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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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氏遭到血洗,王世英那一支虽然是主家,可王世英长房子弟仍多在都中。
反倒是王守中的父祖亲辈都在琅琊,遭逢劫难。
最遗憾的是,王世英那一支根基虽在京中,却是琅琊的主事人,一应勾当,皆为王世英次子在琅琊操持。
王守中这一辈,主要在掌管恒生号,这一回,阖族死绝。
若非如此,林如海也没有那么多银子,来赈济整个山东
而王守中显然没想到林如海竟知道他的表字,还会如此温和的待他,一时间眼睛一酸,就落下泪来,跪倒在地泣道:“小人叩谢林相,诛灭白莲,为我琅琊王氏报仇雪恨!”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蔷儿曾与老夫提起过你,说你虽行商贾事,然心中却有义侠之心。你年纪还轻,遭逢此大难,还需坚韧。若有甚么难处,可去寻贾蔷。此次前来时,可曾见过他?”
王守中闻言一怔,道:“林相莫非不知,良臣因当街诛杀罗荣长子,被打入天牢”
不等他说完,魏永忙起身道:“相爷放心,宁侯在京很好,虽因提前杀了罗斌被打入天牢,但有皇上和娘娘护着,还有恪和郡王日夜前去探望,绝无大碍。另外,下官南下时,皇上已经决定放出宁侯了。”
林如海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道:“老夫记得,刑部尚书祝苍,是罗荣门生。你说蔷儿没有大碍,那还是出了些变故?”
魏永没想到林如海这样敏锐,忙低头请罪道:“此事皆下官之过,忽略了此节。还是皇上想起后,即刻让下官将宁侯送去诏狱。宁侯杀三人,废三人,重伤二人。”
他说完话后,林如海便一直没有开口。
原本温润亲和的林如海这一沉默,顷刻间,就让魏永、曹叡和王守中三人感到莫大的压力!
虽然都中市井中皆被至圣先师显灵,降甘霖庇佑血脉的传奇故事所吸引,但在官场上,却无人不为林如海此次的功绩所惊艳钦佩。
而更显然的是,林如海回京后,隆安帝对其圣眷之隆,只会更上一层楼!
若非韩彬韩半山三十年来历遍大燕边塞最穷苦的数省,清望无双,那么隆安朝第一宣力功臣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
即便如此,林如海也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魏永即便是天子心腹,是天子信任的爪牙,但他再明白不过,在隆安帝心中,他和林如海之间的差距,完全没有可比性。
因此魏永躬身咬牙道:“祝苍之事,下官必给相爷一个交代!”
林如海闻言,却叹息了声,摆手道:“罢了,无旨意,你最好莫要妄做任何事,不然,老夫先不饶你,皇上也不会。此事,也算是让蔷儿长个教训罢。”
顿了顿,他道:“等曹侍郎处置完圣府事,老夫与汝交接罢,就启程回京。曹侍郎,至圣苗裔事关重大,自然要小心谨慎。但是,汝身上更要担负起齐鲁之地数百万黎庶百姓之民生赈济。不可轻忽,更不可大意。山东交给你了,若再出分毫差池,罗士宽之辈,便是前车之鉴!”
这话之重,让曹叡瞬间身寒,躬身道:“下官明白,只问明白孔赵氏的生辰出身,及幼子的出生详情后,即可记录回京,至礼部登记造册,准备封公大典。最多明日,便可交接山东事宜。”
“如此,大善。”
林如海微微颔首,心中那块石头,也终于彻底落地。
其实,若无那场甘霖,此事扯皮打擂的地方,实在太多。
但连林如海都未想到,会突然天降大雨。
有了这一场,山东灾民无复忧矣。
从一开始,他盯上的,便是六族囤积的粮食
宁国府,宁安堂。
这座宁国府的正堂,贾蔷极少进来。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里还残留着贾敬、贾珍的影子,他入主宁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宁安堂重新修缮了遍。
只是觉得此堂太过富丽华贵,没有生活气息。
不过,今日他却让吴嬷嬷,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等人引入宁安堂。
又让人连贾政、宝玉、贾环之流一并叫来。
贾母一行人行至宁安堂时,发现贾蔷并贾家姊妹们居然没有在此相迎,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由此便可知,贾蔷是个甚么样的态度。
又过了稍许,待看到贾政、宝玉、贾环也被叫来后,贾母脸色愈发凝重。
她沉声问吴嬷嬷道:“你们侯爷呢?我来这里,他倒拿起身份,不来见我?”
