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大明辽东-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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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当先躬身而立者,出列行跪地之礼道:“下官绥德县令程强,见过信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墙不倒,主将不跑。你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重真对他弃县而逃的行为表示了肯定,又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县城周边的流寇尸体啊?总不可能就让他们在烈日之下暴晒吧?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引来疫病啊!”
古人莫不对疫病二字讳莫如深,堂外观瞻的百姓闻言,当即一阵骚动,对于县令程强的回答,也充满了期待。
程强心道:“百闻不如一见,信王殿下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当真是炉火纯青。嘿,幸好本官也早有准备,殿下的麾下不都是来自辽东么?好办!”
程强想起了宁远大捷之后风靡华夏的“建奴头颅的关内之旅”,当即便兴冲冲地说道:“落叶归根,贼寇之身便随便挖个坑埋了吧,也好给黄土地增添一些养分。至于头颅,自然是要在城外垒成京观,以震慑宵小的。”
程强的前半句话还让重真生出了些许好感,但后半句话却触及他心中对于这片土地最深沉的情感,立刻便沉声说道:“二狗子,把本王的马鞭还来。”
二狗子十分恼恨别人如此称呼于他,然而信王这般叫他,他只觉得与有荣焉。
于是欣然应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将那根抽过犟驴屁屁的马鞭,恭恭谨谨地用双手交托到重真手中。
重真翻掌接过,站起身轻轻甩动,马鞭便在程强的身边啪啪作响,唬得他浑身颤抖,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又哪里做错了。
重真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无法自主体会,便愤怒地一鞭抽在了他那瘦削但还算宽阔的肩头,道:“你是将我华夏同胞,当作了建奴或者河套寇?”
程强吃痛,却硬是咬着牙齿没有痛呼出声,而是讶然抬头道:“殿下何出此言?下官万万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只是试图乱我绥德的贼寇啊!”
重真还是挺佩服程强的勇气的,这个家伙的才能虽然不一定足以与县令这个职位相匹配,但是他的倔强,确有华夏西北汉子的坚硬,便问道:“你是哪里人?”
程强显然极不习惯重真的跳跃性思维,愣然道:“绥德本县人啊。”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果然名不虚传。”
重真点点头又轻叹道:“你其实问出了全大明所有官员的心声,然而饥民之中也流传着一句话,叫作——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然官也好民也罢,皆我华夏同胞,关起门来如何解决内部纷争,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只要别给外人钻了空子就好。无论头颅还是身躯,尽皆入土为安吧。”
程强略一思忖,便由衷地下拜道:“下官领命,这便遣人执行。”
重真摇头道:“如此多的头颅身躯,不必急于一时,待本王审问完毕,你再亲自带着绥德百姓,前去安葬我为求饱腹而铤而走险的同胞吧。”
“诺!”
重真三言两语的安排,所蕴含的情感无疑十分深重,不仅程强由衷折服,便连堂外旁听的百姓们,也都豁然动容。
更有大胆者出声喊道:“知县大人,算俺一个。”
“俺也去!”
“俺也去!”
有老者犟着脖子道:“你们这群瓜怂,这点儿小事还要劳驾人信王殿下亲自下令,知县大人亲自带领么?喂,衙外的父老乡亲们,信王殿下说就在城外挖几个坑,把那些流寇的头颅和身体就地掩埋了,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快去吧。”
“管饭不?”
“受信王殿下的指派,乃是我等西北苦哈哈的荣幸,还敢……”
全身都裹在金色布面甲当中的袁十三大笑道:“那是尔等穷乡僻壤的刁民,以小人之心踱咱殿下的君子之腹。尽管去吧,不但管饭,还管饱。”
“管饭,管饱”,两个词语四个字,简短有力,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许诺都要有效。
民众闻之,足矣。华夏百姓,就是如此的容易知足。
县衙外的民众只要是有分子力气的,全都忙活了起来。
麻木不仁的绥德县城,竟然就这样而焕发出了青春活力。
第384章 殿下可否借一部说话
重真并不因为袁十三的越俎代庖而有丝毫不悦,反而朝他轻轻点头。
袁十三大乐的同时也大为感动,将心比心,干劲十足。
“很好,老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重真见初步的效果已经达到,便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其实本王原本觉得,你这个县令并不十分称职。”
堂外百姓一阵骚动,程强更是仰首大惊道:“殿下是要砍了下官的脑袋吗?”
重真大笑道:“这倒不至于,毕竟你守土还是有功的。”
程强担忧道:“那是要撤了本官的职吗?”
重真大笑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本王看到绥德百姓并没有对你落井下石,反而多有帮衬,便知你虽无大才,却至少拥有责任担当。”
程强苦笑道:“下官羞愧难当,殿下就不要捧杀下官了。本县原有人口五万余,然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万余人,下官这个县令,干脆改成县宰好了。”
重真大笑道:“你扯远了,本王给你介绍一个人吧,张之极!”
