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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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孔省、户部尚书余知节等几个人,还有就是上州中的几个刺史。
韦义深的眉头深皱,看来丞相一职很可能落在非世家人的手中,只能从州府中挑选几个世家子弟,楚州刺史刘直行、平州刺史崔文护、侯州刺史黄平、魏州刺史柳宗亲都是世家中的豪杰,这些人自己见过,在州府的位置上考绩都在“上中”。自己再坚持个三五年,将他们中想办法调任一二个到京师,在政事堂任从三品的秘书监,或者接替六部九卿的位置,那时即使丞相不是世家子弟也可无忧矣。唉,天不假年,如果老天能给自己再多十五年的寿数,佑成便可轻松接手,那才是人间快事。
晚来风急,头痛得厉害。韦义深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乌蒙蒙的天,今夜说不定又是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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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铜匦之争
事情往往存在两个面,有人欢喜有人愁,御史中丞魏怀超这段时间就过得很快乐,散官已经升至从四品上的太中大夫,离御史大夫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魏怀超感觉这段时间倍受重视,那些原本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皇亲贵戚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的,权力这东西,真让人感觉过瘾。魏怀超心里跟明镜似的,为什么大家对自己又敬又怕,就是因为最近政事堂一系列的升贬背后有自己的影子,而这些都来自于铜匦中收集的信息。
今晚北漠二王子宴请郑朝的官员,大漠风味的烤肉吃得魏怀超满嘴流油,那些奔放的舞娘不知是哪家青楼请来的,着实惹火。虽然魏怀超竭力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追逐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酒色是最考验人的东西,渠逆道坐在角落里,暗暗地打量着大郑朝堂上的要员,这些人级别虽然只是四五品,却是大郑未来几年朝堂上的中尖力量。欲图大事,必先筹谋,哪些人值得拉拢结交,哪些人值得注意,在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开始布局。
带着五分醉意被送上马车,马车内魏怀超打开沉甸甸的礼物,被黄灿灿的一片耀花了眼,居然是黄金,至少五十两黄金。这些北漠人真有钱,魏怀超贪婪地在一块黄金上留下牙印,然后严严实实地重新包裹好,放在身旁。
身为御史中丞,魏怀超一向以廉洁示人,送来的钱财被他严词拒绝,每一次拒绝财物之后魏怀超都要将自己锁在书房。魏怀超家中并不富裕,靠着五品官的俸禄在京师要支撑一家七口人的生活艰难,因而除了外面的官袍光鲜外,里面的衣服都是夫人缝补过的。
清廉刚直的名声已经种下,现在该是收获的时候了。马车从高门大第的灯笼前闪过,从车帘透过的灯光在魏怀超的脸上一闪而过,在暗处,这张脸扭曲着,满是贪婪的欲望。
