱跑路的。
可沈璁这样的人,比猴子都精,从前太平的时候,打压起他来都没有手软过;眼下他说漏了自己走投无路,去意已决的情况,凭沈璁的性格,当初敢出一头牛的价钱买人家两间厂房,现在就他手里那点股份,还不被打成白菜价。
不过,懊恼了没有两分钟,他很快也就释然了。
沈家财雄势大,手眼通天,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孔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他自己最近还太摊上了点事。
说与不说,他都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罢了。
想通了,他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索性坦白道:“七少爷大概也听说了,孔家分家以后,我的钱也让人卷走了不少。”
“我没本事,手下经营的买卖也没几个是挣钱的,就这个药厂还算有点油水,但也不是我拍板弄的。”
“现在,也就只有夫人和老娘不嫌弃,还愿意跟着我。”
“我现在就想赶紧拿到钱,换个太平点的地方,买两栋房子,收收租子,能给我娘养老送终,再跟我夫人过几天安生日子,也就知足了。”
说着他沉重地抱了抱拳,“求七少爷——”
“赏条活路吧。”
他摆出最卑微的姿态,已经做好了准备被沈璁压价,只求对方给自己留口汤喝,却不想,沈璁掐掉手里的香烟后,没有多说一个字,很快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七少爷……你……”
孔立文大吃一惊,但沈璁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也不必多言,然后就继续一页页翻看着文件,在需要的地方一一签上名字。
其实刚才孔立文说的事,沈璁的确都知道。
孔老爷子去后,孔家分家,孔立文所在的三房本就不占优势,再加上他自己经营无方,败掉的也不少。
从前能跟沈璁在外面厮混,他也不可能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除了刚才口中的“夫人”,他在外面包养的小情儿不在少数。
眼见他孔家每况愈下,他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身边的女人早就跑了个干净,甚至还有人使手段悄摸卖掉了他之前在郊外的那处庄园,一分钱也没给他留下,全都卷走了。
这才有了他求到沈璁面前来这一出。
从前,沈璁是不太看得上孔立文这样的人,但对方虽然愚蠢,却也没长过什么坏心眼。
要说起来,他能认识裴筱,还能在玫瑰梦里救下裴筱,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孔立文的功劳在的。
他是铢锱必较,睚眦必报的性格,从前只要有利可图,甭管压榨的对象是孔立文还是什么别的人,他都绝对不会手软。
但眼下,一来药厂对他实在重要,他不想把孔立文逼到走投无路,把股份卖给别人,再给自己增加麻烦;二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心软了。
生逢乱世,他与孔立文今日一别,很大可能这辈子也见不着第二回 了。
谁得罪过他,即使十年,二十年,他也会记得,早晚要讨回来;但偶尔,他也开始记得点别人的好了,并不介意给孔立文留条活路。
拿到签好字的合同后,孔立文感激涕零,几次张口,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