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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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二个管事姑娘,皆是从教坊司采买回来的,个个通文识墨,知晓经义。
能从教坊司那样的火坑出来,她们自然是万分感激。
但感激这种东西,时日长了,慢慢也就淡了。
所以贾蔷将丑话说在前面,尽管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生的不错,但对他来说,她们只是管事的。
十二姑娘也不是傻子,看看贾蔷对待平儿的态度,再看看对待她们的漠然,心里虽然各种心思,却也没人敢抗命,纷纷上前与平儿见礼。
平儿叫起后,贾蔷对她和尤氏道:“你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大奶奶得闲时也可帮着平儿看看。”
尤氏自然一百个答应,笑道:“我来辅佐她,断不会端着身份拿大。平儿能为,我也早知道了,侯爷放心就是。”
贾蔷不理平儿的谦虚,又看向尤二姐和尤三姐。
这姊妹俩在贾蔷跟前,总有些气短,连性格刚烈的尤三姐也是。
毕竟,贾蔷和贾珍父子不同,没想过赖她姊妹们的账。
且她们如今还依附着宁府过活。
以她们的绝美姿色,没有宁国府这样的豪门庇佑着,早成了别的权贵手里的玩物了
寻常人家,女儿生的太美,便是种祸之本。
红颜薄命,向来如此。
贾蔷看着二人道:“大奶奶说想请你们两人来帮忙,也可让你们自食其力,我原道不必,以大奶奶的月钱和贴补,再多三双姊妹也养得起。只是既然你们觉得后街那边闷,想出来做些事,我表姐也替你们说了话,那么来就来罢。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不可仰仗着亲戚情分就恣意妄为。”
尤二姐性软,忙道:“并不敢的。”
她在婴孩房帮忙,里面的婴孩学步车、摇床还有跷跷板等小玩意儿,让她十分喜欢。
尤三姐则紧紧抿了抿嘴,难掩烈性倔强的目光看着贾蔷,道:“何曾恣意妄为过”
尤氏忙上前拉扯她一把,让她老实。
尤三姐在餐饮间搭手,里面有冷饮、甜点等美味,让她觉得有趣。
她性子烈,好吃酒,但来了这里才发现,吃酒没有吃冰饮过瘾
贾蔷也不理她,最后对平儿道:“你进去逛逛,四处瞧瞧罢,心里有个数。”
“哎”
平儿忙应下,贾蔷笑着点了点头道:“行了,我去东路院了,晚上来接你。”
说罢,也不啰嗦,转身阔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平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能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待她,她又岂是不知冷然的
心里轻轻一叹,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凤姐儿
东路院。
贾芸、薛蝌早早候在门前,见贾蔷大步走来,忙上前见礼。
“都备妥当了”
贾蔷也未进去,叫起二人后问道。
贾芸笑道:“都妥当了。”
贾蔷点点头,道:“我一会儿要先去兵马司衙门点个卯,你们在这里候着。知道行事的章程么”
听闻贾蔷之言,贾芸、薛蝌还是有些紧张的。
贾芸忙道:“侯爷,今儿这个日子,您若是不在跟前,我们的身份,怕是压不住”
薛蝌虽未言,也是点了点头。
贾蔷笑道:“我很快就赶回来,开张时必会在此。且你们按规矩办事就是,不必怕哪个,我也不可能长驻此地,终究要你们来管。原则只有一个:不卑不亢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当奴才的。愿意守这里规矩的请进,不愿意的就请出去。东路院留了不少人手,我姐夫今天都留在这里。不规矩的,不必客气。”
贾芸犹豫道:“怕是要得罪人罢今日能来的,都是贵人”
贾蔷摇头道:“面子都是自己挣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也不偏向谁,也不为难谁,规矩就在那。非要去违背的,不是我们得罪他们,是他们得罪我们。再说,这东路院内摆着擂台,哪个觉得不服,上擂台就是。”
贾芸闻言点点头,笑道:“如此,我心里就有数了。”
贾蔷笑道:“有数就好,你们进去忙罢。”
说罢,翻身上马,带人往东城兵马司衙门行去。
摊子越铺越大,他不可能事必亲躬。
能够培养出来一些可独当一面的手下,意义甚至还在太平会馆之上。
当然,主要还是防备,有小人拿他因私废公做筏子
大明宫,乾清门。
辰时初刻,早朝鼓起,文武官各于左右掖门外序立。
候钟鸣开门,各以次进,过金水桥,至皇极门丹墀东西相向立。
待天子御临宝座,鸣鞭,鸿胪寺官赞入班,文武官俱入班。
行一拜三叩礼,分班侍立。
今日月初大朝,京城凡四品以上的实职大员,皆要上朝听政。
领班军机大学士荆朝云先上奏了两湖、河南三省普降甘露之喜,满朝恭贺。
不过,由于山东、甘肃两省仍未见雨落,所以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当初抄没吴家的银子,还是要买成粮食,提前运往二省,以平息粮价,早早准备赈灾。