韦义深与六部九卿商议撤除铜匦一事进行的并不顺利,首先是御史大夫严华楼坚决反对,这段时间御史台很得天子的夸赞,这功劳要归功于铜匦,严华楼当然不愿撤除铜匦。刑部尚书吴化仁与大理寺卿黄胜,这并称“三法司”的衙门都从铜匦中受益,对于撤除铜匦一事并不热衷。
应该说目前铜匦设在各州司马衙门前,只收集清仗田亩的诉状,对户部清仗工作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余知节虽然担心铜匦将来会给大家带来不利,在国库空虚,先顾眼前,恐怕还得留着铜匦。
韦义深感到有些气馁,朝堂大局已难以把控,身为丞相无法统率百官,浓浓的危机感扑面而来。韦义深决定行险一试,向天子、众官发出声音。
正月十二日常朝,紫辰殿。政事堂秘书右监齐国威奏本,请撤铜匦。一场争论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以丞相为首,六成的官员要求撤除铜匦,另一边以御史台为主,结合户部、刑部、大理寺要求暂缓撤除。
石方真当然不愿意撤除铜匦,好处已经显而易见,他对朝堂的掌控也加强了。而铜匦是双刃剑,前魏利用铜匦产生酷吏,弄得官员寝食不安,朝堂氛围十分紧张不安,君王与官员离心离德,这种危害显然不是君王所能承受的。
争论没有结果,石方真最后拍板,集思广议,着天下官员、士子对是否实施铜匦畅所欲言,任何人不得阻止上书。政事堂秘书监负责整收集奏书,在二月十五日大朝上最终决定铜匦的命运。
一石击起千层浪,奏章如同雪片般向秘书监飞来,大有将秘书监淹没之势,秘书监是政事堂下设机构,典尚书奏事,兼掌图书秘记。秘书左监孔省、秘书右监齐国威都是从三品的大员,这两人对铜匦的态度就不一致,齐国威要求撤除铜匦,而孔省则认为可以试行,看看成效再说。于是奏章分成两块,齐国威负责赞成撤除的这块,孔省则收集继续保有的奏章。
韦义深对此事十分关注,每日都要专门过问奏章的情况。进入二月,已经收到京中各衙门、各州府送来的奏章三千多本,大概的统计结果是半数人坚决反对设立铜匦,而剩下的一半人中又分成几种:
约十分之一是赞成保持原状,保持清仗田亩的压力,待清仗结束后再行撤除;约五分之一则认为要全面恢复铜匦制,如同大魏时一样将铜匦设置为四面:东曰“延恩”,有献赋献颂、求官求职者,可投之;南曰“招谏”,有谏言朝政得失者,可投之;西曰“伸冤”,有含冤受屈者,可投之;北曰“通玄”,有谏言天象灾变、军机秘计者,可投之;剩下的五分之一说法各异,但只是对铜匦管辖的内容有所不同。
韦义深颓然地将手中汇总数据放回桌案,齐国威看出韦相的失落,劝慰道:“韦相,多数人还是赞同撤除铜匦的,那些赞成设立的人多数是想通过铜匦谋一条幸进之路,其心可诛。韦相把情况向万岁道明,相信万岁不会受到蒙敝。”
齐国威是韦义深在祥符十一年任主考时取中的状元,后来韦义深对齐国威又诸多关照,所以齐国威可以说是韦义深的门生,与余知节同江安义无异,两人说话之间没有顾忌。
韦义深摇摇头,苦笑道:“国威,你对天子还是了解不深,恢复铜匦本就是天子所提出来的,只要有二成人赞同保留铜匦,这铜匦就撤消不了。没想到,这天下居然有四成以上的人会赞同设立铜匦,甚至还想着恢复到魏顺帝时的状况,老夫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愿意在头上悬把刀?等到真如魏顺帝时期,恐怕这些人哭都来不及。老夫老了,铜匦制的后果怕难以见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
看到韦相失落的样子,齐国威愤然道:“我要联合有识之士上书,有魏顺帝的前车之鉴在,这些人还不足以警醒吗?”