铁盾铜板都守在外边以防万一,唯独张之极被重真安排在了身后。
两个憨憨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蓦然听到重真呼唤那个打起仗来咋咋呼呼的小子,当即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一套银色的不免战甲,与袁十三一左一右,反将身着普通布面甲的重真衬托得更加具有威严。张之极正昂首挺胸,仍旧沉浸在方才的热血杀敌之中。
闻言,壮实了许多的身躯一个激灵,出班便吼道:“标下在!”
重真笑骂道:“行了,把头盔摘了吧。”
“诺!”
重真用马鞭指着张之极粗糙也黝黑了许多的脸道:“记住这张小白脸,他乃是英国公张维贤的长子,本王就将他留在这边交给你照顾了。”
“啊?”张之极与程强同时惊呼。
张之极垂涎欲滴道:“殿下,您不要标下了吗?”
程强则愁眉苦脸道:“殿下,这不太妥当吧?”
重真看着张之极认真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一个机会吗?这就是本王正式交付给你的最大考验,你难道忘了信王府大火遗迹旁边的承诺了?”
张之极心念一转便精神大振道:“此生不敢或忘。”
重真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让本王失望,这也是你父亲的嘱托。”
张之极咬牙道:“果然是这个老家伙在捣乱。”
重真道:“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标下是说,殿下和家父,对于标下可真是关心呢。”
“嗯。”重真点点头又转向程强,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盯得他心内发毛,才道,“至于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程强尬笑道:“殿下慧眼如炬,下官着实佩服。”
重真道:“老子再重申一遍,本王这是火眼金睛。”
“好吧。”程强道,“可就算你是孙大圣,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此话怎讲?”
“您可是给了白水县很多的资源啊!”
“资源?啥资源?”重真斜睨道。
程强坏笑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重真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猥琐的绥德县令,还敢跟老子借一部说话,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程强赶紧道:“下官讨饶,下官讨饶。”
重真没好气地看向外边道:“喂,你们几个还不出列来认领你们的少爷?”
在绥德百姓惊讶的目光当中,从大堂之外聚集的人群当中走出好几个汉子来,进入县衙单膝跪地道:“草民见过信王殿下。”
重真点点头道:“本王已唤醒你们这位世子少爷的钢铁之心,他已是宇宙钢铁直男,哪怕是回到京师,也再不会带着你们到处逛青楼喝花酒了,更不会去找涂抹胭脂的娘炮了,尔等终于可以给张维贤那只狡猾的老狐狸一个交代了。”
在别人的儿子和家丁面前说那人的坏话,还说得理所当然,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最令人畅快的是,这几个张氏的家丁还只能尴尬地道谢:“谢殿下。”
“起来吧。”
“诺。”几名张氏家丁代表应声而起,看向张之极。
张之极丝毫没有维护英国公威严的意思,反而乐不可支地朝他们眨了眨眼。
家丁们很怀疑信王殿下所言掺杂着大量的水分,但是方才战斗之时自家少爷的表现也是看在眼里的,便又由衷朝着重真躬身作揖,行华夏古礼。
“难得。”重真赞声了一句,便对程强道,“这就是你要的资源。”
程强也由衷躬身作揖道:“谢殿下。”
“此间事了,本王要再次启程了。”重真负手而立,目光深沉。
程强惊道:“这么快?好歹让下官为您接风洗尘啊!”
重真斜睨着他道:“米脂好歹有婆姨,你绥德有拿得出手的汉子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非但程强和大堂外的百姓听不下去了,便连一边的县丞都愤然说道:“殿下安敢如此轻视我绥德的汉子?”
重真看向他道:“你就是主管绥德武备的县丞吧?叫什么名字?”
县丞愤然拱手道:“下官程能,见过信王殿下。”
“程强程能?”
重真无语道:“本王已尽心尽力,希望你们绥德汉不要让本王失望。”
程强程能带着堂外百姓愤然挥拳道:“断然不会!”
重真又看向另一人道:“你是绥德主簿?”
樊管下拜道:“绥德主簿樊管,拜见信王殿下。”
重真点点头道:“你们绥德的汉其实真的不错。”
樊管仰首道:“下官其实并非绥德县人,只是一个逃难而来,读过两年书的穷酸书生罢了,幸得知县收留看重,忝为一县主簿。”
“哦?”重真动容道,“既如此,流寇围城之时,你为何不跑?”
樊管咧嘴笑道:“城墙不倒,主将不跑,这可是殿下您方才所言。况且下官既被委以主簿重任,自当为此尽忠,安有弃城而逃之理?虽说……”
“虽说什么?”