尽管隆安帝心里明白,这个过程,即便有上千万两银子打底,最后能有二百万两落到灾民口中就算仁慈了,可眼下却没甚其他的好法子。
景初三十年宽松吏治,整个江山几乎无官不贪,想要整治,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更何况,太上皇还在
三省降雨的喜悦,都被这糟心之事给浇灭了。
反倒是朝官们,许是要迎接一次盛宴,一个个都面带喜色。
荆朝云后,罗荣、何振两位军机大学士也相继奏报了关于春闱后选官,以及河工之事。
等军机大学士承奏完,便是六部尚书奏事。
当然,无事者可不上奏。
吏部尚书无事,户部尚书空缺,代掌户部的左侍郎林如海因病未上朝。
接下来,便是兵部尚书王子腾。
虽是众所周知的空架子,然而王子腾依旧出列,躬身上奏道:“启奏皇上,荣国府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因伤病不能上朝,故此将奏折转交微臣,请微臣代为上奏。”
隆安帝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头往左侧偏了偏,身旁站着的一位新面孔太监,忙下了丹陛,从王子腾手中取来。
隆安帝接过后看了看,目光最后在一等将军印上凝了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最后道:“一等将军贾赦上折子,问永昌侯仇成和立威营谋逆案中,子药流出一事至今还没个说法,实在不该。是彻查不下去了,还是有反贼同谋在包庇还说,几十桶子药,真要一起炸开,便是这乾清门都要灰飞烟灭。莫非真要等到不忍言之日时,才去查查到底是哪个将兵部严存的子药,送给了仇成么”
此言一出,殿内因三省降雨而带来的喜悦之情,瞬间湮灭,气氛陡然凝固。
王子腾最先跪下请罪,道:“臣愧为兵部尚书,兵部出现这样的大过,至今没有一个交代,臣有负圣恩,请皇上治罪”
隆安帝闻言,正要开口,却看到今日突然上朝,却一直在武勋之首坐着打瞌睡的赵国公姜铎睁开了眼,道:“原来贾赦还有这份忠心倒也难得。老臣还当贾代善的儿子都是废物,只会搂着小老婆吃酒呢。”
元平功臣一系的武勋大将们,纷纷大笑了起来。
隆安帝见此,脸色瞬间一沉,眼睛缓缓眯起,眸中目光森然凝重。
元平功臣,已经跋扈到这个地步了么
果真,要成姜家军
ps:咳咳,晚了些,但总归还是到了,似不似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燕勋臣中的败类(第二更!)
东城兵马司衙门。
贾蔷今日来上衙,连高隆都吃了一惊。
不过也没多问,贾蔷大致看了看,衙门内大概不到三十人,就问怎么回事。
高隆忙道:“今日月初大集,为防出事,所以人手大都散出去了。”
贾蔷点了点头,入衙落座后问道:“漕帮的人都放出去了?”
分管牢狱的副指挥胡夏道:“大部分罚了银子就放了,还有些身上确实背了人命的,也移交给了顺天府衙。”
贾蔷应了声,虽然对于漕帮已经记上了笔账,且至今漕帮都没人出面给他一个交代,但眼下还不是清算漕帮的时候。
再者,漕帮突然反水,和中车府一起干掉了其他三股人手,这里面到底有甚么深意也还未弄明白,贾蔷以为再等等为妙。
背后水实在太深,他怕引出几个惹不起的巨鳄来,不值当。
处置罢此事,贾蔷又看向一位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问道:“火禁查验近来如何?京城春来少雨干燥,不可大意。”
之前兵马司的火禁局已经沦为帮闲之流,贾蔷接手后,直接将火禁头目孙鹏升格到副指挥的重要位置,还调拨了不少军费,供火禁局更换水龙车,增加人手。
孙鹏忙道:“回侯爷的话,火禁局近来在东城增设了二十架水龙车,各街道坊市也都添了巡火丁。不敢说万无一失,但绝对比先前稳妥十倍!”
贾蔷笑了笑,点头道:“很好,但还要继续加强。东城多木楼,一旦发生火灾走了水,不是闹着顽的。”
孙鹏赔笑道:“侯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好好办事,绝不敢懈怠。”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经念叨,孙鹏刚说完,就见一穿着“火”字军服的火禁丁从衙外跑进来,边跑边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北街养生堂走水了,好大的火,要赶紧派人去救援啊!”
贾蔷闻言面色一变,北街那边正是他方才口中所说,多木楼的地方。
那里不仅多酒楼客栈,还有许多布铺米行,还有一座养生堂,里面专门收养弃婴!
果真是养生堂起火,出了惨案,那就果真要出大事了!
“快走!!”
皇城,乾清门。
今日月初大朝,隆安帝在此御门听政。
立威营谋逆造反子药之谜,绣衣卫一直在查,刑部一直在查,兵部也一直在查,但始终查无头绪。
百官各有私心,为免招惹夷族之祸,也没人敢催促
今日王子腾转交“贾赦”奏折,质问此案,隆安帝本想借此发作一番,也警告某些人,不要得寸进尺。
即便追查到最后,只交出几个替罪羔羊,也要将面子上的事做好了。
不株连几家九族,以人头和鲜血警告背后之人,那天家威严何在?