“怕这些人只看到眼前诱人的蜜糖,只想着升官发财的捷径,却忘了脚下可能是万丈深渊”,韦义深叹道:“事已至此,阻止已不可能,只能找寻一条合理的办法,将铜匦制的危害化为最小,变害为利。”
“这么多奏章天子不可能都过目,国威你精心挑选几份言辞练达、说理透彻的好奏折,届时递给天子过目,但愿能打动天子。”说着,韦义深起身来到对面的秘书左监,找到孔省,笑道:“孔左监,这段时间辛苦了。你这边收集的奏章可有言之有物的,拿给老夫看看。”
“有,有”,孔省从柜子里取出几本,笑着递给韦义深,道:“韦相,这些奏章都写得不错,尤以江安义的最为突出,不愧是状元郎,文彩斐然,言词凿凿,掷地有声啊。佩服,老夫读过后佩服得紧。”
为报答君王赏识,江安义这份奏章花费了他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韦义深翻开奏章,禁不住眼前一亮:
“臣闻人主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铜匦之设,广置耳目,群情上达……今设铜匦,示天下求士如渴,贤者所举,即信而任之,取其所长,常恐不及……或有恐铜匦为害者,然祸福无门,惟人之召,人无衅焉,妖不妄作……选拔贤良,执掌匦事,使之充任理匦使……千载休期,时难再得,臣愿明主行之。”
韦义深拍案赞道:“此篇《谏行铜匦疏》理足词胜,雄辩滔滔,指出铜匦制之利弊,老夫亦被说服。孔左监,你可就江安义此奏章暂拟铜匦制章,待天子决断。”
二月十五日大朝,铜匦制正式通知天下实行。于各州府门前设两个铜匦,铜匦涂成黑白两色,白为“纳谏”,凡谏言得失,献计献策投白箱;黑为“伸冤”,凡陈述冤情,举报告密投之。
州府门前的铜匦每日一清,由龙卫收纳归档,视情节轻重转交府县衙门处理;十日一汇,将收取的谏言密报通过驿路上报理匦监,州府衙门直接过问。
政事堂下新设立理匦监,设左右监,皆正四品下官阶,右监段次宗理白匦,左监魏中超理黑匦,理匦使由政事堂、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抽调人员组成,所得结果直接呈报天子。凡谏言、献计被纳者,筹情封赏;蒙冤属实都昭雪,告密查实封赏,如为诬告反坐等等。
随着铜匦制颁布天下,江安义的那篇《谏行铜匦疏》也悄然流传开去,这篇被时人誉为“身正而心劲,不负君主,不为朋党,不图位卖忠”的谏疏自然逃不过渠逆道的眼睛。
利漫很感兴趣地在一旁道:“此人在秋狩时一箭双鸭赢了伏鹰尊者,没想到还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文武双才,如果能为孤王所用,本王愿意以三州之地换之。”
渠逆道叹道这:“大郑英才辈出,着实让老夫生出迟暮之叹。此子将来是王爷的劲敌,能及早除去最好。再过段时日王爷就要返回大漠了,不妨向陈大人建议让此人作为送亲的人员,只要进了我大漠,他便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脱我们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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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北漠阴风
江安义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上完那道疏之后,他便忙得脚不沾地。
冬儿的父母和李世成进京了,李来和夫妇见到女儿免不了落几点眼泪,看到女儿生活得很好,姑爷在京中做官,又高兴又有些生份。江安义与冬儿的父母在一起,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好在李世成说笑不断,一家人渐渐熟络起来。
余师的宅子总算找到了,从安仁坊般到了开化坊,离皇城更近了,宅院也变成了三进,花银八千两。师傅要搬家,徒弟得帮忙,忙完余师搬家,紧接着就是张玉诚娶亲。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师妹,江安义跑前跑后地帮着张罗,顺带着冬儿也不得空闲。
李世成准备着四月份备考,他当然不会忘记妹夫这块金字招牌,有江安义的名头在前,李世成在京师很受欢迎,文会、诗会的少不了他的身影,在京城也小小地有点名头。
李来和夫妇偶尔从女儿嘴中得知京中的油盐价,吓了一跳,好家伙,一个月的花销快赶上在家时一年的钱了。两口子都是劳动人民,觉得身子骨还行,白吃白喝女婿的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儿子李世成年岁渐大,该成亲了,总不能儿子成亲的钱还让姑爷给吧。
趁着江安义出门的时候,老两口找到女儿私下里一说,想找份活干,挣点钱补贴家用。冬儿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在井边洗衣服的小丫头,见识有了,私囊也是满满的,几十两银子还真没放在眼中。李来和把顾虑跟女儿一说,冬儿想想也是,男人是该自强些,自家相公不就是自食其力吗?
