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夺唐-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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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李恪将临,这也是杨府门子早就知道的,他听闻岑长倩之言,自岑长倩手中接过名帖,当即命人开了府门,对李恪道:“还劳殿下和两人大人随小人入府稍待,主人稍后便至。”
“有劳。”李恪道了声谢,随着杨府门子进了府内。
杨家虽然清贵,但李恪却为当朝亲王,如今虽是代其母杨妃前来,但杨府上下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李恪方一入府,已有人飞奔前往府内传告。
李恪在会客的偏厅坐了不过片刻,便有一年过六旬,虽须发花白,但精神倒还尚好的老者进入了偏厅中。
“老臣杨恭仁拜见殿下。”杨恭仁入内,便对李恪拜道。
杨恭仁虽以致仕,但却为李世民拜为特进。
所谓特进,散官之列,官拜正二品,唯以功德赐位特进者,位次三公,见礼如丞相。故而杨恭仁虽以辞官,却仍有官身,需以臣礼相见。
杨恭仁年迈,李恪又有拉拢之心岂会要杨恭仁以大礼参拜。
李恪见状,连忙箭步上前,扶起了正欲下拜的杨恭仁,对杨恭仁:“老国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杨恭仁起身,看着李恪,对李恪笑道:“老臣见殿下之时,殿下尚是孩提,如今再见,殿下已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武德九年时,李世民继位,杨恭仁去宰相位,罢吏部尚书,改任雍州牧,为大半个关中名义上的首官,那日李恪请命北上,杨恭仁自也在大殿之中。
不过李恪武德九年北上为质,杨恭仁致仕于贞观三年,而李恪贞观四年返京,故而自李恪北上之后,近七年来,杨恭仁还是初见李恪。
李恪道:“老国公乃李恪母族长辈,本该早来拜见,无奈朝务在身,一直迁延至今,还望老国公勿怪。”
杨恭仁闻言,忙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身兼数职,能借南下之机得空来见我这个赋闲的老朽,臣已不胜感激。”
李恪笑道:“老国公自谦了,老国公虽已致仕引退,然老国公乃朝之干城,如今国务繁忙,父皇还时常当着李恪之面提及老国公,恐怕父皇早晚还需召见老国公商讨国事,”
李恪所言,多半是嘴边的恭维之词,毕竟他的话谁又能去分清真假,难不成还去想李世民询问不成?
杨恭仁自贞观三年致仕后,虽长居华阴,甚少在长安露面,但他对朝堂的关注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少。
自打贞观四年,李恪回京后,他就从未断过对这个三皇子的关注。李恪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了若指掌,在他看来,李恪虽然年少,可却丝毫不简单,跟这样的小狐狸打交道,杨恭仁绝不会有丝毫的大意。
杨恭仁知道李恪来此的心思,也知道李恪这么说的意思,但他却故意绕开话题道:“承蒙陛下错爱,老臣如今已是闲人一个,更兼老迈,朝中之事已无力也无心多问了。”
李恪道:“老国公得我大唐两朝帝王看重,引为臂膀。岂不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言,老国公有济世安民之能,若是甘居华阴一地,岂非我大唐之失,天下之失,百姓之失?”
杨恭仁摇了摇头,接着道:“臣已经老了,又无曹魏王之志,不敢多问朝中事,但能得晚年安泰足矣。”
杨恭仁说话圆滑地厉害,简直滴水不漏,李恪有意把话题去往朝务之上去引,可杨恭仁却死活不接他的话,着实叫李恪有些无奈。
不过既然杨恭仁左右不接李恪的话,李恪无法,也只得将话挑开了同他说。
李恪问道:“老国公年迈,退居华阴,朝中之事兴许已无心过问,但杨家事,老国公总不会不管不顾吧。”
第十二章 杨恭仁
李恪并非专程来此,不过是过路华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跟杨恭仁慢慢圆转推敲,李恪见杨恭仁嘴巴严地厉害,丝毫不接他的话头,只得自己挑明了开来。
“小狐狸已经坐不住了。”杨恭仁听着李恪的话,心中一下子便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杨恭仁对李恪问道:“眼下杨家事并未不妥之处,臣不知殿下之言何意?”