凤姐儿也有些不解,毕竟不管怎么说,贾蔷这个爵儿,起初是贾母做主,强与他的。
更不必说,黛玉更是因为贾母强命他送去江南,二人才相识的,算是媒人。
尹家那档子事,若非贾母逼迫,也未必能成。
有这些渊源在,总要留些体面才是。
再者,贾母虽然偏爱宝玉许多,但对贾蔷来说,也算不错。
吴嬷嬷躬身道:“老太太,侯爷才从诏狱出来,此刻应该还在沐浴更衣。”
王夫人皱眉道:“那我们府上那些姑娘们呢?她们不知道老太太过来么?”
吴嬷嬷忙道:“奴婢去告知侯爷时,姑娘们都不在,她们往四姑娘院子里去了,收拾包袱,准备晚会儿去城外桃园庄子上。侯爷说,晚熟的秋桃熟了,天气又转寒,正好去庄园里洗温汤。”
贾母闻言心里沉闷,邢夫人气道:“他们倒是会享福受用,却把大老爷送去边关吃沙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贾母不耐烦喝道:“你就少说两句罢!这会儿知道怕了,先前起贪心时怎不知道怕?我怎么说都说不伏你们,如今知道这是个不好惹得了!”
喝罢,同凤姐儿道:“你去同蔷哥儿说,就说我们在这等候他的大驾!”
凤姐儿随往贾蔷院行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劝贾蔷,差不多就行了,总不能真撕破脸皮,让她伺候那两个老厌物去边塞吃沙子罢?
“晴雯,你们爷呢?”
进了贾蔷小院,就看到晴雯提着一木桶从里间出来,凤姐儿忙问道。
晴雯撇嘴道:“在里面沐浴呢。”
说罢,一扭身就走了。
凤姐儿暗骂了声浪蹄子,然后进了里面,听到里面香菱嘻嘻哈哈的笑声,隔着门没好气道:“蔷儿,快点!”
贾蔷慵懒的声音传出,道:“想快点,就劳二婶婶进来帮一把。”
“呸!”
凤姐儿红着脸啐道:“说甚么疯话!老太太、太太她们还在宁安堂等着呢!”
贾蔷笑道:“那就让她们等着好了,你不进来,我是不会出去的。”
凤姐儿气道:“这个时候,可不敢胡来!”
里面只有香菱嘻嘻笑声,凤姐儿一咬牙,先将门外錾铜钩上悬着的一半大红撒花软帘放下,然后心里砰砰直跳的走了进去
“哎哟!该死的,使不得啊!”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尹褚面色有些难看,这两日市井间风头最盛的是至圣先师显圣,传的沸沸扬扬。但朝廷之上,声势无两的,却是林如海、贾蔷师徒二人。
林如海自不必说,先前在山东被软禁,几乎将一世贤名丧尽,满城嘲讽。
却不想,一朝发势,石破天惊,诛杀手提四万大军的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张梁,又拿下山东巡抚罗士宽、布政使曹祥云和提刑按察使李嵩三大巨头,随后率三千骑,抬棺出征,一夜平定山亭,尽诛白莲妖孽!
这分明是戏台上古之名将的故事!
毫无疑问,百年之后,这些事都是能上青史,流芳百世的传奇佳话!