抽空跟江安义一说,江安义想到年前家信中说烧刀子在东市买了个铺面做生意,店名就叫新齐兑酒,卖烧刀子和经兑过的不同口味酒水。对于家里的生意江安义向来不插手,这次老丈人想找活干,江安义把这茬想起来了。
找到店里,掌柜是余府的家人,认识江安义,听江东家一说来意,掌柜的笑了,“东家,这是您自家的生意,别说安排个人,就是您让他做掌柜也说了算。既然东家开了口,您让他来吧,我教他一阵子,以后这京中的生意就让他做掌柜好了,反正咱家的生意处处缺信得过的人手。”
江安义忙的时候,利漫王子也很忙。白天东游西逛,买些感兴趣的东西,搜罗工匠,晚上大宴宾客,李明行、孔省、陈因光、魏怀超等人是座中常客,而一些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人也常被邀请,包括韦佑成、朱易锋、江安义、范师本等人也参加过北漠王子的夜宴。
众人散去,利漫王子留陈因光用茶,陈因光心领神会,欣然答应,这段时间,只要留下来饮茶,或多或少地总会得到些礼物,有金饰、宝石、银器等,价值都不菲。
茶是好茶,姜州霞岭红云香,只是饮茶之人都意不在茶。
利漫王子问道:“陈大人,还有一个月不到小王就要返回大漠了,大郑繁华,小王着实有些乐不思蜀啊。”
“王子精通郑学,这个乐不思蜀用得很恰当啊。”陈因光笑道:“王子如果喜欢大郑,可以不时地带到公主回来省亲,甚至可以向吾皇提出来永昌长住,我想吾皇必会欣然答应。”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利漫为自己又冒出一句典故显得有几分得意,手指在嘴唇上方的两撇胡须抹过,道出本意:“陈大人,不知贵国的送亲团可准备妥当了。”
陈因光以为利漫问的是公主的陪嫁,边漠之人贪图小利,心头闪过鄙夷,脸上笑道:“一切早已安排妥当,王子你要的钱粮,吾皇还多准备了二成,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利漫索性装出一副贪心的样子,详细地问了几句陪嫁之物,然后笑道:“陈大人做事,小王是放心的,此次送亲使不知是否还要劳烦陈大人。”
从出使北漠,到迎接利漫王子入京,都是陈因光出面,累是累了点,不过收获更大,升官发财两不误,此次送公主嫁到北漠,对别人来说是苦差事,对陈因光而言已成习惯,顺道发点财是肯定的了。
“本官与王子交情莫逆,这次送亲使便自告奋勇向吾皇讨要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本官做事向来有头有尾,哈哈哈。”
利漫当然清楚陈因光的心思,笑道:“大漠人豪爽好交朋友,小王既与陈大人是好朋友,自然不会让朋友吃亏,到时一定重重地酬谢陈大人。”
陈因光眼前似乎有许多金光闪过,于是笑得眯起了眼。
“小王此次来大郑,十分喜欢诗词,特别是江大人所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到小王心坎中去了,大漠与大郑和亲也要长长久久。伏鹰尊者对江大人在秋狩上的神奇一箭也念念不忘,希望能有机会与江大人多切蹉切蹉,可惜江大人太忙,小王没有多少机会相交。如果陈大人能让江大人成为送亲使团的一员,让小王能向他请教诗词之道,小王一定重重地酬谢陈大人。”
利漫说着轻轻击掌,有一个随从捧着个包裹放在陈因光的几案上,“哐咣”一声,从声音上听分量可不轻。
陈因光面现难色,这件事他还真做不了主,眼下江安义正受天子宠信,听说东宫那边也时常召唤他,这样一个红得发紫的人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远去北漠送亲,天子也不见得会同意。
渠逆道在右旁品着茶,一直默然无语,见陈因光低头不语,笑道:“陈大人,我家王子也就是这么一说,只是希望陈大人在合适的时候向天子建议建议,成与不成都不强求。”
听渠逆道这么一说,陈因光点头答应。
送走陈因光,利漫问渠逆道:“师傅想要借陈因光之手将江安义拉入送亲团,不过这个陈因光又奸又猾,我怕他光拿好处不做事。”
渠逆道像是未曾听到,抬头看着西边的星空,轻声低语道:“眼看就要到清明了,家人坟头的草