李恪道:“武德五年,老国公为凉州总管,奉太上皇之命统兵平定瓜州刺史贺拔威之乱,那时长孙无忌嫡亲兄长,鹰扬郎将长孙恒安亦在军中。然长孙恒安因行军迟缓,险贻误军情,被老国公施以军法,丢了大半条性命,至今还是个半残之人,不知老国公可还记得?”
李恪今日敢带着岑长倩和席君买两人便来杨府,自然是下过功夫的,杨恭仁之事他早已命人彻查,了然于胸。
武德五年,太上皇李渊因杨恭仁曾于前隋任甘州刺史,熟悉西北军情,故而以杨恭仁为凉州总管,抚慰西北。
时逢西北多乱,瓜州刺史贺拔威外结颉利,意欲献瓜州于突厥,杨恭仁领军攻伐,命时任鹰扬郎将的长孙恒安急行军,领军自侧翼前往驰援。
可长孙恒安行军不利,延误军机,使得大军主力被围,险致杨恭仁大军溃败,好在贺拔威犯上作乱不得人心,被杨恭仁行反间计,策反叛军擒杀贺拔威,这才得以反败为胜,平定西北。
可此战虽胜,但长孙恒安大错已成,杨恭仁于战后依军法严惩长孙恒安,杖责八十,生生把长孙恒安的两条腿给打断了,至此两人结为死敌。
但此时若只是简单的两人关系不和倒还好办了,可偏偏杨恭仁乃杨氏族老,长孙恒安又为长孙无忌胞弟,两人结仇,也就意味着杨家和长孙家结仇,动静便就闹得大了。
“确有此事,不过以殿下的年纪,竟还知道这些,着实不易,殿下有心了。”杨恭仁听了李恪的话,平淡道。
武德五年,李恪年方四岁,那个时候的李恪恐怕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如何能知道西北边陲之事,多半也是他千方百计打听来的。
李恪道:“李恪对长孙大人一向‘敬重’,故而长孙家的事情,李恪多少也知道一些。”
敬重?
杨恭仁听了李恪的话,看着李恪虽年少,却一脸正经的模样,心中也不禁觉得好笑。
李恪与长孙无忌不合,明里暗里不知相互角力了多少,可李恪当着旁人的面,竟还能心安理得说出这样的话,李恪的心术如何且先不说,光是这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已经很有几分功底了。
其实对于长孙恒安之事,杨恭仁又何尝不觉得懊恼。
当初杨恭仁在惩处长孙恒安之时,李建成尚在,李世民还只是大唐秦王,长孙无忌不过是从五品的刑部郎中,当时已经贵为侍中,当朝宰辅的杨恭仁又岂会将长孙恒安,甚至是长孙无忌看在眼中,毕竟谁能想到,在短短五年之后,李世民便将成为大唐皇帝,而长孙无忌亦将名冠当世。
杨恭仁顿了顿,对李恪道:“殿下既是奉贵妃之命,前来替杨家先主上香,坐在此处也不是办法,殿下若是无事,便随臣同往吧。”
杨恭仁这话说的突然,李恪不知何意,但李恪看着杨恭仁一脸严肃的模样,还是应了一声,跟了过去。
杨氏宗祠,寻常人进不得,哪怕是当朝亲王也是如此,不过李恪乃杨妃之后,杨妃又为杨家女,故而李恪得入其中。
李恪随着杨恭仁进入杨氏祠堂之外围,已经闻到了扑鼻而来的檀木香气。
李恪沿着长长的甬道走了片刻,一直走到底,到了杨氏祠堂的正堂之外,李恪抬眼望去,首先入眼的是“杨氏宗祠”四字门匾,在门匾之下的门柱两侧,则是悬挂着刻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八字的木牌,而在宽阔的祠堂之中,一层层桌案上摆放着的竟是上百副牌位。
自杨氏始祖杨敞,到杨忠、杨宝、杨震后来再到杨恭仁之父杨雄,不必有半句多言,李恪光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深深为之折服。
弘农杨氏,千年世家,门阀翘楚,多少年来的名望积累方有了今日弘农杨氏的气象,这眼前的一幕早已说明了一切。
“大堂之中,殿下看到了什么?”杨恭仁站在祠堂的门檐之下,对李恪问道。
李恪不假思索地回道:“杨氏先贤。”
杨恭仁点头道:“不错,我弘农杨氏能有今日,靠的便是我弘农杨氏列代先祖之光,而自打臣懂事那一日起,臣最大的愿望便是待臣故去之后,也能如我杨氏列代先贤一般位列我杨氏祠堂,与父辈先贤相伴,看我杨氏之盛绵延千载。”