而先前受软禁时蛰伏也说得过去,因为谁都知道,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温润如玉,行事手段从来春风化雨,以柔克刚。
这次若非被圣府被焚,孔圣苗裔惨遭灭门的事给激到了,也不会才用如此暴烈的手段。
但无论如何,如今的林如海,名满天下,声震京华!
而贾蔷,先有当街诛杀叛逆之义,又有天牢杀伐八人之勇,再加上
令人艳羡的圣眷,和聚财之能!
贾蔷献百万之富,助天子赈济灾民之事,也传了出来。
这种善举被人忽略,众人更留心的,是贾蔷这个善财金童,到底积攒了多少家业
结果算来算去,他们发现,居然算不清
唯一肯定的是,贾蔷的家财,肯定不止百万!
这就让人太惊叹了!
一个注定在隆安朝权势无双的先生,一个出身高门,位列贵爵,还精通点金之术的弟子。
原先还并不算太显眼的师徒二人,似乎经过此事后,一下暴露在世人眼中,炙手可热!!
而毫无疑问,此时的贾蔷,也成了配得起娶后族唯一嫡女为兼祧妻的少年贵胄。
前些时日还暗中讥讽皇后看走了眼的人,也纷纷闭上了嘴。
今日贾蔷出狱,其行程为许多人所关注。
其中,就包括尹家。
若贾蔷出宫后直接回府,倒也还罢了。
可他出宫后,第一站去的却是布政坊林府!
要知道,林如海眼下还在山东,不在京!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他若能接下来往尹家走一遭,尹褚脸色也不会如此难堪。
可贾蔷出了林家后,竟然直接回了贾家
他又将尹家置于何地?!
尹家太夫人面色倒是还好,见长子面色不渝,她微微一笑,问道:“如今你可明白,为何你妹妹屡屡施恩于人家?不是人家需要咱们尹家,是尹家,需要人家!这个位置摆不正,你早晚要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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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狠辣决绝!
一柱香功夫后,贾蔷同面色不善眼角隐隐还残存些韵味的凤姐儿来至宁安堂。
此时黛玉、宝钗、湘云并三春姊妹俱在。
旁人目光都在贾蔷身上,独李纨多看了凤姐儿一眼,心里有些惊骇
贾蔷进来后,面色寡淡的与贾母见了一礼,却无视邢夫人、王夫人并贾政等人。
见此,邢、王二人脸色难看之极。
贾蔷却恍若未觉,对黛玉等人道:“行礼都拾掇好了?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又对李纨道:“大婶婶引着她们去准备罢。”
不想贾母却道:“也不必急着走,将来都是要做管家太太的,也都大了,留下来看一看,长长眼,免得将来管起家来睁眼瞎。”
贾蔷淡淡一笑,在黛玉等的担忧目光下,让诸姊妹落座,他则走到贾母并列的另一主座站定,那里坐着的,是贾政。
贾政被贾蔷注视后,面皮陡然涨红,然而还是站起身后,让出了主座。
见此,王夫人亦是脸色难掩怒意,看向贾母。
这是当着晚辈的面,将贾政的脸扫落在地,狠狠践踏!
不过,贾母虽然心疼坏了,可又觉得,若是能让贾蔷出一口气,就不再闹了,也无不可。
待贾蔷坐定后,她叹息一声,埋怨道:“大老爷那件事,是做差了,他老糊涂了,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再者,二老爷又何曾招惹过你,你就这样待他?”
贾蔷闻言冷笑一声,道:“老糊涂了?我看他一点都没糊涂。见我落难入狱,当即就不再装死爬了起来,带人打上东府来,要夺我家业钱财。论贪婪无耻,卑鄙下作,此人为我平生仅见!这也算老糊涂?我看他精明的很!至于二老爷
就我所知,贾赦动手前,专门禀报过老太太和二老爷。老太太你倒也罢了,我权当你真想管教,却管教不得,而不是存下私念,想将那份家业分给宝玉。二老爷呢?他主掌荣国府,管着西府,又素以清正自居,怎么眼见着贾赦贪婪的向我东府伸来爪子,却故作不知?你的清正端方何在?你的正气凛然呢?