不想没等他开口,很少上朝的赵国公姜铎,居然敢拿贾赦取笑,并引得一众元平勋臣和武将在圣驾前放肆大笑。
这条老狗,疯了不成?
然而就见姜铎颤巍巍的起身,对隆安帝躬身请罪道:“皇上,老臣腆为三朝老臣,得太上皇和皇上的信重,位列军机,参知军国重事,受此皇恩深重,常常夜不能寐。没想到,到底还是辜负了皇恩。立威营身为京城十二团营,仇成身为国朝武侯,居然能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混帐事,逆贼自然死不足惜,然老臣依旧难逃失察之罪,老臣惭愧哇!”
说罢,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隆安帝见之,眯起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些,摸不清这条不知熬死多少当世英豪却就是不肯死的老狗,心里到底打得甚么算盘,他沉声道:“仇成谋逆,事先谁又能想到?老国公不必自责,快快请起。”
说罢,又侧了侧头,身旁那位太监立刻下了丹陛,亲自搀扶起姜铎来。
姜铎起身,瘪着嘴再三谢恩后,又道:“老臣今日来,原就是想和陛下议一议此案,既然贾家有人先提出来,那干脆就在这议罢。长兴侯耿年,颍川侯傅连?”
姜老头气势还是很足的,虽然干瘦的都快成了一坨,可一双老眼扫过武勋行列时,敢直视这老头子的人,没几个。
听他点名,两位身着飞鱼蟒服的中年男子出列,拱手道:“老公爷有何指教?”
姜铎喝问道:“仇成那个遭瘟的,死都死了,不死也该千刀万剐了,这都多长功夫了,你们兵部连子药从哪丢失的都没查出来?”
两人隐约感觉到了有些不对,颍川侯傅连抢先一步道:“老公爷,武库司和督摧所原是左侍郎所掌。”
长兴侯耿年闻言大怒,道:“没有右侍郎签印,谁能擅入武库司子药房?”
眼见二人就要狗咬狗厮斗起来,姜铎却不看二人了,拱手道:“皇上,老臣早有一愚见,思虑了数年,今日才敢上奏。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教训。”
隆安帝面色阴晴不定,实在摸不着这个老妖怪想做甚么,道:“老国公有何心得,但说无妨。”
姜铎笑着谢过恩后,先伸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隆安帝忙道:“老国公坐下说即可。”
姜铎笑道:“那就多谢皇上隆恩了!”说罢,颤巍巍的回到座位上坐下后,这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之言:“皇上,老臣以为,文臣那边且不提,但武官,尤其是领兵大将,实在不好在一地待的太久。对朝廷不是件好事,对臣子也未必是保全之道。眼下太平,那种一个将位,父传子、子传孙的做法,早早就该舍弃才是。当然,朝廷已经开始这样做了,九边戍边大将,今年要回来三个,明年要回来六个。这就很好,毕竟,这大燕的军队,不是哪一家的军队,是朝廷的军队!
老臣以为,驻扎都中的十二团营也该如此。一个大将领军十年,朝廷的军队都快领成私军了,于江山社稷而言,实非幸事。
军队如此,兵部两位侍郎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也该给他们调换位置了!
不然,一个个尸位素餐,那还了得?”
此言一出,饶是以赵国公多年的威望,此时也有些隐隐压不住身后诸多元平重将的怒气了。
“老公爷这叫甚么话,若是这样不好,那难道要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才好?”
“不如此,军队哪有战力?”
“是啊,一旦发生战事,咱们连手下的兵将都认不全,那怎么行?”
“我们领兵领的好好的,又没犯下甚么过错,凭甚么剥夺兵权?”
“就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哪有这样的道理?”
没有兵权,这些人空有爵位,却是连站到这里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且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没了兵权,他们吃甚么,喝甚么?
怎么拿官位培养亲信势力?
“老公爷说的轻巧,姜家老老少少都在吃兵粮,倒是要断我们的炊!”
听着这聒噪声,刚坐下没多久的姜铎又拄着拐起身,回头扫了过去。
随着那双老眼冷冷的看了一圈后,嘈杂声渐渐止住了。
姜铎冷哼一声,道:“我姜家老老少少都在吃兵粮?既然是老夫提的这个奏议,姜家哪一个还敢往军里扎,老夫砸不烂他的狗头!你们也不要怪老夫无情,并不是说,你们从兵部,从十二团营下来,就不能吃兵粮了。九边要回来不少人,空出那么多位置,难道不需要人去?窝在京城享福享受惯了,都不愿去边关吃沙子,那还有甚么脸提打仗?真打起仗来,不比这个苦?”
说罢,又回过头来,看向眼中满是震惊神色的隆安帝,拱手道:“皇上,老臣今年,都过九十了,古往今来,有几个大臣能活这么久?可活了这么久,老臣只是受着皇恩,却没做出甚么功绩,实在汗颜哪。如今老臣快要去见世祖元平皇帝了,临走前,就最后为皇上,为天家,为我大燕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