李恪听着杨恭仁的话,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要同他讲这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杨恭仁见李恪点头,顿了顿,这才接着道:“长孙无忌固然权势了得,但我弘农杨氏却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我是与长孙恒安故有仇怨,长孙无忌若是只对我一人,我纵是身死也非不可,可他若是敢把手伸到杨家来,那他便需掂量掂量他能否搬地了我杨氏千年门阀之重。”
长孙无忌权势之盛,当今朝堂无人可与之比肩,但杨恭仁的话说的却很有底气,甚至李恪听了也不会有半点觉得杨恭仁是在狂言。
杨氏不知是杨氏而已,杨氏传承千年,与多少时间门阀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长孙无忌若当真想动杨家,先要把整个关中门阀掀个底朝天。
世人皆知,华阴县共有两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一座是西岳华山,而另一座便是弘农杨氏。
扳倒他杨恭仁易,但想要对付弘农杨氏,就算是整个长孙氏都不够看。
李恪听着杨恭仁的话,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李恪对杨恭仁道:“既然老国公这么说了,李恪也不必再藏话了,长孙无忌一向视我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我此次南下之官,也是拜他所赐。阿娘是杨家女,我便算是半个杨家子,既然老国公不惧长孙无忌,又何妨与我联手?”
杨恭仁听着李恪的话,笑了笑,对李恪道:“听殿下之言,殿下恐怕还未听懂臣的意思。”
第十三章 南下
杨恭仁行事圆滑,尤其是在处理世家之事上更显如此,当李恪自杨府出来,脑海中还在回味杨恭仁同他说的话。
杨恭仁算不得什么名臣干吏,他在相位五载,也从未有过什么大的作为,和同为世家子的房杜二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在杨恭仁的眼中,他看得最重的是弘农杨氏,其次是他自身,最后才是朝堂之事,这样的人又怎会是一个贤相。
这些世家子,在他们的眼中,家族存续方是首要,门阀的利益高于一切,甚至还在国家社稷之上。
杨恭仁于国无大功,却也无大错,因此被拿来同西汉庸相石庆,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比起仁厚敦儒的温彦博,哪怕是刚直的魏征,李恪也不愿同杨恭仁这样的圆滑世故之辈打交道。
“看殿下眉头紧锁,杨府之行似乎并不算顺利。”随着李恪出了杨府,李恪身旁的岑长倩看着李恪的模样,对李恪小声道。
李恪道:“杨恭仁这厮胆略不大,非成大事者,但偏偏却滑不溜手,想要从他嘴里听到想听的,着实不易。”
岑长倩道:“杨恭仁乃是前隋皇族远亲,于开皇初年出仕,历侍文帝、炀帝、宇文化及、李密数代君主,到了我大唐尚能位列宰辅,得封国公,他左右逢迎的本事自不寻常。”
杨恭仁开皇元年出仕,先侍隋文帝杨坚,为宗正少卿,后侍隋炀帝杨广,为正议大夫,再随杨广巡幸江都,后待宇文化及弑君谋反,立秦王杨浩为帝,杨恭仁便任吏部尚书。
而杨恭仁的吏部尚书也未做上多久,待宇文化及北上兵败,杨恭仁为李密所俘,遂转投李密,李密兵败,又为窦建德所擒,直到窦建德麾下魏州总管元宝藏归唐,杨恭仁这才投入大唐。
杨恭仁其人,倒也谈不上什么气节和硬气,要他主动与长孙无忌为难,着实是难为他了。
李恪道:“长倩所言极是,杨恭仁其人,最善自保之道,说的好听点是行事谨慎,说的难听点便是胆小畏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他退避三舍倒也不意外了。”
岑长倩问道:“那今日之行殿下岂非空手而回?”