好好好,我就权当你碍于情面,管束不得你大哥。不过,也请你以后莫要再端着一份长辈的架子于本侯跟前拿大。从今往后,你于我而言,不过一族人罢。
另外,你以二房掌家,名不正言不顺,这才管的心虚,管的一团稀烂!今日我就以族长之命,废了你荣府管家之权!也真是笑话,堂堂国公府长房偏居东路院,你一个未袭爵的次子堂而皇之的坐享整个国公府,天下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本侯就以族长之身,拨乱反正!二房从今往后,让出中路院荣禧堂!”
此言一出,满堂大惊,贾母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贾政更是面色惨白满面仓惶。
他在意的不是失去了这份家业,而是被贾蔷戳破了那层面皮,揭开了他一直装作不知的面具,更将他心中不愿人知的阴私,暴露了个底朝天!
执掌荣国府,管理这份家业,是他强争来的么?
并不是。
当初贾赦成亲时,先荣国贾代善尚在,贾赦自然要住在东路院。
东路院原是为家中长子所准备,亲长在时,长子成亲后,便住在东路院。
只是后来,贾赦实在不成器,不得贾代善喜爱,屡屡见责。
等贾代善死后,贾母就寻了个由头,让贾赦继续住在东路院,她则和小儿子小儿媳一起过。
贾赦自身没甚能为,不过袭了个一品将军的爵儿,全靠祖荫。
他这样的爵位,若是惹怒了贾母,持金册上奏一本,是可以直接废黜了的。
所以,贾赦也不敢说甚么。
就这样,打着孝道的名义,二房在荣国府中路院就算扎下根来。
这些原是西府潜在的不好挑明之事,如今被贾蔷当面说破,贾政又哪有面目再住在国公府中?
可他心如死灰愿意认账,王夫人却不愿。
王夫人也顾不得去当菩萨了,她声音尖锐道:“你凭甚么做主?东府的小辈,还管到西府长辈头上来了?你便是族长,还能迈得过老太太去?”
贾蔷看都未看王夫人一眼,淡淡道:“王氏,你在背后说三道四,你以为我不知道?罢了,我给皇贵妃和王子腾一个体面,稍后打发人,去请王子腾来,让他带你回王家管教罢。”
王夫人霍然起身,颤抖怒道:“我自贾家门来,孝顺舅姑,相夫教子,从没人说半个不字,如今却不知犯了七出哪一条,让我受此大辱?”
贾蔷冷笑道:“犯口舌,算不算七出,嗯?本侯福薄,担不起这泼天的富贵?我杀了人,所以给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是怕我不死罢!来来来,宝玉现在就在这,你问问他,本侯将这家业给他,他能不能扛得起!宝玉!过来!”
贾蔷转头一声厉喝,将垂头站在那的宝玉唬的一个激灵,他抬头茫然的看了看贾蔷,又看向王夫人,随后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话来,摇了摇头。
贾母颤巍气道:“你欺负宝玉做甚么?”
贾蔷笑道:“奇了,你老的儿子儿媳在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的时候,你怎么不劝阻他们莫要欺负我?他们是为了宝玉才恨不得我死的,今日我问宝玉担得起担不起,就成欺负他了?若东府家业果真被夺了,送到他身上时,你老封君会不会说一句不要动,那不是他的?宝玉会不会说一句他不要,那不是他的?我想不会。因为现下里这国公府都原不该二房来住,他们不一样添着脸好好住着?”
这话,实在太狠辣,也太难听!
无论如何,贾蔷说完这番话后,二房都没脸继续赖在国公府里住下去了。
贾母落泪喝道:“你莫要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