面对重真的追问,程强程能无不大惊,吼道:“樊管!你个白丁……”
第385章 百姓为何会造反是个千年难解的命题
重真狠狠瞪了他俩一眼道:“让他说下去。”
樊管深深吸气道:“虽说下官认为,流寇作乱,实乃当世必然!”
“哦?”重真笑而不语,轻轻一瞥程强。
程强顿觉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这家伙就是个有了一点墨水,便自诩见识非凡的穷酸书生,乡下佬的见识如何上得了台面?还请殿下恕他狂言之罪!”
程强说着,便已深深地拜伏下去。
重真道:“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撇清关系,这说明本王确实没有看错人,你虽无大才,却拥有责任担当的意识与品质。自古朝廷选士讲究德才兼备,我大明也是如此,只可惜选着选着,却选了一帮无才无德、无操无守的混球。”
“殿下……”程强程能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重真看着他俩笑。
“殿下!”樊管的眼中满是激动。
“信王殿下?”百姓则满面的疑惑,静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他们的内心说实话,其实是支持樊管的。
若无樊管数年如一日的体贴民心之举,在王嘉胤聚拢饥民骤围绥德之时,大多数的百姓都会选择杀官造反,群起响应。
王嘉胤千算万算,也是没能算到绥德有个凡事都爱管一管的落魄主簿,同时对于费尽心机聚拢起来,本质上却仍是盗贼劫匪的部下战斗力,估计过高。
重真表面上没有理会不同群体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内心却极其关注,看向樊管与程强道:“本王赦你俩无罪,你俩可针对此点,进行一场辩论。”
“辩论?本县与本县的主簿?好,那下官先来!”
程强一怔,旋即苦笑,接着咬咬牙看向樊管道:“西北之旱由来已久,并非朝廷的过错,哪个朝廷不希望自己治下的土地风调雨顺的?
自党项人李元昊建立西夏至大明洪武北驱蒙元收复故土,我华夏已有多少年没能实际统领过这片土地了?与异族的铁蹄统治相比,以华族立国的大明对于这方沧桑大地上的民众是好是坏,尔等心中自有一杆衡量的尺寸。”
程强说到这里仰头看了看重真,又继续咬牙看向樊管道:“本官承认,朝廷对于旱灾的处置,也有不当之处,然而流民本身也并非一点责任也没有!”
“说完了?”
“嗯。”
“轮到你了。”
“诺。”
樊管朝重真拱拱手,便看向程强反唇相讥道:“下官没有知县大人那么多的道理好讲,下官只想说——宁为盛世狗,莫做乱世人。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天下百姓以米脂米糕供养朝堂大佬,一遇灾年则忍冻挨饿,何错之有?肚子饿了要吃饭,要饿死了当然需要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无需重真示意,程强便说道:“你的说法太有失公允了,你们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去这没错,可是也不一定非要抢的呀!被抢的那些人也并非欠你们的呀!
哦,不对,你不是其中的一员,不能说你们。尔等……哎,本官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一遇天灾人祸就想着要别人救济,是不对的。别人的粮食难道不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别人的家业难道不是几代人辛勤致富积攒下来的?
你老爷我家确实世代都是绥德的知县,但你又怎知我家这一支为了获得这个位置,付出了怎样的拼搏?用多少钱粮熬粥一般熬出了一个进士来?为了守住这份家业,又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信王殿下慧眼如炬……哦不,是火眼金睛。说你老爷我无才无德,真的没有说错,你老爷我从小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反倒是阿能比我更加聪慧。但是没办法,谁叫我是长子呢?家父早逝,家母体弱,长兄为父啊……”
程强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程能不善言辞,只是拍打着兄长的肩膀,默默安慰。
重真将这一份万万无法作伪的兄友弟恭看在眼里,默默认可。
百姓们仔细回顾了这些年程家所做的一切,不论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了当地百姓,又或者说仅仅是为了守住绥德知县这个位置。
总之,所做的一切,也算对得起民众了。
程能见兄长哭得实在伤心,终于忍不住愤怒地看向樊管道:“你说过只要管你一口饭吃,你便会倾力帮助我大哥,缘何今日竟然反咬一口?”
樊管大感惭愧,但想起乡间百姓问干燥的黄土刨食只求苟活的悲惨状况,还是硬着心肠犟着脖子道:“下官惭愧,但下官并未说错,事实胜于雄辩。信王殿下一路行来,相信西北的一切尽已了然于胸。富者恒富,穷者必穷,朱门者锦衣玉食,褴褛者饿死荒野。”
程强忽而悲恸大哭道:“可是造反除了制造出很多的饥民流民来,对于改善黄土地上百姓的生存,真的没有好处啊!远的不说,就说王嘉胤为府谷和我绥德民众带来了什么?带来了粮食么?
没有!他啥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带来,倒是把山野百姓的最后一份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