杨恭仁既是畏长孙无忌权势,只欲避其锋芒,又是自觉杨氏势大,与天下之家利益关节诸多,长孙无忌轻易动不得他,多半已是打定了注意,要求自保了,李恪想要说动他,只怕机会渺茫。
不过李恪却笑道:“这倒也未必,要说动杨恭仁,倒也未必便是今日。”
岑长倩闻言,不知李恪何意,只当李恪还欲改日再来拜访,于是问道:“殿下可是要在华阴歇息一日,改天再行拜访?”
李恪摇了摇头道:“今日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拜便不必了,左右要打动杨恭仁,拉拢杨氏,倒也未必只有本王亲自来此方可,这世上还有比本王更为合适的人。”
岑长倩听了李恪的话,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杨恭仁自己不买殿下的帐,难道还有旁人能助殿下说服杨恭仁吗?”
李恪自信道:“那是自然,今日本王华阴之行绝非空手而回,只是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待本王到了扬州后再说。”
李恪说完,便自席君买的手中接过了马缰,翻身上马,当先离开了。
岑长倩看着李恪离去的模样,显然不似刚刚在府内吃了瘪的模样,岑长倩也不禁好奇起了李恪口中那个能帮他说服杨恭仁的人。
“莫不是贵妃娘娘?”岑长倩左右想不出比李恪更加合适的人,唯一有点可能的便是李恪生母,出身杨氏的杨妃了,岑长倩也连忙上马,赶到了李恪的身旁,不解地问道。
不过李恪却摇了摇头道:“非也,母妃虽是杨家女,但身在后宫,岂能随意出得长安,更何况以杨恭仁的性子,就算是母妃来了,也未必能成。”
岑长倩听了李恪的话,好奇地问道:“那殿下所指何人?”
岑长倩一向聪慧,岑家子弟中无人能与之比肩,否则岑文本也不会在李恪将行之前将岑长倩引荐于他。可今日李恪之意岑长倩却始终捉摸不透,看岑长倩的模样,若是李恪不能为他解答,恐怕他要一连数日食不知味了。
岑长倩乃岑文本亲侄,岑文本将岑长倩荐于李恪,岑长倩自然是信得过的,这一点李恪倒不担忧。
李恪对岑长倩道:“要想说服杨恭仁投向本王,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长孙无忌更好的说客吗?”
岑长倩听了李恪的话,先是一愣,但紧接着脸上便挂起了一丝笑意,他明白了李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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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恪一行人出了杨府大门,未做片刻停留,直往华阴县城门的方向而去,杨府的门子便连忙回了府中。
“回禀阿郎,殿下已经离府了。”门子回到府内,对正在等着的杨恭仁道。
杨恭仁闻言,问道:“他们去往了何处?”
门子回道:“出了府们后,殿下便上马出了城。”
“出城了?”杨恭仁听着门子的话,惊讶道。
门子道:“殿下确实已经出城看,算着功夫,只怕殿下已快到城外了。”
杨恭仁出于自保,不愿插手李恪和长孙无忌之事,他听闻李恪未在华阴多做逗留,而是出了府便直接出城了,这本该是好事,可杨恭仁却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
此前杨恭仁虽从未与李恪打过交道,但他对李恪的了解却不少,依他对李恪的了解,李恪绝非易与之辈,他当真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便对自己此前的心思作罢,不再牵扯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